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直起身来,他捡起了箱子,打开了公寓的门。
“欢迎回家。”他喃喃地说。
公寓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桌的抽屉全被拉了出来,所有的文件都散落在地上。
安德鲁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袋冰块敷在眼睛上。然后他就去了浴室,想看看抢匪究竟把他的家翻成了什么样子。
安德鲁正在收拾房间,突然门铃响了起来。他抓起外套,从里面摸出了那把手枪,插在背后的腰带里,然后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西蒙问道。
他突然看到了安德鲁的脸。
“你和别人打架了?”
“应该说是被人打了。”
安德鲁拉开了门,让西蒙进到屋里来。
“你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了吗?”
“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应该是褐色头发。这事发生得太快了,楼梯间里又一片漆黑。”
“有东西被偷吗?”
“我这里好像没什么可偷的。”
“你有没有问楼里其他的住户,看看他们的公寓是否也遭遇了入室抢劫?”
“我没想到要这么做。”
“你报警了吗?”
“还没有。”
“我去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公寓被盗,很快就回来。”
西蒙出去以后,安德鲁就把手枪放回了原位,然后捡起了掉在壁炉底下的相框。
“你应该什么都看到了吧?这个人到底来这儿干什么?”安德鲁看着瓦莱丽的笑脸,低低地问道。
西蒙回来了。
“走,去我家住。”他拿过了安德鲁手中的照片。
“不,我已经收拾好了,就要睡下了。”
“需要我留下吗?”
“不用了,我可以的。”安德鲁又拿回那个相框,把它放回原位,又把西蒙送到门口。
“我保证明天会给你打电话。”
“我在楼梯上找到了这个,”西蒙递给他一个已经揉皱的信封,“可能是从那个人的口袋里掉出来的,我一直很小心,只抓了边角的地方,好不弄乱上面的指纹。”
安德鲁看了看西蒙,做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他一把将这个信封抓了过来,发现里面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他那天晚上在楼下把钥匙递给苏茜的情景,拍照的时候应该没有开闪光灯。
“这是什么?”西蒙问道。
“广告传单罢了。”安德鲁边说边把信封放到了口袋里。
西蒙离开之后,安德鲁仔细研究了这张照片。取景的位置应该是佩里街和4号西大街的路口处。照片的背面有几处记号笔的痕迹。安德鲁把照片拿到灯光下,试图猜测标记者的意图,但是什么也没有想出来。
他突然感到一种对酒精的强烈需求,于是打开了厨房的柜子。看来清洁人员的工作很是认真,里面除了餐具什么都没有。最近的酒类商店也要走到克里斯多夫街,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店家的卷帘门恐怕都已经降下来了。
但是没有酒精,安德鲁真的无法入睡。他机械地拉开冰箱,却意外发现了一瓶伏特加,上面还有一张便笺:“希望你搬回来的第一晚可以睡得好。谢谢你的帮助。苏茜”
虽然安德鲁不是很爱喝伏特加,但毕竟聊胜于无。他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就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第二天早上,安德鲁一早来到了图书馆,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手咖啡一手报纸,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
等他看到苏茜·贝克走上台阶时,他立刻走上前去,抓住了苏茜的手臂,而苏茜明显是吓了一跳。
“抱歉,我本不想吓到你的。”
“出什么事了?”苏茜看着他脸上的伤痕,问道。
“应该是我来问你这个问题。”
苏茜皱起了眉头,安德鲁则把她拉到了街上。
“阅览室里不能说话,但是我们的确有些事情要谈一谈。我得先吃点儿东西,那边有个热狗摊。”安德鲁指着不远处的路口。
“现在?”
“是啊,现在,早上的热狗又不会比中午的更难吃。”
“这只是个习惯问题。”
安德鲁买了一个芥末味的热狗,并询问苏茜是否也要一个,她拒绝了,只是要了一杯咖啡。
“我们去中央公园里走一走吧,你觉得怎么样?”安德鲁建议道。
“我还有事情要做,但是可以等一下再说。”
安德鲁和苏茜走上了第五大道。冬天的寒风扑面而来,苏茜竖起了衣领。
“看来这个天气不是很适合散步。”走到公园旁边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我很想请你共进早餐,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胃口了。不过虽然我搬来纽约已经有些年头了,却从来没有坐过那种马车,”安德鲁指着前方的几匹马说道,“走,这样我们就有庇护所了。”
“庇护所?是为了避雨?我不认为今天会下雨。”
“准确地说是为了避人耳目。”安德鲁边说边向59号街走去。
马车夫先把苏茜扶上了马车,等安德鲁也坐好之后,他就在两人的腿上盖上了一条厚厚的毯子,然后才开始赶车。
马鞭轻轻扬起,车子也开始向前移动。
“拿热狗当早餐,又把坐马车当成饭后散步,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习惯了。”苏茜调侃道。
“贝克小姐,你相信巧合吗?”
“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虽然曼哈顿的犯罪率确实很高,但我们两个人也不应该会在一周之内都成为入室盗窃的受害者。”
“你也遭遇了入室盗窃?”
“你总不会认为我的脸是自己撞伤的吧?”
“我以为你和别人发生了争执。”
“有时候,我的确喜欢在晚上喝一杯,但我不是喜欢挑衅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听听你对这种巧合有什么评论。”安德鲁边说边把信封递给了苏茜。
苏茜看了看里面的照片。
“这是谁寄给你的?”
“窃贼把它掉在了楼梯上。”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苏茜低声说。
“那麻烦你努力想一想。”
但是苏茜却选择了保持沉默。
“那好,看来我该帮你想一想,两个人的思路总会宽一些。首先,在图书馆,你碰巧坐在了我的对面。阅览室里有四百张桌子,却只有我中了大奖。然后,有人通知你,你的公寓发生了入室盗窃,而我当时刚好坐在你的旁边。你回了家,没有报警,给出的理由是你没有稳定的住处。最后,你刚从我的公寓搬走,我的家里就凑巧被抢劫了。对了,还有一个巧合,就是两次盗窃的手法非常相近,都是公寓被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东西都没被偷走。这一切是不是都很凑巧?还要我补充些什么吗?”
“那刚开始的时候,你也是凑巧跟我说话的吗?你也是凑巧跟踪我,一直到我的公寓楼楼下?还有,你调查我的过去,请我吃午饭,还把公寓借给我,这些也都是巧合?”
“不,当然不是,这都是我自己的责任。”安德鲁尴尬地说。
“那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想影射什么?”
“我只是想说,面对现在的情况,我感到非常困惑。”
“我之前可没有问过你这样做的理由。让马车停下来,马的味道让我难受。我要走了,不要再来找我。”
“我倒很喜欢马的味道。以前我很害怕马,现在就不会了。我之前付钱让车夫绕着中央公园走上整整一圈,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就走第二圈,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就现在这种速度,我完全可以直接跳下去,你知道的。”
“你的脾气还真是很硬。”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好吧,那我们就重新开始这次糟糕的谈话。”
“那这种糟糕的局面应该怪谁?”
“我的右眼根本无法睁开,你总不会希望我主动道歉吧。”
“又不是我打了你。”
“对,不是你打了我,可是看看这张照片,你能说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吗?”
苏茜把照片递还给安德鲁,她突然笑了一下。
“你现在比之前更有魅力了。”
“我昨天根本没怎么睡觉,也没来得及处理伤口。”
“很疼吗?”苏茜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安德鲁的眉骨处。
“你一碰就会疼。”安德鲁推开了她的手。
“贝克小姐,你这次又会编造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谁抢劫了我们?”
“我为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向你道歉,但是这其实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明天我会向图书馆要求调换位置。和我保持距离,这样你就会很安全。现在,告诉车夫说我要下车。”
“那天在你之前从杂货铺出来的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他’。”安德鲁从口袋里掏出了法方医院监控视频的截图。
苏茜仔细地看了看这些照片,她脸上的神情黯淡下来。
“斯迪曼先生,你到底是为谁工作?”
“我是《纽约时报》的雇员,贝克小姐,虽然我现在还在休病假。”
“好,那你还是专心于你的新闻报道吧。”苏茜说完,就要求车夫把车停了下来。
她跳到地上,向远方走去。车夫回头看着安德鲁,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令。
“拜托,”安德鲁对他说,“关心我一下,问问我到底陷入了怎样的窘境。我需要听到这样的话。”
“对不起,先生,您刚才说什么?”马车夫显然没有明白客人的话。
“我再给你二十美元,你可以让你的马再折回去吗?”
“你要是给我三十美元,我就能追上刚才那位小姐。”
“二十五!”
“成交!”
马立刻跑了起来,快到苏茜身边的时候,车夫尽量放慢了速度,让车停在了苏茜身边。
“快上来。”安德鲁喊道。
“不要烦我,斯迪曼,我会给别人带来厄运。”
“我不怕,因为从生下来那天起,厄运就一直伴随着我。我跟你说过了,快上车来,不然你就要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
“我已经淋湿了。”
“那就再给你一个理由,到毯子下面来暖和一下,不然你会着凉的。”
苏茜笑了起来,她爬上了车子,在安德鲁身边坐了下来。
“你在勃朗峰遇险之后,有一架很特殊的飞机把你送回了美国。这种机票可不是能够随便买到的,对吗?”
“你说得对。”
“阿诺德·克诺夫是谁?”
“他是我们家的世交。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对我来说,克诺夫就像我的教父一样。”
“贝克小姐,你到底是谁?”
“参议员沃克的外孙女。”
“听到这个名字,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他曾经是总统的高级顾问之一?”
“是的。”
“那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你的外祖父有什么关系?”
“很奇怪,你身为记者,竟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你平时不看报纸吗?”
“总统当选时,我还在我父亲的体内,根本不可能看报纸。”
“我的家庭曾经卷进过一场全国性的丑闻里。我的外祖父被迫放弃了他的事业。”
“桃色绯闻,或者挪用公款,还是二者都有?”
“他的妻子被控叛国罪,后来又在试图越狱时被杀死了。”
“的确不是一般的事情。但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时还没有出生。”
“我的外祖母是无辜的,我发誓要找到证据,洗清她的冤屈。”
“不错的想法,可是四十七年过去了,真相还是会威胁到某些人吗?”
“看来是这样的。”
“什么类型的叛国罪?”
“她被指控向苏联人出售美国的核机密。当时正是越战时期,她是某位政府要员的妻子,在家里应该听到了很多机密。”
“你的外祖母是共产主义者吗?”
“我不认为她是。她是坚定的反战人士,也非常关注社会上的不平等现象。她应当对她的丈夫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这一切并不能构成她的罪行。”
“要看如何判断了,”安德鲁回答道,“你认为她是因为对丈夫的影响力才被陷害的?”
“玛蒂尔德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玛蒂尔德?”
“他们的女儿,我的母亲。”
“先不要管你母亲的猜测,还有其他什么具体的证据吗?”
“几份莉莉安留下来的资料,还有她出逃前写的字条。她是手写的,可是我一直看不明白。”
“在我看来,这些都不算是有力的证据。”
“斯迪曼先生,我要向你承认,我在一件事上对你撒了谎。”
“只是一件事?”
“我去攀登勃朗峰并不是为了什么纪念日,沙米尔也不是。玛蒂尔德是个酒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都记不清自己曾经多少次夜闯酒吧,在吧台旁边找到烂醉如泥的玛蒂尔德,她甚至有时候就睡在停车场的汽车里。每一次她感到自己不胜酒力时,就会叫我去接她。这个时候,她就会谈起她的母亲,虽然她的话只是断断续续,我经常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有天晚上,她醉酒之后突然想去波士顿港洗海水浴,可当时是1月,具体地说是1月24日,她在海水里冻僵,幸好旁边有船经过,警察把她救了上来。”
“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根本就想自杀?”
“两个都有。”
“那为什么要选择那一天?”
“是啊,为什么是那一天?我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说在40年前的那一天,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
“最后一个希望?”
“是的,唯一能证明莉莉安无罪的证据就在那架飞机上,可是它却于1966年1月24日在勃朗峰坠毁了。在我母亲尝试过自杀之后,我就开始调查了。”
“你就在四十七年后去攀登勃朗峰,试图在飞机的残骸里找到这个证据?这真是个惊人的计划。”
“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研究这起坠机事故,搜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材料。我甚至还分析过每个月的冰川活动都有什么规律,设想过飞机是如何碎裂的。”
“那架飞机可是直接撞上了山峰,你还指望它能留下什么?”
“‘干城章嘉号’在山体上留下了一条800米长的划痕,所以它不是直接撞上去的。看到山峰之后,飞行员应该会把飞机往上拉,所以是机尾先碰到了山峰。但是这四十多年以来,没有人发现飞机的驾驶舱,没有人!撞击的过程中,驾驶舱和客舱应该会分离开来,所以我就认定它一定是滑到了土尔纳峰下的某个缝隙里。几年的时间里,我看遍了各个事故报告、失事原因分析,还有照片,我甚至可以确定在哪里可以找到飞机剩余的部分。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从那里掉了下去。”
“也就是说,”安德鲁十分惊讶,“你找到了‘干城章嘉号’的驾驶舱?”
“是的,我找到了,还有一等客舱,机体几乎没有损坏。不幸的是,我找到的证据并没有之前想得那么有力。”
“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
“是你的那份名单上的那个印度外交官行李里的一封信。”
“你懂印地语?”
“信是用英语写的。”
“难道那些抢匪找的就是这封信?信有没有丢?”
“我把它放在你的公寓里了。”
“你说什么?”
“我想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就藏在你的冰箱后面,是你给了我灵感。我不知道自己会被跟踪,更没想到你也会被监视。”
“贝克小姐,我不是私家侦探,而是一名记者。我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所以我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的家务事还是要靠你自己处理。”
马车走出了中央公园,停在59号街上。安德鲁把苏茜扶了下来,拦了一辆出租车。
“那封信,”苏茜向安德鲁挥手告别,“我会拿回来的。”
“我明天把它带到图书馆。”
“那就明天见。”苏茜关上了出租车的门。
安德鲁站在人行道上,反复思索着苏茜的话,却没有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他看着载着苏茜的出租车渐渐驶远,然后拨通了多乐丽丝的电话。
第四章 伪装的线索
男人走进了二层的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小心地摘下了粘上的胡子和花白的头发。除掉了伪装之后,他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安德鲁来到报社,从收发室那里取来了他的信件。一进办公室,他就看到弗雷迪·奥尔森趴在办公桌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奥尔森,你是把自己当成一条狗了吗?”安德鲁边说边打开了一封信。
“你有没有见过我的记者证,斯迪曼?不要总是说这些刻薄的话。”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还有记者证。需不需要我去给你买些狗粮?”
“斯迪曼,你真是惹到我了。我这两天都在到处找它。”
“你已经在桌子下面趴了两天了?你就不会去别的地方找找?”
安德鲁又拿起剩下的信件,其中有两张广告单,还有一封是一个自称先知的人寄来的,声称可以向他证明世界末日的确存在。安德鲁顺手就把它们扔进了碎纸机。
“奥尔森,如果你可以起来的话,我有一个独家新闻可以提供给你。”
奥尔森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却撞到了桌子。
“什么独家新闻?”
“有一个白痴刚刚碰到了头。奥尔森,祝你今天愉快。”
安德鲁吹着口哨进了电梯,奥莉薇亚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你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斯迪曼?”奥莉薇亚问道。
“你不会明白的。”
“你要去资料室?”
“不是,我只是很想核对一下我们的取暖锅炉的型号,所以我打算去趟地下室。”
“斯迪曼,因为之前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一直都深感内疚,但还是请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现在在调查什么?”
“谁告诉你我已经开始调查了?”
“看起来你最近没有酗酒,这倒是件好事。听我说,斯迪曼,你今天必须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详细介绍一下你现在在调查什么。不然我就会给你指派一个任务,限令你必须在某个日期之前完成。”
“据可靠消息称,世界末日是存在的。”安德鲁认真地说。
奥莉薇亚用能杀人的眼光看着安德鲁,突然她笑了起来。
“你真是……”
“没救了,奥莉薇亚,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给我八天时间,我保证会给你一个解释。”
“那就八天后见,安德鲁。”
奥莉薇亚出了电梯之后,安德鲁一直等到她走远才溜进了多乐丽丝的办公室。
“查到什么没有?”他关上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关于这个你正在试图保护的公主,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我查不到任何关于她的信息。她好像每走一步,就会把之前的脚印抹掉。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我想知道谁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管是谁,她的能量一定超乎我们的想象。我搜集了二十年的情报,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我甚至给缅因大学的肯特堡分校打了电话,但还是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那有没有和参议员沃克有关的信息?”
“我替你准备了一份材料。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只要看一看当时的报刊,就会明白这个事件绝对称得上是震惊全国。但这个震动只持续了几天时间,之后就再没有媒体提过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插手,华盛顿方面应该是施加了压力,大家才会集体保持沉默。”
“那是一个和现在不同的时代,当时还没有因特网。多乐丽丝,你可不可以把那份材料给我?”
“就在你面前,你拿走就是。”
安德鲁立刻抓起材料,开始浏览起来。
“看到材料就立即忘记了我的存在,你可真是忘恩负义啊。”多乐丽丝叹了口气。
安德鲁却只是冲她笑了笑,就离开了报社。
回到公寓之后,他走进厨房,一边试图移动冰箱,一边在想苏茜是如何一个人做到这一点的。冰箱和墙之间终于有了足够的缝隙,安德鲁把手伸了进去,摸到一个袋子。
袋子里有一封很陈旧的信,他小心地打开了它:亲爱的爱德华: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很是为你难过。危险已经远离,我把东西放在了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除非有人背弃了承诺。我稍后会用同样的方法,把具体的地址和取件方式告诉你。
我可以想象这次的不幸对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是为了让你良心能安,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我是你,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会这么做。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捍卫国家,虽然可能会因此失去我们最珍视的东西。
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我对这一点深表遗憾。我不会忘记我们在1956年到1959年间在柏林度过的那段闲适的时光,更不会忘记在某个7月29日,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到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
如果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你可以给这个地址写信:奥斯陆市71号公寓37栋79号。我会在那儿停留一段时间。
看过信后请立即销毁。我相信你的谨慎,希望我们的最后一次通信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真诚的 阿什顿
安德鲁回到客厅,开始研究多乐丽丝为他整理的那份材料。
材料中有一些剪报,都是在1966年1月中旬印发的。
“参议员沃克之妻涉嫌叛国”,这是《华盛顿邮报》的标题。“沃克家族惊天丑闻”,这是《洛杉矶时报》的头条。《每日新闻》则使用了“女叛徒”一词。《纽约邮报》更是夸张,直接说出了“背叛丈夫和国家的女间谍”。
超过三十家全国性日报的头条都报道了这一事件,只是表述方式略有不同。所有文章都提到了莉莉安·沃克虽然是民主党参议员爱德华·沃克之妻,也是一个十九岁女孩的母亲,但她却在背地里为克格勃从事间谍活动。《芝加哥论坛报》还提到,调查人员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可疑的文件,她的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她记下了每次丈夫与他人会谈时提到的重要信息,还偷窃了保险柜的钥匙,拍摄了其中的很多重要材料,把它们交给共产主义阵营乙方。《达拉斯邮报》更是指出,如果联邦调查局没能及早发现她的罪行的话,很多在越南的军事基地和在那里服役的士兵都会因她的叛国行径受害。虽然有人为她通风报信,她也曾经试图逃脱,但最后还是被绳之以法。
在那几天里,报纸不断挖掘这起叛国罪背后的猛料,对其可能产生的后果的猜测也逐渐升级。1月18日,爱德华·沃克正式辞去参议员的职务,并宣布彻底退出政坛。1月19日,全国几乎所有报纸都披露了内幕,称莉莉安·沃克本已逃至瑞典北方边境,正准备途经挪威潜入苏联,却被及时逮捕。但是在20日之后,就和多乐丽丝所说的一样,报纸上不再有任何关于莉莉安·沃克的消息。
只有《纽约时报》在1月21日发表了一篇署名为本·莫顿的文章,结尾处作者写道:“沃克因此辞职,到底哪些人会因此受益?”
安德鲁立即想起了这个人,他记得莫顿是新闻行当里的老手,性格非常强硬。安德鲁之前和他在报社的走廊里打过照面,但是当时安德鲁只是一个负责发布讣告的小工,甚至都不算是记者,所以也未曾有机会和莫顿交谈。
安德鲁给报社负责信件的收发员打了个电话,问他要把本·莫顿的信件转寄到哪里。费格拉告诉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因为给莫顿的信件都只是些广告传单,莫顿就让他直接扔掉了。可是安德鲁锲而不舍,一直不停追问,费格拉才被迫告诉他莫顿现在隐居在佛蒙特州坦布里奇市的一个小村庄里,但是他也没有详细地址,只有一个邮政编码。
安德鲁看了看地图,看来只有开车才能到达坦布里奇市。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自己的达特桑了,自从一个愤怒的读者用球棒在地下停车场里把它砸坏之后。真是让人不愉快的回忆,安德鲁随后把它放到了西蒙的车厂里,一直也没有开出来。他并不怀疑车子已经完全被修好了,毕竟这是他的好朋友唯一的特长。
他拿起资料,准备了一些厚衣服和一罐热咖啡,就去了西蒙的车厂。
“当然已经修好了,”西蒙说,“你要去哪儿?”
“这次我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哪儿。”西蒙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去佛蒙特。能把钥匙给我吗?”
“那里有雪,如果你开达特桑去的话,肯定会打滑,入夜后还会更危险。我借给你这辆雪佛兰产的‘风火轮’车,六缸发动机,110马力。不过建议你最好把它完好无损地还给我,我们可是搜集了很多原装零件才把它修复的。”
“我当然知道,你肯定不会用其他零件。”
“你是在讽刺我吗?”
“西蒙,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有的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我妈妈的化身。”
“你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