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想过跟她共度终生。但这个念头并没有强烈到非卿不娶的地步,他从来不愿意勉强别人,也并非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佩媛是他心里的神女。但她心里只有另一个男人,何况太后的心思他明白,她是想通过这桩姻缘来保住程家。

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更不希望他与她之间的婚姻在夹着另一个人之外,还夹杂着政治。

“母后。此事宜三思。”

“我已经三思过了,就这么定吧。”太后深深望着他,“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你们,这次就看我的面子,答应了吧。我调教出来的女孩儿,不会太委屈你的。”

她拍拍他的手,进了殿内。

他接连几日都没有进宫。

往日在军中叱咤勇猛的他,这会儿却怂了。

太后带着他们兄弟出生入死,这个要求并不算过份,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底气反对。但佩媛会怎么想?她向来有主张的。她心里明明有人,如今却要迫于无奈嫁给他,她会不会委屈会不会气愤会不会心伤?

他忽然有些恨起魏彬。

他若是个男人,为什么不来提亲?难道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情意吗?

皇帝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寻魏彬。只要他来提亲,他自然会帮着程家答应这门婚事的。也就是说,只要魏家来提亲,他就不必纠结了。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派了人下去。

半个月后消息传回来了,魏彬已经成了亲。

消息像晴天霹雳,他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了亲。但他私心里竟又有隐隐的喜悦……这么说来,她还是有可能转身接受他的是吗?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

不说的话,他怕她心里一直怀着期盼,说的话。他又怕伤害她。

他纠结的时候,太后已经下了懿旨。

他惊恐地闯到宫里又闯到程家,看到她安安静静在窗前坐着,看到他来,她顿一下然后微笑抬头,“怀恩哥哥。”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看到她这么平静。到底是放了心。

只要她不觉得伤心难过就成。

大婚很快举行。

新婚夜里她娇美动人,对儿女情长什么的不大热衷的他心底也十分激荡。

他很小心地对待她,怕她嫌弃他粗鲁。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很温柔贤惠地尽她的职责。

日子很平静。

但他仍然不知道怎么跟她进一步。

明明已经成为夫妻,他总觉得与她还有距离。

有一天跟当时还是世子的吴国公喝酒,回到家看到她坐在窗前写字,他心里有了柔情,悄悄走过去想要吓她一跳,可是他看到的,是魏彬画给她的一副扇面。

他浑身如被冷水泼下来。尴尬地站在那里。

她也慌忙起身,脱口解释:“我只是在整理东西,想把它烧掉!”

她不知道她的焦急看上去多么狼狈,也多么伤人。

他勉强笑道:“好好的东西,烧掉做什么?画的很好呢。”

她把下唇咬得灰白,忽然间当着他的面,徒手将它扯了个米分碎!

“我说过我是想烧了它!”

她的脸激动得泛出不正常的红晕,愤怒染红了她的眼。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气。

他把那些碎屑捡起来,堆放在桌上。

一连几天他也没有往她那里去。倒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不久后太医诊出她有身孕,他到底还是高兴地蹦到她房里,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对她嘘寒问暖。她也特别温顺,很悉心地照顾自己和肚里的孩子。

后来他听身边人说,她把从娘家带来的几件字画都清理出来烧掉了,都是画的蛮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烧,但王妃看上去并不甚在意。

他心里动了动。可回想起当初她看魏彬的眼神,又还是狠狠心装了糊涂。

冬天里宋澈出生了,好威猛的一个小家伙,出生的那日皇帝和太后都来了,给了这个孩子最大的体面。

他很快长成个神气的小家伙。

有了孩子,他跟她之间的话也多起来。

而这个时候,万家突然出事,万氏父亲当年犯下的旧案被翻出来,皇帝着他协办,而这个时候万氏找上他,当街跪在青石板上,满脸皆是伤痕,与之前贵气的娇小姐截然不同。

她面临充作官妓的危险。

他略有不忍,买下了她。

但当时他并没有把她带回去的打算。即使他与她也是幼年情谊。

他与佩媛之间还没有理清,他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佩媛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她着厉得海去见了万氏,然后自己又亲自去了一趟,但她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就回了王府。

这之后,她就沉默了。

依然尽着妻子的义务,但却力不从心。

他跟她解释来龙去脉,她也静静地听着,然后抱着睡着的宋澈跟他说,要带他去就寝了。

他浑身的劲像是使在棉花里,虽然面上看来他们之间一直都很平淡。

那年腊月,魏彬进京述职,魏夫人递了帖子请求拜见。她没见。

他认为她心里一定还惦记着魏彬,便逐渐心灰意冷。恰逢言官又参他庇护万氏是属扰乱朝纳,他咬牙,便把万氏以妾之名带回了王府。

其实也风平浪静,佩媛从来不是爱争风吃醋的人。

万氏体贴热情,尤其一张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沉闷的王府,因为她而热闹起来。

再后来便有了宁氏。

之后她又把顾氏给了他。

他渐渐成为世人眼里正常的王孙公子,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端亲王府由他这里开宗,他需要子嗣儿女来繁衍他这一支,这是祖宗家法,也是受太后允许的。

直到有一日他突然病倒。

宋澈当着她的面冲他痛哭吼叫,他说是他害得她成这样,她挣扎着把宋澈扯回去,不准他这么说。

他并不知道她病得这样重了。

更不知道这病是从什么时候而起。

他在她床前脚榻上守夜,跟她道歉,她说她并没有怪他,王府不应该只有宋澈一个后嗣,万氏与宁氏都是名门之后,相信她们会知道怎么做好自己本份。她只有一个要求,她们绝不能伤害宋澈。

话说开了,人轻松了,但是这一切都迟了。

太医也回天乏术。

那年冬天,她去了。

从此,宋澈视他为毕生仇人。

第422章 番外番 公主

前世今生.

大胤朝建国两百年,从一开始一统南北的雄威到如今,已经渐显疲态。

徐家第七代皇帝幼时便有大抱负,誓要力挽狂澜使大胤这枯木重新焕发生机,他十九岁登基,接连办了几件大事,先是把驻守西北的三名居功自傲的大将给撸了,然后是下了大本钱治理水利,再然后重视科举大力选拨贤材,很是亢奋了一阵。

这本来没什么错,但是这样一来,原先依附大将的一大批将官突然就惶惶不安了,他们觉得皇帝是要铲除老臣忠臣,尤其是被奸臣迷惑,于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攻京师,好在鲁国公出兵及时,这才镇压下来。

然后是治水利的事,工部花了十万雪花银把黄河历年水患最为厉害的一段治好了,但是因为朝廷腐朽,皇帝的爷爷在世时国库就开始亏空,所以这十万两银子一出,朝中就闹饥荒了。是年太后甲子大寿,所需银两都是从几位亲王郡王府集攒的。

户部没有办法,又只得增添了一点赋税,那几年,百姓们看皇宫的眼色里都带着点绿光。

皇帝养了一帮得力的锦衣卫,对这一切自然是知道,他也觉得很失败,很没有面子,本来他治水是为了百姓,到头来倒还落下了满身不是。

可是这件事还没过去,从他身为太子时就已经在他身边当权的宠臣突然又被十几个臣子联名弹骇,说他借着替皇帝选拨贤才的机会培养党羽买官卖官。

成尺高的证据堆在御案上,而且领头弹骇的人里还有当初一举镇压了边关造反大军的鲁国公,皇帝没办法,只得下旨杀了他。

但是因为这件事。皇帝对鲁国公还是心生了一丝不满。毕竟死了的宠臣私下里还是给他办过许多事的,他精明狡猾,又善解人意,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忠臣贤臣能办得好的。

鲁国公虽然地位稳固,但身边却有人倒霉。

徐滢的母亲淑妃就是这个倒霉蛋。

她是鲁国公的女儿,当年鲁国公立了战功。皇帝对他简直如同看待自己的亲叔父。人家官已至一品,除了财帛之外并不知道再赐封他一些什么为好,于是就听了底下臣子的建议。纳了他的长女为妃,而且一进宫就纳为了四妃之一的淑妃。

淑妃这个人,长得不如妹妹漂亮,脑子也没有人家够用。但是她的憨实使她刚进宫那两年倒也甚得帝心。

可是自当鲁国公参倒了宠臣之后,皇帝对她就有些敷衍了。连还在襁褓里的徐滢都瞬间失宠,本来答应好的赐一等的端康公主,结果变成了二等的昭和公主。

淑妃也没有办法。妹妹陈氏也是干着急。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嫁人,空有一颗想帮姐姐的心。却苦于身份不能做得更多。

徐滢就这么长到四岁。看多了淑妃对处境的束手无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可又能怎么样?这天下是她爹做主。本来以为自己也就庸庸碌碌地等到长大嫁人。嫁人才半年的姨母却在这个时候把她一棒子打醒。

她被姐姐们嘲笑,觉得好丢脸好气人。第一次咬紧牙关让太监弄来两只死耗子,打算悄悄塞在姐姐们的被子里吓唬她们。被姨母发现了,她先是严肃地告诉她这样做的后果,然后才告诉她怎么达到既能治人又能保护自己的方法。

她照着做了,然后居然成功了!

之后她便在姨母的指点下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当然,像她那个年纪,居然能变得这么厉害,有时候自然忍不住得意,在兄弟姐们面前她暂且不敢,但是别的人可以呀,听说袁侍郎的女儿也进宫来了,淑妃要去太后面前做陪客,她也跟着去,然后就见着了一个上身着红衫下身着绿裳的臭丫头!

她正值逐步绽露锋芒之时,看到居然还有这副模样穿着的千金小姐,当场憋住了,但太后让她带着她出来玩耍,于是她到底没忍住,噗哧笑起来。

她并不觉得笑两下有什么要紧。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啊!虽然皇帝对她们母女不如从前宠爱,可她到底身后还有个权势显赫的外公啊!大胤朝中文官属袁家名望最高,武将之中却属鲁国公府气势最盛。

皇帝就算对鲁国公不满,也不能不慑于他的权势。隔三差五地他也要到淑妃这里走走,过问过问徐滢的日常几句,宫里妃子们心里看不起淑妃,面上却都得对她和和气气,私下里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包括皇后也得给淑妃两分面子。

要不然淑妃出了点什么事,她们各自娘家能太平得起来么?

所以,平日里明争暗斗是有的,但也没有人真敢不计后果下死手。

所以,徐滢是真有底气的。

没想到,这个红配绿的臭丫头居然几步冲过来就抢掉了她手里的糖!

不但抢掉了她的糖,她居然还敢狠狠瞪她!

徐滢当然不肯示弱,这可是宫里,这可是她的家,她居然也敢跟她撒泼!

她扑过去,当即抓着她头发跟她撕打起来。

想起来,她跟袁紫伊一个贵为公主,一个贵为首辅之女,却常常一见面便撕得不可开交,大约也是从这个时候养成的毛病了。

太后她们当然出来拉架,她被淑妃带回去跪了两个时辰,还打了十下手心,听说袁紫伊回府也被袁夫人罚抄了二十遍女训,还当面作下保证,再也不跟她打架。

袁夫人是填房,人不坏,但跟袁紫伊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好。因为袁家那么大一家子人下来,总少不了挑拨离间的人。很可惜她们俩都被利用。

徐滢知道这些事也是姨母告诉她的,姨父这两年在姨母辅佐下,官运亨通,与袁紫伊的父亲过从甚密。她让徐滢好生跟袁紫伊交朋友。袁紫伊虽然生母不在,但到底是袁家嫡出的小姐,徐滢有个这样的闺密,会有好处的。

徐滢心里很不以为然。

不过既然姨母这么做,她就还是勉为其难地做好了。

她到袁家去做客,恰巧袁家老太太也教训过袁紫伊,她也收起一身刺招待她来了。

两个人都不吝对方。无非机械地做着些消遣的事。但是一来二去。渐渐地关系又有所好转。

她们常常在园子里荡秋千,袁紫伊喜欢做针线,徐滢用不着做。就陪着唠磕。有时候唠着累了,就换个地儿,上她房里吃水果,冬天里老太太房里银丝炭烧得早。她们就挪到上房里暖阁里歪着。歪着歪着睡着了,老太太还细心地给她们盖上被子。

总得来说。不吵架的时候她们之间还是处得下去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年的牵绊。

可惜的是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常常荡着荡着秋千会因为谁力气用大了而发飚,歪着歪着八卦又会因为对方跟自己意见相左而争得面红耳赤。

终于愈演愈烈。导致最后居然在婚事上也较起了劲。

徐滢是无所谓嫁谁的,不过姨母觉得董畏更适合当她的驸马,她仔细想过也没觉得什么不妥。而袁紫伊胸大无脑。她却觉得何驸马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因此一直有着幻想。她敢让她选不成董畏。那她就也让她嫁不成何驸马!

这件事令得她在婚后许久也还在苦笑。

因为她们本不该是这种人。

但偏偏谁也不肯先成熟一些。

成亲后她跟驸马各睡各的过了三个月才同房。她看到何驸马就总会想起袁紫伊,这日子根本没法过,更别提什么一心一意过日子。尤其在她无意中看到何驸马跟她身边的宫女眉来眼去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就很不屑地心里暗想,这姓袁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让人打听董府的情况,居然更让她心下快活。袁紫伊嫁过去第二个月董畏就下娼馆里狎妓了。快活完之后她心里又暗沉沉地,她一向信任姨母,总以为她的眼光世间无敌,没想到她这次却也看走了眼,这董畏竟不是个东西!

与姨母再见面的时候她就说起这件事来。姨母也沉默着,片刻才说道:“董畏的确不是什么端方公子,但是人家董家有权。你嫁给他虽然得不到他的忠贞,但他一定能让你如虎添翼。”

姨母说完这席话就走了。对于她冲动地对待自己的婚姻,她心里还是有点生气的。

徐滢明知道,但也不曾去撒娇讨好。

董畏和何驸马她一个都不想要,嫁给什么人,他们能不能助她更强大,她并不那么在乎。权力总是有止境的,而权欲却没有止境,她有目前的风光地位,已经足够。难道,还真要当一回太平公主吗?

她的两个姑母,晋阳和淮阳两位长公主都是势大而豪放之人。

大胤这些年下来安逸奢华腐蚀了不少贵族的心,两位长公主各养着好几个面首。随着徐滢地位渐长,与她们接触也频繁起来,而且因为我行我素,也成为众公主里最得她们意的一个。

她们在公主府隔三差五摆酒设宴,徐滢总是常客。

她们让面首侍侯她,她既不反对也不让他们挨近自己。

她在她们纸醉金迷里看到愈来愈浓重的空虚。

她才只有二十岁,如今日子过得已如等死的老太太一般,她感到异常的虚无。

前十八年的日子虽然憋屈糟心,但总算有目标。

如果她什么都有了,也不知道该为什么而奋斗了。

她去相国寺上香,一个人坐在禅室里发呆,意外发现袁紫伊也进了寺来。

她躲在佛像后听她祈祷,听到她祈求菩萨保住她肚里的孩子。

那一刻她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孩子?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

她从来没想过要生何驸马的孩子。

连跟他在一起她都觉得心烦,怎么会想跟他生孩子?

可是袁紫伊她想生董畏的孩子。而且她的眼里还有希翼。

生个孩子,真的就能够使一个女人变得光采焕发吗?

她回到府里,看到一见到她就立刻堆着笑行礼的何驸马,终究觉得没有意思。

遇不到令她心里舒服的人,她依旧不想怀他的孩子。

而让她感到奇异的是,当初把何驸马视为意中人的袁紫伊,现如今居然心甘情愿给董畏生孩子……

她感到很可笑。

男女之间的感情这么不可靠吗?

不过这种话若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显得不那么厚道。

她到底还是在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淡淡问他生孩子的事。

太医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她有心疾,不适合生育,否则有生命危险。

她笑了一下,一连好多天都懒洋洋。

晋阳长公主给她推荐了两个少年,长公主以一逼过来人的口吻告诉她,像她们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梦想找个两情相悦的知心人,没有哪个有本事有自尊的男人肯当附马,肯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肯当驸马的,还不都是冲着她们这帝女的身份?

她没有说话。

因为她觉得很对。

她这辈子确实遇不上个知心人,可以一起比肩携手共度这枯闷的余生。

就算有人肯说对她有真心,她也不会相信。

何驸马不知怎么听到她不能生育,居然敢趁着她午睡时在隔壁跟她的宫女厮混。

她午睡醒来时宫女两脸潮红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出来了。

她虽然没有强霸到不准驸马守身如玉的地步,但这样玩花样她却忍不了。

他们再鬼混的时候,她就带着人把他们给狠削了!

袁紫伊来看她的笑话,但没多久,她小产的消息也传来。

徐滢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然后不知怎么就心口疼了。

她万没有想到这就是她的死期。

不过也好,其实她也厌倦了这种生活。

除了身份与成就,人还是要保有点目标,有点希望,才算圆满。

第423章 番外 外君子如竹

程家原本是靠战功发的家,但是功勋又不显赫,在大梁朝中算是不上不下的。

子弟们到了冀北侯父亲这代,渐渐有些不思进取的意味。

老太夫人为了儿孙着想,一直思虑着给长子娶个背景硬实的大家小姐,最后她看中了吴家的二姑娘。吴家是文臣,不算出类拔萃,但子弟中用。

吴家大姑娘嫁到芜州黎家当大少奶奶,而黎家与先帝又曾有私交,老夫人看中的不光是吴家,还是他们大姑奶奶所嫁的黎家。

而这位二姑娘,与黎家大奶奶乃是最为亲近的同胞姐妹。

不得不说老太夫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她过世后没多久,黎大奶奶——也就是后来的大太太的女儿,被先帝赐婚嫁给了太子为正妃。而后数年过去,太子妃黎氏又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皇后。

黎皇后遵巡母上的意思,对姨母一家多有提携,没多久又把不能生育的表妹接到了宫中,如此,程家真就渐渐起来了,而且继任的冀北侯还娶到了湖州沈家的大小姐,这可真是羡煞了那帮往日瞧不起沈家的人。

程筠对这段家史简直烂熟于心,所以从小格外自尊自觉。

冀北侯夫人出身耕读世家,对儿女们的教育自然也不会疏忽。程筠与母族这边的人往来得多,再加上太后又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从未有一刻放松。即使他明白程家后戚的身份,按大梁惯例,是永不能入朝当官的。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空读这一肚子书有什么意义?如同一个武功盖世却被囚禁在山中的剑客,永远也没有用武之地。

人人都道他淡泊沉静,却不知道他有时候也会颓废到觉得人生无望。

冀北侯做寿那几日,他眼看着富丽堂皇的家里愈发光彩,索性借着脚疾为借口,躲到了撷香院。

反正府里待客的人挺多,不差他一个。

他在房里看书看的挺好。那房门咚一下就被人踹了开来。

他看见一个有着一双狡黠亮眼的人,穿着略大的衣袍张大嘴站在那里。

弱不胜衣。

当时他这样想。

可这明明是个男子……

“小侯爷。”这人不知怎么忽然跟他施起了礼。

他看看他身边的家仆,点点头,微笑了。

他当时也只觉得他机灵有趣而已。但接下来。崔嘉和冯清秋的出现,使他对这个自称徐镛的人又起了几分兴趣。能让这一对脸上挂不住的小吏,胆子可不小。

这一日的平静,被他的出现激起了浪花。

但,也只是浪花而已。

转瞬即逝。

他没有想到。他还会再遇见他,而且是在那样不经意的抬望下,更而且,他发现,他居然是个女人!

这次没有石头落水,也激起他心里的涟漪来了。

他不是没见过动人的女孩子。

但是他所见过的女孩子,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胆大到令他心下骇然——大梁风俗虽已经不如前朝那么严苛,可也极少人敢女扮男装出街,更没有人敢扮成男装去到衙门里当差!而且她的坦然自若。他竟从来没在别的人脸上见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为她捏了把汗。

他不觉地出现在河堤上,给她解了围。

他看见宋澈紧拽着她的手,只觉得宋澈于她有威胁,却从来没想过,他们那电光火石之间,竟然还酝酿着情愫。

不是他粗心大意,是宋澈本就不是会轻易看得上女孩子的人,他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呈现着别样魅力的徐滢。竟然也会打动宋澈的心。

他有意无意地打听徐家的事,想探听出她这么做的原因。他层层剥茧,终于知道她们在徐家过得多么辛苦。

他身为外人,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唯有帮着她应付这个困境过去。他知道,他们需要这份差事。

因此,他竟然也不能与她更进一步。因为他还要顾忌她的苦衷,装成对她扮男装的事一无所知。

而他没想到,在他小心翼翼地做这些的时候,她与宋澈竟然早就有了那么多接触。

等到他听到他们订亲的消息。他那股背负了十余年的困顿便又袭卷而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心,或许从一开始并未惊艳,但几次接触下来,却又似润物无声的春雨,那种牵挂与思念渐渐就浓厚而且真实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等待合适的时机,却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不是宋澈而是别的人,他还是会努一努力的,如果只是宋澈追求她,他也是会去找她问问的。

可惜都不是。

不但宋澈看中的人他不会去争,他们两情相悦,他更加没有理由横插一脚。

他倒是真心祝福他们的,只是越发觉得自己的命运难以选择。

打小太后就告诫他,身为后戚就得谨守后戚的本份,远离朝政,勤于持家,身为后戚,他是没有资格与皇室子弟争长短的,而且宋澈是他的亲表弟,他也绝不可能跟他争长短。

他注定只能背负着这个爵位,无论何时都以为家族尽到他的职责为首任。

他也做不出来为了占有而不顾一切。

他眼看着她像一只飞燕,滑过窗前又飞去了别处。

他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在依然如故的淡泊表面下默悼还未开始便已逝去的情意。

他高兴她与宋澈琴瑟和鸣,欣赏她处事调停的能力,赞赏她洞察一切但又不露锋芒的稳重,怀念她站在伍门寺花前那一刹那的娇美。

日子变得跟遇见她之前差不多,除了变得更加困顿。

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人,也许他会遵巡父母的安排与某个门当户对的闺秀成亲,但是既曾遇见,再苟且将就,又总多了几分心意难平。

他不知道余生还能不能再遇见一个令他困顿的人生荡起波澜来的女子,但是他总觉得,再没有像她这般会在不经意间就击破他心湖的人了,那种激荡的心情,并不是说有就有的。

第424章 和番外 狮子和小狮子们

(一)

宋澈带阿陶出去了几次,每次都被他害得被徐滢骂,心里气得很。(无弹窗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鳳凰小说网】)

这日被徐滢骂完,他立刻就拉着阿陶到了园子里:“你要是再告我的状,下次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阿陶想了想,说道:“父亲在威胁我吗?”

宋澈怔住:“我这哪里是威胁?我这是跟你商量,商量你懂吗?”

阿陶道:“不懂。”

宋澈无语了。

隔日夜里徐滢披着睡袍歪在榻上看帐,宋澈走进来:“太后华诞又快到了。咱们送点什么好?”说着他偎在一旁,目光在她胸口睃来睃去地徘徊不去。徐滢笑着拿了单子给他,他顺势就朝她嘴上吻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东边炕上玩着棋子的阿陶不知道几时走了过来,站在榻下仰着下巴好奇地盯着他们俩。

宋澈四肢血全往脸上涌,顿时羞了个面红耳赤。

徐滢倒是淡定地坐直,清嗓子道:“你父亲在跟我商量送什么寿礼给太后呢。”

阿陶狐疑地看看宋澈又看看她,说道:“可是父亲跟我商量事情的时候,没有啃嘴啊。”

宋澈冲他扬了扬拳头。

“你父亲跟你商量事情?”徐滢瞄一眼宋澈,笑道,“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