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却是例外。这一个杭州唐门的大少爷,居然也在这里出现了。
看见了唐竹权和时九公,司马血也只好乖乖认命。
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忽然不见了。
时九公气得呼呼的叫道:“这小子他妈的不要命!这小子他妈的不要命……”
他一面大骂,转瞬间却连唐竹权也不知去向。
庭院深处,晨雾锁住小楼。
小楼风轻帘不动。
铮!铮!铮琮!铮琮!
琴音忽起,琴音仿佛很清脆,如在耳边,又仿佛从虚无缥缈的远处散发出来。
它有如情人亲昵的呼吸,又像是过眼烟云般的幻想,似欲永远停留在空间,又似是
无法再多耽阁一刻。
琴音一奏三章。
三章之后,还有三章。
直到九章奏毕,琴音始休。
雾中、帘里,一人轻轻鼓掌。
“好一阕九转流云,小姐琴艺,已是绝世无双。”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听来很平淡,好像没有半点感情。
“你来了?”很久之后,小楼中才传出了一个少女冷漠的声音。
“我早就想来,却是直到如今才有空闲的时候。”
“你本不必来,又何须托词自辩?”这少女的声音比琴音更清脆,但语气却渐渐变
得比冰还冷:“我的琴奏得怎样,也不必你来欣赏。”
“我不配听你的琴?”
“不是不配,而是不该听。”
“我不懂。”
“你该去听的琴音,是虎弦琴,九绝天杀琴,风雷琴
“住口!”男人的声音甚是不悦:“这些都是杀人的琴声,虎弦大师,九绝魔君、
天风五雷叟,全是天劫宫将来要产除的对象!”
少女冷冷道:“助纣为虐,葬花杀人,我对你早已心灰意冷。”
“你再说一遍!”
“你走!”
“算是下逐客令?”
“不错。”
“你莫忘了我是谁。”
“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是谁,你是个冷血杀手,你是个比禽兽还更不如的葬花公子柳
红电。”
说到这里、晨雾里突然响起了一下清脆的声音。
那是打耳光的声音。
接着,少女冷笑。
“你最好杀了我,你不杀了我就是个懦夫!”
葬花公子柳红电杀女人从不眨眼,但这一次他能下得了手吗?
飒!一阵衣袂飘舞的声音忽然响起。
珠帘抖动,一个锦袍人从小楼内飞跃而下,这人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小楼下,两书童垂手而立。
他们都知道主人的心情很不愉快。
雾仍未散,葬花公子却已炔快不乐的离开了这里。
柳红电悻悻而去,楼头一片恬静。但这份恬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半个时辰之后,忽然蹄声骤响。
五匹快马,五个浓眉大目的汉子,突然闯到这小楼之下,勒马停下。
这五个汉子身材魁梧,尤其是最后一人,更是身如铁塔,拳粗如钵,仿佛连马儿都
承受不起这个人的重量。
事实上,他胯下的马儿,也的确特别吃力,嘴角己冒出泡沫,气喘不已。
这铁塔般的巨汉,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
他把一张条子插在刀锋上,然后把短刀向小楼上怒射过去。
笃!
短刀射在小楼一根本柱上。
一只软若无骨的手,轻轻把短刀上条子拿起。
但这张条子却立刻被撕成碎片,四下飘散开去。
铁塔般的巨汉冷笑。
“臭婆娘好大的架子!”
楼上珠帘不动,没有反应。
巨汉忽然喝一声,道:“臭婆娘,快让你的孙女儿出来,否则俺一把火就把这座鸟
楼烧掉。”
这巨汉怒目圆睁,脾气开始发作。
珠帘终于掀开,一个杏袍少女探头向下面望。
“你是谁?嘴里不干不净的!”
巨汉怪声道:“俺叫樊巨人。”
“河北樊家堡主?”
“正是樊堡主!”樊巨人叫道:“你是陆太君的孙女儿?”
杏袍少女道:“你是找陆太君还是来找我?”
樊巨人道:“既要找陆太君,也要找你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野丫头!”
杏袍少女脸色一变。
“樊保主,这里可不是河北樊家堡,岂容你在此撒野?”
樊巨人“呸”二声:“俺要摘下你的脑袋,然后再宰掉陆太君!”
杏袍少女脸色煞白:“姓樊的,你当真以为陆坪小筑无人?”
樊巨人道:“管你有人无人,你们统统都要变成死人!”
杏袍少女退回帘内。
樊巨人又穷吼道:“你若再不滚下来,俺就冲上去把你碎尸万段。”
就在他大叫大吼的时候,小楼外忽然出现了两个老妪。
这两个老妪一个发白如银,另一个却是头发枯黄,有如一堆杂乱的枯草。
樊巨人嘿嘿一笑:“来得好,你们两人谁是陆太君?竟然养出了一个混帐的孙女
儿?”
白发老妪冷冷说道:“陆太君不在这里。”
黄发老妪缓缓道:“要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草包,凭咱们妹妹两人已很足够了。”
樊巨人大笑。
“好!俺是草包,看你们又有多大的能耐。”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四个巨汉已抢先出手。
两老妪武器是一刀一枪。
白发老妪身材矮小,但用的刀却是长达四尺的鬼头刀。
黄发老妪用的是一双短枪,每一杆长三尺,乃是熟铜铸造,份量也不算轻。
四巨汉已排成了一个刀阵。
他们虽然都是用刀,但每一把刀都并不相同,其中包括了柳叶刀、大砍刀、屠刀、
缅刀。
四种迥然不同的刀,四种绝不相同的刀法。
他们的刀法各具特殊的威力,四刀合一组成的刀阵,力量当然不可小觑。
但两老妪毫不畏惧。
使用鬼头刀的自发老妪一声冷笑,与使用大砍刀的巨汉交手。
铿!
两把刀的份量却极是沉重,交击之中,金铁锋鸣之声简直是震耳欲聋。
刀声中,黄发老妪的一双短枪也和使用柳叶刀的巨双打得激烈无比。
四巨汉互相呼应,人影乍合又分,刚才使用大砍刀与自发老妪动手的巨汉,忽然又
转过来与黄发老妪的双枪杀得难分难解。
白发妪岖已给使用缅刀的巨汉缠住。
她们以二敌四,而对方的刀法又甚是不弱,她们看来很难讨得好去。
飒!
刀光疾闪,使用缅刀的巨汉已在白发老妪的左臂上划下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白发老妪年纪虽已一大把,但战斗之心极强,纵然受伤,亦咬紧牙关拼下去。
樊巨人冷冷一笑,道:“两位老人家何苦为了那野丫头而牺牲了性命?…
白发老妪怒道:“你要动她一根汗毛,除非先把我们两个宰掉……”
说到这里,左腿上又吃了一刀。
但黄发老妪的形势却比她好得多。
使用大砍刀的巨汉虽然凶猛,但黄发老妪的一双短枪,却比毒蛇还刁钻,终于在他
右肩上刺穿了一窟窿。
这一枪虽然未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但却己令他无法再战下去。
樊巨人脸色一变。
“莫大洪!”
使用大砍刀的巨汉咬了一咬牙,道:“你可别理会我,总之堡主的事情,咱们无论
如何一定要办妥……”
突听一人冷笑,“荒谬!荒谬!想不到樊家堡上上下下,全是荒谬而又荒谬的东
西!”
樊巨人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那人回答道:“是你老子!”
只见一个奇胖无比的胖子,捧着一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蹒跚地从一丛密林之内走了
出来。
樊巨人脱口道:“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胖汉淡淡一笑:“你一看就知道老于是唐竹权,果然有点眼光!”
樊巨人道:“这是樊某与葬花公子柳红电的事,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唐竹权嘿嘿道:“你若是去找葬花公子算帐,老子一定大加拥护,说不定还会自动
请缨成为你的先锋。”
樊巨人道:“俺现在就是先要给葬花公子柳红电一个报复和教训。”
“报复个屁!教训个鸟!”唐竹权挥臂冷笑:“小仙子跟葬花公子柳红电根本就完
全是两个人,和陆太君更是毫无关连,你要找葬花公子,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找陆太君
和她的小孙女!”
樊巨人一楞,道:“小仙子本来就和柳红电是同一路的人,俺先把她解决,有什么
不妥?”
唐竹权道:“谁说他们是同一路的人啊?”
樊巨人道:“他们一向都有来往,而且过往甚密……”
“那是以前的事,而且就算他们来往甚密,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大丈大讲究的是
恩怨分明,你现在糊涂的见人就咬,岂不像只疯狗?”
樊巨人吸一口气,良久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竹权冷冷一笑,道:“趁现在陆太君还没有回来,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大不了老
子在小仙女面前,为各位美言几句,相信总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樊巨人沉思半晌,才又问道:“小仙女真的不是和柳红电朋比为好?”
唐竹权道:“你若不相信老子,大可以去问龙城璧。”
樊巨人道:“龙城壁在哪里?”
说到这里,密林中又传出了另一个人清朗的声音:“樊堡主,我们又碰头了。”
那就是雪刀浪子龙城壁的声音。
只听得龙城壁淡淡道:“我和唐竹权都已查得很清楚,小仙女非但没有助纣为虐,
而且还极力劝阻柳红电,不要再干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樊巨人道:“你说的都是真活?”
龙城璧慢条斯理的从林中出来,慢慢的说道:“你可以当作我是在骗你,但事实的
确也是如此。”
樊巨人叹息一声,终于道:“我相信你,我们走。”
他说走就走,唐竹权和龙城璧已令他改变了主意。
夕阳西落,一匹青骡,驮着一个老头儿,在官道上缓缓地望南而走。
青骡瘦弱,幸好它驮着的老人也是没几斤肉,似乎一阵大风都可以把他从骡背上吹
掉下来。
老头儿本是一身白衣,但现在白衣已被尘埃玷污,变成了一块黄,一块白。
白衣老头的手里有一只铜葫芦,葫芦里有点酒,他似乎是个很吝啬的人。看他的样
子,好像很想喝酒,但却又不舍得一下子就把铜葫芦里的酒喝光。
骡子仿佛越走越慢,白衣老头也不着急,虽然西山夕阳已渐渐的沉了下去。
夜幕渐垂,路上越来越是黑暗,也越来越是恬静,倏地,一阵飞鸦从芦苇丛中飞掠
而起,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但白衣老头无动于中。
他又把铜葫芦往嘴里送。
他仍然是那副老样子,浅尝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