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箭矢并排放在一起,每一支双刃箭搭配一支四刃箭,然后再把四刃箭倒过来朝着相反的方向。接着他又用剥皮刀把一些绷带割成小条,将箭组绑在一起,做成双头箭。
尽管光点让提拉森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但还是流露出一股冷酷的笃定。他工作的时候会不时瞥一眼头上低矮的地板。他观察着,倾听着,又自顾自地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巨魔们都安置了下来。地板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他们似乎安排了一名弓箭手去睡觉——因为反正有三人都可以射击。角落里沉默的那一位虽然没睡觉,但他遮挡的光线已经明确地标示了所躺位置。指挥官是最后一个上床的,他躺下之前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静默如同幽灵。提拉森走到老陈身旁。“看我的暗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然后上楼,找出控制杆打开食品储藏室,干掉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敌人。”
“说不定他们一早就会离开。”
人类指了指指挥官的位置。“他带着一本日志。我们需要那东西。”
老陈点点头,挪步至楼梯处。提拉森停在地窖中央,取出他的双头箭,然后把双刃的那一头插入地板的缝隙中,并且将箭杆扭曲出一个弧度。他在每一只沉睡的巨魔身下都插上了箭矢,先是指挥官,然后是那两个私语者,最后是那个一直沉默的巨魔。安插完毕之后,他望向老陈。他指了指那四只箭,最后停在指挥官的位置,随后便暗示他上楼。
熊猫人点点头,蓄势以待。
这时人类猛地把第一支箭向上一刺,然后迅速扭转一番。在伤者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之前,他又已经跃到中间,重复同样的动作把箭刺入了两名巨魔的手中。他们号叫着,而提拉森已经赶到了最后一支箭的地方,同样地向上猛刺。
老陈匆匆踏上楼梯,根本无暇找寻什么机关。他直接用桶往门上猛砸。门板裂了开来,陶罐和木碗顺势滚进地窖。那只沉默的巨魔就躺在他的左手边。箭矢从他的上臂穿过,直入胸膛。他把另外的那只手伸向了地上的一把小刀,但老陈迅速抬腿踢了出去。这名赞达拉被踢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石墙之上。
另外两名私语者同样遭受重创倒在了地上。一个被利箭刺穿了腹部,另一个看上去似乎被脊椎的疼痛牵扯住了。他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插在缝隙中的四刃箭牢牢勾住了他们。伴随着厉声的尖叫,鲜血四溅开来。他们的脚后跟不停地撞击着木板,手指在地板上挠出了歪歪扭扭的抓痕。
指挥官是一名萨满,他倚在门边。脉冲般的黑暗能量正在他手中汇聚成球。垂死同伴的哭喊向他敲响了警钟。为他准备的那支箭只在肋骨处擦了个边。他狠狠地盯着老陈,墨黑色的双眼中翻腾着怨恨,嘴里咆哮着邪恶的咒语。
老陈知道若是一动不动会有什么后果,当然,如果不够迅速的话,即使动了很可能也会是同样的结果。他不再多想,奋然起身一跃。
老陈的飞踢转眼将至,而萨满的咒语也会在下一瞬完成。就在他们即将要两败俱伤的时候,一支箭击穿了地板。它掠过老陈的脚踝,然后是萨满的双手和身躯,最后刺进了这名巨魔的下颌。它生生地穿过头骨,将舌头与上颚固定在了一起。
老陈的招式落下,将这名赞达拉踢到门外,然后直飞出去落入了风暴的黑暗之中。
提拉森举着弓,箭搭在弦上,出现在楼梯尽头。“机关卡住了吗?”
当剩下的巨魔们正在一旁垂死挣扎的时候,这位熊猫人点点头答道:“嗯,卡住了。”
提拉森上前探了探那名沉默的巨魔,割断了他的喉咙。地板中央的两名巨魔显然都已经断气,但他还是过去检查了一遍。随后他挪步至指挥官安放东西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装着日志的背包,旁边还放了墨水与一盒笔。他快速翻阅了一下日志,又把它放了回去。
“我看不懂赞达拉语,但他们的谈话已经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他们也在和我们一样四处刺探。”他环顾四周,“我们把飞出去的那个也拖进来吧。然后烧了这地方?”
老陈点点头。“如此最好。我会打开地窖里的小酒桶,然后用火焰之息点燃它们。我会记住这里,然后找机会向农场主赔偿损失。”
这个男人看着他。“他们失去农场不是你的责任。”
“也许不是吧,但我会自责。”老陈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农场小屋,试图记住它有过的样子。火苗腾起之后,他随着那名人类隐入了眼前的风暴之中。
※※※
他们向西前行,那是禅院的方向。途中他们找到一个崎岖的山洞,大胆地升起了一小堆篝火。老陈很欣慰能够有这样一个沏茶的机会,因为他需要取暖,需要思考,而提拉森也需要时间去研究那本日志。
对于战斗,老陈从不陌生。他曾经这样对他的侄女说过:所见之事,他都情愿立刻忘记。忘记算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小奇迹了,它能帮你忘却最深的痛苦,如果不行,至少也能让那些回忆变得黯淡——如果你想让它黯淡的话。
他见多识广,也犯下过不少血腥之事,但是刚才提拉森在农场小屋里做的那些,他还未曾真正见过。并非是那支射穿地板的箭令他念念不忘,即使它救了自己一命。他见过太多战士的木盾被射穿后伤及手臂,由此可知在优秀的弓箭手面前,木头的防御力显然不够。这个人类是名技艺精湛的弓箭手,方才发生的事情也都在意料之中。
但老陈不确定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忘记今晚提拉森在地窖中沉着冷静准备箭矢的情景。那些箭矢都是在他的深思熟虑下设计妥当,它们不仅仅只是为了命中,还杜绝了生还的可能性。他的初衷就是为了困住巨魔。他将箭杆扭转弯曲,确保它们在进入体内之后能够锁住肋骨或是其他骨骼。
战斗中的出色表现是会带来荣誉的。在卓金村的时候,即便是提拉森和沃金村这样狙击赞达拉行为也是可敬的。这给武僧们提供了拯救村民的机会。赞达拉也许会认为这是懦夫行径,但动用攻城武器来攻打一座小小的渔村显然也算不得高尚。
老陈倒了一些茶,递给提拉森一只小碗。人类接过茶碗,合上了日志。他深吸一口茶香,然后开始品尝。“多谢。这味道相当不错。”
熊猫人挤出一丝微笑。“日志里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这萨满算是个颇有天分的艺术家,他的地图画得很好。他在各处都作了一些当地生物和地貌的速写。其中甚至还夹着一些压干的花朵样本。”提拉森用一根手指敲打着日志,继续说道,“日志的最后几页是空白的,但是页面的四角都画了一些看不出规律的圆点。不过在一些已经书写过的页面上也重复了好几次这些图案。我推测在空白页画上这些东西的,应该另有其人。”
老陈抿了一小口茶,希望这可以让自己的身子更加暖和。“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些航行标记。把页面的底部对准地平线,找找和这些圆点相契合的星座,应该就能理出一些新的头绪。”提拉森蹙起眉头,“现在还看不见夜空,而且这里的星座肯定也不一样。不过,等天气状况明朗一些,我打赌我们一定能研究出来他们的前进方向。”
“那就太好了。”
提拉森把茶碗放在日志的封皮上。“那么现在,要不要让我们俩之间也‘明朗’一些呢?”
“什么意思?”
人类回身指了指农场的大致方位。“农场事件之后,你就变得异常沉默。怎么回事?”
老陈低头看着那只茶碗,但萦绕的雾气给不出任何答案。“你杀死他们的方法,那不是战斗,那并不…”
“公平?”人类叹息道,“我预估了形势。他们有四个人,而且比起我们更加精于战斗。我必须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杀掉他们或是让他们陷入瘫痪。陷入瘫痪是指确保他们无法攻击我们——无法有效地反击。”
提拉森看着老陈,他的神情略微有些焦虑不安。“你突然那样闯进去,如果地上的两个和角落里的那个不是困在那里动弹不得,你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吗?他们会先将你碎尸万段,然后再把我解决。”
“你可以直接射穿地板进行攻击。”
“只有当我在目标正下方的时候,这样才行得通,而且我还是靠着他咒语闪烁的光亮才找准了方向。”提拉森叹了口气,“的确,我的做法是很残忍,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战争总是残忍的。但我不会对你这么无礼。我…我无话可说…”
老陈给他添了一些茶。“你可以抓捕他们。你很擅长这个。”
“不,我的朋友,我不擅长。我擅长的是杀戮。”提拉森喝了口茶,然后合上了双眼,“我擅长远程狙杀,擅长在看不清敌人模样的情况下杀死他们。我也不想这样。为此我必须困住敌人,让他们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战场上我与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如果你看到的那些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这个人类的语气中流露的极度痛苦让老陈的心一阵收紧。“你还擅长很多其他的事。”
“不,说真的,我没有。”
“机会棋。”
“我只是把那当作猎杀游戏在玩。”提拉森苦笑道,“所以我才会嫉妒你,老陈。我嫉妒你拥有让他人微笑的能力,你让大家都对自己充满信心。而我呢,外出狩猎,杀掉足够准备一顿盛宴杀的野兽,然后把它们做成别人从未享受过的精致菜肴,这些能够令人难忘。但只要你出现,随便讲述一个什么故事,就能轻易地被他人记住。你就是有这种直击他人心底的能力。而我触摸别人心底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箭杆顶端的那寸许钢镞。”
“也许那只是曾经的你,这不代表着今后你将会一成不变。”
人类迟疑了片刻,然后饮下一大口茶。“你说得对。我还是在害怕着又变回以前的老样子。你知道,我擅长这种杀戮,非常擅长。我怕自己会沉溺其中。你害怕杀戮,而我畏之更甚。”
老陈无声地点点头。他感到无话可说,因为没有什么话语可以安抚这个人类的内心。他意识到在大多数熊猫人的眼中,这就是火金派应得的下场。随心所欲也就意味着完全不在乎任何人或任何事。要杀掉远处某个看不清脸面的敌人,当然比近身作战来得轻松。火金派炽烈偏激,任何生灵在他们眼中都微不足道,简直就是邪恶的化身。
而与之相反的土水派,则会理智地引导别人对各项事务进行通盘考虑,尽量不采取行动。这几乎就是恶魔的对立面。而这种对立也正是武僧强调平衡的原因。他看着提拉森。平衡对我的这位朋友来说,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
赶回禅院的路途中,关于平衡的问题一直在老陈的思绪里徘徊。老陈思忖着自己的平衡点,大概就是在纠结应该是组建家庭,还是继续探险。他发觉如果雅丽亚在他身边,那这两件事似乎都会变得简单起来,这两条路都可以让他享受最好的人生。
回程中,提拉森对巨魔的日志进行了一番计算。“这个猜想不是那么精确,但他们是在朝着潘达利亚的中心地带推进。”
“锦绣谷——”老陈眺望南方,“古旧而迷人的地方。我只在沿着蟠龙脊往西走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识过它的壮丽,但从未踏上过那块土地。”
提拉森不觉笑了。“那我估计你快了,而且会很快。我们会在那里找到赞达拉,但我觉得没有人会乐在其中。”


第十九章
“祝踏岚掌门,保守战术在战争中往往都会被高估。”沃金转过来向着老陈与提拉森点头示意,“看到你们都回来了我很高兴。”
人类也跟着点点头道:“我也很高兴我们能活着回来。听到你的声音正在恢复可真好。”
“是的,沃金,真好。”熊猫人酿酒师微笑着说,“我可以帮你沏些茶,促进它的恢复。”
巨魔摇摇头。他注意到老陈与人类之间有些疏远,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无妨,它会自己好起来的。祝踏岚掌门,恕我直言,我们需要研究研究这个地方。”
“沃金,别急着这么严厉地评判熊猫人。是的,你可以从我们的行事方式中找到瑕疵,但是不要因此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我们没有正规军队是一种错误。要知道,我们数千年来都从未被外族成功征服,你的看法在事实面前显然站不住脚。”这位影踪派领袖把两只手爪负在身后,“从你和老陈的叙述来看,迷雾之外的世界正面临着无法预测的大灾变。你可以质疑我们对待战争的逻辑存在缺陷,但不可否认的是千年来它始终都行之有效,几乎都成为黎明日出、黄昏日落一般的准则了。”
“你的话似乎对现状没什么帮助。”
“它只是触犯了你的傲慢而已,傲慢会蒙蔽你的双眼。”祝踏岚看着地图点点头道,“可用信息的确很少,但那条溪谷并非人迹罕至的未知地,那儿早就有人居住了。而且由于最近的侵略,它已经成了难民们的庇护所。不过我们没有进行过实地勘测,也缺乏你想要的战略信息。”
“即便把溪谷隐藏起来真的如你所愿可以把入侵者与潘达利亚隔离开来。”提拉森抬眼看着地图,“这也只是在逃避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它的确可以拖慢那些制造麻烦的人。”这位年迈的熊猫人深呼吸一口,又缓缓吐出,“接下来我要给你们看的是影踪派掌门代代相传的东西,它的历史远可以追溯到影踪派成立之前。这些都是别人曾展示给我看的,现在我只是把别人给我的东西再展示给你们。我不知道先辈们的恐惧或偏见有没有抹杀什么,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被遗忘或是被修饰过的部分。现在我将要与你们分享之事,是我从未跟任何一个武僧提起过的。”
他的手爪再次背过身,随即又分开来。接着两只手掌中心便分别托着一颗噼啪作响的黑色能量宝珠。他高低不一地举着,忽然双手之间闪现出一扇窗户,金色的光芒随之蔓延,紧接着,窗口里的画面开始变幻。
“这个地区一直隐藏在徒圣陵园。拂晓之时,赞达拉部族已经在这里将魔古族的开国暴君雷电之王复活于世。他的麾下曾经有过一批忠实的仆从,但在他垂死之际,却把这些战将一一杀害——或许只是为了防止他们争夺王位,引发帝国内战。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我们能够确定的是,魔古人相信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他们认为死亡或与死亡相关的东西都可以被复苏,以做后世之用。我猜想,这大概就是他们进犯溪谷的目的。”
沃金凑近了些,这是他头一次见到魔古人的模样,不用像之前在山洞里那样只能探查他们的气息。他看着画面,开始变得口干舌燥,喉咙也隐隐作痛。魔古人据传都是由玄武墓石雕刻而来,他们肌肉健壮、神情冷酷,甚至比赞达拉巨魔还要高大。沃金承认,祝踏岚的警告确有道理,他说回忆也许会让他们看上去比实际更加骇人,可实际上即便把他们缩小到一半的尺寸,看起来依然坚不可摧。
画面中,他们正行军横跨潘达利亚,用利刃和火焰不断扩张领土,征服当地居民。熊猫人的数量不断减少,最终成为一个被奴役的种族。一些尚算幸运的熊猫人成天扮着跳梁小丑,取悦那些魔古主人。这些熊猫人居住在石砌的宫殿之中,生活相对优渥,可一旦他们的笑话冒犯了哪个主人,这种优渥便会戛然而止,换之以断头折骨之类的事情来博得主人一笑。
画面忽然切换了,沃金顿时心如刀绞。他又回到了那个差点命丧其间的山洞,但这次它不仅仅是一个破败潮湿、堆满了蝙蝠排泄物的山洞了。魔古族的男巫在里面吟唱着法咒。山洞里有一些蜥蜴蛋,抑或是鳄鱼蛋,沃金难以分辨,不过这并无大碍。这些蛋都被挑拣过然后埋在沙土中,魔法控制着沙土的温度,保持其温暖恒定。蛋被孵化之后,小生物们便会被传送到某个在巨魔看来可以称作群栖地的地方。
在沃金差点死掉的这个地方,他曾感受过魔古人所触碰的那种魔力,那是泰坦神力。这种力量曾经塑造过整个世界。而在这个地方,凡间种族通过运用神之造化,把简单低等的生物转化成了蜥蜴人。他们利用这些蜥蜴人组建了一支傀儡军队,以此维持帝国运转,让魔古人得以坐享征服的成果。
整个过程不忍卒视,但沃金始终无法转移注意力。骨骼断裂的断裂,伸缩的伸缩,同时肌肉开始撕裂,关节也不断重构。当重组完成之后,还会依次调整各个部位,获取更大的力量。蜥蜴人们伸展开来,变得更高更大,同时手指也开始生长,拇指也开始位移。数分钟内,小小的蜥蜴就完全转变成了身覆鳞甲的战士——这或许可以算作魔古人能力的证明,但更多地体现了造物者的绝对神力。
巨魔颤抖起来。难道说是这里沾染的泰坦神力给予了我生命力以抵抗死亡?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突然间他只想放声大笑。因为这意味着加尔鲁什策划了一场绝无可能成功的谋杀。
画面再次变换。巨魔的笑声哽在了喉头。这次的场景中充斥着火焰与鲜血,比适才的征服还要更让人绝望。天空布满阴霾。血红的闪电如熔岩般流过上空,碎裂的光芒笼罩了整片大地。当武僧们推翻了他们的魔古统治者时,魔力将现实世界紧紧地裹住了。他们为自由而战,并且英勇地赢得了胜利。他们用战争博取自由,英勇地迎来了胜利之日。
随着魔古帝国的分崩离析,天宇逐渐明亮,江流也不再血迹漫漫。熊猫人把战死的敌军集体葬在了徒圣陵园。他们对殖民统治者表现出的这种尊敬让沃金感到惊讶。若是他与提拉森在战场中兵戎相见,他定会把这个人类的头颅插在木棍上,然后立于十字路口,让往来的旅人都能知晓他的胜利。
熊猫人的行事准则源自他们的平衡意识。他们用敬意来消除一切的恐惧与憎恨。沃金看着墓地被一一封闭,看着战事的痕迹被藏在尘土之下,也看着潘达利亚的上空再次升腾起雾霭。这是和平的护符,可以用来遁去形迹,应对战争的可怖。这,也是平衡。他们的善良无争足够治愈一切,这种掩藏,最终也会在不再需要的时候自行消散。
画面褪去了。巨魔迎上祝踏岚的目光。“祝踏岚掌门,我能够理解,但我不想做出评断。”
“你希望事情会是另一番光景。”
“谁也无法预料世事的走向,但光是希望的确无法赢得战争。”沃金抬起手指着地图上的徒圣地区说道,“你说有人住在这里。他们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能告诉我们的很少。他们隐居在自己的世外桃源里,无忧无虑,自得其乐。他们不喜欢担负风险,不会与外界人士进行任何交流。”祝踏岚微笑着说,“他们还会鼓励那些生性热爱冒险的人离开村子,去追寻神真子的脚步。”
老陈抬起头来。“所以他们不会去打扰魔古君王和战将的墓地。”
“风暴烈酒师傅,你明白的。尽管有些魔古人存活了下来,但他们并不会造成太大威胁。我们对赞达拉知之甚少,魔古人则不然,他们很清楚赞达拉的力量。我们就是吃亏在一直相信没人会有能力或是有意愿去复兴魔古帝国。但是,赞达拉似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了。他们将雷电之王从坟墓中转移了出去,然后…”
人类抱起双臂。“…那现在,他们再次来犯是为了夺走雷电之王麾下将领的遗骸?”
“他们打算复兴雷电之王的意志与力量。”
雷电之王眼中的赞达拉,就如同加尔鲁什眼中的部落诸族。沃金点点头。“那么,有两件事我们要开始考虑了。第一,我们要明白雷电之王的首要目标就是重建自己的政权。”
老陈摇摇头。“这对潘达利亚将会相当不利。”
“没错。不过我怀疑墓中的岁月或许已经淡化了他的记忆。这里的居民们都早已忘却了他,对于他们来说,雷电之王不过是坟墓里的一具尸体而已。”人类叹息着继续说道,“然后是第二件事,那便是我们必须得阻止赞达拉的侵略军夺取陵园。”
沃金摇头道:“不,应该是阻止他们复活那些战将。他们之中似乎只有极少数几个具有唤醒亡者的力量。”
提拉森迅速点头。“明白,杀掉他们…”
“我在想,杀掉一部分应该就能起到作用了。”沃金看着祝踏岚,“而你的当务之急是让潘达利亚做好准备抵御魔古军队。现在你手头上可以调配的武僧有多少?”
“一百名。除此之外我还派遣了两倍的人手去投入后勤工作,比如运输和训练等。不过这些都不是你所指的武僧。”熊猫人扬起下巴,继续说道,“你想要的战斗力量,包括你们三位和我自己,一共有五十人。”
“五十名勇士前去阻止赞达拉入侵,并且要把传奇帝王送回坟墓。”沃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带着七个人去往墓地。至于其他人的职责分配,现在就来讨论清楚吧。”
※※※
“你这可不是在取悦我,尼尔赞船长。”面前那只俯伏在地的巨魔丝毫没有抚慰到卡拉的心灵,“你查清楚了全歼我们斥候小队的那个凶手的身份,并且希望以此获得我的褒奖。可就算他真的是曾经在卓金村作战的那个人类,又有什么用呢?你应该了解,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一具尸骸,而不是还能继续战斗的弓箭手。”
“是,我的女士。”
“萨满的日志丢了,这是最令我感到不快的一件事。那本日志本该归于我手,可现在想来已落入了那个人类和他的熊猫人盟友的手中。”四周还站着许多旁观的军官,若是眼前的这个巨魔胆敢出言反驳,那她定会亲手宰了他以儆效尤。在之前的那支侦察队覆亡之后,尽管深知再想抓住那几个凶手已是颇为渺茫之事,卡拉还是又把他派了过去调查。
她抬起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换成跪姿。“你能赶回来上报,并且把部下在东面布置妥当,也算是立功了。不过,若你能记下那个人类在渔村的脚印,然后识别出他在此地的足迹,那便再好不过了。你应该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有用一些吧。”
尼尔赞船长努力仰起头。“您真是太大度了,我的女士。但愿那场熄灭了农场大火的风暴没有掩去脚印。”
她合起双手靠在嘴唇前,停留了一会儿又放下,然后点点头。“你们都带上各自的部下,在我们的预定路线上分散开来。假设敌人已经知道了你们正在向前推进,在各个路口以及适合埋伏的地方都要小心提防敌人的武装力量。你们,以及你们的士兵都最好打消掉撤退的念头。被敌人快刀斩乱麻好过在我手底下被千刀万剐。”
“最好能留下一些活口,对他们进行拷问,套出他们知晓的一切信息。如果遇到带有政治影响力的人物或是军官,把他们直接带给我,然后处决这些人的家人,焚烧掉尸体,把头颅钉在十字路口。我方斥候的牺牲,熊猫人逃不了干系。我们的每一个牺牲,都要让这些野蛮物种十倍奉还。最后,从所有的俘虏里选出一个释放回去,要年幼的或者是年迈的,没有战斗力的,让这个人去散播我们的故事。”
她身子往前探了探,勾着手指托起尼尔赞的下巴说道:“尼尔赞,至于你嘛,我给你一个大福利。你将会负责这笔血债中人类需要承担的那部分。你和你下属的行军距离将会是最远的。我要你找出联盟军队的集结之处,然后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抓捕俘虏。这些俘虏最好是人类,狼人也行,不得已的话就拿精灵凑数,再捎上两三个矮人或者侏儒。我要让他们以十二倍的代价来偿还我们的牺牲。这一批俘虏不得释放,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自己的人手为何失踪。”
“是,我的女士。”
“然后把这些俘虏带到战将们的墓地,届时我自有用处。”她站直了身子,“你们都去吧。成功之时给我回报。”
岸边飞沙走石。十几名巨魔船长奔走回到自己的部队。她强忍着心中的愉悦目送着他们离去。他们不会让她失望,因为她下达的是一个不会失败的任务。要想成功,就必须建立信心。接下来还有着难如逆天的任务在等着他们。
她转过身,忽然感到一名魔古人的影子笼罩了她。“早安,尊敬的蔡南。”
“你把你们的牺牲看得太轻了。换作是我,我会为每一位牺牲的战士让熊猫人付出一百条性命的代价。”
“我有考虑过,但我们占据的十字路口太少了,而且也没那么多木桩。”她淡然地耸耸肩,“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杀下去,杀到让你的主人满意为止。”
“死掉的熊猫人恐怕不足以娱乐他,死掉的人类或许可以。”这个魔古人诡异地笑着,那笑仿佛解释了为何执行死刑之时一定要戴上头罩,“你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类以及熊猫人,还有之前的那个巨魔,这些会大大地让我的主人欢心。”
“如此,那我便会尽我所能去达成。”她鞠了一躬,“我会将他们亲自奉上,让雷电之王饮尽他们的灵魂,饱餐他们的痛苦。”


第二十章
沃金发觉自己被困在了梦境——抑或是幻境中,他不太敢肯定。不过梦境通常会在他开始思考所见所闻的时候消散。而幻境,种种迹象表明丝舞者所给予的幻境有着相当的分量,这意味着他必须仔细领会。
他的脸正藏在一张仪式面具背后。他对此很满意,因为这样一来,无论是否进入到了赞达拉体内,别人都看不见他的表情。这一次与之前附身提拉森的经历截然不同。沃金感觉到这副身躯非常“巨魔”,甚至比他自己的身体还要“巨魔”。他环顾四周,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回到了那个所有巨魔都是赞达拉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