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真的留下了恐怖的记忆。
不是因为白石,而是因为神原。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接受了现实。一想到深夜那一条条LINE消息,澪的后背就会冒寒气。没有人知道她怀着

无路可逃的心情,向神原道了多少次歉。
白石眯起眼睛,叹息一声,低头望着澪:“我很犹豫究竟是该坐视不理,还是拿你当诱饵,所以才会警告你。”
“你往我课桌上写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尽可能不要吓到你。”
白石第一次有些尴尬地咕哝道。看他的样子,她意识到他好像是真的这么想的。这个人是真的出自好意才写下那些字的。那些无比工整、充满

压迫感的字。
澪有些傻眼。这个人没有一点社交性或者说社会性——他完全不知道与别人拉近距离的方法。可是,她明白这只是一个事实而已。她已经不会

再觉得他恶心了,虽然非常不可思议,可是如今想到神原的时候,她的心里更加不舒服,更恶心。她明明曾经那么喜欢他。
而且,白石并不可怕。
“‘最后通牒’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原野同学当时选择分手的话,我打算另想办法。”白石说。
他从澪手中抽出手臂,突然背过身去:“利用你设陷阱,抱歉啦。”
说完,他便朝着神原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追过去之前又回了一下头:“只要不动那片竹林,神原应该就会放弃原野同学了。”
诱饵啦、陷阱啦——
她觉得他的措辞很失礼,简直过分。
可是,在白石离去的同时,她的腰骤然一软,像是冷不防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按了一下似的,“咚”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坐下之后,她就再也站

不起来了。
突然被告知这么多的内容,她没办法立刻完全消化,心里千头万绪。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但是,她清楚地看到

了神原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的样子。他顶着那张鲜血淋漓的脸,连看都没往澪这边看,只瞪了白石一眼便狼狈地逃跑了。
神原学长的眼里没有我。他没有任何辩解和解释,只顾逃跑。他曾那般指责澪,给她发LINE消息,却又这般不在乎澪的存在。
——这些家伙会把自己的黑暗强行散播给别人哦。
——斩断这种被强行拽入的关系,祛除黑暗,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她没有完全理解和相信白石的话,但有些事好像又隐隐能够理解,毕竟她亲眼看到了。
神原学长并不是正常人。
恐怕白石要也不是。
住宅区非常安静。刚刚一直猛烈地摇晃着竹林的风,此时已经不再吹了。学长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街区,可是周围的家家户户没有一个人出门查

看情况。
她拖着仍然瘫软的双腿爬到家门口,打开玄关门。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里面传来母亲无比悠闲的声音。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澪的胸中立刻涌上一股热流。厨房里有做饭的声音。
——神原应该就会放弃原野同学了。
得救了。她想。
第二天去学校时,她特别紧张。澪虽然紧张,但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又有隐隐的期待。
昨天,她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和神原交往不过短短几天,可是在此期间,她的视野好像被遮挡住了。心情平复下来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应该是受到了他的支配,对他唯命是

从。事到如今,她终于清醒了过来,感觉就连空气的重量都变了。只是短短一段时间,她却仿佛被扔进了狂风里,被撕扯得粉身碎骨。她虽然平安

回来了,但是也有回不来的可能性。
她想跟白石好好聊聊。
她已经不再害怕白石了。神原怎么样了?要是白石在的话,她感觉自己应该也不会再像昨天之前那样害怕神原了,可以勇敢地跟他说话了。
“澪,早呀。”
沙穗跟她打招呼。“早。”澪一边回应,一边关注着三年级教室那边的情况。神原怎么样了呢?他会一脸若无其事地来学校吗?可是,昨天他

脸上的伤肯定是藏不住的。
白石还没有来。他以前也总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今天她却等得有些焦躁。
他不会又转学了吧?
一想到他会和来时一样突然走掉,她就有些坐不住。他还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呢。
正在这时——
“原野,你们两个能来一下吗?”
一抬头,澪就看见班主任南野老师站在走廊上,正在往教室里看。真稀罕,他平时总是在打过铃后才会来教室。澪和沙穗对视一眼。花果还没

有来。
南野老师的表情平时总是很爽朗,今天却有一些僵硬。“怎么了?”二人带着困惑来到走廊上,这才发现老师身后还有个人,一个女人。
对方满脸疲惫,双目凹陷,脸色无比苍白。或许是没有睡好或者生病的缘故,她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望着澪她们。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想起来了。
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一次,是花果的妈妈。
“到这边来一下。”她们被带到办公室旁边的学生指导室。刚走进这个狭小的房间,澪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请坐。”
南野老师示意了一下,花果的妈妈却没有坐下来。她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澪她们。花果妈妈不坐,澪她们也不好意思坐。
南野老师为难地开口:“——花果同学昨天晚上没有回家。”
澪屏住了呼吸。旁边的沙穗也发出一声短促的“咦”。老师继续说:“她好像回了一次家,晚上却趁家人不备,偷偷跑了出去,从此失去了联

络。直到早上她都没有回家,音讯全无,也没有来学校。”
“……你们两个知道些什么吗?”花果妈妈终于开口了。她的眼睛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熬红的,或者二者皆有。她转向澪和沙穗

,身体前倾:“桌子上留了张字条,窗户也开着,就像被吸血鬼掳走了一样。”
吸血鬼。
她妈妈好像相当焦虑。南野望着她,好像也不知道该对这句古怪的话作何反应。
可是,澪知道自己的脸在渐渐地失去血色,身体也越来越僵硬,脚底仿佛粘在了地板上。
她控制不住地想象着。
窗户开着,花果的房间空无一人,窗帘随风飘荡。
“吸血鬼”是她妈妈下意识的、最直接的印象与感受。正因为她的措辞古怪反常,才会让人这么有画面感,就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
“字条上写了什么?”
问话的声音仿佛不像自己的,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吸血鬼。
——最近花果突然扎起了马尾辫。她一直觉得那个露出纤细脖颈、显得很成熟的发型很适合花果。白皙的后脖颈。
最近是不是也有人让澪剪头发呢?头发的长度不要超过脖子。看不见后脖颈,我不喜欢。她想起听到这些话时,自己心里非常不舒服,也非常

失望。
——吸血鬼。
将獠牙扎入白皙、纤细的喉管里的鬼。虽然想象中代入的是花果,但是伴随着这一想象,澪的脖子也感到一阵刺痛,有些毛骨悚然。
当时神原在笑。澪对他说“和朋友吵架了”时,他带着温柔的笑意对她说:“没事啦。马上就会和好的。毕竟每次见到你和花果她们,都有种

很和睦的感觉。好姐妹三人组。”
她险些尖叫出来。
澪从来没有让花果和学长直接见过面,可是学长却知道花果的名字。那天一直在校门口等澪的学长,应该见过在此之前走出校门的学生,也见

过告别澪和沙穗后,先行离开的花果。
“就是这个。”
花果妈妈翻了翻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细长的便笺纸。刚看到上面的内容,澪就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呻吟,闭上了眼睛。
“我和三年级的神原学长在一起,别担心哦。”
“咦咦咦咦?!”沙穗代替澪尖叫出来。
澪睁开眼睛,只见沙穗因为事情过于意外,像是不知道该看澪还是该看花果妈妈,或者南野老师一样,整个人都无比慌乱、无助。在这些人中

,她最担心的还是澪。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满眼无措地望着澪。
“三年级的神原还没来。打电话到他家也没人接。原野,你和神原都在田径部吧?有没有听说过什么?”
“……没有。”
她声音嘶哑地回答。沙穗心疼地望着她。
“昨天我跟花果没有聊LINE,放学道别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跟她说话。”
“我也是……”
沙穗也一起摇了摇头。花果妈妈抬头望着她们,问:“花果在和那个学长交往吗?”
沙穗短促地吸了口气,为难地看向澪。澪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望着花果妈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或许神原不会再来学校了吧。
她绝望地意识到,说不定她再也见不到他了。理由说不清道不明,可她就是知道。因为她见到了他昨天那痛苦至极后逃跑的样子。
都怪我。
澪确实被白石解救了,神原真的放弃了她。可是,倘若被他纠缠、引诱的人不止她一个呢?
会那么突然吗?她想。
花果是最近才开始扎马尾的,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学长迅速走近吗——想着想着,她叹了口气。
不是时间的问题。
改变距离感的不是时间。这几天,澪也每天都被神原牵着鼻子走。短短三天,她对他的感觉每天都在变化。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回不到昨天之

前的相处方式了。
她想起花果曾经对她说:“神原学长真的很帅,而且感觉很专一。”澪随声附和:“是吧?”当时,花果对着她轻轻地笑了。
她们应该是朋友。
可是,当时花果的真心话是什么呢?
“我先去一趟神原家吧。”
“我也一起去。”
南野老师和花果妈妈这样说。然后,一筹莫展的老师命令她们:“你们两个可以回教室了。”
“花果同学的事还有很多地方没搞清楚,不要随便跟别人讲哦。说不定她突然就回来了呢,到时候要是闹大了,那花果就太可怜了。”
老师努力发出爽朗的声音,却听得人很难受。听到这句饱含希望的话,花果妈妈捂住了脸。她似乎终于崩溃了,喃喃地叫出女儿的名字:“花

果……”
从学生指导室回教室的路上,沙穗一直低着头。她的沉默好像并不是为了照顾澪的心情,而是真的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两个人没办法立刻

回教室,不由自主地走向无人的消防楼梯。
听到抽鼻子的声音,澪看向沙穗,发现她的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感受到澪的视线,她道歉:“对不起。澪都没哭,我怎么先哭了。对

不起。”
“……没关系。”
澪也不知道哪里没关系,默默地递给她一张手帕。沙穗接过去,一边放到眼角,一边说:“没有男朋友的事,花果是不是比我们以为的更介意

呀?”
她喃喃地继续:“可是,她做得不对。”
这次她的语气坚定了一些,嗓音里清晰地透出了怒意:“再怎么样也不能撬别人的男朋友呀!真差劲,她绝对做错了。”
一直很善良的女生因为自己生气了——就连这一真情实感,倘若被神原听到了,他肯定也会说她自欺欺人之类的。她的脑海中瞬间冒出这样的

念头——不行,这样会被支配。她将这种念头赶出脑海。
她已经回到了可以为朋友真心落泪的世界,她不想让任何人否定沙穗的正直与温柔。
可是花果走了。
就和澪面对神原的指责选择逆来顺受,而这份懦弱被他当成破绽一样,神原也乘虚而入,在花果的体内埋下了黑暗的种子。
想要跟朋友争一口气的心情或许便是如此。
那天花果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抚摸自己长长的马尾辫呢?
澪将身体不适的沙穗送去了医务室。“今天就提前回家吧。”叮嘱过她之后,澪便一个人回到教室。
打开教室的门,澪发现白石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原本还以为他会像神原或花果一样,从此再也不出现了呢,她不禁松了口气。看到他的身影,她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要同学。”
当时她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呢?很久之后,澪都没有搞清楚。可是,当时的她轻易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大概是不习惯这个称呼,又大概是这个教室里从来没有学生主动跟自己说话,白石要立刻抬起头来。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古怪眼神,仍旧跟最

初的印象一样。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害怕这种眼神了,反而还觉得那股莫名其妙的淡定非常可靠。
直到打了上课铃,南野老师都没有出现。估计还在跟花果妈妈说话吧,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来了。
“听说神原学长失踪了。”
她的音量可能会不小心被周围的学生听见,但是她已经不在意了。要的眼睛里敛着一道锋芒,一道不仔细观察就难以察觉的锋芒。
“你如果去找他的话,带我一起去。”
要微微睁大眼睛,不过,和到昨天为止的不耐烦、无语之类的目光有些许不同。他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迎向澪的视线。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花果也一起失踪了呢?听到澪的话,他并未露出震惊的表情。
要一直盯着她,澪也直直地盯回去。
他有什么目的、在做什么事,她并不清楚。或许他打算马上离开神原失踪的这所学校吧。可是,这个世界上还跟花果有微弱联系的人,就只有

要了。一旦失去他,一切就都完了。
——这不是性骚扰吗?
花果之前说,要对她做的事是性骚扰,澪认为那就算不是性骚扰,也是“某种骚扰”——没有距离感,单方面地将自己的处境、苦衷和想法强

加给别人。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骚扰她的人或许不是要,而是神原一太。
这些家伙会把黑暗强行散播给别人哦——要曾经说过。
当时,在对澪颐指气使的神原的眼睛深处,确实存在一片黑暗。一旦往那片漆黑的深渊中窥探便会发现,自己所生活的平凡世界里的常识,或

者正常的思维方式全都不再适用。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这种气息。
澪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
黑暗骚扰。
将自己心中的黑暗散播出去,强迫别人接受,并将其拽入其中,这是黑暗骚扰,心中或眼睛深处的黑暗不断向外界渗透。所以,可以把这种行

为称为黑暗骚扰吧?
“……体。”
耳畔传来声音,她回过神来。“什么?”听见澪反问,要便又重复了一遍:“听说昨天在三重县的山中,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男性遗体。”
他冷不丁说什么呢?听完这些内容,澪一脸迷茫。要接着对她说:“我觉得是神原一太。”
她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想起昨天那张鲜血淋漓、伤痕遍布的脸。
要直视着澪的脸,问:“为什么想要一起去?”
在猝不及防的时机发布爆炸性的消息,估计已经是他的习惯了吧。澪回答:“因为我担心花果。”
就算这种心情被说成是自欺欺人也无妨。
被说成是博爱主义也无妨。
善良或许是软弱,但如果让她舍弃善良,她宁愿一直软弱下去。她不会让人否定,也不要改变自己。
担心、自责、是我的错——她先道歉。
这一切都是为她自己而做的,所以并不是善良,哪怕她会被这样说也无妨。
澪又说了一遍:“因为我是花果的朋友。”
就算被称为优等生也无妨。她同样认为自己被背叛了,可是这种心情不是谎言。澪带着恳求,对要说:“所以,请带上我。”
有几秒的沉默。
几秒过后,要终于开口:“好。”


第二章 邻居
“砰!”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爆裂似的巨响传来。
正弯着腰在小区阳台上晾衣服的梨津慌忙抬起头来。她从阳台上往下看了一眼,但是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像还听见了一声惨叫。
不过,因为前面听见的那个声音太响,导致她耳朵里一阵麻木。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突然在她的耳畔按了下车喇叭,吓了她一大

跳。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她又觉得那个声音里好像掺杂着水汽。这似乎跟刚刚的形容有些矛盾,但感觉更像“啪叽”一声。
刚刚那是?她正疑惑着,下面便嘈杂了起来。从五楼这个位置只能隐约看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但是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心神不宁地匆匆将剩

下的衣服晾上去,回到客厅。
直到去小学送孩子的丈夫雄基回来,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回来啦。奏人怎么样?”
在单位选择弹性工作制的丈夫晚上下班虽晚,早上上班之前的时间却相对充裕。他遛狗时,会顺便送上小学一年级的独生子奏人去附近的小学

,这是雄基每天的工作。丈夫回到家时,奏人大多时间已经睡着了,所以对他来说,这是少数能和儿子说话的时间。
怎么样?她这样问并无深意,只是一句对刚回到家的丈夫的日常问候。
可是,这一天的雄基神色却有些古怪,一起回来的豆柴小八莫名亢奋。
“奏人挺好的,倒是……”
他的脸色很差。“我先去洗手洗脸。”她从去卫生间的丈夫手中接过散步后的小八,正用毛巾帮它擦脚时,雄基回来了。
“我碰到跳楼的了。”
“啊?”
梨津的耳畔又响起刚才的声音。那么,那个声音——
雄基疲惫地坐到餐椅上。上班前他穿着不讲究的汗衫和牛仔裤,洗脸时汗衫被水溅湿了一小片。
“我把奏人送到学校附近的拐角,回到小区南侧入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出车祸了呢。伴随着那个声音,

还听见一声惨叫。”
“嗯。”
“可是我看了看,没看到车。”
雄基口中的巨响估计就是梨津听到的那个声音吧。自己听着像车喇叭声,在附近的雄基听起来是那种声音吗?
南侧入口确实正对着一条挺大的马路,交通量虽然不算大,但是早上这个时间段,车流量估计比中午要大些吧。
“一个大学生模样、骑自行车的姑娘瘫坐在那里。我往那儿一看,发现她前面还倒着个系围裙的女人。”
“——有血吗?”
雄基摇了摇头:“倒是没看到血。不过,胳膊和腿都扭成了离奇的角度。”
虽然只能想象到模糊的画面,她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走过去一看,勉强还有呼吸,但估计是救不活了。”
雄基斟酌着措辞说道。
梨津问:“除了你和骑自行车的姑娘,周围还有别人吗?”
“一开始没有,所以我很发愁。那姑娘彻底吓傻了,我也因为只打算出门送奏人,没有带手机。不过管理员很快就注意到情况,赶了过来。我

让他帮忙叫救护车,自己先回来了。毕竟还有工作呢。”
“这样啊。”
好像并没有像在电影或电视剧中经常看到的那样,引发围观、造成轰动。但也恰恰因此,丈夫的话非常有真实感。
“既然她穿着围裙,会不会是这个小区的人?”
“可能吧。不过,也有可能是不想在自己家自杀,特意跑到这里跳楼的。”
丈夫叹了口气:“记得这个小区有个消防楼梯,可以从外面进来吧?”
名义上都叫“小区”,但是现在的小区也有各种类型。
20世纪60年代全国各地到处兴建的老房子随着时代的变迁,面临着住户搬迁、居民老龄化的问题,逐渐失去了活力,估计这是最常听说的情况

。梨津他们小区的情况却略有不同,大概十年前,这个小区被委托给本地知名的年轻设计师夫妇,进行过一次全面改造,当时还因为二人优秀的审

美引发了话题。有些房子因为有人搬走,设计师便将原来的两户打通,变成一户,使得这里的公寓比附近的其他公寓更宽敞。再加上房租便宜,这

个小区便成了深受年轻人和有子女的家庭欢迎的房产。
重新改造过的建筑外观充分保留了建筑本身的历史感,就连覆盖在外墙的爬山虎,都在设计师的改造下变得别有意趣。
梨津他们也是听说了小区的风评后,前来参观的家庭之一。在此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市中心的一居室公寓里。但是随着孩子的成长,他们

的居住空间越来越狭窄,再加上奏人说想要养狗,他们便趁儿子升小学的机会考虑起了搬家,开始看房子。最终他们相中的就是这个泽渡小区。
原本听说这里是热门房产,很少有闲置房,但是在委托的房产中介公司的帮助下,他们获得了私下参观的机会。
当时参观的便是梨津他们现在居住的515室。
距离市中心这么近,还是三居室。虽然房龄确实挺老的,但是入口和走廊都进行了充分的翻修,反而因为这充分保留旧式风情的设计,使得整

个建筑散发出一种国外公寓般的厚重感。
最让梨津动心的是参观途中看到的那张贴在电梯里的纸。发现那张纸的奏人咕哝了一句:“有庙会呀,还有抬神轿。”
在那张写有“泽渡小区儿童庙会”的海报上,身穿短外褂的孩子们笑容灿烂。看到写在旁边的“还有棉花糖哟”“可以去神社参加抬轿活动”

“10点在小区中庭公园集合!”的字样,她心想,好想在这里养育奏人。
尽管大学就来了东京,但梨津是德岛县人,在她的儿童时代,经常会有这样的庙会或者儿童活动。从和丈夫结婚时起她就已经知道,因为彼此

的工作,他们只能在东京育儿。 尽管知道不能在和自己相同的成长环境下养育自己的小孩,她还是有些不知足。市中心和地方相比,人际关系总会

淡漠一些。比如在当时居住的公寓,他们和那些拥有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的父母,顶多也就是点头之交,始终维持着客气的距离。
可是,她觉得如果是这个小区的话,应该“有生活”。她想在这里养育儿子,让他能够融入这片土地。和梨津一样是地方出身的丈夫雄基,好

像也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真好啊,这种活动。有点感动。”
她觉得,就在丈夫这般喃喃自语时,夫妇俩共同下定了决心。不过,丈夫又担心地补充道:“考虑到你的工作性质,我有点儿担心这里的安保

。虽然貌似有管理员,但毕竟是旧小区改造的,不像现在的公寓那样配备自动门锁。”
“应该没关系吧。最近我又不怎么接需要露面的工作。”
“可是……”
他能够替自己考虑,她很开心,但还是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觉得泽渡小区特别棒。”
她这样回答,决定搬进来。那是距今大约一年前——奏人上小学之前的冬天的事了。他们在三月底之前完成搬家,入住了半年左右。这是他们

在这里迎接的第一个秋天,目前住得非常舒适。
可是直到发生这种事,她才深刻地体会到这里的安保措施有多不到位。因为保留了老建筑的特色,导致外面的人也能通过消防楼梯进入这里。
“希望不是奏人的同学的妈妈之类的……”
跳楼的女人穿着围裙,这让她特别在意。虽说小区是一个共同体,但是整个小区有将近两百户人家,她当然不可能认识所有家庭。不过,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