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刚才与卫空空决战的谢白衣。

第五节

长街远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灯光。

谢白衣的人虽然已来到了北方馆,但他的眼睛却仍然遥注着远处的灯光。

温无意悠悠一笑。

“听说你刚才与卫空空决一死战。”

谢白衣缓缓点头。

温无意微笑着,道:“你现在仍然活着。”

谢白衣又点头。

温无意接着道:“所以卫空空现在必己是个死人。”

谢白衣忽然叹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的说道:“他还很年轻,而且剑

法也很不错,尤其是他那绝招‘醉斩天魔’,更是令人大叹为观止。”

温无意脸上似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道:“卫空空已经使出砍脑袋剑法中的那一手

绝招‘醉斩天魔’?”

谢白衣道:“不错。”

温无意道:“但你仍然没有被他斩杀于剑下。”

谢自衣道:“也不错。”

温无意道:“现在卫空空想必已感到很冷。”

谢白衣摇头。

温无意一愕。

“他已是个死人,又怎会不冷?”

谢白衣道:“他的确已浑身冰冷如雪,但他并没有觉得冷,因为死人是没有感觉

的。”

温无意眨眨眼,道:“说得有理。”

谢白衣道:“他已没有感觉了,但我有。”

温无意道:“谢前辈的感觉,是怎样的?”

谢白衣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替沈青鹤报仇。”

温无意道:“你真是要去找龙城璧算帐?”

谢白衣冷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龙城壁?”

温无意笑了笑。

“当然不会,而龙城壁也绝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杀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目光忽然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其实卫空空死得很冤枉,这件事本来和他也

没有什么关系。”

温无意摇头道:“谢前辈此言差矣,像卫空空与龙城壁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徒,实在

杀之不在,你又何须耿耿于怀!”

谢白衣目光一转,落在那年轻公子的身上。“你姓柳?”

年轻公子点头。

谢白衣又道:“你就是那个葬花公子柳红电?”

年轻公子缓缓说道:“在下正是柳红电。”

谢自衣脸色一寒:“葬花公子,说句老实话,你在江湖上的名誉,实在不怎么好。”

柳红电悠然道:“怎么好,就是糟透了的意思,在下也知道,我的名誉实在糟透。”

谢白衣讶然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柳红电淡淡一笑。

“为人之道,若不能留芳百世,又何妨遗臭万年?那总比浑浑噩噩虚度一生好得

多。”

谢白衣脸上木无表情,道:“你果然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插口道:“他这个人并不太危险,危险的只是他的剑。”

谢白衣眉头一皱:“一个人有了危险的剑,这人无疑也是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道:“他若是你的朋友,对你就不会有危险,而且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他还

可以帮助你度过险境。”

谢白衣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不,”温无意淡淡一笑,道:“虽然你们以前互不相识,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

是朋友。”

“谢白衣望了柳红电一眼:“他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儿论交?”

温无意道:“当然愿意。”

谢白衣道:“他为什么要我做朋友呢?”

温无意道:“因为你们敌汽同仇。”

谢白衣摇头:“我不懂。”

温无意道:“你岂不是很想杀龙城璧么?”

谢白衣道:“想得要命。”

柳红电突然道:“我也要杀他,甚至不惜要跟他拚个同归于尽。”

谢白衣目光闪烁。

“你和雪刀浪子结下什么梁子?”

柳红电道:“他强奸了我的姐姐。”

谢白衣双眉一挑:“你姐姐是谁?”

柳红电沉声道:“是个女尼。”

谢自衣突然一怔:“她已出家?”

柳红电的目光变得更深沉,咬牙道:“她本来是个很乐观、很快乐的女人,但为了

龙城璧这个畜生,她削发为尼。”

谢白衣叹道:“男女间的事,实在有大多不如意的事,我也曾年轻过,也曾为这种

事恼过,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当和尚。”

柳红电冷笑道:“别把你和我的姐姐相提并论。”

谢白衣道:“我不配?”

柳红电冷冷道:“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她是个女人,而你却是个男人。”

谢白衣一呆:“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柳红电怒道:“你若是个女孩子,给人骗掉童贞,然后又遭遗弃,当你心灰意冷,

出家为尼之后而那人又缠着你,接着迷奸于庵内,然后又一去不返,还对别人说‘滋味

大不如前’,你将会怎么样?你若是她的弟弟又会怎样?”

谢白衣又是呆住,完全的呆住。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将

会把这衣冠禽兽一片一片的撕开。”

柳红电摇头,他说:“我不想撕开这个人,只想给他一剑!”

把一个人一片一片撕开,这人必死。

若给柳红电刺了一剑,这人无疑也是必死。

谢白衣终于道:“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最少,我们是敌汽同仇。”

柳红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渐趋平静。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雪刀浪子近年来在江湖上颇负侠名,想不到却是个衣冠禽

兽。”

他背负着双手,接道:“无论怎样,天劫宫都一定帮助两位,为中原武林除此恶

贼。”

温无意的说话,听来正气凛然。

柳红电的姐姐,她的遭遇也的确令人值得同情。

但有一件很有趣的事,谢白衣却给蒙在鼓里。

——柳红电根本就没有一个做尼姑的姐姐。

——他根本是没有姐姐的。

但他现在却有了一个朋友。

一个和他敌汽同仇,誓杀雪刀浪子的“老”朋友。

第六节

夜静。

窗外忽然下着毛毛细雨。

在北方馆西南半里外,有一座很幽雅的庄院。

这是温无意的宅院。

在大厅里,一个头戴高冠,十根手指总共戴了六只玉戒的赤发老人,已在闭目沉思。

这老人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脖子右方还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

这本是温无意的家,但这赤发老人却像是这座庄院的主宰。

庄院内每一个人都对他很恭敬,就像是忠心的猎犬看见了主人一样。

温无意也不例外。

赤发老人坐在大厅里最舒适的一张豹皮大椅上。

但温无意却只是在他的左首。

赤发老人沉思了很久,忽然道:“谢白衣真的杀了卫空空?”

温无意立刻回答:“不错。”

赤发老人道:“这件事,你查清楚了没有?

温无意道:“属下已派人到王胡子那里查过。”

赤发老人目光一亮。

“哪一个王胡子?”

“西村口那一家长生店的老板。”

“查出了什么?”

“谢白衣杀了卫空空之后就叫玉胡子派人去收尸。”

“王胡子认识卫空空?”

“不错,”温无意道:“而且属下派去的人,也已认出被杀的人,确实是卫空空。”

赤发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缓缓道:“这件事你干的很出色。”

温无意说道:“这件事,属下不敢居功。”

赤发老人一笑,道:“你怎么客气起来?”

温无意道:“事实上,令谢白衣大动无名肝火的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赤发老人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不是你,是谁?”

温无意道:“是顾十行。”

赤发老人“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他。”

温无意道:“这件事全是他的功劳,他的确干得很好。”

赤发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本座一向觉得他很不错,想不到他还很有智谋。”

温无意道:“虽然他后来也吃了一场败仗,但那全然是因为在酒家中出现了另一批

强敌。”

赤发老人道:“你是说医谷谷主许窍之,和那一群叫化子?”

温无意道:“这些人的力量,倒也不可轻视。”

赤发老人冷冷道:“许窍之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

他双眉紧皱,接着:“他们不但是江湖上三大奇侠,而且彼此问还有很深厚的感

情。”

温无意道:“我们干掉了卫空空,非但龙城璧不会罢休,许窍之也不会坐视不理。”

赤发老人冷冷道:“你是否感到害怕了?”

“不!官主莫以为属下贪生怕死。”

原来这赤发老人,就是天幼宫的主人,也就是江湖上人人闻名变色的天劫魔君阎一

孤!

第七节

阎一孤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是江湖上七大恶魔之一。

昔年令江湖大乱的七大恶魔,现在就只剩下了阎一孤一个而已。

阎一孤与龙虎天尊二人,向来都是死敌。

这一次龙虎天尊被陷害,以致武功尽失,也全是阎一孤的杰作。

温无意是阎一孤最信任的一个心腹份子。

事实上,温无意对阎一孤也确是非常尽忠。

阎一孤又坐在那张豹皮大椅上沉思。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温无意:“樊巨人是不是已经背叛了我们?”

温无意道:“这浑小子为了杜飞萼的事,非常震怒,他到处找寻柳红电,要为杜飞

尊报仇。”

阎一孤冷冷笑道:“此子有勇无谋,殊不足虑。”

温无意道:“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是个极难缠的脚色。”

阎一孤道:“连卫空空都已被解决,龙城璧又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温无意道:“只是龙虎大尊二人,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

阎一孤道:“他们武功已失,也不足为虑,但斩草除根,我们还是非杀他们不可。”

温无意道:“这个自然。”

阎一孤道:“谢白衣剑法厉害,你们能令他去对付雪刀浪子,此计的确不俗。”

温无意道:“但属下对他还是不很放心,所以属下又花了二十万两银子,聘请葬花

公子柳红电,助他一臂之力。”

阎一孤沉吟片刻,道:“雪刀浪子的性命,虽然不容易取掉,但出价二十万两,却

是未免大多了一点。”

温无意脸色一变,道:“这二十万两,是由属下的北方馆里垫付出来的。”

阎一孤道:“这笔帐由谁来付?”

温无意忙道:“属下能有今天的日子,全仗宫主暗中支持,这二十万两,就由属下

付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