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有什么顾虑。”科尔森离开了。
杰克·科尔曼坐在咖啡馆里,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唇上到处都是糖霜,贪婪地舔着手指。
“我真是爱死这些差生了。”苏茜边说边向科尔曼走去。
科尔曼惊讶地发现一个漂亮女生笔直地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看自己身后还有没有别人。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样的女生要过来找自己。苏茜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从他的奶油面包上掰了一块,吃了下去。科尔曼立刻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食物。
“杰克?”
科尔曼立即咳嗽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女生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有麻烦了?”他紧张地问道,这时安德鲁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没听过那句俗语吗?承认错误就是改正了一半。”
“我这周末就还钱,我发誓。”科尔曼说。
“为什么不今晚就还呢?”苏茜用一种生硬的语调说,连安德鲁都惊讶于她的演技。
“我没有钱,我向你保证,一有钱就会还给你。”
“那如果我们给你钱呢?我有一个工作要交给你。”
“我要做什么?”科尔曼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只是帮我们一个小忙,”安德鲁说,“别慌,安心吃你的奶油面包。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科尔森向我们推荐了你。”
“科尔森教授都知道了?”
“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事情,我也不关心。你欠别人多少钱?”
“二百块。”
“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就能还上。”安德鲁拿出了西蒙给他的信封。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把它递给了科尔曼。科尔曼看着钱的眼神就像他之前看着奶油面包一样。安德鲁示意苏茜把乐谱交给他。
“你玩过找不同的游戏吗?”
“小时候玩过。我的水平还不错。”
“我给你的这份乐谱里漏了一些音符,我需要你把它们全部挑出来。你帮我们比较一下这两份乐谱,看看比较旧的这一份里到底少了些什么。挑出来之后,你得想一想为什么是这些音符被删掉了,它们之间有什么逻辑,或者是任何它们被漏掉的理由。”
科尔曼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
“如果我做到了呢?”
“那另外一百美元就也是你的。”
“你需要我什么时候做?”
“现在。”
“我半个小时之后有课。”
“科尔森教授允许你旷课一节。”
“真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吗?”
“他的课让你很痛苦,是吗?”
科尔曼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也曾经是他的学生,”苏茜说,“如果他对某个人严厉,那是因为他相信那个人。他其实对你是寄予厚望的。”
“真的?”科尔曼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安德鲁也点头表示同意苏茜的话。
“好,我现在就开始做,”科尔曼拿起了那两份乐谱。我住在学生公寓,C栋2层311室。下午5点之前弄完,可以吗?”
安德鲁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在上面写下了万豪酒店楼下酒吧的电话,递给了科尔曼。
“3点的时候准时给这个号码打电话,跟对方说你要找我。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告诉我们你的工作进度。”安德鲁边说边同科尔曼握了一下手。
“你是记者?”科尔曼看着名片,问道。
“做好我们交代的事情,你这个学年就不用担心考试成绩了。”
苏茜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顺便拿走了他的面包。
“你之前对这个男生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走到65号街之后,安德鲁对苏茜说。
“因为我抢了他的面包?我还没吃早饭,实在是太饿。”
“别装傻,我说的是关于科尔森教授的那些事情,还有他的期末成绩。”
“你不了解差生的心理。我保证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他肯定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感到自己身上的使命感。”
“别人还跟我说过,我其实也不懂女性心理。”
“至少我可没有这么说。”苏茜反驳道。
洛克菲勒中心门前的溜冰场上,虽然寒风肆虐,却不能阻挡人们滑冰的热情。克诺夫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滑冰的人们,心中却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到这个比马厩还小的地方滑冰。
伍尔福德从他的身后出现,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离开了莫顿的小木屋。”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到岛上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两个人都走了?”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伍尔福德,你本应该把她带回来的。”
“我靠岸的时候,看到码头那里有一大摊血迹。”
克诺夫的脸色变了。
“你确定他们已经离开岛上了吗?”
“房里和村里都没有他们的踪迹。”
“你去过村里?”
“发现那摊血迹之后,我就知道不能再耽误了,立即就去了村里打探情况。”
“你有没有清理掉那摊血迹?”
“当时下雪了,没有必要再做什么。”
“那你去没去过他们的公寓?”
“两个公寓都空着。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来隐藏行迹,那个记者可比我想的要壮实得多,上次在他家门前我就吃了些苦头。”
“他们的手机呢?”
“从他们踏上岛开始就一直不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艾略特·布鲁迪骗了我们?”
“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胆子又小,根本不会和我们一起冒险。”
“别担心,他们已经有防备了。”
“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还没有防备!”
“我们需不需要加派人手?”
“暂时还不需要。有人想抢在我们的前面,虽然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儿。继续监视他们的行动,他们总会需要钱的,或者至少需要打个电话。”
“先生,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伍尔福德站起身来。
克诺夫目送他离开,等他走远了,他接起了自己的手机。
“怎么样?”
“他回到了宾馆?”
“他去茱莉亚音乐学院干什么?”
“司机一直跟着他,但是因为周围的环境比较特殊,所以没法跟得太近。”
“你为什么没有亲自去?”
“斯迪曼上午去了他朋友的车厂,他很可能已经发现我了,我不想冒险。”
“你说司机一直在跟踪他们?”
“斯迪曼是一个人去的音乐学院,但是他是和苏茜·沃克一起离开的。看来沃克应该是在那里等他。”
克诺夫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
“到洛克菲勒中心来找我,我要当面听那个司机的详细报告。”
安德鲁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苏茜走到床头柜旁边,拉开抽屉,看了看里面的《圣经》。
“你相信上帝吗?”
“我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我们每个周末都去做弥撒。我参加的最后一场弥撒就是我父亲的葬礼。你呢?”
“我从欧洲返回美国之后,就去了巴尔的摩。去沙米尔家的时候,他的父母都在家。他的父亲一直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在他看到我的手指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我的伤势。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天晚上,我又相信上帝了。我问他的母亲可不可以取几样东西作为纪念,尤其是他那身蓝色的工装、他的衬衫还有他登山时总戴的那条红围巾。这条围巾是他的吉祥物,每次登顶之后,他都会把它系在登山镐上,然后把登山镐插在地上,让它随风飘扬,享受这个胜利的时刻。但是我们去勃朗峰的时候没有把它带上,而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把它落在了巴尔的摩。我一直在跟他的父母讲述同一个故事,虽然他们早已经知道结局,但还是坚持让我重复当时登山的细节。我发现每次提到沙米尔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就会发亮。最后我还是沉默了下来,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母亲摩挲着我的面颊,解下了脖子上的一串项链,把它送给了我。她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再去攀登勃朗峰,一定要把它扔到沙米尔安息的山缝中,她还鼓励我好好活着,把沙米尔的那份也活出来。我希望死亡只是一场没有梦的睡眠,沙米尔的灵魂还在那里,快乐地活着。”
安德鲁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救护车在哈得孙河的沿岸飞驰,我当时躺在车里,徘徊在生死之间,准确地说是离死亡更近一点儿。我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儿光明,我听不到天使的呼唤,《圣经》里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我看到了很多其他事情。现在,我不知道自己的信仰究竟是什么。也许我信仰的只有生命,我敬畏生命,却无惧冒险。你应当能明白的,你是事故中的幸存者,还执着于为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洗刷冤屈。”
“不要比较我们俩不同的生存方式。你有你的酒精,我有我的目标。我只是想有一位外祖母,能告诉她我不敢告诉父母的事情,能从她那里获得有益的建议。我需要证明她的清白,这也是为我的生命寻找意义,而不是摧毁我的生命。我是假托别人的名字生活的。合适的时候,我想重新使用沃克这个姓氏,我也会以此为傲。”
“这是她丈夫的名字。”
“但这也是她选择的名字,她的原名是麦卡锡。所以我也有爱尔兰血统。”
“到时间了,”安德鲁看了看手表,“科尔曼应该会准时打电话来,我们去吃点儿东西顺便等他的电话吧。”
安德鲁要了一个三明治,苏茜却只选了一杯苏打水。她的视线一直在墙上的挂钟和吧台上的电话之间游移。
“他会打来的。”安德鲁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最后,电话终于响了起来。侍应生把听筒交给了安德鲁。
“我要你们再加一千块!”电话里传来科尔曼兴奋的声音。
“我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安德鲁回答道。
“我发现的东西可比两百美元要值钱多了。”
“你或许需要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我好判断一下这个价钱是否合理。”
“那些被删掉的音节没有任何意义,彼此之间也没有逻辑。”
“你就打算靠这个来让我提高报酬?”
“让我说完。我突然想到可以把乐谱和剧本对照起来。我找到了和删掉的小节相对应的台词。然后我就试图把这些词连贯起来,结果真让人吃惊!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检查这段乐谱了。如果上面的话都是真的,那你绝对能写一个跌破大家眼镜的独家新闻。”
安德鲁强忍着不耐烦,尽量不让科尔曼发觉。
“好的,我会付你钱的。你什么时候能弄完?”
“有电脑在旁边,把这些话拼起来就是小菜一碟。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完工。”
“我们二十分钟后到你宿舍。把你已经发现的东西用电邮发过来,我路上看。”
“你保证会给我加钱吗?”
“我说话算数。”
杰克·科尔曼挂断了电话。
安德鲁向学校的门房询问了学生公寓的位置,就和苏茜走了过去。
苏茜在他前面推开了C栋公寓的大门。
安德鲁敲了敲门,但科尔曼可能戴着耳机,没有听到敲门声。苏茜又上前拍了几下门,但科尔曼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就索性打开门走了进去。
科尔曼好像在睡觉,头压在电脑键盘上。苏茜吃了一惊,看了安德鲁一眼,就走到了电脑桌的旁边。她把手放在了科尔曼的肩膀上,但是他的胳膊却滑了下去,整个身子都向后仰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苏茜尖叫了一声,安德鲁试图捂住她的嘴。苏茜一直摇晃着科尔曼的身体,希望他可以醒过来。科尔曼的头把键盘压得噼啪作响,可是他的眼睛最后也没有睁开,整个人也没有丝毫生命体征。
“叫救护车。”苏茜喊道。
安德鲁把食指放在了科尔曼的鼻子下方。
“很抱歉,我也很难过。”他的嗓子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茜跪在科尔曼的身边,握着他的手,祈求他醒过来。安德鲁却强迫她站了起来。
“你这样会留下很多指纹的!走,我们现在就离开!”
“我不关心有没有指纹!”
“这的确是出惨剧,但是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安德鲁注意到科尔曼的头压住了一张白色的卡片。他把它拿了起来,发现这正是自己的名片。他的脑海里立刻涌入了一个念头,这让他暂时忘却了现在的处境。
“见鬼,不用管指纹的事情了!”他低声咒骂道。
他移开了科尔曼的头,拿起了电脑键盘,苏茜看着他做的一切,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安德鲁立刻打开了浏览器,登录了报社的信箱,输入了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
信箱里有很多他这几天没有来得及看的邮件,最上面的一封是刚刚收到的,就是杰克·科尔曼发来的。
他们之前通过电话后,科尔曼应该就开始编辑这封邮件了。最后他倒在了电脑前,应该是他的头部碰到了发送键。
安德鲁立刻开始读这封邮件,但是他意识到他邮箱里的其他信件正在一封一封地消失。
“有人侵入了我的邮箱!”
他的邮件清单变得越来越短。
安德鲁立刻摁下了两个快捷键。科尔曼的打印机工作起来。
他把打印好的纸放在了口袋里,然后拨通了911。
学生宿舍里站满了警察。救护车也赶到了现场,在确认了相关人的死亡后就离开了。尸体上没有明显伤痕,现场也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发现注射器,这就排除了外力致死或药物过量这两个死因。
只有一个年轻的学生,死在他的电脑屏幕前。录取安德鲁口供的警察告诉他这很可能是自然死亡。这已经不是第一个猝死的学生了,常见的死因有心脏缺陷、动脉瘤诱发、苯丙胺药物摄入过量,或者只是单纯因为他们糟糕的生活习惯。“这些学生为了通过考试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警察叹了口气。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尸检也证明了他的推测。目前,苏茜和安德鲁都被要求不能离开纽约州,并在24小时内前往当地警署留存笔录。
在放他们离开之前,警察给报社打了个电话,要求直接与主编通话,好确认这个名叫斯迪曼的记者今天下午是不是应该到音乐学院来采访一个叫杰克·科尔曼的人。奥莉薇亚毫不迟疑地确认了这一点。她请警察把手机递给安德鲁,说想跟他说一句话。警察照办了。
“你知道的,我会准时在办公室等你。”奥莉薇亚说。
“好的,就这样说定了。”
安德鲁把手机还给了警察。
“抱歉,这都是程序,但是我没有告诉你的上级你现在和女朋友在一起。”
“虽然我们的工作纪律并不禁止这样做,但还是非常感谢您。”安德鲁回答。
警察放他们离开了现场。
“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苏茜质问安德鲁。
“说什么?说我们让这个学生找出乐谱里漏掉的小节,结果导致他被杀了?还是说这应该是职业杀手做的,我们的假设是有依据的,因为我们几天前才碰到一个他的同事?你还记得岛上发生的事吗?当时是谁不愿意叫警察,生怕会因此终止调查?”
“我得跟克诺夫谈一谈,不管你愿不愿意。”
“随便你吧。我要去见主编,还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她才能不再找我麻烦。我把这封邮件的打印稿带走了,我要在报社看一下,傍晚时候在宾馆见吧。我很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动,小心一点儿,不要开手机。”
“你还不是已经把手机打开了?”
“我别无选择,我也很后悔。”
安德鲁需要整理一下思绪。他的位置和报社之间隔了大约二十个街区,他准备步行过去。经过一家酒吧的时候,他叫了一杯菲奈特-可乐,老板却告诉他这里不提供这种饮料,他生气地走了出去。
走在街上,他看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就进去拨了一个圣弗朗西斯科的电话。
“我是安德鲁·斯迪曼,你方便说话吗?”
“这要看你这次让我帮什么忙了。”皮勒格探长回答道。
“我碰巧出现在了一桩命案的现场,在那儿留下了不少指纹,希望你能找个同事帮我说几句话。”
“什么意思?”
“让他们告诉办案的警察我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死者最多只有二十岁。我需要一点儿安静的时间,好让我把调查做完。”
皮勒格没有说话,电话里只传来他的呼吸声。
“好吧,你是碰巧才在现场的?”他平静地询问安德鲁。
“算是吧。”
“案子发生在哪里?”
“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生公寓里,65号街。”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太清楚,不过肯定是职业杀手。”
“好的,我给他们打电话。斯迪曼,你这次又去调查什么了?”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会相信吗?”
“我有选择吗?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至少暂时不用。”
“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现在特别无聊。”
皮勒格挂断了电话。
安德鲁来到了报社门前。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纽约时报”几个字,把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走了进去。
克诺夫坐在华盛顿广场的一张长椅上,边看报纸边等待苏茜。苏茜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看起来很烦恼。”克诺夫收起了他的报纸。
“阿诺德,我现在很迷茫。”
“看来事情应该很严重,要不然你不会叫我的名字的。”
“我应该听你的话的,根本不该去那个见鬼的岛。我开枪打死了一个人,恐怕这辈子都要背着罪恶感活着了。”
“你杀了那个记者?”
“不,是要溺死他的一个人。”
“那就是正当防卫了。”
“可是当你看到一个人满身鲜血地倒在你面前的时候,是不是正当防卫也没有区别了。”
“当然有区别。不然就要换成别人看着你满身鲜血地倒在他面前了,这可是很大的区别,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你怎么处理尸体的?”
“我们把他沉在了湖里。”
“的确应该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也许我应该听安德鲁的话立即叫警察的。但是我总是不愿意听别人的建议。”
“我都不记得你已经因为这一点给我惹来多少麻烦了。我们就不用提那些你少年时代的辉煌往事了,但是如果你把指纹留在了尸体身上,就算是正当防卫,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可惜我的确这么做了。”
“你不是把他沉在湖里了吗?”
“那个人的确被扔到了湖里。但是今天下午我们和茱莉亚音乐学院的一个学生有约,到了他房间后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你在房间里留下指纹了?”
“楼梯栏杆上、门把手上、尸体身上、他坐的椅子上、他的书桌上……但是这次我们通知了警察,明天还要去警署做笔录。”
“是哪个警察负责这件案子?”
苏茜把警察给她的名片交给了克诺夫。
“我去看看能做些什么。”克诺夫接过了名片,“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但至少要让我能找到你!你的手机丢了?”
“没有,只是关机了。”
“那就打开它!我连你的人都找不到,还怎么保护你!苏茜,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这个调查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情。”
“不要再教训我了,这下你可高兴了,我决定终止调查。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克诺夫握住了苏茜的手,轻轻地拍着。
“亲爱的,要是能在几天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高兴。”
“你现在已经不想听到了?”
“恐怕已经太晚了。苏茜,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发誓不告诉任何人,至少现在不能。我本来希望能够永远瞒着你,但是情势所逼,我只好说出来。你的外祖母取走的材料比越南战场上的兵力部署计划要重要得多,上头只是放出了这个谣言来麻痹敌人。莉莉安是位坚定的反核人士,猪湾事件的发生更是坚定了她的想法。她从你外祖父办公室拿走的材料其实是我们的核武器防御系统的部署计划,更严重的是,其中还提到了我们在欧洲秘密布置的一些导弹防御基地。我们一直否认这些基地的存在,但它们的确一直在那里,很多都隐藏在森林里。现在,俄罗斯人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上头认为这种信息一旦披露出去,会给美国造成严重的外交上的后果。在我们国家,任何人都不能拿国家安全开玩笑。”
“你只要告诉他们我放弃调查就可以了。”
“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个机构想要除掉你,是中情局、国安局,还是军队?我在这些部门的朋友都和我差不多年纪,现在都已经退休了。”
苏茜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苏茜始终回避着克诺夫的视线。
“如果车子一定会撞上前面的障碍,那与其减速,等着被撞毁,还不如加速冲过这个障碍。不管你当时的理由有多么正当,他们都不会相信你的。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办法就是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些材料,然后再交给他们。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材料来讨价还价,保证你的安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不能向你的记者朋友吐露一个字,因为你们的利益并不一致。”
“如果这样也不行呢?”苏茜思索着。
“如果他们实在是太固执,我们就改变战略。可以利用那个记者,让他把一切都发表出来。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被公之于世,你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们不敢动你。”
“那为什么不直接选择第二种方案呢?”
“因为这会证明你的外祖母的确有罪。我希望我们不要真的走到那一步。但是在一个所谓的外交事故和你的生命之间,我当然会立即选择你。”
苏茜转向克诺夫,头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她真的有罪吗?”
“要看对谁而言了。对当权者来说,她当然有罪。但是十五年之后,大家都意识到了她的正确性,我们也签订了防止核扩散条约。美国人引以为豪的B-52轰炸机也闲置在亚利桑那州的大沙漠里。当然这种表面上的军备的减少也只不过是个姿态,我们只是把它们换成了导弹。”
“克诺夫,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些?”
“你会愿意听吗?我尝试过,但是你的外祖母对你而言实在太重要了。玛蒂尔德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你就把莉莉安当成了榜样。那是你童年的疮疤,我又怎么能在上面撒盐呢?”
苏茜看了看四周,冬天让整个公园都变成了单调的灰色。小径上有几个散步的人,但他们都把手插在口袋里,领子也竖了起来。
“我爬了一座山,害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甚至还不满二十岁,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证明莉莉安的清白。现在,我要继续这个疯狂的行动,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要找到证明她有罪的证据。多么讽刺!”
“我想你家人的很多事情也都很有讽刺意味。你的记者朋友哪里去了?”
“他去见主编了。”
“我知道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们俩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这么了解莉莉安,知不知道有一个地方是她经常背着丈夫带玛蒂尔德去的?”
克诺夫用手摸了摸下巴。
“你的外祖母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你去过那个岛上,相信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的外祖父是因为谁而背叛了她?”
“看,你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她辩护。关于你的上一个问题,我只能想到一个地方。莉莉安是个狂热的爵士乐迷,但是你的外祖父只喜欢歌剧和古典音乐。对他来说,爵士乐只不过是一串刺耳的噪音。每次你的外祖母弹钢琴的时候,他都会要求她关上琴室的门,并且打开消音的设备。工作原因,爱德华每个月都要去华盛顿出差,莉莉安就利用这一段时间前往曼哈顿一家著名的爵士乐俱乐部,名字好像是叫万加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但是我不记得她有没有带玛蒂尔德一起去,你为什么问这个?”
“在岛上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封莉莉安写给玛蒂尔德的信。她提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
“信上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只是一些表达她的爱的文字。她感觉到自己很危险,我从中读出了一种遗书的味道。”
“我也很想看一看,如果可以的话。”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带给你,”苏茜保证道,“阿诺德,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谢谢你一直都在我身边,谢谢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人。”
她站起身来,在克诺夫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这个充满温情的举动让他脸红了。
“对了,”克诺夫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那个叫科尔曼的人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