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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终于流干,诗乃也因为灵魂扩散般的虚脱感而全身无力,只好将整个身体靠在光剑士纤细的身躯上。
将过去自己绝对不允许的爆发性情感完全解放出来之后,随即出现的些微痛楚反而让人感到舒畅,她也因此继续将额头抵着对方肩口,不停地呼吸着。
又过了一阵子,诗乃打破沉默说:
「…虽然你很讨厌…但还是让我靠一下吧。」
她轻声说完,桐人只回答了「嗯」一声。于是诗乃移动身体,横躺在桐人向前伸出的腿上。由于还是不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的脸,所以诗乃背对着桐人,看见了右后方挡泥板残留着弹痕的三轮越野车,以及洞窟外悄悄射进来的最后一抹夕阳。
脑袋里虽然还是一片浑沌,但已经与遭到死枪袭击时的思考停止状态不同,有种如释重负的浮游感。不知不觉间,她嘴里冒出一句话:
「我呢…曾经杀过人。」
诗乃不等待桐人的反应便继续说:
「不是在游戏里面唷…是在现实世界里,真的杀了人…起因是五年前东北小镇里发生的强盗事件…新闻报导说,犯人以手枪射击了一名邮局员工后,因为枪枝膛炸而死亡,但实际上不是那样。那时候在现场的我,夺过强盗的手枪后射杀了他。」
「…五年前…?」
听见桐人低语般的问题后,诗乃点了点头。
「嗯。那时我十一岁…或许正因为还是小孩,才能做出那种事吧。整个人除了弄断两颗牙齿、两手腕扭伤、背部撞伤与右肩脱臼之外,就没有其他外伤了。身体所受的伤虽然马上就能治好…但还是有治不好的地方。」
「…」
「在那之后,我只要看见枪便会呕吐或昏倒。就连看见电视、漫画里…或是以手模仿的手枪都不行。一看见枪…我眼前就会浮现那个男人被我杀害时的脸…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但是…」
「嗯。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就不要紧。不只不会发作…甚至还喜欢上…」
诗乃移动目光,看着身旁横躺在沙上的黑卡蒂Ⅱ那优美的线条。
「…好几款枪械。所以我才觉得,只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玩家,现实世界的我一定也能变强,也可以忘记那段回忆…但是…刚才被死枪袭击时,我几乎要发作了…那真的好恐怖…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不再是游戏里的『诗乃』而变回现实世界的我了…所以,我一定得和那家伙战斗。如果不能战胜他…『诗乃』会消失不见的!」
她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我当然也怕死。但是…但是带着恐惧苟活下去,就跟死一样吓人。若不对抗死枪以及那段回忆就直接逃走,我一定会变得比以前还要软弱。将会再也无法过一般的生活。所以…所以…」
忽然有一股寒气袭来,让诗乃剧烈地发抖。就在这时…
「我也…」
曾几何时,桐人也像个软弱且不知所措的孩子般嚅嗫着:
「我也…曾经杀过人。」
「咦…」
背部紧贴着桐人的诗乃,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抖了一下。
「…之前提过吧?我和那个破斗篷…也就是死枪,曾经在别的游戏里碰头。」
「嗯、嗯…」
「那款游戏的名称是…『Sword Art Online』。你有听过…吗?」
「…」
诗乃虽然早就隐约猜测到游戏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桐人的脸。光剑士将背靠在洞窟的岩壁上,失去光彩的眼睛就这么凝视着上方。
诗乃当然知道桐人所说的游戏名称。应该说,全日本的VRMMO玩家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款恐怖的游戏,将一万人的意识关在游戏世界里长达两年之久,最后甚至夺走了六千人的性命。
「…那你不就是…」
「嗯嗯。以网络用语来说就是所谓的…『SAO生还者』。那个死枪也是。我曾经和他互相厮杀,拼尽全力想结束对方的生命。」
桐人的眼神就像正窥视遥远过去一般,在空中四处游移。
「那个男人隶属于名为『微笑棺木』的红色公会。SAO里,通常是以光标的颜色将罪犯称为『橘色玩家』,而盗贼公会则是『橘色公会』…在这之中,积极以杀人为乐的就被称作『红色公会』了。那里面有许多…真的有许多那种喜欢杀人的家伙。」
「但、但是…那个游戏里,一但HP归零,不是就真的死亡了吗…?」
「没错。但他们正是为此而杀人…对某些玩家而言,杀人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微笑棺木就是这种家伙的集团。他们在没有保护的区域或是迷宫里袭击其他玩家,夺走对方全部金钱与道具之后,便毫不留情地下手杀人。当然一般玩家也因此对他们严加戒备,不过这些人还是不断想出新的杀人手法,使得牺牲者数量完全没有减少…」
「…」
「所以,一般玩家们终于组成大规模的讨伐部队…我也是成员之一。虽然说是讨伐,但也不是真的要杀掉微笑棺木的成员,只是要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后再送入监牢。我们费尽心思找出他们的基地,聚集了许多战力上绝对没问题的高等级玩家,在深夜时分发动突袭。但是…情报不知道从哪里泄漏了出去。对方已经在基地里设下陷阱等着我们闯进去…虽然我们好不容易重整态势,但在异常混乱的战斗中…我…」
桐人的身体再度剧烈抖动起来。他瞪大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亲手杀了两名微笑棺木的成员。一个是用剑砍下他的头…另一个则是刺进他的心脏。原本只是计划将他们关进牢里,但我根本忘了这回事,整个人浑然忘我地…不,这只是借口而已。其实只要我愿意,一定能停下剑来…但我只是任由恐惧与愤怒驱使自己不停地挥剑,说起来和那些家伙根本没有两样。不,就某种意义而言,我的罪孽比他们更加深重。因为…」
桐人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静静地接下去说:
「因为我强迫自己遗忘做过的事情。当时杀掉的两人与许久之后杀害的另一个人…自从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我连一次也没有想起他们过。直到昨天在总统府待机巨蛋里遇见死枪为止…」
「…那么,死枪就是你对抗的那个…『微笑棺木』的…」
「嗯。他应该是在讨伐战中存活下来,被我们关进监狱里的其中一名成员。我还记得他的气息与说话方式。还差一点…再一点点,我就可以想起他当时的名字了…」
这时他用力闭起双眼,以右拳突起处压着自己额头,而躺在他膝盖上的诗乃则凝视着他好一阵子。
这名叫做桐人的少年,曾经是「Sword Art Online」的玩家。
他在那个世界里赌上真正的生命,持续战斗了两年。
这些事情诗乃大概已经推测出来了。但真正从他嘴里听见果然还是异常沉重。耳朵深处又响起昨天预赛时桐人的质问。
——如果你的子弹真的能够杀害现实世界里的玩家…而且要是不杀了他自己或是相当重视的人就会被杀。在这种状况下你也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吗?
桐人正是历经过这种极限状态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与五年前袭击诗乃的邮局强盗事件非常相似——
「…桐人。」
诗乃撑起身体,用力抓住桐人的双肩。少年的目光微微失焦,似乎仍看着过去的某个地点。但诗乃还是将脸靠近、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并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无法对你做过的事做任何评论…也没有资格评论。所以,其实我根本没有权利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拜托你告诉我一件事…你是如何克服那段回忆的?要怎么样才能战胜过去?为什么现在能变得这么强呢…?」
对刚刚吐露自己罪行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个相当残酷且自私的问题。但诗乃实在没办法阻止自己发问。桐人虽然以「强迫自己遗忘」这点自责,但她却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但是——
桐人眨了两、三下眼后,凝视着诗乃的眼睛。随即又缓缓摇着头说:
「…我并没有克服唷。」
「咦…」
「昨晚,我不断梦见微笑棺木讨伐战以及死在我剑下的那三个人,几乎彻夜未眠。当那几个角色即将消失的瞬间…他们的表情、声音、遗言,我应该永远都忘不掉吧…」
「怎…怎么会…」
听到这里,诗乃只能茫然地呢喃:
「那…我要…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我…我…」
——难道,我这辈子就都得如此吗?
这个宣言对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吗?那就表示,即使现在离开这座洞窟和死枪决战得胜,现实世界里的诗乃还是得永远活在痛苦当中——是这种意思吗…?
「不过呢,诗乃——」
桐人移动右手,悄悄盖住诗乃用力抓住他肩膀的手。
「我认为,这大概才是正常的唷。我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亲手杀了人。但别说责罚了,我甚至还受到赞扬。没有任何人要制裁我,也没人教我赎罪的方法。先不提这些,一直以来,我都没正视自己曾做过的事,只是强迫自己忘记。但是我错了。曾做过的事、曾用这双手砍了他们的事…其实我应该正面去接受、去思考杀人这件事的意义与严重性。我现在觉得,这才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低限度的补偿…」
「…接受…并且不断思考这这我办不到啊…」
「就算你再怎么想远离它,过去依然不会消失,而记忆也不会真的不见。既然如此…也只有堂堂正正面对它,努力让自己有一天能够接受它了。」
「…」
诗乃的双手失去力量,整个人像滑倒般再度横躺在桐人腿上。她将背与头靠着桐人,仰望洞窟的顶端。
堂堂正正面对那段回忆,并与其战斗。诗乃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桐人所发现的道路,果然是只属于他的东西,自己的问题还是得自己找出解决方法才行。诗乃虽然这么想,但桐人这番话也算是解开了她的一个困惑吧。少女狙击手将目光移回那张在微暗空间中也显得苍白的脸上,接着开口说:
「…『死枪』…」
「嗯?」
「这么说来,躲在那件破斗篷里面的,是真正的人啰。」
「那是当然了。他毫无疑问是前『微笑棺木』的干部玩家。只要我能想起他在SAO里的名字,就可以找出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本名与地址了。老实说,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这样啊…」
至少可以知道,那个破斗篷不是由诗乃过去经验里苏醒过来的亡灵。她皱着眉头思考,继续问道:
「那么,那家伙是忘不了SAO时代的事情,又想要PK才会来到GGO的吗…?」
「我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那家伙无论是在射击『ZXED』与『薄盐鳕鱼子』时,或者是在这次大会里消灭『Pale Rider』时,都选择有许多人注意的时候才展开行动。那夸张的十字圣号,也是向着不特定的多数观众表演。他应该是想表示…自己真的有在游戏里杀人的能力…」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AmuSphere和初代的…叫做NERvGear吧?它和初代机器不同,应该是设计成无法发出危险电磁波的样式才对啊?」
「应该是那样没错…但是,根据拜托我来这个世界的人所说,ZXED与鳕鱼子的死因不是脑部受伤而是心脏衰竭…」
「咦…心脏…?」
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诗乃感觉背部有股寒意流过,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她还是把想到的事情说出口。
「…你是说…他是用某种诅咒或超能力…杀害他们的…?」
诗乃才刚说完就觉得一定会被嘲笑,但桐人只是用紧张的眼神回望她。
「老实说…在没找出现实世界操纵那个破斗篷的玩家并进行调查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杀人的。我也不觉得光在假想世界里随便用枪射击,就能让现实世界的玩家心跳停止…不对,等等…这么说起来…」
这可能是桐人在想事情时的习惯吧,只见他用手指摸着纤细的下巴,同时闭上了嘴。当他看见膝上的诗乃露出疑问的表情后,才以暧昧的表情继续说:
「…还真有点奇怪耶…」
「哪里奇怪…?」
「刚才在废墟里,死枪为什么不用那把黑色手枪射我,而特别改用那把******呢?一来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当近,攻击力应该也是手枪比较高才对啊?毕竟只要击中一发就能杀掉对方了。实际上,我就连******的子弹都没躲过。如果那家伙用的是那把黑色手枪,我应该早就被他杀掉了…」
虽然他这种冷静分析自己身亡可能性的胆量实在是令人有些错愕,但诗乃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因为没时间划十字圣号…?在击发黑星…啊,那把手枪叫做『五四式·黑星』…」
将说出这名字时瞬间产生的窒息感压抑住后,诗乃才继续下去:
「…击发黑星时一定要划完十字圣号,或者是不划完圣号就没办法杀人…?」
「嗯…但是乘越野车逃走时,那家伙是用黑星手枪射击你的吧。他在马匹上怎么可能划什么圣号呢?」
桐人说完后,诗乃便瞄了一下旁边的三轮越野车。穿破右后挡泥板的弹痕明显来自于比338Lapua Magnum弹还要小的七·六二毫米弹。说起来,诗乃也亲眼见到死枪从马上拿出黑星,在没划圣号的情况下便发射子弹。
「也对…确实是那样。」
「也换言之,死枪明明有机会杀掉我却没这么做。不过,他应该没理由放我一马才对。在预赛里获得优胜的是我…老实说外表比较引人注目的也是我…」
「抱歉我就是这么不起眼。」
诗乃以左肘戳了一下桐人的侧腹,让他干咳了一声。
「那么,就当作我们一样显眼吧。不过,总之那个家伙不是不射我,而是有某种理由让他没这么做…」
「嗯…」
诗乃翻转身体之后直接趴在桐人腿上,接着将交握的双手放在头上。虽然对这名少年的反感与戒心仍未消失,但现在可能必须靠角色间的体温,才能让黑色恐惧离自己远去。在些微的安全感包围之下,她慢慢取回平静的脑袋拼命思考着。
「…话说回来,之前也有件事颇为奇怪…」
「之前?」
「就是在那座铁桥的时候。那家伙明明用黑星射击了Pale Rider却无视于倒在旁边毫无抵抗能力的戴因对吧?我还以为戴因一定也会中枪呢…」
「嗯…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亡了吧?」
「说是说死亡,其实也只是HP归零无法动弹而已,他的角色还留在那里,本人的意识也还残留在上面唷。如果有超越游戏的力量,那对方有没有HP都没什么关系吧?」
听见诗乃指出这点之后,桐人沉吟了一下才说:
「…这倒是真的。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跟在废墟时一样,死枪在铁桥那儿也因为某种理由只攻击Pale Rider而不攻击戴因…」
「也就是说…你和戴因,还有我和Pale Rider之间分别有某种共通点,这把玩家分成了能攻击与不能攻击的对象…」
诗乃边思考边嘟囔着,桐人点头的震动则传到她身体上。
「嗯,应该可以这么说吧。进—步来看,以前被杀害的ZXED与鳕鱼子两个人,应该也有和你以及Pale Rider共通的条件才对…会不会只是实力,或者是排名等等的…」
「虽然Pale Rider是很强没错,但他没参加上一届的大赛唷。说到BoB里的排名,也是戴因在前面呢。」
「那…会不会是与什么特定的活动有关呢?」
「应该也不对。因为我和戴因先前都还待在同—个中队里,也—起到过练功场好几次;但别说遇见Pale Rider了,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ZXED与鳕鱼子呢?」
面对桐人的问题,诗乃只能苦笑着再度将身体转过来。她看着对方那张美丽小脸上浮现认真的表情,然后才耸了耸肩回答道:
「那两个人和我以及戴因又是不同层次的知名人士了…ZXED是上一届优胜者,而薄盐鳕鱼子虽然只是第五还第六名,却是服务器里最大中队的领导人。我只和他们说过一、两次话而已。」
「唔…那应该就是装备…或者是属性类型了…」
「我们的装备都不一样喔。你也知道我是******,而Pale Rider是散弹枪,ZXED应该是极稀有的XM29突击步枪。薄盐鳕鱼子则是Enfield的轻机关枪。至于属性…啊。」
「嗯?」
诗乃像是要对感到疑惑的桐人解释般,动了一下眉毛后才又继续说下去:
「这也很难说是共通点啦…硬要说的话就是『全都不是专精于AGI的类型』吧。不过,这实在有点牵强…因为有人偏重STR、有人偏重VIT…」
「嗯…」
桐人噘起漂亮的嘴唇,不停搔着自己的头。
「结果还是毫无理由地随机选定目标吗…总觉得…一定有某种原因才对…你刚才说曾经和薄盐鳕鱼子说过话对吧?跟他讲了什么?」
「这个嘛…」
诗乃一边唤起稀薄的记忆,一边将双手重叠在自己的头与桐人的腿之间当作枕头。这应该也可以算是膝枕的一种吧?想到这里,她才开始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但最后还是以「目前是紧急状况」当借口,而将羞耻心抛到一旁。
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像这样长时间接触别人了。简直就像将心头沉重的负担连同体重一起托付给别人般,内心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安稳感当中。当诗乃内心隐约有「希望能这样下去」的念头时,新川恭二那略嫌软弱的笑容忽然浮现脑海,这也让她觉得有点抱歉。如果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就稍微打开心房和他谈谈吧…
「——喂,诗乃。你和鳕鱼子到底…」
「啊,嗯…嗯。」
诗乃眨了眨眼,将那转瞬间的念头甩掉赶走,接着又开始搜寻起久远的记忆。
「…真的只是稍微讲几句话而已。我记得…上届大赛结束后,回到总统府一楼时,我刚好在出口附近遇见他。然后我们就聊了两、三分钟要拿什么奖品…在战斗区域里也没直接和他碰上过,所以那只不过是一般的闲聊罢了。」
「这样啊。上一届大赛里死枪没有出场对吧…难道是因为没拿到奖品而含恨吗…继续讲这些没有根据的推测好像也没什么用。」
桐人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了改变心情而眨了好几下眼,接着低头看着诗乃。
「话说回来,我倒是没听过关于奖品的事…那你最后拿到什么东西?」
听见桐人忽然改变话题,诗乃很佩服地想「这个节骨眼亏你还会想知道奖品是什么」,同时开口回答:
「啊~那是可以选的。依照排名有许多奖品可供挑选…这次我们的排名还挺不错的,所以应该可以拿到好东西。当然,得要平安回去才行。」
「比如说有哪些东西?」
「那当然是枪或防具…不然就是街上买不到的特殊颜色染发剂或衣服。不过,几乎都不是高性能的东西,只是外表引人注目而已。他们甚至会送游戏里枪械的模型枪呢。」
「模型枪?也就是说,那不是游戏里的道具,而是现实中可以拿到的物品啰?」
「对。我在上一届大会里排名很后面,所以也不能选什么好的道具,于是选了模型枪。这么说来,鳕鱼子也说他选了模型枪…虽然是玩具,不过是金属制的,听说完成度相当高唷。新…镜子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
想起几天前用手拿着模型枪时的惨状,诗乃脸上不禁出现苦笑。
「——一直把它收在抽屉里,根本没仔细看过。」
但桐人似乎因为注意到了别的事情,而没发现诗乃脸上的表情。
「在现实世界里…拿到奖品…?」
他先以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随即用相当认真的声音说:
「那把模型枪,是营运公司特别从美国寄来的吗?」
「嗯。用EMS寄来的。应该要花不少邮资吧。ZASKAR这样真的能赚钱吗…」
诗乃开玩笑般说完后,再度仰望桐人的脸——却不由得眨了眨眼。因为她发现光剑士正紧咬着嘴唇,盯着空中的某一点看。看起来不像是在考虑自己能拿到什么奖品的样子。
「怎…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EMS…但是——我前阵子登录GGO账号时,系统要求的玩家情报就只有电子信箱与性别年龄而已啊。营运公司是怎么知道参赛者的地址…」
「难道你忘了吗?」
横躺着的诗乃有些不耐烦地轻举双手。
「昨天在总统府一楼大厅操作机器报名BoB预赛时,不是有要填写真实地址与姓名的栏位吗?那里应该还写有注意事项吧。就是住址等地方不填也能参加报名,但之后就可能拿不到奖品。看来你没有填对吧?事后不能补填,所以你已经拿不到模型枪——咦、咦?」
桐人突然将手放在诗乃右肩上,然后一口气把脸靠过去,害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原本少女以为这人要做什么不知羞耻的行为而吓得全身僵硬,然而当然不是那么回事——
光剑士在极近距离下,以之前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提出了新问题。但是诗乃无法理解这问题究竟有什么重要性。
「戴因在之前的大会里拿到什么奖品?」
「这、这个嘛…我记得是游戏里的装备。他曾经让我看过一次,那是一件颜色很夸张的外套。」
「那ZXED呢?」
「谁、谁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怎么可能晓得。不过…我听说那个人最讲求效率了,所以应该对只有外表的时髦道具没兴趣才对。这么一来,他可能也是选模型枪吧。听说冠军与季军可以拿到很大把的******呢。不过…那又怎样?」
但是桐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诗乃的眼睛陷入沉思。
「不是假想世界的道具…现实世界的模型枪…如果这是诗乃、Pale Rider、ZXED与鳕鱼子的共同点…EMS的地址…总统府的机器…那个地方确实…」
桐人仿佛梦呓般不断低声念着。
「…光学迷彩…如果…那不只是在练功场…」
桐人放在诗乃右肩上的手忽然变得像石头般僵硬。只见他瞪大眼睛,黑色的瞳孔不停地晃动。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震撼?又或者是恐惧?
诗乃不由得挺起背部大叫:
「怎…怎么了,到底是怎么样啦?」
「啊…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
由鲜红且娇艳的嘴唇里,流泄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错、错误?」
「…在玩VRMMO时…玩家的意识,是由现实世界移动到假想世界,然后在里面讲话、奔跑与战斗…所以死枪应该也是在这个世界里杀害他的目标…」
「不…不是吗…?」
「不是。其实玩家的身体与心脏根本就没有移动。现实世界与假想世界的差异,就只有脑部接受的情报量多寡而已。戴上AmuSphere的玩家只是看见、听见被电子脉冲波转换过的数字影音讯号而已。」
「…」
「所以…ZXED他们当然是死在尸体原来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房间里。而真正的杀人者也就是在那个地方…」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桐人瞬间闭上嘴唇,又再度张开。接下来他所发出的声音与气息,仿佛反映出他内心的恐惧般,变成一股寒气吹抚过诗乃的脸庞。
「『死枪有两个人』。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破斗篷在游戏里攻击目标。现实世界里已经入侵目标房间的第二个人,便会在同一时间杀害毫无抵抗能力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