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您真的确定吗?正如您刚才所提醒的,我们一直以来就没有重视过伊沃里的那些警告,事实表明我们错了。我很愿意集中我们所有的资金和人力资源去夺取这个新出现的东西,不过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的立足点到底在哪里。我怀疑,这30年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就没有动过!”
阿姆斯特丹:“这次的新发现纯粹是个意外。”
柏林:“也就是说其他的意外也有可能发生!”
马德里:“仔细想想,我认为我们现在宜静不宜动。阿姆斯特丹,您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而如果第二次尝试再不成功的话,就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了。况且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拥有这个东西的人已经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对于这一点,其实我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我们不能马上灭火的话,还是不要再点燃这个火头了吧。”
伊斯坦布尔:“马德里和阿姆斯特丹说出了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见。而我是站在马德里这一边的,我建议我们至少目前什么也不要做,只需要留意观察。如果事态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我们再聚在一起好了。”
巴黎:“我也赞同马德里的观点。”
阿姆斯特丹:“这样的观点是一个错误。我们如果能把两个东西放到一起,或许就有可能更进一步地了解它们。”
新德里:“可是阿姆斯特丹,我们恰恰是不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东西,如果说在这30年里我们还有什么共识的话,那就是这一点了。”
开罗:“新德里完全正确。”
伦敦:“我们应该没收这个新出现的东西,然后尽快地封存这个案卷。”
阿姆斯特丹:“伦敦是对的。现在拥有这个东西的人是一位杰出的天体物理学家,而由于机缘巧合,把这个东西送给他的是一位考古学家。考虑到这两个人各自的学识和能力,你们认为他们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发现他们手中这个东西的真正本质吗?”
东京:“可是,您假设的这种情况出现的条件是他们要相互配合起来考虑问题。这两个人,他们现在一直保持联络吗?”
阿姆斯特丹:“在我们讨论的此刻,没有。”
特拉维夫:“那么,我同意开罗的意见,我们可以等一等。”
柏林:“我跟您想的一样,特拉维夫。”
东京:“我也是。”
雅典:“也就是说,你们希望我们让他们自由行动?”
波士顿:“可以是在我们监控下的自由行动。”
既然再没有其他的讨论议题,会议就到此结束了。维吉尔摁熄了屏幕,心情十分糟糕。这次会议得出的结论并非如他所愿,不过是他自己首先提出来要联合所有盟友的力量,因此他只能尊重大多数人共同做出的决定。
伊兹拉岛
临近中午的时候,水上出租车把我们送到了伊兹拉岛。沃尔特和我看起来显然是一副很狼狈的样子,以至于我婶婶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她从店铺阳台上的躺椅里一跃而起,急匆匆地朝我们奔过来。
“你们出了什么事?”
“怎么啦?”沃尔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问道。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可以说,我们这次的旅行比想象中的更波澜起伏,不过我们玩得很开心。”沃尔特以快活的口吻继续说,“至于现在,能喝上一杯咖啡就太棒了。当然,最好还能给我两片止痛药,我的双腿酸痛得要死。您可不知道您的侄子有多么重!”
“我侄子的体重跟您的双腿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他只是在我的腿上坐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可是,阿德里安为什么要坐在您的腿上?”
“因为很不幸,当时飞机上只有一个座位了!好啦,您打算跟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吗?”
我婶婶拒绝了邀请,她说店里还有客人要招呼,然后转身离开了我们。我跟沃尔特面面相觑,她的店铺冷清得连一只苍蝇都没有。
“我得承认,我们现在看起来有些衣衫不整。”我对沃尔特说。
我伸手叫来了服务员点菜,然后从兜里掏出吊坠摆在了餐桌上。
“我完全没想到,这个东西会引出这么多的麻烦…”
“在您看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途?”沃尔特问我。
我很真诚地告诉他,我一点也摸不着头脑,而且也搞不明白那些在强光照射下才会出现的光点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光点。”沃尔特说,“它们还会一闪一闪的。”
是的,它们确实闪烁不停,不过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妄下结论。对于严谨的科学家来说,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基本原则。我们曾经目睹的奇观也有可能是一种偶然现象。
“吊坠上有无数小孔,可是细微到肉眼完全看不见,只能在超强光源穿透吊坠的时候才会显现。这有点像水坝的墙壁在高强度水压的作用力下失去密封性,开始漏水了。”
“您该不会告诉我,您那位考古学家朋友没有给您讲过这件东西的来源和年代吧?您得承认,这可有点奇怪。”
我记得,凯拉并没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对这个吊坠表现出困惑和惊讶。我将实情告诉了沃尔特。
“这位年轻女士把一条项链留给了您,而我们现在知道了它有着神奇的特性,这也太巧了吧!还有人想从我们手里夺走这条项链,我们就像两个被恶势力追杀的无辜的人,不得不东奔西逃。而您仍然认为这一切只是巧合?这就是您所说的科学家必须具备的严谨态度?您至少再仔细看一看我在伊拉克利翁拍到的照片吧,还好我聪明地想到了带一个相机去那里。照片里的图案除了格鲁耶尔的奶酪之外难道就没有让您联想到其他一些什么吗?”
沃尔特把相机摆上了餐桌,我仔细浏览着相机里的照片。可是照片的尺寸太小,我没办法得出什么具体结论。即使怀着最积极的态度仔细地看,我看到的也只是一堆小光点。没有任何充足的理由让我确信这些光点代表了繁星、某个星座或者某个星团。
“这些照片对我来讲实在证明不了什么,我很抱歉。”
“好吧,那就不得不跟您的假期说再见了,我们回伦敦吧!”沃尔特大喊着,“我想进一步确认。我们只需要回到学院,把相机里的照片拷进电脑,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伊兹拉岛,可是沃尔特如此热切地想解开这个谜,我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况且在之前我准备沃尔什基金会的演讲大赛时,他全力以赴地支持了我,如果我现在让他一个人离开就太不厚道了。我只好回家告诉母亲,我将再次离开。
妈妈盯着我看了半天,用眼睛扫了扫我身上的衣服和我手臂上的伤痕,然后垂下了肩膀,十分沮丧。
我跟她解释为什么我和沃尔特必须去一趟伦敦,并向她保证我一定会赶在周末前回到这里。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她对我说,“你想回伦敦就是为了把你跟你这位朋友拍的照片拷到电脑里?就不能简单一点,直接去你婶婶的店里吗?她的店里有一次性相机卖呢,如果你们的照片没拍好,可以扔掉重新再拍啊!”
“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沃尔特和我,我们得进一步确认一下。”
“如果你们俩还有什么需要通过拍照片来确认的话,那你还不如直接问问你妈妈,我马上就能帮你确认!”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你就继续把我当成傻瓜来糊弄吧!”
“我需要回到我的办公室,在这里没有相关的设备啊。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本来希望你能信任我,你以为我知道真相以后就会少爱你一点吗?就算你跟我承认你爱上了花园里的那头毛驴,你也还是我的儿子,阿德里安!”
“妈妈,你确定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如果这对你真的这么重要,那你就回伦敦去吧。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还活着吧,天知道!”
当我母亲以希腊人的风格大发脾气时,说明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不过,我宁愿不去设想是什么惹恼了她,因为一想到可能的原因就让我觉得很滑稽。
我收拾好行李,来到码头与沃尔特会合。我母亲坚持要来送我们。伊莲娜也在码头等着母亲,她们俩在轮船开动时使劲地向我们挥着手。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母亲当时问我婶婶,她是不是也认为我在旅行途中会一直坐在沃尔特的腿上。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快重回伊兹拉岛。
阿姆斯特丹
扬·维吉尔看了看手中的表,伊沃里还没有出现,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他的这位国际象棋伙伴从来都非常准时,像这样迟到可不是他的风格。他走近小餐桌,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餐盘,从装着奶酪的盘子里拿起几颗坚果放进嘴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棋局总算可以开始了吧?维吉尔打开房门,他的管家将银托盘递到了他的眼前,盘里放着一封信。
“这是刚刚送来的,先生。”
维吉尔退回到房间里,打算拆开这封刚刚送来的信。信封里装着的小卡片上用斜体字写道:我很抱歉不得不爽约了。我临来之前突然有急事要处理,不得不离开阿姆斯特丹,我很快就会回来。
您诚挚的
伊沃里
又及:将您一军!棋局只能延后了。
维吉尔将信中的附言读了三遍,暗暗思忖伊沃里到底想暗示什么,这个简短的语句看起来无足轻重。他并不知道他的朋友离开阿姆斯特丹要去哪里,现在想要监视他也太迟了。或者应该让其他同盟者来接力…不过,他自己曾坚持说不让伊沃里参与进来。如今又怎么跟他们解释,伊沃里其实早在他们之前就知道相关情况了呢?
“将您一军!”伊沃里这样写道。维吉尔微笑着将小卡片揣进了口袋。
史基浦机场,阿姆斯特丹。深夜时分,只有少数几架穿梭于欧洲各大城市的飞机停靠在停机坪上。
伊沃里向服务人员出示了登机牌,然后走上了舷梯。他在第一排坐下,扣好安全带,望着舷窗外。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将降落在伦敦城机场。会有一辆车到机场来接他,多尔切斯特酒店的房间也已经安排妥当,所有一切都井然有序。维吉尔也应该收到了他的留言,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伊沃里闭上了双眼,这将是个漫长的夜晚,要抓紧现在的每一秒睡个好觉。
雅典机场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沃尔特也一定要给简金斯小姐带一份希腊的礼物。他在机场的免税店里面买了一瓶希腊茴香烈酒,然后是第二瓶,“万一这第一瓶打碎了呢?”他说,最后是第三瓶,而这才算是他要送出去的礼物。一直拖延到航班最后一次召集登机,我们两个的名字在机场的高音喇叭中响起,喇叭里面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亲切。当我们终于来到候机室的时候,我分明感受到那里的乘客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我们在过道里狂奔,总算是及时赶到了舱门口。正在这里守候的乘务长严厉地责备了我们,而我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穿过整个机舱走向最后一排最后剩下的两个空位子的时候,我们还得再承受其他乘客的谴责和训斥。由于时差的关系,这里比英国时间早一个小时,我们将在午夜时分抵达希斯罗机场。沃尔特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他自己的飞机餐,于是我自觉地把我的那一份也让给了他。空姐过来收走了盘子,机舱里的灯暗了下来。我把我的脸贴在舷窗玻璃上,欣赏外面的风景。对一个天体物理学家来说,能在10000米高空观看天穹,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北极星在我的前方闪烁,我看到了仙后座,而仙王座想必就在它的右边。我转身望向沃尔特,他正在打着瞌睡。
“您把相机带在身边了吗?”
“如果您这是打算在这架飞机里面拍照留念,那我的回答就是‘不’。考虑到我刚才吃了那么多,而我们与前排之间的距离又只有这么一丁点,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困在保鲜盒里的鲸鱼吧。”
“不,沃尔特,这不是为了给您拍照片!”
“嗯,既然如此,假如您能用一个工具从我的口袋里面掏出来的话,那个相机就归您了。至于我嘛,我是没办法动了。”
必须承认,我们此刻挤在一起就好像沙丁鱼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拿一个东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成功地把照相机拿到手中后,我就立刻开始重新浏览在伊拉克利翁拍到的那一组照片。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在我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再次透过舷窗向外面看去,我的心中充满了困惑。
“我想我们返回伦敦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对沃尔特说,一边把他的照相机放到了我的口袋里。
“好吧,等到明天早上在某一家酒吧的露台上冒着雨吃早餐的时候,我怀疑您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伊兹拉永远都欢迎您。”
“总算是能让我睡个安稳觉了。您以为我没有看到您每次弄醒我之后都在偷着乐吗?”
伦敦
我让出租车先到沃尔特家把他放下,然后再回我家。一进家门,我急忙冲向电脑。把照片拷入电脑之后,我把每一张都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决定麻烦一下我那位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老朋友。我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附上了沃尔特拍的那些照片,请他帮忙看看能不能从照片里发现些什么。我很快收到了他的回复,埃尔文表示非常高兴收到我的邮件,他向我保证会好好研究我寄给他的图片,一有什么发现就第一时间回复。他还提到阿塔卡马有一台射电望远镜坏掉了,他因此忙得够呛。
三天之后,我在半夜收到了他的回复。他没有通过邮件,而是直接打了电话给我。埃尔文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你是怎么完成这项伟大创举的?”他一上来就在电话里大喊着,甚至都没有跟我互相问候。
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埃尔文接着问了另一个更让我吃惊的问题。
“如果你曾经梦想获得诺贝尔奖,那你的梦想今年完全有可能实现!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怎么成功地做出了这样一个模型,这实在是一个奇迹!如果你寄这些照片给我,只是为了让我大吃一惊,那你就完全达到目的啦!”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埃尔文,快告诉我!”
“你很清楚我看到了什么,你不需要等着听恭维的话了,这样已经够唬人的了。现在,你是打算告诉我你是怎么完成这项创举的呢,还是打算继续这样来激怒我啊?你允许我把你这些照片跟我们的朋友分享吗?”
“千万别!”我央求埃尔文。
“我理解。”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感到相当荣幸了,你如此信任我。在发布官方声明之前,你居然让我先过目。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布消息?我敢肯定,你手中掌握的这个‘重型武器’绝对能让你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我甚至怀疑你现在不得不面临很多种选择,恐怕所有的天文研究团队都要为邀请你加入而打破头了。”
“埃尔文,我求你了,请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老是不断重复这句话,你不嫌烦吗!你就这么想听我亲口说出来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的老朋友,换作我,我肯定也会这么激动的。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先跟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做到了什么?”
“别再逗我了,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偶然。”
“埃尔文,你先说,求你了。”
“我花了三天的时间试图搞明白你把照片寄给我的用意。实话实说吧,我很快就在照片中辨认出了天鹅座、飞马座以及仙王座。尽管其中的星等不太对应,角度不对,而且距离也不符合逻辑,但如果你认为这么容易就能骗到我,那你就错了。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为什么要把这几个星座放在一起,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公式。我试图找到你这么摆放这些星座的原因,这实在让我费尽了心思。我得跟你坦白,我做了点手脚,我利用基地里的计算机,进行了持续两天的大量运算。然而在结果出来之后,我就完全不再为动用公家的资源干自己的事而感到后悔了。因为,我终于看到了。当然,我还没能猜出来处于这些神奇图片中心位置上的是什么。”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埃尔文?”
“鹈鹕星云。”
“这为什么让你如此激动?”
“因为它的形状是四亿年前从地球上看到的模样!”
我的心脏开始怦怦乱跳,双脚开始发软,因为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埃尔文刚刚告诉我的这些实在是太荒谬了。这个吊坠如此神秘,居然能折射出星空的一部分,这已经让人很难理解了;更何况这星空的一角居然还是几亿年前从地球上看到的模样,这就更加不可能了。
“阿德里安,我求你了,现在轮到你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出这么一个完美的模型的!”
埃尔文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知道,我是连续好几个星期辅导了你的演讲报告,我本来应该记得你之前教过我的内容。不过,自从我们参赛失败,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过得如此动荡,我就算忘记了之前的那些知识也不为过吧?”
“星云是恒星的摇篮,它呈云雾状,由气体和尘埃组成,位于两个星系之间的空间里面。”我简单扼要地向沃尔特解释道。
我突然分了心,思绪离开了伦敦,朝着几千公里之外的非洲最东端飘去。把这个奇特的吊坠遗留在我家里的那个人现在正在那边。一个疑问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真的是她不小心忘在我家里的吗?我把心中的疑问告诉了沃尔特,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觉得我很傻很天真。
两天之后,在我回学院的路上,又有了一次奇遇。我走进一家咖啡厅打算买杯咖啡喝。当我远在智利的时候,这些新兴的连锁机构铺满了整个英国首都。无论在哪个区或哪条街道,每家店的装修都一模一样,出品咖啡的味道也别无二致。而且,你必须会说很奇怪的语言才懂得怎么点单,这里的茶和咖啡花样繁多,名字也都稀奇古怪。
当我在柜台守候“带翅膀的瘦帽子”(其实就是外带卡布奇诺)的时候,一个男人靠了过来。他帮我埋了单,然后问我是否愿意花点时间跟他谈一谈。他说,他想跟我谈及的话题肯定能令我感兴趣。于是,我跟着他走进大厅,我们各自在一张大皮椅上就座,这种皮椅虽然是很拙劣的冒牌货,但坐起来还蛮舒服的。这个人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开始讲话。
“您在皇家科学院工作,对不对?”
“是的,没错,敢问您是?”
“我早上经常在这里看到您。伦敦是一个很大的首都,但这里的每一个街区就是一个小村落,而这正是这个大都市保持魅力的关键所在。”
我并不记得曾经遇到过对方,但既然自己天性是个心不在焉的人,我也就不认为我有理由去质疑对方的话了。
“如果我跟您说我们的相遇完全是偶然,那就是在骗您了。”他继续说,“我想跟您打交道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现在看起来您的目的达到了,那么,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您相信命运吗,阿德里安?”
一个陌生人突然喊起了你的名字,难免会令你感到有些不安,而这正是我此刻的内心感受。
“既然我都径自叫您阿德里安了,您就叫我伊沃里吧。嗯,我可能是有点倚老卖老了。”
“您想要什么?”
“我们有两个共同点…跟您一样,我也是一个科学家。您的优势在于您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延续您的激情。而我只是一个整天在故纸堆里打发时间的老教授。”
“您是教什么的?”
“天体物理学,跟您的专业挺近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
“您在智利的工作一定很有意思。真遗憾,您不得不从那里回来。我可以想象您得有多么怀念在阿塔卡马工作的日子。”
我开始感觉这个人对我的了解也太多了点,他表面上的安详从容也没能减轻我心中的疑虑。
“别那么疑心重重的。我对您有所了解,是因为在您向沃尔什基金会评委做报告介绍您的工作时,可以说,我以某种方式见证了这一切。”
“某种方式?”
“这么说吧,我虽然没能成为评委会的成员,却在初选委员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我很仔细地读了您的材料。如果一切取决于我一个人的意见,我认为您应该赢得那笔奖金。在我看来,您的工作才是最值得鼓励的。”
我谢了他的恭维,然后问他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不能说是您为我做什么,阿德里安,您看,恰恰相反,应该是我为您做什么。那天晚上,跟您一起离开的那个年轻女子,也就是拿到大奖的那个…”
这一下,我算是彻底乱了分寸,也失去了心中最后一丝平静。
“您认识凯拉?”
“是的,当然了。”这个奇怪的陌生人抿了一小口咖啡,“你们后来为什么不再联络了呢?”
“我想,这应该属于私人事务吧。”我已经不想再费劲去掩饰他的这番谈话带给我的不快了。
“我也不想这么莽撞。不管我的问题在哪方面冒犯到了您,都要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对方继续说道。
“先生,您刚才跟我说,我们之间有两个共同点。那第二点是什么?”
男子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了餐桌上。这是一张年代久远的拍立得照片,褪色的程度可以证明这绝不可能是最近拍的。
“我敢打赌,这照片上的内容对您来说绝不会陌生。”该男子说道。
我拿过照片仔细端详,图像是一个矩形的物件。
“关于这个物品,您知道更奇特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我们无法确定它有多么古老。在它面前,所有尖端的技术和复杂的手段都变得无能为力,完全无法推算出它的年代。30年了,我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一想到我可能在临死之前也无法找到答案,就更加寝食难安了。其实,我真的很傻,被这个东西搞得如此心烦意乱。我也曾不停地试图说服自己理智一些,告诉自己,等我行将就木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这件事情依然时时刻刻地困扰着我,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什么让您觉得我可能帮得上忙呢?”
“您都没有听我说,阿德里安。恰好相反,我之前已经说过,是我将会对您有所帮助。我对您说的这一切很重要,您要一句不落地认真听着。这个难解之谜迟早会在您的脑海中生根发芽,占满您所有的思绪。当您真正对它产生兴趣的时候,一场不可思议的探险之旅就将在您面前展开。这次征程将引领您走得更远,这将是您从未料想过的。很可能在现在这一刻,您会把我当成一个老疯子来看待,然而您的判断最终会改变的。在这个世界上,疯狂执着于实现梦想的人已经很少了,尤其是他们还必须承受着世人的异样眼光。这个社会充满着胆怯和猜疑,但是,我们难道就因此放弃吗?难道不是更应该打破常规,推翻成见吗?这不正是一位合格的科学家所应该具备的‘第五元素’吗?”
“您是不是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被世人排斥,伊沃里先生?”
“我请求您别叫我先生。让我再跟您分享一条信息,我肯定您会很感兴趣的。照片上的这个东西,它还拥有另外一个特性,同样不可思议,而且也是您最感兴趣的。当我们把它放在强光之下,它会映射出一系列奇怪的光点。这是不是让您感到似曾相识?”
我的面部表情一定出卖了我内心的激动,男子看着我微笑。
“您看,我没骗您吧,现在,是我对您有帮助了吧。”
“您在哪里找到它的?”
“说来话长了。重要的是,您现在知道了它的存在,这一点在将来会对您有用的。”
“怎么个有用法?”
“如果您不知道还存在另一个东西的话,您可能会浪费大把时间去质疑您手上的那个东西是否仅仅是大自然中的一个偶然。而且,您可能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害怕面对真相而变得手足无措。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有两样东西是无穷无尽的,一是宇宙空间,二是人类的愚蠢。尤其对于第二个,他表示确认无疑。”
“对于您拥有的这个东西,您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我问他。
“我并非拥有它,而只是研究过它。可惜的是,我对它所知甚少。而且我也不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您。这倒不是因为我对您不信任,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而是因为我觉得光凭运气是不够的,这最多只能引起科学探索的好奇心。要想真正有所发现,还需要创造性、技巧以及足够的胆量。我不想给您未来的研究指明方向,我宁愿让您自由地尽情发挥。”
“什么研究?”我问道,这个男子所讲的这一切开始让我有点动心了。
“您允许我向您提最后一个问题吗,阿德里安?您在这所享有盛名的皇家科学院里会有怎样的未来呢?教出一班聪明的学生,其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优秀?或者是有机会跟最漂亮的女学生打得火热?这些,我都经历过了,可是现在我记不起他们中的任何一张面孔。好吧,老是我在不停地说,现在该让您来回答我的问题了。您觉得会有怎样的未来?”
“教书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阶段而已,我迟早会重回阿塔卡马的。”
我记得我在说出这句话时,就像一个小男孩一样,一方面对熟知自己手中的课本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却为自己的无知表现感到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