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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肥车,每次不得不来的时候,驾驶都会边开边骂脏话。
然后高墙转向右边,树木消失了。这里有一条二十度的斜坡。他到了高原,这里也许是为了房子跟土地故意铲平的。维修小道持续转弯,然后
折回一扇看起来没有那么浮夸的栅门,比利就是在找这个出入口。他在墙外可以看到上方四·五公里处的谷仓,漆成锈红色。金属屋顶反射着阳光
。比利快快瞥了一眼后就别开目光,不想因为反光而影响视力。
栅门是开的,两边有花床。墙上有一只监视摄影机,但压得低低的,像是脖子断掉的小鸟。比利喜欢这样。他觉得尼克可能很放松,降低了戒
心,这就是证明。
在左侧的花床上,有位身穿蓝色宽大洋装的墨西哥女子,她跪在地上,用镘刀挖土。旁边有一个柳条编织的篮子,半篮都是剪下来的花。她的
黄色手套也许跟比利的手套是在同一家店买的。她戴着好大一顶墨西哥草帽,看起来相当滑稽。她一开始先是背对他,但一听到车声(谁听不到?
),她就转过来看,比利这才看清她不是墨西哥人。她皮肤黝黑粗硬,但她是白人。上了年纪的白人老太太。
她起身,双腿岔开,站在卡车前方,挡住去路。在比利缓缓停车,摇下车窗后,她才走到驾驶座旁边。
“你他妈是谁?想干嘛?”然后,跟故障监视器一样加分的状况,她用西班牙文问起:“Qué deseas?(你要什么?)”
比利举起一只手(等等),然后从工作服前面的口袋里拿出纸笔。他脑子一度空白,然后他想起来了,他写下Estos son para el jardín,这
是花园要用的。
“了解,但你为什么礼拜天来?老墨,跟我用讲的。”
他翻到新的一页,写下mi es sordo y mudo,我又聋又哑。
“是喔?你懂英文吗?”她故意用夸张的嘴型讲话。
她瘦长脸颊上的深蓝色双眼仔细端详着他。比利想到两件事,一,尼克也许降低了戒心……但没有完全失去防备。监视录影机是坏了,他的手
下也许跟他一起在看球赛,但这个女人却手持镘刀跟一篮鲜花在这。也许这是他的老朋友罗萍所谓的“巧什么合”,但也许不是,因为旁边树荫下
有一瓶水跟蜡纸包裹的三明治。这意味着她本来就打算在这里待一阵子。也许直到球赛结束,她才能喘口气。
这是一件事。另一件事就是她看起来有点眼熟。真是眼熟到不行。
她伸手进驾驶座,在他面前弹起手指,指间满是烟味。“Lo entiendes?(你懂吗?)”
比利用拇指跟食指比出动作,说明他懂,但只懂一点点。
“我要是请你拿出绿卡,你今天就倒大楣了。”她发出粗哑的笑声,跟她讲话的声音一样刺耳。“你为什么今天来?mi amigo?(我的朋友)”
比利耸耸肩,指了指出现在墙后的谷仓。
“对,我知道你不是来喝茶吃饼干的,你要把什么运去谷仓?让我看看。”
比利越来越不喜欢这场对话。一部分是因为她明明可以自己去车斗看个清楚,那里放了园艺用品,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之前见过她,这点让
他不安。不可能啊?她年纪一把,不可能是尼克的看门狗,尼克也不会雇用女人担任那种工作。他很老派,而她很老,只是一个在他们观看比赛时
,扔在这里盯着便道的佣人,她决定打发时间,剪点花进去点装大宅。不过,他还是不喜欢这样。
“Ándale, ándale!(来,过来!)”继续在他面前弹指。比利也不喜欢这样,但他假设她自以为的高人一等(说起来就是很“川普式”的偏见
),就是另一个伪装管用的迹象。
比利下了车,没有关门,跟着女人走到卡车后方。她无视车斗,走到小拖车旁。她望进大桶子里头,不屑地嗅了嗅,然后又回来查看车斗。“
你怎么只有带一包黑牛来?一包有什么屁用?”
比利耸耸肩,表示他听不懂。
女人踮起脚尖,拍了拍肥料包装。她的宽沿帽歪了。“就一袋!一袋!只有一袋!”
比利耸耸肩,说明他只是送东西过来而已。
她叹了口气,朝他摆摆手。“好啦,管他妈的。去吧,我不会在周日下午打电话给海克特,问他干嘛找个聋哑驴只送一包屎过来,他大概也在
看他妈的球赛吧,或不同的比赛。”
比利耸耸肩,表示他听不懂。
“东西拿进去!然后滚去最近的餐厅,也许你能赶上下半场的比赛。”
这时他就该知道了,她的眼神。不过,他没有捕捉到,他只是运气好。他爬上车,坐进方向盘后方时,从驾驶座旁边的镜子上看到她过来。他
即时退开,压低肩膀,镘刀只有划过工作服下T恤里的上臂而已。他甩上车门,夹到她的手,镘刀掉在他左脚旁边的卡车地板上。
“噢,操!”
她迅速猛力把手抽开,过程中掀翻了宽沿帽,露出她夹得高高的白发。这时比利才晓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她。
她伸手进园艺洋装大大的侧边口袋里。比利连忙下车,大弧度挥臂一拳击中她的左脸。她整个人往后瘫倒在花床上。她伸手拿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部手机。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女人动手,他看着她脸上爬起的瘀青,想起爱丽丝,但他完全不后悔动手。那可能是一把枪啊。
这个女人认得他。一开始不认得,但她后来看出来了,还伪装得很好,直到最后。什么连身工作服、晒黑喷雾、假发跟牛仔帽啊。还有夏夏那
张黏在仪表板上的图画,他可以(露出骄傲父亲神情)写下这是我女儿画的。是因为这个女人见过且仔细研究过他的照片,同时,他们也在红峭壁
区打过照面吗?还是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们容易看穿乔装?这大概有性别歧视,但比利还是多少抱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你他妈的死王八,你就是他。”
他心想:她在尼克租来的房子里看起来人很好,可以说是知所进退。当然啦,那时她在替人服务啊。此刻他想起来了,尼克给她一卷现金,要
给亚伦的,亚伦是点亮热烤阿拉斯加的主厨,但那笔钱没她的份。因为她是尼克的员工,她事实上也算家人。真是太好笑了。
她看起来头晕脑胀,但那可能又是她欺敌的障眼法。不管怎么说,他都很庆幸镘刀此刻在车上。他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她的脸颊浮肿
得跟气球一样,他又想起爱丽丝,但爱丽丝肯定不会用这女人此刻看他的目光注视他。仿佛眼神能够杀死人一样。
比利用没扶着她的那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儒格手枪,将装了灭音器的枪口抵着她爬满皱纹的额头。大家都背地里叫法兰基·麦金托猫王法兰
基,有时也叫他太阳能猫王。他跟她一样发线很高,同样的头发,同样瘦长的脸,同样的美人尖。比利觉得,要不是那顶大大的宽沿帽,他早就能
看出母子的关联,省去很多麻烦。
“嗨,玛姬,你没有那天替我们张罗晚餐时那么客气欸。”
“妈的叛徒。”她朝他的脸吐起口水。
比利忽然感觉到一股想要再度对她动手的冲动,差点压不住,倒不是因为她对他吐口水。他用手臂抹掉口水,让她自己坐直,她看起来完全没
问题。她也许七十好几,抽烟抽了一辈子,但她不会退却,对此比利不得不佩服她。
“你说反了,尼克才是妈的叛徒。我完成了工作,他不付钱,还打算杀了我。”
“尼克才不会干这种事。他很挺他的人。”
比利心想:也许吧,但我不是他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基本上就只是一个独立承包商。
“玛姬,咱们别争了。时间紧迫。”
“我觉得你夹断了我的手。”
“而你打算划开我的颈动脉。就我所知,咱们这样扯平了。里头有多少人在看球赛?”
她没回答。
“法兰基在吗?”
她也没回答,但她阴郁双眼的闪烁说明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他拿起她的手机,拍掉泥土,拿给她。“打电话给他,说园艺公司的人会送肥料跟
培养土过去。用不着担心,说——”
“不要。”
“说你告诉那人直接放进谷仓里。”
“休想。”
比利压低儒格的枪口,现在瞄准她的眉心。“玛姬,快说。”
“想都别想。”
“跟他说,不然我就轰掉你的脑袋,然后再去轰掉法兰基的脑袋。”
她又朝他的脸啐沫。至少她打算这么做,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比利心想,因为她口干舌燥,她怕了,但她不可能会打这通电话。就算她打了,
她的语气可能会让他们了解状况有异,或是她会直接朝着话筒大喊:是他,是那个他妈的死王八叛徒比利·桑默斯。
他一直想起爱丽丝,但他提醒自己她不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是她,然后他敲击玛姬的太阳穴。她翻起白眼,向后倒在花朵之中。他站在她身旁
整整一分钟,确保她还有呼吸,然后将她的手机扔进卡车里。他正要上车,又想了想,将篮子里的花朵通通倒出来。在鲜花之下是一部对讲机,还
有一把短枪管的眼镜蛇王点375左轮手枪。所以她根本不是在莳花弄草。他们安排她在这里不是后来才想到的。这女人带刺。他把手枪跟对讲机
扔进卡车里。
发动整整十秒钟没有发起来,比利心想:噢,上帝啊,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终于,引擎点起来,他驱车前往大宅。他在墙内三公尺处停车
,没有熄火,下车关上栅门。门上有巨大的金属门闩。他一路将门闩推进双重卡榫之中,然后跑回卡车上,车声隆隆,因为消音器上有洞孔。那时
觉得砸消音器是个好主意,现在可不这么想了。
他爬进驾驶座,此时,玛姬·麦金托开始拍打栅门,大喊:“嘿!嘿!是桑默斯!卡车里是桑默斯!”比利相信就算卡车的消音器没坏,其他
人还是没办法听到她的呐喊,但他还是很佩服她的活力。他下手很重,但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你没有下手多重,他心想。因为你想到了爱丽丝,你就稍微保留了一点。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他觉得这不打紧。她必须一路沿着高墙跑,穿过松树林,警告在主要大门看守的人,前提是今天那里得有人。
当然有人。比利开车经过谷仓跟牧地时,有人走了出来。他有一把步枪还是霰弹枪,但此刻枪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他看起来很放松。他高举双
手,仿佛是在说:有什么事吗?
比利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开往大宅,他反而将手伸出窗外,对男人竖起大拇指,然后转向朝着哨亭前进的主要车道。
他停下车。男人走了过来,那把莫斯伯格霰弹枪还挂在肩上。比利发现他认识这个人。比利虽然没有来过大宅,但他去过尼克在双倍骨牌的阁
楼套房三、四次,有两回,这家伙都在。叫萨尔之类的吧。不过,萨尔跟法兰基敏锐的老妈不同,他没有认出比利。
“伙计,怎么?”他说。“老太太让你进来?”
“对。”比利没打算再装西班牙口音,他听起来像夸张的卡通人物。“有东西要签名,你能签吗?”
“不知道耶。”萨尔说。他开始露出困扰的神情。比利心想:太迟了,朋友,太迟了。“看看要签的是啥?”
比利的聋哑人纸张还塞在工作服的前方口袋里。他拍了拍,说:“就在这呢。”
他伸手绕过纸张,抓起简森先生的儒格手枪。超神奇的,拔枪拔得超顺畅,虽然枪口连着一颗灯泡形状的灭音器。他开了枪。萨尔西部风格的
衬衫两颗珍珠钮扣间出现了一个大洞。如果你不知道,枪声听起来像是戳破气球的声音,灭音器裂成两半掉下来,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掉在驾驶座
里。
“你对我开枪!”萨尔踉跄往后踏了一步,双眼睁得老大。
比利不想开第二次枪,因为第二枪会很大声,但没这个必要。萨尔弯了下去,跪着,头栽在地上。看起来仿佛是在祈祷,然后整个人往前倒下
。
比利考虑带走莫斯伯格霰弹枪,但没有出手。如同他跟玛姬说的一样,时间紧迫啊。
4
他驱车前往大宅。停车棚里有三辆车,一辆轿车,一辆小尺寸的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还有一台蓝宝坚尼,肯定是尼克的。比利想起巴奇说尼
克喜欢搜集车。比利将吵杂的卡车熄火,走上大门阶梯。他一手拿着聋哑纸张,遮挡后头的格洛克手枪。他刚杀了一个人,萨尔大概以尼克之名作
恶多端,但比利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样。现在他会继续杀人,前提是他不会先死在这里。晚点再来想这个吧,如果还有“晚点”的话。
他把手放在电铃上,犹豫了起来。要是来开门的是个女人怎么办?要是这样,比利觉得他没有办法对女人开枪。就算一切结果糟透了,他也不
觉得自己能枪杀女人。他想绕着房子碰碰运气,稍微查看一下,但已经没有时间了。猫王老妈已经要杀过来了。
他尝试开门,居然开了,比利意外但不惊讶。尼克觉得他不会来了。加上今天是星期天,下午,出了太阳,还是美国的美式足球日。比利相信
巨人队刚刚得分。群众欢呼,其中也有几个男人的声音。没有很近,但也不是非常远。
比利将纸张塞回工作服的后方口袋,朝着声音前进。然后,他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在大走廊上有一位娇小的漂亮拉丁裔女佣,她抱着保冷
箱,里头大概满是啤酒,保冷箱上头摆着一盘热腾腾的面包夹热狗。比利还有时间想到查克·贝瑞的歌词:她可爱到不可能超过十七岁一分钟。她
看到比利,看到了枪,她张口,保冷箱歪了,那盘热狗开始倾斜。比利连忙将东西扶好。
“走。”他指着启开的大门。“东西带着,远离这里。”
她没有说话。端着托盘,沿着走廊步入阳光之中。比利心想:她的姿态如此完美,阳光照射在她的黑发上,也许说明了上帝没有那么坏嘛。她
抬头挺胸走下阶梯,没有回头。群众欢呼,收看比赛的男人也欢呼起来,有人大喊:“巨人,操死他们!”
比利沿着铺了磁砖的廊道走到一半。这里有两张乔姬亚·欧姬芙的复印画作,一边是平顶山,一边则是高山,此时,一扇门打开了。比利从铰
链之间的空隙看到有下楼的阶梯。现在是喝啤酒的广告时间。比利站在开启的门后,等着广告结束,等着他们聚焦回比赛上。
然后尼克从阶梯底下开口:“玛莉亚!热狗呢?”没有回音。“玛莉亚!快点!”
有人说:“我去看看。”比利不确定,但听起来像是法兰基。
重重的脚步声踏在阶梯上。有人沿着走廊出来,朝着左边前进,应该是要去厨房。果然是法兰基。虽然背对着比利,比利还是认得出他来,想
要用夸张的发型掩饰“太阳能面板”。比利从门后走出来,尾随在后,用脚盘走路,还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法兰基走进厨房,张望起来。
“玛莉亚?亲爱的,你在哪?我们要——”
比利用格洛克手枪的枪托打法兰基秃头的部位,枪拿得很高,使出吃奶的力气。鲜血飞溅出来,法兰基往前瘫倒,倒下的途中额头还重重撞到
厨房中间的木头中岛。他妈的脑袋很硬,法兰基也许遗传到老妈的硬脑袋与美人尖,但比利觉得这一砸,他是起不来了。短时间内起不来,也许永
远也醒不来了。电影都这样演,脑袋被砸后没几分钟就爬得起来,仿佛伤势不重,或是完全没有受伤一样,但真实世界不是这样的。法兰基·麦金
托也许会因脑水肿或硬脑膜下血肿丧命。也许会在五分钟后发生,也许他会昏迷,五年后才发生。他也许能早点醒过来,但大概也是比利完成今日
任务之后的事了。不过,他还是弯腰搜身,没有枪。
比利静悄悄回到走廊。比赛肯定继续了,因为群众又欢呼起来。尼克男人窝里的其中一人大喊:“妈的阻截他!对!这就对了!”
比利不疾不徐地下楼。三个男人正在看着超大的电视,其中两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第三张单人沙发没人,大概是法兰基的位置。尼克坐在长沙
发中央,两腿开开。他穿了一件太短又太紧又太招摇的短裤。他的肚皮从纽约巨人队的T恤中露出来,肚皮上是一大碗爆米花。另外两个人也有爆米
花,这样很好,他们的手在忙。比利认得这两个人,其中一人在尼克的套房跟赌场办公室见过,可能是会计,反正就是搞数字的人。比利想不起他
的名字,麦基、米奇,也许是马奇。另一个家伙就是冒牌工程部两截式厢型车上的雷吉。
“哎啊,你动作真慢。”尼克说。其他两人已经看到比利了,但尼克专注在电视上的球赛转播。“就放在——”
他终于注意到同伴震惊的神情,转过头来,看到比利站在地毯地板往上的两节阶梯上。尼克浮现恐惧与惊讶的神情,比利觉得非常满意。这个
表情虽然没有办法补偿他过去五个月的生命,差得远了,但方向对了。
“比利?”摆在尼克肚皮上的大碗翻覆,爆米花撒在地毯上。
“嗨,尼克。看到我你大概不怎么高兴,但我很高兴见到你。”他用格洛克手枪指向会计男,这位先生已经准备好高举双手。“你叫什么名字
?”
“马……马克·亚布罗莫维兹。”
“马克,趴在地上。雷吉,你也是。脸朝下,手脚打开,就跟玩雪天使一样。”
他们没有抗议。他们小心翼翼放下爆米花大碗,趴在地上。
“我有家庭。”马克·亚布罗莫维兹说。
“很好,乖乖的你就能见到你的家人。你们有枪吗?”他根本不用问尼克,因为他那身荒谬的比赛日服装根本没办法藏枪,连脚踝的小手枪都
藏不了。
两个脸朝下的男人摇摇头。
尼克又叫起比利的名字,这次不是疑问,而是欢喜的惊呼。他又想使出温暖老朋友那招,但态度有点生涩。“你跑去哪儿了?我一直想联络你
!”
就算比利没有更急迫的麻烦,他也不会费心回应这种谎言。电视前面有第四张椅子,旁边摆着半碗爆米花。
“他们一直守着巴克利。”转播员说:“琼斯带头,而且——”
“电视关了。”比利说。尼克是这间房子跟沙发的主人,所以遥控器当然就在他旁边。
“什么?”
“你听见了,关掉电视。”
尼克拿着遥控器瞄准电视,比利很满意看到他的手有点颤抖。球赛没了,只剩他们四个人,但第四张空椅与旁边的爆米花碗说明还有没出现的
第五人。
“他在哪?”比利问。
“谁?”
比利指向空椅。
“比利,我得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跟你联络。是我这边的问题,就是——”
“闭嘴。”讲这种话真愉快,终于不用继续装傻真愉快。“马克!”
会计抖了一下腿,仿佛是被电到了一样。
“他在哪?”
马克的反应很快,真是明智。“在厕所。”
“混蛋,闭嘴。”雷吉说,接着比利就朝他的脚踝开枪。直到子弹飞出去,他才晓得自己开了枪,但他的准头一向很好,他后悔开枪,就跟他
后悔在厨房敲法兰基脑袋一样。雷吉是抹除傻子比利·桑默斯的计划一部分。让比利搭上假的公共服务部门厢型车,往城外开几公里,朝他脑袋开
一枪,结案。再说,这三个家伙必须知道此刻谁是老大。
雷吉尖叫起来,扭着身子挪过来,想要拉扯自己的脚踝。“混蛋!你个混蛋打我!”
“闭嘴,不然用子弹让你闭嘴。不相信就试试看。”他将枪口转向马克,这位会计师睁大双眼看着他。“厕所在哪?指给我看。”
马克指着沙发后方。三台弹珠台排在墙边,闪着灯光,但声音关掉了,因为刚刚在看球赛。弹珠台旁边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尼克,叫他出来。”
“德纳,出来了!”
比利心想:原来他就是消失的家伙。雷吉的公共服务部门搭档。娇小的红发仔,头发还扎成个蠢发髻,在杰拉塔的时候跟我颐指气使的。也许
不是他干掉肯·霍夫的,但比利觉得就是他。当然是德纳,因为在故事里,每个角色都要出场至少两次,这是狄更斯的法则,左拉也这样。
他不肯出来。
“德纳,出来吧。”尼克高喊:“没事了!”
没有回音。
“他有枪吗?”比利质问尼克。
“什么?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邀请朋友来家里看球赛,他们还带枪?”
比利说:“我想我们会搞清楚这点的。尼克,你这里两位趴在地上的朋友知道我开枪很准吗?我就是干这个的?”
“他开枪神准。”尼克说。他平常的小麦色皮肤变得蜡黄。“他在海军陆战队学的,狙击手。”
“我要去厕所那边说服德纳出来。雷吉,我猜你跑不掉,但亚布罗莫维兹先生,你还跑得动。敢跑我就杀了你。尼克,你也一样。”
“我哪儿也不去。”尼克说。“我们会解决这件事。我只是要解释,我为什么——”
比利再度要他闭嘴,然后绕过沙发。尼克现在背对他,如果有必要,比利可以来个一枪爆头。雷吉跟会计被沙发挡着,但雷吉脚踝受伤,比利
觉得爱家好男人马克应该不成问题。他在意的是德纳·艾迪森。
他站在最接近紧闭厕所门的弹珠台旁边,说:“德纳,出来,你出来也许还能活命,不然就休想。”
比利不期待回音,也的确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好,我要进来了。”
他心想:见鬼,我最好会进去,但他弯腰,往前伸手,握住门把。他一晃动门把,艾迪森就开了四枪,速度之快,比利完全分辨不出是四枪。
门很单薄,没有弹孔,只有大块木片喷飞。比利感觉到后方有动静,但他没有转头看。尼克跟马克可能跑了,但他们不会跑到艾迪森的火线上擒抱
比利,他们不是在“欢乐之家”想要拯救强尼·凯普斯的两个傻子。
艾迪森会认为,如果比利活着,他会犹豫,所以他毫不迟疑。他走向破碎门板,开了六枪。艾迪森惨叫一声。锵啷作响,只有现实状况才会如
此荒谬,因为马桶冲水了。
比利的余光注意到马克以瞪羚般的跳跃步伐,冲上了前往一楼的阶梯。比利不晓得尼克在干嘛,但他没有跟着马克上楼,现在也不是转头查看
的好时机。他踹开门锁旁边残余的门板,门猛力飞开。德纳·艾迪森瘫坐在马桶上,头与脖子鲜血直流。他的格洛克手枪跟他小小的无框眼镜掉在
淋浴间里。他显然是跌下去时,扯到冲水把手。他翻着白眼望着比利。
“医……生……”
比利看着沿着马桶侧边流下的鲜血。医生救不了德纳。德纳已经准备好要去更好的地方了。比利手里握枪,低头看着他。“你记得,你来杰拉
塔办公室的时候,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德纳发出沙哑的喘息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记得。”比利将格洛克手枪的枪口对准德纳的太阳穴。“你说,『别失手。』”
他扣下扳机。
5
他出来时,雷吉跪在沙发前面。比利看得到他的头顶。他一见到比利就举起小小的银色手枪,这把枪肯定藏在坐垫底下。尼克不是完全没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