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向庭院,发现有个老法师站在月光中。
果然如兼家大人所说,肩上披着一件罗衣。
“已经决定如何了吗?是不是考虑过松树的事了……”月突法师开口,声音虽小,却异常清朗。
“已经决定不砍掉松树。”晴明代兼家答。
兼家听到晴明的话后,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又闭嘴。
兼家大概也没想到,晴明会擅自突然说出{不砍松树}这句话。
然而兼家却默不作声,大概因为他已决定把今晚的事全交给晴明包办。
晴明刚说毕,老法师便喜笑颜开,眼泪夺眶而出,挂在脸颊。
“太好了,老僧已活不了多久,但能在余生听到这个好消息,无论何时死也都了无遗憾了”
“七年前,您也听了净藏上人的说法吧?”
“是的,老僧是在庭院恭听的。听到《法华经》中那段(从地涌出品),大地出现无以数计的菩萨时,高兴的简直如升天一般。那时也有众多同类伙伴听闻此法,但不知为何,如今只剩老僧还活着,如此活过了七年,心中始终挂念着当时我们所留下的孩子们。虽然老僧也跟着一起过来,始终停留在这儿,此刻老僧总算明白为何只有老僧可以活到今日了”
“什麽理由呢?”
“我想,正是为了要我打消兼家大人砍掉那棵松树的念头,我才能活到今日。那时留下的孩子们,今年总算可以破土而出,至今为止,老僧一直努力教他们背诵经文,打算等他们出土后,让他们朗诵那段令人感恩的经文。如今总算如愿以偿。”
“原来如此。”
“老僧虽非人类,却能变幻为这种身姿,全是那段令人感恩的经文的公的啊……”
老法师在月光中微笑着。
露子姬忘我地注视着法师身上那件破烂罗衣,双眼噙着泪水。
“不砍松树……老僧听闻此言已心满意足。老僧性命将近,至今为止一直躲在这房间的南边屋檐后过冬。过一会儿,各位大人可移步前往一观,或能看到老僧尸身。南无妙法莲华……经……”
老法师低声说完这段话,突然消失踪影。

兼家让下人准备火把,按照老法师所说,命下人搜索了南边屋檐后,果然找到一具蝉尸。
是一只翅膀遍体鳞伤的寒蝉。

“原来如此,原来那位法师大人是一只蝉……”博雅感慨良多的说。
他坐在晴明宅邸窄廊,正在喝酒。
宅邸只有晴明和博雅两人。
庭院的樱花花瓣纷纷飘落。
“大概是听了净藏大人的说法,受《法华经》功德,栖宿了人的灵魂吧。”晴明说。
“他带兼家大人去的那个地方是地下的蝉世界?”
“当我听到只有男子在诵经,女子却默不作声时,便已大致猜到真相。而且,从屋内柱子汲取甘露喝,这点也只有蝉才能办得到。”
“你到底问了露子姬什么事?”
“我问她,七年都在土中的蝉到底是什么蝉?”
“唔。”
“她说是法师蝉。听露子姬这样说,我才确定。”
“既然这样,你不是也可以早点告诉我?”
“不知道比较有趣,不是吗?博雅……”
“唔,话是这样没错……”博雅带着内心仍有不满的表情说。
“喝酒吧,博雅。”博雅难得主动递出酒瓶。
“嗯。”
博雅举起杯子让晴明斟酒。
两人心平气和地喝着酒。
庭院的樱花在月光中纷纷飘落。
“上次提到没飘落的樱花可以留到秋天,原来那位法师大人也一样……”
“嗯。”
“晴明。”
“什么事?博雅。”
“不管长寿或短命,人,是一种活在当下的生物。”
“嗯。”
“所以,晴明。我认为,今天这一天,跟你一起喝酒的今晚这一刻,比任何时刻都珍贵。”
“我也是。”
“喝酒吧?”
“喝吧。”
晴明和博雅的酒宴一直持续至翌朝。

那年夏天——
某日,所有法师蝉在藤原兼家宅邸的庭院中齐声鸣叫。
数量约有一千多只。
那些法师蝉全部停驻在那棵松树上齐声鸣叫。
据说,倾耳静听的话,可以听出那些蝉鸣似乎在朗诵《法华经》。


第五章 无咒

“晴明,那到底是什么呢…。”源博雅问。
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窄廊上。
晴明和博雅正在喝酒。
夜晚。
绿叶香气溶化在庭院黑暗中。
酒香夹杂在绿叶香气中飘进博雅鼻孔。
虽然月光自上空射下,但依旧不足以将树木的绿叶或草丛中一根根草看得分明。
只是在那香气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绿叶和草丛 ,甚至一片片叶子或一根根草的气息。
不同种类的绿叶和青草香气,也似乎在冰凉夜气中酝酿出若有还无的温度。
或许博雅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醉于那种夜气中的香味。
“博雅,你在说什么…”
晴明白皙细长的手指本来握着酒杯打算送至唇边,却在中途停止动作。
“会来呀。”
“会来?”
“每当我吹笛子时,那些东西总是会来。”
“那些东西?”
“是的。而且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这样说,我也听不懂。博雅,你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嗯”博雅点头,“晴明,事情是这样的。”
博雅搁下手中的酒杯开始述说。

“老实说,最近我时常在夜晚到船冈山。”
“为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吹笛。”博雅道。
船冈山位于御所北边——也就是皇宫大内北方的一座山。
京城分为东西两京,而由南到北的这条中心线正好通过船冈山山顶。
“然后呢…。”晴明催促博雅说下去。
“大约是十天前开始去的,我记得连续去了五天。”
每天傍晚博雅搭牛车出门,让随从在山下等候,只带着一个随从徒步爬至半山腰。
船冈山不特别高,只是座丘陵,形状类似一艘大船倒扣在地面上。
但是只要进入山中,每棵树都很粗大,四处弥漫着深山灵气。
“十天前,我去参拜船冈山,顺便吹了笛子,发现笛声非常响亮。当时我想,在夜晚吹不知听来会怎样,于是在夜晚去吹笛,结果叶二发出简直不是这人世可闻得的音色。因此我就每晚都去吹笛。”
顺着狭窄山径往前走,途中有一棵高大楠木,楠木树根有块自地底露出的岩石。
博雅坐在那块岩石上,让随从点燃一盏灯火,之后再命那个唯一陪他上山的随从下山。
众人都在山下静侯博雅下山。
惟独博雅一人留在夜晚的山中吹笛。
吹着吹着,博雅发现一件怪事。
“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似乎回聚集到我身边。”
博雅将叶二搁在唇上开始吹起。
笛声如升天的淡色熏烟般轻柔地扬起。
黑暗与博雅的笛声共鸣,一起弹奏着乐音。
树梢间射下几道月光。
笛声在月光中犹如好几条正在舞蹈的小龙。
随着笛声高扬,有某种气息聚集在博雅四周。
是类似深山灵气气息。
每块石头、每棵树、每片叶子、风、味道、色彩——这些物体所具有的毫末之气,似乎均受博雅的笛声所吸引,逐渐在成形。
本来沉睡在岩石、巨树内的时光,都因博雅的笛声而觉醒,聚集在黑暗中。
那些气息凝聚一起,仿佛某种隐形的生物,在黑暗中的某处呼吸着。
是在那边的岩石后面吗——
还是在这边的树木后面——
或是在彼方的草丛之间——
那些气息散发出微弱亮光,躲在阴暗处倾听博雅的笛声。
“晴明,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博雅说:“我本来就以为是自己多心,可是,真的好象有 某种东西在附近看着我。”
是山的气息。或者是山本身。
那些东西蹲踞在黑暗深处,倾耳凝听博雅的笛声——
这种气息逐日增强,第二天比第一天强烈,第三天又比第二天强烈。
“而且,晴明,我丝毫不怕那些气息。”
大凡单独一人处于山中,在黑暗中感觉到某种气息时应该会很害怕。
博雅却不害怕。
“我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博雅接着说:“当我感觉那些气息来到我身边,好象在倾听我的笛声时,内心就非常高兴,胸口怦怦跳个不停。于是就会更用心地吹笛。”
“那你为什么持续了五天便结束呢?”晴明问。
按照博雅平素的作风,不会只持续五天就结束。
就算是十天或一个月,也一定会持续去吹笛。
“因为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么?”
“妖鬼。”博雅若无其事地答:“不过,晴明,不是我看到的。是我宅邸内的下人。”
第五天夜晚——博雅比平日更晚下山。
之前都在固定时刻单独一人下山,但那天时刻到了,博雅仍没下山。
众随从很担忧,于是让两个随从举着火把登上船冈山小径。
走了不多久,便听到博雅的笛声。
正暂时安下心来,来到博雅固定待的地方,眼前出现博雅的身影。
一灯如豆的光芒中,博雅正在吹笛。
看到眼前光景时,两个随从情不自禁“哎呀”地大叫。
原来有个身高约有普通人两倍高的妖鬼站在博雅面前,一幅正打算啖噬博雅的样子。
两人看到那妖鬼,异口同声大叫“博雅大人!”“您很危险!”
之后哇哇大叫拔腿就跑。
这时博雅才发现那两个随从,却不知到底发生的什么事。
“所以我就追赶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赶上两人后,即使仅凭火把,博雅也看得出两个随从面无血色。
“博雅大人!”
“幸好您没是。”
“继续待在这儿很危险。”
“我们快回宅邸吧。”
两人各自如此说。
“发生什么事?”博雅问。
“山中有妖鬼。”两个随从说。
“妖鬼?”
“确实有妖鬼。那妖鬼一副正打算啖噬博雅大人的模样。”两个随从说。
众随从二话不说便硬将博雅推入牛车,匆忙地赶着夜路逃回宅邸。
博雅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他再度问了随从,结果随从说的跟昨晚一样。
“当时妖鬼的模样仿佛正打算啖噬吹笛的博雅大人。”
随从如此说。
“可是,晴明,我发誓,我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妖鬼……”
“有没有妖鬼这个问题暂且先搁在一旁吧。”
“啊?”
“看到妖鬼的那两人,他们说看到什么样的妖鬼了?”
“是说身高有普通人的两倍,头发又黑又长……对了,好象又说头上有一根还是两根角……”
“两人之中,一人看到一根角,另一人看到两根角吗?”
“唔,好象是这样。”
“身体呢?”
“说是暗蓝色,还说身上有类似猿猴的毛……”
“这个部分,两人的说辞也都不一样吗?”
“恩。”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不管有几根角或是身体长怎样,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哦。”
“不过,你也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吧?”
“恩。”
“话又说回来,博雅,你在第五天逃回家后……”
“我可没有逃回家。”
“好吧,就当作你没有逃回家。总之,那天以后,你有没有再到船冈山……”
“没有,就算我想去,下人也会阻止,根本不让我去。”
“应该是这样吧。总之,我明白了。”
“你在说什么?你明白了什么?晴明,难道你在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之前就知道消息了?”
“我是今晚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件事,我明白的是指其他事。”
“其他事?”
“其实有人拖我办一件事,我刚好不得不解决这个问题。正在考虑该怎么解决时,没想到原因竟然是举世无双的源博雅之笛。
“有人拖你办事?是谁?”
“博雅,你也认识那人。”
“是谁?晴明,你快告诉我……”
“不用我说出口了。”
“为什么?”
“因为那人已经大驾光临。”晴明望着庭院。
有个老人直挺挺地站在夜露沾湿的草丛中。
他身上穿着破烂黑色水干。
是个蓬发乱胡的老人。
正是芦屋道满。
“道、道满大人……”
“久违了,博雅大人。”
道满在月光中绽开笑容,露出黄牙。

“原来……”道满听了晴明所言,说出跟晴明一样的话,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明白。”博雅不满地噘起嘴巴。
道满,晴明,博雅三人一起坐在窄廊上喝酒。
“博雅。”晴明喝了一口酒含笑开口。
“什么事?”
“对京城来说,船冈山是很重要的山。”
“重要?”
“这个京城,四方有四位守护神。”
“恩。”
“西有大路, 是白虎。东有鸭川,是青龙。南有小仓池,是朱雀……”
“恩。”
“而北方的玄武,正是船冈山……”
“……”
“这京城是以船冈山为基点而建成。船冈山正是这京城的施咒原点。”
“恩。”
“船冈山和三轮山一样,祭祀着日本最古老的神祗。”
“最古老的神祗?”
“正是山顶的磐座。跟三伦山一样,是宿神……”
“唔,恩……”
“船冈山的所在地山背国原本是秦氏的国家。秦氏祭祀的神祗也是船冈山的磐座……”
“……”
“而道满大人,与秦氏一族有很深的渊源……”
芦屋道满——别名正是秦道满。
“道满大人也很关注船冈山的神祗。”
“晴明,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神祗失踪了,不在船冈山磐座上。”
“失踪了?神祗?”
“恩,正确说来不是失踪,应该说是减少。”
“减少是什么意思?神祗会减少吗?”
“博雅,你先听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说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说减少,是因为这个词最接近这回事件,由于很难理解,就说是失踪好了。”
“唔,恩。”
“道满大人察觉此事,四天前来这儿找我。”晴明望向道满。
道满似乎已决定将事情全交给晴明,始终在一旁嘴角带笑,因品尝美酒喜形于色。
“道满大人问我:晴明,难道你不知道此事吗?”晴明模仿道满的口吻,接着又说:“我听了后,前往船冈山一看,发现神祗果然似乎出游了……”
“因此吾人便拜托晴明解决这个问题。吾人向他说,这正好是个可以让吾人欠他人情的机会。”
道满在自己的空酒杯内斟满酒。
“吾人认为,像吾人这种身份不明的人亲自着手调查的话,大概事事都会很不方便,无法顺利解决问题,才托晴明代吾人办事。”
“我也认为让芦屋道满欠我一个人情也不错,所以查了一下。”
“结果呢”
“多少明白了一些事,今晚才请道满大人过来一趟。”
“明白了什么事?”
“在这之前,博雅,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五天前夜晚,你自船冈山回家时,有没有经过位于二条大街的藤原在基大人宅邸前……”
“有,这又怎么了?”
“这样事情就大抵都分晓了。”晴明道。
“原来如此,这下总算真相大白。吾人也听说过藤原在基的事。”道满满意地点头。
“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博雅问。
“喂,晴明,你不用向吾人说明了。要说的话,你向博雅大人说吧……”
“是。”晴明向道满颔首。

“大约半个月前,在基大人的掌上明珠富子姬过世了,你知道这件事吧?”
晴明问博雅。
“恩。”博雅点头。
“那你知道过世的富子姬又回来的事吗?”
“不知道。”
“果然不知道。”
晴明述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富子过世那时,年仅8岁。是猝然过世。
她在庭院玩耍时,不小心摔了一交,头部撞到岩石,就那样撒手人寰。
而且事情就发生于在基的眼前。
在基因过于悲伤,食不下咽,只能喝水。
不到几天便瘦得不成人形。
“富子呀,富子呀,你为什么死了呢……”
在基每天不分昼夜地呼唤富子的名字度日。
无论白天或夜晚,都站在庭院富子摔交处呼唤富子的名字。
六天前夜晚——
在基的身子已虚弱的只能勉强站立,却依旧到庭院呼唤富子的名字。
然后,据说富子出现了。
起初,在基只看到庭院黑暗处站着个朦胧影子。
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富子的名字。
“富子呀……”
结果,那个影子果然是人,而且是个孩子。是死去的富子。
副子站在庭院黑暗处凝望着在基。
在基不由自主地奔过去,打算搂住富子,然而伸出去的手臂和手掌均穿过富子的身体,而富子也当场消失。
“富子呀,富子呀……”在基不停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他向其他人提起这件事,但宅邸内所有下人都没看见富子的影子。众人都认为在基大概因过于思念女儿而发狂了。
在基以为富子消失踪影,没想到翌日夜晚她再度出现。
这回下人也在场。
富子身上穿着过世时的服装,站在夜晚的庭院中。
“富子。”
在基握住富子的手,这回可以握住她的手。
是实实在在的人手的触感。
然而——
下人绕到富子身后看到她的身姿时,竟然大叫出来。
“哇!”
“没、没有!”
原来富子咫悠前身,没有背部。
背部只是一团模模糊糊、摇摇晃晃类似热气的烟雾。
这回富子没有消失。
过了一天,富子仍站在原处。众人只明白一件事,就是……只有站在平时在基于庭院中呼唤富子的为止,才能看见富子的身姿。
而且,仔细观看的话,可以发现富子的轮廓与身姿始终不停在变化。
另外一点,便是富子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更奇怪的是,当在基没有望向那个地方时,富子的身姿便会逐渐淡薄。
每当在基入寝后,富子的身姿会逐渐淡薄,透过她透明的身体可以看见她身后的景色。
有时甚至会完全消失。
但是,在基醒来后,口中呼唤“富子”,再望向那地方,富子的身姿便会再度出现。
不过在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时,随着日子过去,富子的身姿也逐日清晰。
连本来没有形状的背部,也逐渐形成人的身姿。
“你们听着,总有一天,富子一定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在基如此说。
“只要恢复成原来的富子,她就会开口说话,也可以吃东西。所以,到那时为止,你们绝对不能张扬此事……”
这正是在基宅邸内的现况

“我查出的正是这件事。”晴明对博雅说。
“可是,我还是不大清楚。这件事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是很类似吗?”
“什么地方类似?”
“你家随从和在基大人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什么?”
“随从因为内心觉得害怕,才会看见妖鬼。而他们所见的妖鬼外形不一样,是因为两人内心所想象的妖鬼形貌不同罢了。”
“……”
“无论是害怕的感情,或是想见过世女儿的感情,同样都是内心强烈的感情。”
“晴明,我好象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博雅道。
“喂,晴明。”道满搁下酒杯呼唤晴明。
“什么事?”
“就算你花一个晚上向博雅大人说明真相,吾人也无所谓,只是吾人很在意一件事。”
“什么事…”
“你忘了自富子姬出现以来,今晚是第七天吗?”
“喔,对,差点忘了。”晴明说毕立即站起身。
“晴明,怎么回事?”
“正如道满大人所说,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尽快?”
“抱歉,打断了你喝酒的兴致,我们必须立即赶往藤原在基大人宅邸。”
“什么?”
“待会儿再继续说明。”晴明道。
“晴明,今晚幸好博雅大人也在场…”道满也慢条斯理地起身。
“博雅,有件事必须要你帮忙。你有带叶二吗?”
“当然有。”博雅也站起身。
“博雅,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
“去藤原在基大人宅邸?”
“恩。”
“博雅大人,一起走吧。”道满说。
“去吗?”
“走。”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三人徒步出门,不搭牛车,而是走路前往目的地。
这样比搭牛车更快。
在前面带路的是手持火把的蜜虫。
来到在基宅邸时,瑞染大门紧闭,却可以看缉拿宅邸内点者灯火。
宅邸内似乎为了某事而人声嘈杂。
“晴明,干脆翻墙进去。”
道满虽如此建议,但博雅敲了大门报上自己的名字,不久便有人出来打开大门。
“喔,博雅大人,晴明大人…“
在基当然认识博雅和晴明。
虽然他不认识道满,去也没开口问道满是什么人。
他似乎已慌得无暇去管道满是谁。
“发生了什么事吗?”晴明问。
“请你救命,晴明大人,活过来的富子好象又要死了…”
在基以哭得红肿的双眼望着晴明。
“我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晴明沉静地说。
“那么,富子她…富子她…”
“我们可以让她恢复元气。”
“喔,真的吗?”在基的眼眸闪耀着喜悦亮光。
“不过,等富子姬恢复元气时,她的身形也会当场消失,这样可以吗?”
“消、消失?”
“是”
“意思是,她会死去?”
“不是。”晴明摇头,“不会死,而是看不见而已。”
“如果维持现状呢?”
“那么,富子姬大概会死亡。”
“死、死亡…”
在基喃喃自语,沉默下来。接着他问:“把事情全叫给晴明大人的话,富子只是会消失而已,不会死去吗?”
“是。”晴明点头。
“我不知道晴明大人为何今晚来这儿,事后我再慢慢请你说明。但是此刻,此刻,请你救救富子,请你让富子脱离那种痛苦。我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