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因果关系。“第六人”显然害怕我会有新的进展,于是放弃了秘密研究通过第三扇门的方法,改为大张旗鼓地封锁门的所在地,即使这么一来会暴露第三扇门的位置,他们也在所不惜。
几分钟后我到达克托尼亚,先以隐形模式在城堡上空俯瞰了一番,想摸清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第六人”在安诺拉城堡外设下了某种魔法护盾,这道半透明的穹盖将城堡及其周边地区完全隔离。护盾里面更是驻扎着一整支“第六人”大军:步兵、坦克、自动武器和载具将城堡围得水泄不通。
有几个猎手公会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们正在进行第一波攻击,试图用战术核弹来炸开防御护盾。每次爆炸的光芒都让人双眼昏花,但视线恢复后,就会发现护盾依然毫发无损地挺立当场。
随着新闻散布,聚集的猎手越来越多,对护盾的攻击也一刻都没有停止。各家公会将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武器都砸到了护盾上。但核弹没用,火球没用,魔法箭也无济于事;有一队猎手甚至想挖地道直接深入敌后,却发现护盾的覆盖范围达到了三百六十度,从头顶到脚下,毫无死角。
当天晚些时候,猎手中的几个高阶法师对城堡施放了一系列预言系法术,他们在留言板上说这个护盾是由非常强大的特殊物品释放的,物品名叫“奥斯瓦德之球”,只有满级的法师才能使用它。按照该物品的描述信息,它能以自身为源点释放一个球形的护盾,周长达半公里。该护盾不灭且不可渗透,而且能蒸发任何与之接触的东西。只要操控它的法师一动不动,保持双手放在奥斯瓦德之球上的姿势,这个护盾就永远不会消失。
接下来的几天里,猎手们用尽了一切手段试图轰开那道护盾。魔法、科技、传送、法术反制、特殊物品统统试了个遍,但一切终告失败,护盾隔开的短短几米仿佛成了天下最遥远的距离。
绝望的气氛很快在猎手群体内蔓延开来。不少独行侠和公会成员都开始考虑起了举白旗投降。“第六人”坐拥水晶钥匙,还把别人拦在了第三扇门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所有人都相信比赛“终将在哭声中落幕”。
虽然局势非常不利,可我努力保持着冷静。“第六人”还没有打开第三扇门,但现在他们的时间很多,可以有条不紊地研究。总有一天,他们会解开谜题。
我绝不放弃,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也不算结束。
跟那些老电子游戏一样,这只不过是进入了全新的、更难的一关罢了。新关卡往往需要新策略。
—个全新的计划,一场疯狂的冒险,一次孤注一掷的赌博在我脑海中慢慢成形。我给阿尔忒弥斯、埃奇和索托各发了封邮件。在邮件中,我详述了如何才能找到第二扇门并且拿到水晶钥匙。确定他们三人都收到邮件后,我马上开始了计划的下一个步骤。这是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部分,稍有差池,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到了现在,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我要打开第三扇门,不成功,便成仁。
指巨牙鲨,又名巨齿鲨,史前的巨大鲨鱼。
英文名Excalibur,正是石中剑的名字。
按照《龙与地下城》规则,侦测法术也属于预言系。
等级 3
外面的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安诺拉年鉴》第17章,第32段
0028
IOI保安终于来抓我的时候,《冲向天外天》(1985年由乔·丹特导演)只播到一半。这片子讲的是几个孩子在他们家后院造了架宇宙飞船,后来却真的被外星人邀请到宇宙中的故事。虽然只是部儿童电影,但它真的很棒。我差不多每个月都会看上一遍,它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
屏幕边缘有个小窗口显示着公寓的外部安全监控画面,我看到IOI信用与收集部门的车停在大门口。然后四个穿着长筒靴、头戴防暴头盔的保安从上面跳下来跑进了大楼,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衬衫的家伙。当他们拿出IOI工作证通过安检走向电梯的时候,我已经切到了大厅内部的摄像头。
现在他们正在上来的路上。
“麦克斯,”我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恐惧,“执行一号安全指令:克罗姆,山地之王。”声控程序下达后,电脑开始在绿洲和现实里同时执行一系列的程序操作,把包括麦克斯在内的本地数据统统打包上传到了网上。
“马——马——马上,老大!”随着麦克斯开心的回答,公寓瞬间就进入了最高级防备状态。强化钛合金防弹门在防盗层后面咔嚓一下上了锁。
走廊的监控录像里,四个保安已经离开电梯,正向我这赶来。走在前面的两个家伙握着等离子焊枪,另外两个则端着军用级别的电击枪。那个穿衬衫的走在最后面,手里拿着记录板。
这并不叫人吃惊。我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轰穿这扇公寓门,然后把我抓走。
他们来到门前时,扫描仪把侦测到的信息传了过来,来者的资料被呈现在屏幕上。这五人均为IOI信用与收集部门的成员,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带走布莱斯·林奇。依照该州联邦法律,我公寓的门马上向他们敞开,不过我刚才关上的防弹门依旧把他们挡在外边。
当然,这些条子早已料到自己会遭遇额外的安全门,这也正是他们有等离子焊枪在手的原因。
穿衬衫的人走到四个保安前面,伸手按下门上的对讲按钮。他的名字和岗位马上出现在了屏幕上:迈克尔·威尔逊,IOI信用与收集部,员工号IOI-481231。
威尔逊看向监视摄像头,愉快地笑了笑。“林奇先生,”他说,“我是迈克尔·威尔逊,为IOI公司信用与收集部工作。”他举起那个记录板,“你已三个月没还IOI的信用卡贷款,欠费达到了两千美元。因记录显示你尚处在失业状态,所以被我们判定为无偿还能力之人。依照现行联邦法律,你必须接受强制性的契约服务。在还清债务以及罚款之前,你需要在我们的契约工部门服务。”威尔逊指了指旁边的保安,“这些先生们是来帮助我把你带到新工作岗位的。我们要求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入。请注意,我们有权带走你的所有财产,当然,它们会被出售用以偿还你的债务。”
威尔逊说这段话的时候有如机械般流畅,不带一丝停顿。我猜他肯定重复了这些话无数次。
在短暂地停顿后,我通过对讲机回答道:“当然,哥们。先让我喘口气,马上就开门。”
威尔逊皱起眉头,“林奇先生,如果你在十秒内不开门,我们就有权强行进入你的房间。而强行进入造成的财产损失,包括物品的损坏和维修费用,都会加到你的债务账单上。”
说完这些,威尔逊从对讲机器前退开,朝身旁的人点了点头。一个保安立刻打开了焊枪,枪尖的颜色很快转为亮橙,他开始切割我的钛合金防弹门。另一把焊枪则对准了几尺外的另一处。看来对方想在门右边的墙上剜出一个洞。这些家伙熟悉每间公寓的结构,他们知道墙比合金门更容易对付。
可惜,我已经用钛合金加固过公寓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了。他们切完水泥后就得对付这些高强度的合金。不过这最多只能拖个五六分钟,他们迟早会进来的。
我听说IOI的保安给这差事——切开住所把里面的人抓出来——起了个昵称,叫作剖腹产。
我干吃了两片专为今天而准备的抗焦虑药。实际上,我今早上已经服用了两片,但它们似乎不起效。
关掉《绿洲》全部窗口,把账户的安全等级调到最大后,我打开了积分板。它没有发生变化。“第六人”尚未赢得比赛。几天前,积分板上就是这十个名字。
高分榜
1.阿尔忒密丝 354,000
2.帕西法尔 353,000
3.IOI-655321 352,000
4.埃奇 352,000
5.IOI-643187 349,000
6.IOI-621671 348,000
7.IOI-678324 346,000
8.索托 347,000
9.IOI-678330 347,000
10.IOI-699423 346,000
阿尔忒密丝、埃奇和索托在收到我邮件后的四十八小时内都通过第二扇门并拿到了水晶钥匙。阿尔忒密丝因为得到水晶钥匙的25,000分而重回第一位,比我高出了1,000分。
收到邮件后,他们都一直在试图联系我,但是我没有接他们的视频请求、回他们的邮件,或是理睬他们的密语。我没理由告诉他们自己想做的事,他们不但没法帮我,而且更可能会劝我放弃这疯狂的计划。
但木已成舟,无路可退了。
我关闭积分板,凝视了自己堡垒般的住所一眼,心想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它,然后迅速地深吸了几口气,就像深海潜水员在做准备,接着,我点击了视野中的登出图标。绿洲消失,我出现在自己的虚拟办公室里,这是个储存在硬盘里的独立模拟程序。我打开了操作系统,输入电脑的自毁指令:屎尿横流。
进度条出现在屏幕上,硬盘正在被格式化。
“以后再见,麦克斯。”我低声喃喃。
“再见,韦德。”麦克斯在被删除前向我告别。
即便坐在塑料椅子上,也能感觉到外面传来的热量。我脱下面罩,眼前尽是从墙和门上的切缝中涌进来的烟。公寓里的空气净化器可对付不了这么多烟尘,我开始咳嗽。
切门的保安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那个曾经叫作门把手的冒烟金属圆圈伴着重重的碰撞声砸落地面,着实吓了我一跳。
拿着焊枪的保安退后一步,换另一个保安上前在刚切割出来的金属洞上喷洒冷凝剂,免得在爬进来的时候被烫着。
“确认完毕!”有人在走廊上大喊,“没有可见武器!”
拿着电击枪的保安第一个钻过了洞口。瞬息之间,他就冲到了我的右前方,用枪指着我的脸。
“别动!”他大喊,“否则够你喝一壶的,听懂没?”
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保安是在我住进公寓以后亲眼见到的头一个人类。
第二个进来的一点都不懂礼貌。他直接用塞口器堵住了我的嘴。这是例行公事,免得我再开口对电脑发出指令。不过他们根本不需要操心,因为在第一个保安进来之前,装在电脑里的小型燃烧弹就已经爆炸了。现在我的电脑不过是堆熔渣。
安上塞口器后,他摁下按钮松开了我的触觉衣,然后像扯布偶猫一样把我从触觉椅上拉了起来,扔到地板上。另一个保安则摁下了防弹门的开关,大门敞开后另外两个保安也跟着衬衫男威尔逊冲了进来。
我在地板上蜷成球状,双眼紧闭,不由自主地颤抖。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会把我带到外面。
“林奇先生,”威尔逊笑着说,“我在此将你逮捕进公司。”他转向保安们,“让回收队上来把这里清掉,”他扫了房间一眼,注意到正在冒烟的电脑,于是看着我摇了摇头,“真蠢。我们本可以把它卖掉帮你还债的。”
我无法说话,只能耸耸肩,朝着他比了比中指。
我的触觉装被留给了回收队。因为这么一来我便一丝不挂,他们又丢给我了件一次性的蓝灰色连衣裤和一双大小差不多的塑料鞋。连衣裤的质地让人想到砂纸,一穿上皮肤就痒得很,可由于双手已经被铐上了,所以挠痒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把我押到电梯前,苍白的日光灯在这里投下大片阴影,让人仿佛置身于什么黑白恐怖片之中。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为了显示出自己一点都不害怕,我一直在哼着小调。后来保安举起电击枪,才让我安分了下来。
大厅里,我被套上了连帽冬大衣。他们不希望我得肺炎,作为一份人力资源,我现在是IOI的财产组成部分。他们随后把我带出大楼。这是我半年来第一次体会到阳光打在脸上的感觉。
外面在下雪,到处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不知道气温确切是多少,但我知道自己从没感到这么冷过,阴风拂面,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右脸。
他们把我扔进运输车的后厢,里面已经坐了两个被绑在塑料椅上的契约工,这两个今天一早便被抓的人都戴着面罩。对IOI的保安而言,抓我们大概和回收垃圾一样,只是每天的例行工作。
在我右边的契约工又高又瘦,大概只比我大几岁,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另外一个契约工则胖得出奇,我甚至无法确定他的性别,只能先把他/她当作是男的。他的脸被一簇脏兮兮的棕色头发遮住,鼻子和嘴则罩着一个像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粗大的黑色管子连接着面具和地板。我正在想它的用处,就看到那人颤抖着弯下腰,朝管子里呕吐。一阵真空吸尘器般的声音后,呕吐物顺着管子滑进了地板。不知道IOI是把它装进了容器里还是把它直接抛到了外面。大概是装起来吧,这样他们才能分析这些物质,把结果填进契约工的档案。
“你不舒服?”一个保安拿走塞口器的时候问我,“不舒服的话就直接说出来,我给你张面具。”
“我很好。”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好吧,如果你害我最后得清理这节车厢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明白后悔俩字儿怎么写。”
他们把我摁倒,绑在那个瘦子对面的椅子上,两个跟着我们步入车厢的保安把等离子焊枪放进柜子里。另外两个则关上门,爬进了驾驶室。
引擎点火,车子缓缓离开公寓的时候,我扭头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看着我生活了一年的房子。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依然能认出四十二楼那处被喷漆涂黑的窗户,它后边无疑就是我曾居住的房间。这会儿回收队八成已经到了那里。我的所有物品都会被拆掉、估价、标签、装箱,然后送到拍卖所去处理。房间清理完后重建外墙和安装铁门的钱会先由IOI支付,但不消说,它们最后肯定会加在我欠IOI的账单上。
差不多到了下午,公寓入住申请名单上的某个家伙就会幸运地收到一条信息,告诉他申请已经通过,而到了太阳下山、新租客住进公寓时,所有先前住户的痕迹都会完全消失。
我正看着窗外城市的道路,保安突然伸手把一个面罩摁到了我脸上。视野顿时切换,我发现自己正坐在沙滩上的一张长凳上,对面落日的火烧云燎遍了半边天。这一定是用来安抚契约工情绪的模拟系统。
我用被拷上的双手拉下面罩。那个保安对此没有注意,或者他根本就不关心。我再次望向窗外。上次看到这里的景象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想知道外界的环境是否有所改变。
语出1982年的电影《野蛮人柯南》,克洛姆是野蛮人之神。
英文中粗俗的俚语,可能也指美国硬核金属朋克唱片公司Robotic Empire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