“希多受伤了?”
“穆迪死了。”
“伤得重吗?”
“不如穆迪伤得重。你听到我刚才说他死了吗?”
“我一直觉得杰德·穆迪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我喜欢希多。”
兰姆说:“你可真是惊喜不断啊。”他带她走出公寓,来到被矮墙和灌木围起的停车场,看到了停在人行道对面的SUV。
尼克·达菲看到兰姆的反应,说:“希望他不要为难我们。”
“能有多难?”詹姆斯·蜘蛛·韦布问道。和他的外号一样,他会这么问几乎是必然的。韦布才二十多岁,在他看来,任何比他大二十岁的人还活着都是一种奇迹。
达菲忍住没有叹气。他整晚都在做无用功,甚至不得不派丹·霍布斯独自去抓斯劳部门的宅男。结果如何?霍布斯打昏了一个平民。何失踪了,其他下等马要么扔掉了手机,要么正在罗佩尔街的下水道里开会。与此同时,达菲只能和蜘蛛·韦布这种非专业人士联手,以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
往好处想,至少戴女士说得没错。兰姆亲自来接斯坦迪什,所以只要他不搞出什么意外,这次应该能成功,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他回答了韦布的问题:“你可不要小看他。”
他们下车,过了马路。
兰姆和斯坦迪什看着他们过来。达菲知道,他们别无选择。要么就回到屋里,当然这也无济于事。要么就试图逃跑,但是就算兰姆邋遢的外表之下藏了几手功夫,速度也绝不是他的长项。
走到两人附近时,达菲打招呼道:“晚上挺忙啊。”
“想要加班费?”兰姆说,“你找错人了。”
蜘蛛·韦布说:“我需要检查一下你们是否携带了武器。”
“没带。”兰姆说道,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必须亲自检查一下。”
兰姆依旧没有看他,而是说道:“尼克,我没带武器。没带枪,也没带刀子,甚至连爆炸牙刷都没带。但如果你的小狗想搜我的身,最好先从我的同事开始。毕竟他如果两个手腕都断了,就什么都干不了啦。”
“天哪。”达菲说,“谁都别搜谁的身。韦布,快点上车。斯坦迪什女士,你坐前排。杰克逊,你和我坐后排。”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你要是不乐意,就不会这么问了。行了,我可没空跟你兜圈子。咱们快点回总部吧,好吗?”
他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兰姆耍了。兰姆喊他尼克,他们确实认识,但绝对算不上朋友。达菲是看门狗的老大,没那么容易放松警惕。但兰姆和达菲不同,他当过真正的战时间谍,这一点毋庸置疑。在韦布这种年轻人眼里,他只是个油尽灯枯的老人,但达菲这代人还记得到底是什么燃尽了兰姆的生命……唉,这对兰姆而言肯定就像给手表上发条一样简单。但这些都是他回到总部之后才想到的,那时兰姆和斯坦迪什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四个人上车,韦布启动了引擎。
兰姆打了两次喷嚏,吸了吸鼻子。凯瑟琳坐在前排,看不到兰姆的动作,但是听声音,他好像把鼻涕擦在了袖子上。她很庆幸自己不用坐在他旁边。
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两个小时后水滴就会汇成溪流,进而演变成洪水,将整条马路堵得严严实实。城市依然被黑夜笼罩,但已经能隐约听到清晨的低语,路灯的光也渐渐失去魔力。她见过这样的景色。在无数个类似的清晨,她都沉默地等着阳光爬进窗户,尤其是刚开始戒酒的那几百天。但最近她很少醒得那么早了,有时甚至能睡到闹钟铃声响起。她对清晨并不陌生,只是没见过车里的清晨,还是在被逮捕的情况下。无论如何粉饰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和兰姆被逮捕了。但其实兰姆不一定会被抓到,他没必要来接她的,为什么要来?
她身后的兰姆问道:“是罗伊吗?”
达菲没说话。
“我猜是罗伊,他是最容易被收买的。泰维纳三分钟就能搞定了。”
坐在前排,韦布旁边的凯瑟琳说:“三分钟搞定什么?”
“让他同意她的说辞。她在重写时间线,打算让斯劳部门背锅。”
达菲说:“如果你能把这些话留到总部再说,我们路上就能少花点时间。”
凯瑟琳问:“背什么锅?”
“哈桑·艾哈迈德的公开处刑。”兰姆又打了一个喷嚏,说道,“泰维纳想毁尸灭迹,但是没用的。人们总是栽在善后工作上,尼克。她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所有人都这么想,他们都想错了。”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戴安娜·泰维纳还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除非她下台,她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试试去和委员会这么说吧。真是,我以为你是看门狗的老大,你的工作不就是确保没人滥用职权吗?”
凯瑟琳看了眼身侧,达菲管这个开车的年轻人叫韦布。他看起来和瑞弗差不多大,给人的感觉也很相似,但如果你让他跳起来,他会毫不犹豫地问:“多高?”他注意到了凯瑟琳的目光,微微瞥了她一眼,注意力仍集中在前方,嘴边却浮现了一抹笑意。
她大概明白了现状,她很庆幸能知道自己会选择站在哪边。
“听着,”达菲终于说道,“我只知道总部想要你过去,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你就算问我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必要问你。泰维纳想掩盖自己的罪行,但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根本没空去担心哈桑·艾哈迈德。还记得哈桑吗,尼克?”达菲没有说话。“泰维纳宁可让他被斩首都不会承认这是她的错,所以她才想要罗伊,他肯定已经签署了她提供的证言。穆迪也死了,她可以随意歪曲事实,他也不可能跳出来反对。”
凯瑟琳看向窗外,街道终于恢复了熟悉的模样。商铺开始营业,人们随意地在街上走动,从容自如,不必再穿梭于阴影之间。
兰姆说:“但是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尼克。你最好忘记戴女士的伦敦规则,开始努力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尽量赶在他被斩首之前完成任务。当然他也可能已经死了。”他又打了一次喷嚏。“天哪,你这儿是养了只猫吗?凯瑟琳,你包里有没有纸巾?”
凯瑟琳把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掏出了兰姆的枪。这是他在她换衣服时放进去的。扳机上了锁,她用枪指向目标时顺手解除了保险。
“我们都知道,我不会杀你。”她对韦布说,“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瞄准你的脚。这样你就笑不出来了,对不对?”
“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兰姆说,“可以从这儿走回家。”
16
威廉·布莱克的墓碑位于本希尔公墓,距离斯劳部门只有半英里远。墓碑不大,伫立在小径尽头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四周是长椅和一圈低矮的树木。他的妻子凯瑟琳的名字也刻在上面。碑上没有写明夫妻二人具体的埋葬地点,但暗示了他们就葬在附近。不远处是一座丹尼尔·笛福的纪念碑,约翰·班扬的墓就在几米开外——全是一群离经叛道之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兰姆才选择在这里集合。真正的原因无人知晓,但他们还是聚集在了这里。
瑞弗是一个人来的,他没能把凯·怀特带来。墓园大门上了锁,他只能翻过围栏。瑞弗坐在一棵树下的长椅上,身后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这是一座不夜城,夜空亮如白昼,睡眠也断断续续。它的早餐是香烟、黑咖啡和阿司匹林,尝起来就像一场精心准备的死亡。
铁围栏发出“咔嗒”声,其他人也到了。
明、路易莎和罗德里克·何走了过来。何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明和路易莎的状态跟瑞弗一样糟。他们脸色苍白,却挺直了脊背。此时事态严峻,他们已不能置身事外。
何说:“穆迪真的死了?”
瑞弗点了点头。
何说:“好吧。”然后坐在了对面的长椅上。他打开电脑,开机,插上了一个U盘。没人问他在干什么,如果他坐下来好好听,或者主动开启一场谈话,也许反而会有人问。但何沉迷于上网这件事稀松平常。
“怀特呢?”
瑞弗摇了摇头:“太晚了。”
“天哪——”
“什么?不,不,她还活着。她只是被带走了。罗伊呢?”
“他不在家。”
路易莎在瑞弗身边坐下,明站在一旁,突然做起了伸展运动,踮着脚,双手展开,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
“是看门狗干的吧?”
“应该是。”
“他们觉得我们杀了杰德?”
瑞弗说:“我觉得,他们可能认为是我们杀了艾伦·布莱克。你们两个和他熟吗?”
两人都耸了耸肩。
“他在斯劳部门上班,但是不怎么说话。”
“但斯劳部门就没几个爱说话的人。”
“他有说过为什么要辞职吗?”
“据我所知没有,你不认识他吗?”
“我来之前他就走了。”瑞弗说。
“总部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们杀了他?”
“因为我们被陷害了。”瑞弗说,“那是一辆车吗?”
那确实是一辆车。车速减缓,停下,然后熄了火。他们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车子在墓园的西侧,被四周的树木挡住了。瑞弗和路易莎站起身,何的视线黏在电脑屏幕上,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路尽头响起了叮当声,门锁被打开了。
“是兰姆。”瑞弗说。
“他有钥匙?”
“所以他才会选在这里碰头吧。”
过了一会儿,兰姆和凯瑟琳·斯坦迪什出现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库里觉得自己就像战时去敌国卧底的间谍。他竟然会对自己的祖国感到陌生。
他们驶过了一座清真寺,一座该死的清真寺!在大英帝国的首都里!编故事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这么多年,总有人在警告放任移民的后果,但是有什么用?屁用都没有。随便什么人都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这是他们的国家。我们给了他们工作、住房、金钱……就算他们不想工作,我们还是会给钱。福利国家?别开玩笑了!整个国家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去救别人?
而且他们迷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跟着路标向北开,能有多难?
但是拉瑞已经吓坏了,懦夫就是懦夫。我们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是吗,你就是这么打仗的吗?七月七号那群恐怖分子可没有只是打开装满炸弹的背包,说:看啊,只要我们想,就能炸死所有人。他们没有废话,直奔主题。至少这一点库里是佩服的,他们明白这是一场战争。卷入战争的双方都必须要战斗。
车子开到跟前他才发现这是一座清真寺。现在他看得清清楚楚,它弧形的顶端陌生而怪异,这不可能是别的东西。他们走错了路,到了最不想去的地方。他忽然有些慌张,那小子会不会认出这是哪儿?也许他能通过空气里的味道和周围的声音分辨出来,然后开始踢打后备厢。人群就会围住这辆车,疯狂地推动拉扯,把他救出来,然后呢?把他们烧死。人群会把他们拉到街上乱石砸死。一群中世纪的野蛮人。库里会参与这次行动,就是为了以牙还牙,让他们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强迫自己镇静,那个巴基斯坦人在后备厢里,他不可能知道这是哪儿。
没人知道。
“你知道你在往哪儿开吗?”
“你不是说开得远一点吗?我只是——”
“我没让你开到印度来。”
他们已经驶离清真寺。四周的建筑都是水泥浇筑的,窗户上装着栅栏。唯一的绿色是一镑店的金属卷帘门。
“我们必须出城。”
兰姆靠在班扬墓碑的栏杆上吃培根三明治。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第二个三明治,包在油纸里。其他的下等马都围在他身边。
他说:“布莱克在给泰维纳办事。绑架事件是计划好的,现在事态失控,泰维纳在找替罪羊。”他停下来,咽下嘴里的三明治,“也就是我们。”
“为什么?”明问。
凯瑟琳说:“因为没人在乎我们。”
“她肯定让布莱克签过字了。”路易莎说,“所以下等马已经背上了黑锅。”
“而且他也不会跳出来反对。”兰姆同意道,“泰维纳很可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布莱克是在为斯劳部门,而不是为她或者总部工作。”
“她真是不遗余力啊。”瑞弗说,“所以现在死了两个人,被绑架的孩子状况也不乐观。但是以前也发生过任务失败的情况,为什么这次她这么慌张?”
兰姆说:“你知道马哈茂德·古尔吗?”
“他是一名上将,”瑞弗条件反射一般地说道,“是巴基斯坦的情报机构,三军情报局的副局长。”
兰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是不是和你外公玩卡牌游戏,把赛车卡都换成了世界各地的间谍?”
何把电脑放在腿上,就像一个卖雪糕的人捧着托盘。“古尔在三军情报局,”他说,“相当于我们的二把手。”
瑞弗在脑海里搜刮更多细节,但是只能想到大概的描述。
“他作风比较强硬。”
“他们不都是吗?”
何说:“之前战时,有传闻说三军情报局里有人把导弹袭击的消息泄露给塔利班,古尔就是嫌疑人之一。没人起诉他,但总部的分析员写了一份报告,说他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另一方面,他在公开场合向来是支持政府的。”瑞弗说,“而且当人们聊起下一任局长候选人时,他的名字总会出现。”他对古尔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了。“他和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但是在兰姆回答之前,他就说:“等等,先别告诉我。”
“好极了,”凯瑟琳说,“现在我们要开始玩‘二十问’了吗?”
路易莎看了她一眼。这不像凯瑟琳会说的话,但她看起来也不像平时的她。她的鼻尖和颧骨冻得通红,眼中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也许她很享受这次冒险。然后凯瑟琳对上了她的目光,路易莎立刻移开了视线。
兰姆吃完了第一个三明治,满足地打了一个嗝。“真不错。”他说,“五星好评。”
“这个时间还有店开门吗?”路易莎问。
他挥手指了指老街的方向。“二十四小时开门,顺路就去了。反正你们应该也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很抱歉打断你们。”瑞弗说,“哈桑·艾哈迈德,他是古尔的人?”
“他不是特工。”
“你确定?”
兰姆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好吧,那——天哪,”瑞弗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古尔的家人?”
“他妹妹的儿子。”
“所以我们——泰维纳让法西斯暴徒绑架了古尔的外甥?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在耍小聪明。‘就当我们是在联合不同的势力。’”兰姆引用道,“这是她的原话。‘等我们救出哈桑,就能交上一个新朋友。’”
明·哈珀问:“他们关系怎么样?”
何正在翻阅总部数据库里古尔的文档。“哈桑的父母在卡拉奇相识,当时男方已经定居伦敦了。她跟着他来了英国,再也没回过巴基斯坦,没有记录表明古尔去拜访过他们。”
明说:“但他是个特工,没有记录也正常。”
兰姆说:“无论如何,他肯定不愿意看到那孩子被直播斩首。”他打开了第二个三明治,香肠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
瑞弗努力忽视掉这诱人的香味,说:“所以她的计划是?从一群狂热分子手中救下马哈茂德·古尔的外甥,借机拉近和他的关系?”
“本国的狂热分子。”兰姆说,“这才是重点。”
路易莎说:“这样他就欠我们一个人情。如果他真的当上了三军情报局的局长,很可能会站在我们这边。”
“好极了。”瑞弗说,“但是万一我们没能救下哈桑呢?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吗?”
“显然没有。”兰姆说,“目前看来,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英国情报局就会暗杀一个友方国家情报局二把手的外甥。”
“除非绑匪按计划行事。”凯瑟琳说,“但有什么必要呢?反正他们的计划已经乱套了。”
“所以他们会直接杀掉那个孩子。”明说,“天哪,人可是会为了更微不足道的理由开战的。”
兰姆说:“所以戴女士才要竭尽全力让我们背上这口黑锅。哈桑死了是一回事,被公众知晓始作俑者是安全局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可不是在简历上留下污点那么简单的事。”一小块肉掉了下来,蛋黄酱沾到了他的裤子上。“该死,我最受不了这个了。”他愤怒地盯着那块黄色污渍看了一会儿,这块污渍并不比他裤子上的其他污渍更显眼。然后他抬起了头,说:“泰维纳不会和斯劳部门一起被拉下水,她会站在监狱外面看我们,除非她先被处理掉。”
“安全局的副局长?这怎么可能?”
杰克逊·兰姆说:“也不是没有先例。你可以去问问你外公。现在没人在找哈桑的下落,泰维纳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哪儿,却没想过要告诉其他人,所以警察也只能自力更生。布莱克潜入之前,阿尔比恩之声从未出现在任何人的雷达上。”
何说:“准确地说,雷达是——”
“闭嘴。”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外行,会不会更容易失败?”凯瑟琳问,“他们可能会自己绊倒在……”
“楼梯上?”
路易莎说:“她说得也有道理。”
“不一定,无名小卒的身份是一种掩护。没人注意过他们,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但是艾伦·布莱克找到了他们。”
“是啊。”兰姆说,“他确实找到了。”
瑞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大脑正在处理这些最新得到的情报,将其和已知情报整合到一起。有些事情他本该知道,却忘记了。而且他饿坏了。兰姆那个混蛋,他明明可以给所有人都带一份三明治,任何一个去墓地参加清晨会议的上司都会这么做……瑞弗想不起来自己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和希多坐在霍布顿家外面盯梢的时候。那时她还活着,而不是躺在医院病床或者手术台上,脑袋上也没盖着无菌巾。他仍然对她的现状一无所知,也无法接受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更无法接受她很可能是泰维纳安插进斯劳部门监视他的特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姆提到了无头苍蝇,瑞弗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血糖太低了,他必须要补充一些热量。
天哪,他真的太想喝一杯咖啡了。
突然之间,他感觉茅塞顿开。
兰姆咬了一大口香肠三明治,边嚼边说:“关键在于,布莱克和你们一样,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也就是说他是个废物,所以他肯定会犯错。”
“谢谢夸奖。”路易莎说。
明·哈珀说:“有什么区别吗?他已经死了。其他人一有机会就会干掉哈桑,然后爬回自己的老巢。”
“如果他们真的一有机会就要……干掉哈桑,”凯瑟琳说,“你就会在布莱克旁边找到他的尸体。”
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何说:“无论他是不是废物,绑人那天晚上是布莱克帮他们逃出利兹的。监控摄像头故障了好几个小时。”
兰姆说:“这可能是戴女士干的好事。但现在没人帮他们开路,布莱克也没法帮他们做决定了,他们就像一群无头苍蝇,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原本的计划。也就是说,他们应该会按照布莱克设计的蓝图继续行动。”他逐一审视他们,除了瑞弗,所有人都看着兰姆。瑞弗抬起头,盯着天空,好像在等一架直升机。“如果你是艾伦·布莱克,你会怎么做?”
明说:“如果我是布莱克,我……”
“嗯?”
“我是不会让自己卷入这种烂摊子的。”
“还有其他人能提供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吗?”
“我一直都不喜欢他。”何说。
“谁?”
“布莱克。”
“几个小时前,他的头刚被人砍下来。”兰姆说,“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我只是说说。”
“天哪,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瑞弗突然说:“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每部恐怖片里早晚都会出现走廊的镜头:长长的走廊,顶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咔嚓,咔嚓,咔嚓。然后你就会被黑暗笼罩。
哈桑现在就在黑暗中。
漆黑一片。
上一个他见到的颜色是鲜红色。在那间堪称人间地狱的厨房,中间是一张桌子,摩尔的头摆在上面,就像一颗万圣节南瓜。但是他眼中再也不会亮起光了。单凭一根蜡烛肯定是不行的。咔嚓,咔嚓。地板就像一条深红色的河流,墙上沾满了肉泥。我们要把你的头砍掉,放在网上直播。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他脑海中的灯光熄灭了。
就算取出塞在嘴里的布,他也喊不出声。他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摊烂泥。
咔嚓。
不同的东西发出了不同的噪音。他们砍下摩尔的头时,他就在厨房下的地窖里。他听到了混乱的声音,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任何事都有可能。但他从未想过那就是斩首的声音。在他的想象中,斩首的声音是人头落地的闷响,加上缓缓滚动的尾音。
他脑海里的灯光接连熄灭,这些黑暗的想法也随之而去了。咔嚓,咔嚓,咔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而他只是哈桑。最后的灯光熄灭时,他被定格在了这里。咔嚓。咔嚓。
他变成了一件悄声无息的行李。
咔嚓。
瑞弗说完后,他们都沉默了。不远处,一只小鸟啾啾地叫了起来,它肯定是得到了破晓将至的密报。城市路上亮着颜色各异的光,街对面隐约有光在闪烁,这些光点都透过树枝洒向地面。
兰姆说:“你确定吗?”
瑞弗点了点头。
“嗯。”他陷入了沉思。
明·哈珀说:“对寻找哈桑没有什么帮助。”
“你可真会说话,是不是?”
“我只是指出事实。”
何说:“附近有正在营业的地方吗?有无线网的那种?”
“还有早餐。”路易莎补充道。
“天哪,”兰姆说,“你们就不能想点吃以外的事吗?”他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把油纸团成球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有个孩子今天就要死了,能专注一点吗?”他拿出了一根烟。
瑞弗说:“不能就这样放过泰维纳。”
“真高兴能知道你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兰姆说。
“我不是指她对我做的事。她是幕后主使,如果我们要救哈桑,就要对她施压。”
“我们?”
“没有其他人在找他了。”
“好吧,那小子死定了。”
凯瑟琳·斯坦迪什说:“你本可以让看门狗把我们都抓走,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