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临死之际,都无法迎来自己所期望的人生结尾……
「我深知各式各样的阴阳之法……可是,我没有可以治癒悲哀人心的能力。」
「为什麽办不到?晴明,为什麽你无法拯救这位小姐?」
渡边元纲在庭院走动时,被一条黑色巨蟒在小腿咬了一口,他勃然大怒,以双手用力扳开蛇口,愤怒难当地撕裂那条蛇,之后拾起蛇尸,抛向草丛。自那天夜晚起,元纲开始出现异状,轮番以男女声调道出许多惊悚往事……
藤原兼家宅邸意外捕获的兔子,身上的毛色逐日由黑转白;到了月蚀之夜,竟转变为红色!更诡异的是,牠会说人话,并指名要安倍晴明过来,否则将咬死兼家大人……
因著月亮和星辰的循环,芦屋道满与每隔八年才能相见的青色唐衣女子,究竟暗藏何等伤心过往?而相隔阴阳两界的寂寞女子与冤魂,如何展开对话,陷入生死一线间,同时让博雅哭求晴明快想办法……
本书特色
★梦枕獏的《阴阳师》系列作品,在日本长销1/3世纪、销破6,000,000册,堪称出版史上的不思议纪录!小说写的虽是天地万物间的鬼神灵异之事,却以巧妙文笔和超脱的心态,思索咒术、阴阳术与名实的哲学问题,并将人性善恶、执念寄託其中,寓意深远,不流于一般迷信俗事。此外,对男女情欲之事亦有独到观察与描述,让人读来有时觉得温暖,有时备觉辛酸……在许多看似无情无解的事件中,却又隐约透露几许人性光辉。
★透过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眼中所看见的世界,总是特别清明。儘管人间处处充斥著苦难,但晴明理解一切的眼神,以及博雅超脱的笛声,彷彿总能让一切罪愆获得救赎……这部作品让人读得忘了时空,时而因晴明与博雅逗趣鲜活的对话轻笑出声,时而沉思人鬼之间孰好孰坏,过瘾极了!
★一部作品能连载超过30年,让读者口碑相传、爱不释手,真的很了不起。
梦枕獏与自己许下心愿:「《阴阳师》是我可以写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作品。」
伴随《阴阳师》系列小说十五年的中文译者茂吕美耶也说:「如果情况允许,我希望能够一直担任《阴阳师》系列小说的译者,更希望在我穿上大红色背心之后的每个春夏秋冬,仍可以自由自在穿梭于晴明宅邸庭院。」
目录
邪蛇狂
嫦娥的瓶子
道滿於月下獨酌
鑽圈觀音
魃雨
盜月人
木犀月
水化妝
鬼葫蘆
……


第1章 邪蛇狂

在四条拥有宅邸的渡边元纲,是个狷介之士。
他绝不会屈己从人。
对于说出口的事情,更是固执己见。纵使日后明白当时的己见其实错了,也不肯改变想法。
有时刚愎自用得太过分,家里人特意从旁提醒,他不但不听从,即便对方是妻子或孩子,也会动手就打;根据情况,甚至会掣刀在手。
因为如此,妻子透子操劳太过,在孩子纲之十岁那一年离开人世。
自那以后,元纲愈发狷忿偏激。
他变得仅为了一些芝麻小事,也会拔刀杀死奴婢下人。
迄今为止,即便他有时会拔刀,也会因为透子从中说情或劝解,而得以安然收场,如今透子不在人世,他变得无法煞住自己的行动了。
而且由于每年总会杀死一名下人,到了最后,几乎没有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工作,只剩下一名老爷子在内的数名下人,以及儿子纲之,分工做着本来应该是佣人做的事,勉强维持着生活。
然后到今年夏天,梅雨即将结束时分,庭院出现了一条巨大黑长虫——是蛇。
元纲在庭院走动时,踩到了那条蛇。结果,那条蛇突然缠上元纲的脚,在元纲的小腿咬了一口。
那条蛇额头上有个大小如红豆、不知是何物的肿瘤。
元纲勃然大怒,双手抓住蛇头,从自己的小腿剥下蛇,接着用力扳开蛇口,哧哧地撕裂了那条蛇,由于蛇头仍在蠕动,元纲便拔刀劈开蛇头,那条蛇方才停止蠕动。之后,元纲拾起蛇尸,抛向草丛。
那天夜晚起,元纲出现了异状。
他每晚在被窝里都会做噩梦说呓语。
不但会发出野兽般的叫声,还会咯吱咯吱地用力咬牙。
“噢呜,噢噢噢噢呜!”
他会发出可怕的叫声。
说是一般梦话,显然太过奇异。
纲之听到叫声,也醒了过来,来到父亲元纲的卧室后,发现元纲在被褥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留在宅邸里的少数下人也聚集过来,探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大人……”
纲之开口呼唤,元纲突然睁开本来紧闭着的眼皮,站起身来。
“父亲大人,您怎么了……”
元纲在黑暗中瞪视着纲之,开口道:
“我是牛丸……”
声音与平日的元纲不同。
“我在四年前遭元纲砍死,当时三十二岁。有一只蚊子落在我送出的白开水里,我因此而被杀了……”
正在说话的那个语音,突然变调。
“喂,牛丸你这家伙,这只蚊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对我心怀恨意,故意这样做吗?”
是元纲的声音。
紧接着,又发出不同的声音。
“不,没那回事。那只蚊子是刚才掉落的,不是我故意放进去的。”
元纲以惧怯眼神和颤抖声音如此说。
“你想违拗主人吗?”
“没有,没有。”
“你那种惧怕的表情实在可憎……”
“请您不要这样,请大人不要这样。”
“我就用这把刀对你这样。”
元纲以握着一把隐形刀的动作,向前砍去。
结果,本来应该砍向对方的元纲,又“哇”地发出叫声,猛烈地扭动身体。
接着——
元纲突然停止一切动作。
“我是小碌……”
从元纲的嘴唇里发出不是元纲本人的声音。
这声音也不同于刚才自称牛丸的那声音。
“我在三年前被元纲扎刺了咽喉而死,当年二十九岁……”
仔细听的话,确实是三年前被元纲杀死的一名叫小碌的下人声音。
继续听,声音又恢复为元纲的声音。
“喂,小碌呀……”
“大人,有何吩咐吗?”
“庭院那棵松树,有一枝树枝不见了。听说是你砍掉的?”
“那棵松树的树枝,因为被虫子蛀蚀,烂掉了,树枝内都腐朽了,我怕元纲大人在庭院走动时,万一树枝掉落在头上会很危险,所以昨天我就砍掉了那枝树枝。”
“你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经常在庭院观赏那棵松树的树形。你砍掉那枝树枝,不正表示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不,绝对没有,我绝对没有不把元纲大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喂,你还想狡辩……”
“我不是在狡辩。请大人不要这样,请大人不要这样……”
“你别逃!你别逃!”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合拢着双手,用小碌的声音求饶,既是元纲也是小碌的人,突然捂住喉咙,身体往后仰。
四周安静了下来,不料——
“我是平太,四十六岁。两年前被元纲大人挖出心脏而死的那个人,正是我……”
仔细听,果然是纲之也熟悉的平太的声音。
声音又变了。
“平太呀。”元纲说。
“是,有何吩咐吗?大人……”
“你为何老是以惧怕的眼神望着我?”
“不,我没有惧怕任何……”
“你的声音不是在颤抖吗?”
“声、声音……”
“看你怕成这个样子,原来那谣言是真的。”
“谣、谣言?”
“听说你老早以前就在四处造谣,说我有毛病是吧……”
“没那回事!没那回事!”
“在背后说主人坏话的家伙,会遭报应的。我来处你死刑!”
“哇哇!”
以平太声音说话的元纲,用双手按住胸部,往前倾倒。
“我是小水鸭。去年十四岁时,被元纲大人砍死的。”
元纲一往前倾倒,口中便又发出女人的声音。
“你刚才笑了吧……”
女人的声音又变成元纲的男人声音。
“我没有笑。大人您怎么这么说……”
“不,你确实笑了。你向我问安后,背转过身时,马上伸出舌头笑了吧。”
“既然我背转过身,大人您又怎么知道我笑了呢?”
“你总算招认了。此刻,你招认你笑了的事。”
“我没有笑。”
“不,你笑了。”
“大人,您打算做什么?我、我……”
“别逃!畜生!”
“哎呀!”
元纲用女人的声音发出一声喊叫,用右手按住左肩,对着庭院跑去。
他光着脚跳下庭院。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晚一步的纲之也来到庭院,看到元纲站在月光中。
“我是牛丸……”
“我是小碌……”
“我是平太,四十六岁。”
“我是小水鸭。”
元纲口中陆续发出不同的声音。
他就那样坐在泥土地上。
眼前有一块可以让小孩坐到其上的踏脚石。
元纲将双手按在地面。
“噢,请原谅我!”
然后以头叩地。
砰!
额头发出异样声响。
那动静实在惊人。
几乎会让人以为用力摔在踏脚石上的花盆破碎了。
“请原谅我!”
“请原谅我!”
砰!
砰!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纲之慌忙上前阻止,但元纲在儿子眼前再度以头叩地。
“请原谅我!”
砰!
纲之拽倒元纲,再拉着元纲远离踏脚石。
元纲头破血流,额头皮开肉绽,脸上满是血迹。
据说在这时,元纲才总算恢复了神智。
但是,第二天晚上,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本来已经熟睡的元纲醒来,口中依次报出以前被元纲杀死的下人的名字。
之后,元纲再度来到庭院,对着踏脚石,用力击打自己的额头。
那时候,只击打了一次便被止住。不过,第三天夜晚还是发生了同样的事。
那天,元纲拔出刀身冲到屋外。
“喂,牛丸,你又来了吗?”
“小碌,你这家伙疯了吗?”
“平太,我再杀你一次吧。”
“小水鸭吗?我帮你砍下你的头吧。”
元纲一边如此喊叫,一边挥舞白刃,使得任何人都无法挨近。
结果,据说直至天亮,元纲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神智。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
安倍晴明坐在窄廊上发问,此处是位于土御门大路的晴明宅邸。
源博雅坐在晴明身边。
“是。”渡边纲之打躬答道。
时值夏天——
蝉儿在阳光中大肆叫嚣。
嘶嘶嘶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嘶嘶……
蝉叫声使得本来就炎热的空气,煮沸般地更加酷热起来。
纲之坐在晴明和博雅的对面,蝉叫声在纲之那前倾的后脑袋上,如傍晚的骤雨般降落。
晴明和博雅两人面前搁着酒瓶和喝了一半的酒杯。
方才,两人正在喝酒时,渡边纲之来访。
“晴明大人,请您救救我们……”纲之如此说。
纲之看上去惊惶不已,两人决定先听他叙述,便让他上了窄廊。此刻,两人刚好听完了他的说明。
“这件事听起来真是惊人。换句话说,就是有四个被杀死的人,成为阴魂,附体在元纲大人身上吧?晴明。”博雅说。
“唔,应该是这样吧……”
晴明虽然点头同意博雅的话,却又含糊其辞,似乎别有含意。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吗?”博雅问。
“博雅大人,在这次的事件中,牛丸是在四年前被杀死的,就连距今最近的案件的小水鸭,也是在去年被杀死的……”
“那又怎么了?”
“如果真是阴魂作祟,那么,早在四年前或者去年也好,就应该发生了。为何会拖到现在才出现呢?”
“这个……”博雅答不出话,“是不是有其他因素存在,才让阴魂于此时出现的?”
“那当然是有其他因素出现吧,问题是,今天晚上很可能又会发生同样的事吗?”
“是的。”
“因此,您才特地光临舍下……”
“是的。我想,若是晴明大人,或许有办法可以拯救家父……”
“元纲大人目前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家父像死人那样一直昏睡不醒。额头已经皮开肉绽,露出白色的头盖骨骨头……”
“无论如何,我都会去一趟。能不能请您先回去呢?我这边多少需要做些准备,结束后,我会立即赶往四条那边。再晚,应该也可以在天黑之前拜访贵府……”
纲之行了个礼,起身走下台阶,再次行了个礼,之后,让背部承接着声声蝉鸣,回府去了。
直到看不见纲之的影子后,博雅才开口。
“喂,晴明……”
“怎么了?博雅。”
“你刚才说需要做些准备,到底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我此刻正在思考该做些什么准备。”
“思考?”
“刚才听了纲之大人的叙述后,我并非完全没有眉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你别急。我的思考快要就绪了……”
“喂……”
博雅刚说出口,晴明即接着自言自语。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真君大人比较妥当吧……”
“喂,晴明,什么意思?真君大人是什么人?”
“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晴明说毕,砰地击了一下掌心。
“蜜虫!”晴明呼唤。
蜜虫出来了。
“给我毛笔和砚台,还有纸……”
“知道了。”
蜜虫点头,消失身姿。
“晴明啊,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博雅问。
“做各种准备……”
“各种准备是什么准备?我问的正是这点。”
“所以我不是说了,要做各种准备,如果我现在向你说明到底是什么准备,万一事情不是我所预测的那般,你说不定会向我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什么预测不预测的,如果我不在现场,我怎么知道事情是不是你所预测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