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他妈倒霉透了,倒不是真怕他们去告他什么的!凭崔家那点面子,就算他们真有证据控告他,凭崔家在朝堂的脸面,那也伤不到他的根本!

现在章子落在徐家手上,而且他们还知道了崔家败落的秘密,必然不会再让他们拿回去。而崔伯爷当初也确实没提到劫囚的事和订婚约的事,他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死丫头到底是什么妖孽?!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们不要再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扯嗓子叫喊着,撑地爬起来,指着徐滢又要发恨,到底咬咬牙又把手收了回来,轮番瞪了他们几眼,拔腿往街头冲去了。

“要不要追?”商虎问。

“不必了。”徐镛摇头。“追也没用,崔涣为人狡诈,而崔嘉性子浮躁,他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以增加泄密的风险。”

他们只想从崔嘉这里套取些秘密而已,目前并不想把事情弄大闹得不可收拾。且老是拿捏个傻子有什么意思?他此番失手,崔涣必然不会饶他,让他滚回去受他老子的教训,岂不更有趣些。

第188章 坑爹的命

这里一路无话。

等到声嚣远去,先前商虎他们藏身的对面的树梢上才又轻飘飘跳下两个人,沿着街头一路回了冀北侯府。

崔嘉顶着青肿的大花脸回到府里,崔伯爷与崔夫人早就收到讯迎出来了!

见到他这副模样已是吓了一跳,等到他吞吞吐吐把前因后果一说,崔伯爷气到差点没直接对着廊柱往上撞了!

“我竟然养出你这么个废物!”

话没说完一脚已往他身上踹去了!

他就知道这些事不能跟他说,一说必定惹祸!这下好了,本来中间还隔着层窗户纸,大家不挑破,徐镛他们就是再聪明,猜得再多东西那也只是猜测,崔嘉这么一闹,搞得他们心里全都有数了!现在多半连当夜出事的经过都已经怀疑上了,他日后还怎么去拿回那章子?!

万一逼急了人家真把那章子给毁了呢?

又万一把他当年那点事捅到宫里去了呢?

虽然说当初那矿是没开成,可是皇帝要拿你那是很简单的事啊!

他气得两眼发黑,捂着心口闭一闭眼,抽出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跳起来,怒吼着又往他身上扑去:“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崔夫人连忙跪地哭劝,正好路过的次子崔韦也舍身扑到崔嘉身上来求情,这才好歹将他拉开。

余延晖睡得正香,半夜里又倒霉地背着药箱匆匆赶到广威伯府。

近来京师外伤的人似乎比往年多得多,他是不是该考虑多招几个坐诊大夫了?

金鹏传来崔嘉被暴揍的消息,徐滢就能放心安睡了。

崔嘉把崔家的秘密吐露出来,崔伯爷决饶不了他!真把他告到都察院。崔伯爷把他保出来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到时候不但他毫发无损,她这个未过门的世子妃就已经先落个张狂的名声在外头了,那可划不来。

而且眼下徐少川怎么死的还没有答案,若无生死之仇,又何必把人生弄得那么复杂纠结。

这不崔家那点破事儿她跟徐镛心里都有谱了么。

崔家这章子背后的钱必定来历不正,所以崔家夫妇绝口不敢把这秘密泄露出去。只等着徐滢一嫁过门便拿着这章子去取钱。

而当初徐少川为什么会在跟崔伯爷结下儿女亲事之后回来忧心忡忡。必然就是因为他事后察觉到事有蹊跷,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徐少川会在那种情况下触及到崔涣的秘密?当时的情况不是崔涣正被人劫囚。事件的中心不是在窦旷吗?

就算真如她所推测,窦旷跟崔家这笔钱也有关系,那么为什么偏偏是在那个时候?

于是到如今又还剩下两个最后两个疑问,一是这个劫囚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以及他有着什么目的?二是此外徐少川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他的死跟崔涣有没有关系?

假如徐少川是死于崔涣之手,那当然崔家就不会是这模样了。

不过这些也急不得。想从崔涣那老狐狸身上套得真相,还得见机行事。

这章子被徐镛扣了下来。

崔伯爷不敢耽误崔嘉差事,踹的不是明面地方,第三日便就又上衙去了。

徐家继续替徐滢操办嫁妆。

杨氏近日老捧着帐本。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时而去铺子看看经营状况,时而又去庄子里看看收成。近日又张罗起要重新给她打家具的事来。

因为原先打算嫁去崔家,因此家俱什么的竟是早早打制好了。伯府世子夫人的身子虽然远不如王府的世子妃,但那会儿没分家,都是公中出钱打造的,比大姑奶奶的规制好些,也够得上体面,但如今看起来却有些掉价了。

杨氏便想重新打一套,可总共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重新再制也是难了,于是她又愁着是买木头重做还是去直接买现成的。京师有两家做檀木的手工质量都不错,但尺寸上又难得那么标准。那就只能选择现做。

现做的话未免就赶了。

这日伍云修往府里来送过聘吉日,正碰上来府里送木头样子的人,回到王府便跟端亲王说起这事来。

端亲王想了想,说道:“你去工部看看,他们手下工匠多,又有现成的地盘,需要打哪些,让他们直接跟徐夫人商议便是。”

工部里能人多,彼此又有默契,又熟悉宗室新房里的一些细节配备,交给他们再省心不过。

杨氏这里得了消息自是松了一口气,当即着苏嬷嬷和管事罗顺一道拿银子去看木头不提。

宋澈将养了大半个月,终于坐卧起立不成问题,只是尚不能骑马,只能坐车轿,令他觉得别扭。

不过这样总算能够出门,打从圣旨下来他便没见过徐滢,虽然有关于她的消息不绝于耳,但总归不如见到真人痛快。

这日夜里便就着流银跟徐镛传了话,晚饭后乘着轿子悄悄往徐家来。

徐镛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因此很知趣地出去找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见的一本书,把书房让了出来。

宋澈心情很澎湃,端着一脸的正经没话找话:“那姓崔的竟敢跟踪你,还敢突袭你,你怎么不让徐镛一剑削了他?”

别的倒不怕,他还没那个胆子敢动她的性命,主要是万一跟着跟着发现她的好来,那可怎么办?

商虎他们办事真不利索,要是他在,肯定让那姓崔的这辈子都不敢再混京师。

“怕什么?”徐滢坐在对面,拿茶碗盖一下下划拨着杯里的茶,“下次我跟着你,不就成了?”

宋澈看到她这样神态心里便禁不住一跳,再听她说出这句话,又连跳了两跳。再看看她那近在咫尺的眉眼鼻唇,心里又荡漾了。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吃了口茶望着窗外残月道:“卫所那案子看起来很棘手,我恐怕经常要下卫所,到时不可能总呆在京师。”

“卫所?”徐滢抬起头,笑说道:“成啊,到时你什么时候去,告诉我。”

“你也去?”宋澈顿了顿。

“要不然呢?”徐滢似笑非笑睐着他。

第189章 袁姓官人

宋澈满腔的春花乱飞,忍不住说道:“那就去吧。”

刚刚还端着的他忽然就高兴起来,烛光下的他就像颗小太阳一样明媚四射。

徐滢望着他有些出神。

宋澈决定还是跟她说些正经的,于是道:“我明儿就回衙门了。下个月武举开试,我得去坐镇。去年五军大演练的时候中军营输得惨不忍睹,下次演练是明年,我得在这里次武举上好好把关,挑几个得力的出来撑撑门脸儿才成。”

徐滢挑眉,武举么。

她虽然不懂武功,但徐镛的身手给他中军营长脸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这种事论不到她说,徐镛能不能中都凭的是他的本事,一来他不会愿意在这种事上走后门,二来宋澈也不会答应给他开后门,她只要安静地闭上她的嘴就成了。

“正好等武举完了,我们就该成亲了。”他看她不言不语,以为她因为他转开话题而觉无趣,因而自己又转了回来。“等我们成了亲,就帮你办袁家捐官的事。那缺我已经让人留着了,没什么问题的,回头我让徐镛去替袁怙找顺天府调下户籍。”

他其实比她更盼着这一日,只是不像她张嘴就能说出口而已。

徐滢对他的安排没有意见。也已经不打算再逗他下去。

这里再说了几句话,正觉气氛融洽,流银就来催回府了。

宋澈几乎要往他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来。好不容易见个面,而且还只能在屋外四面都有人的情况下斋坐着,连让他多留会儿都不肯,简直是欠骂!但考虑到这里是徐家,他也只得缠缠绵绵地回望了她几眼。由她送着走出院门来。

两个多月看着虽然难熬,但手头事情一忙也过得很快。

宋澈回衙之后太子便把卫所的事交回给他了,这不只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宋澈自己的意思,他身怀武艺却居然中了刺客暗算丢了这么大个脸,别说这京师内外卫所上下与他不合的看笑话的多了去,他自己也过不去这坎。

如果他不把这奇耻大辱给雪了,岂不让人笑话一辈子?将来屯营里还有谁会听他的?

为了跟徐滢往来传话方便。他把徐镛又调到了身边。

他们这么调来调去的。衙门里小吏也习惯了,原先还当他们有一腿,如今才知道原来不止一腿是有两腿。徐镛连妹妹都已经许给宋澈了,还有他们什么好说的?

当然也有机灵的察觉到真徐镛来了之后的变化,通过种种线索疑心起徐镛换了瓤,但到底没有依据。而且人家如今是个宋澈的大舅子,他们更不能乱说。

因着这层关系。就连林威刘灏他们原先跟徐滢混得极好的一帮小吏们也对徐镛客气起来。

吃饭不约了,吃零嘴儿不邀了,围树底下开八卦会的时候也避着他了。徐镛观望了两日,便就主动邀请他们去庙前大街吃酒听曲儿。一来二去,大伙儿又渐渐接受了身为王府世子内兄的他,八卦的时候也叫他了。瓜子也能分他一半。

但徐镛自己仍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当初听说端亲王想把徐滢娶进门做儿媳时,他就开始各种调整心态。但不管调整得多么好,赐婚圣旨公开之后,面临着周围诸多变化,还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尤其当徐少泽爱攀附的名声在外,在之前徐滢与宋澈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这冲击可想而知。

总之人生百态,令得他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也感受十分深刻。

但这些事他从来没当杨氏和徐滢提过半句,徐滢有时候会问一问,他也是一笑置之。

有次端亲王带着他往六部去办事,正听到有人私下取笑议论,端亲王要斥责,他也平静地劝止了。

他不会阻止妹妹拥有幸福这是无法更改的事,至于这些流言蜚语,跟徐滢的未来比起来并不算什么。就连宋澈都要承受人们背地里的质疑和非议,他这又算什么?有本事他就挣个功名出来让徐滢脸上也跟着添添光采。

这么样想想徐滢也挺不容易,一面丈夫被人笑话是个没本事的绣花枕头,一面哥哥又被人讥讽攀附权贵。她自己倒是有本事,可惜又是个姑娘家。

于是私底下也只有越加发奋筹备武举,但求在武举上一举夺魁堵堵众人那把嘴。

这日正随着宋澈往端亲王处参加完集会回来,衙役忽然就来报:“门外有位姓袁的官人求见大人。”

徐镛一时候想不起认识什么姓袁的,还以为找错人,旁边宋澈倒是记性好,停步提醒道:“滢滢那个朋友不是姓袁么?”

他这才恍然大悟。

袁紫伊啊。

不过这姓袁的官人又是怎么回事?

袁紫伊因着徐滢要成亲,这些日子也没少往徐家跑,跟杨氏也越来越熟络。

杨氏因为这些年的隐忍本就对徐镛兄妹有愧在心,而穿越来的徐滢相较于八面玲珑的袁紫伊生来又有几分久居高位的疏离,哪怕是接受了这个家庭,她仍然没办法做到像原来的徐滢一样对杨氏表示出天性的亲昵,跟徐镛倒是有种知交的情谊。

袁紫伊圆滑世故,察言观色,左右逢源,什么都会,杨氏有些事也乐意与她说说。

袁怙自打知道袁紫伊有这么个手帕交之后也打听了打听徐家的情况,这一打听差点没把他给吓趴!

原来她的手帕交不但是堂堂兵部左侍郎府的二姑娘,更是新近才被赐婚的端亲王府世子妃!亲王府的世子妃呀!那将来就是亲王妃!而且还是大梁至今圣恩最隆的端亲王府的世子妃!这对他们老袁家来说就好比戏本上传说的西王母啊!

老袁听完没有半点惊喜的感觉,相反只有惊吓!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女儿哪来这么大能耐,居然认识了这么有来头的人物!而且这人物居然也很给袁紫伊面子,还曾上过自个儿家里串门!

怪不得她想让他去捐官,肯定想觉得在那位徐小姐面前自卑!

这丫头!

他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愧疚的是那些年没好好照顾她,难过的是紫伊原来竟然这么能干,而他却不能让她体体面面地跟姑娘们交朋友。她让捐官的事他本来是坚决不考虑的,可是这么一来他又有点松动了,难道他活到三四十岁了,半道还要去混官场吗?

他心里十分没底,而她这些日子又忙着给徐姑娘做喜鞋喜袜,他也鼓不起勇气去寻她。

都到了帮人家做鞋袜的地步了,肯定这情份是浅不了了,难道他真应该应了她不成?

辗转了几日,他想起上回她说是托的徐姑娘的哥哥帮他捐官,而这位小徐大人又在中军营当差,暗地里又琢磨了几日,因而便就拎了两盒上好的毛尖,还有两斤干贝到了五军衙门。

徐镛到了前厅,一看果然有个穿着宝蓝袍子的中年男子驼着背拢着袖,浑身拘谨地坐在客座上,一动也不敢乱动的样子,便就轻咳了声,上前打招呼道:“听说是袁掌柜要寻在下?”

袁怙本以为徐滢的哥哥必已二十出头,乍然见到长身玉立俊俏挺拔的他还愣了愣,然后才连忙起身施了个礼:“小的袁怙,见过徐大人。”

徐镛伸手让座。

袁怙便把带来的礼递过来,“一点小意思,请大人笑纳。”

徐镛看了眼,温声道:“不知道袁掌柜寻在下有何事?”

袁怙半辈子都没跟县令以上的官员直接打过交道,踟蹰了半日才壮胆子道:“小的就想问问大人,是否认得小女紫伊?”

徐镛略顿了下,“认得。”

袁怙接着道:“那敢问小女是否曾托大人帮小的捐官?”

徐镛想了想,袁紫伊可没有亲口跟他说过要捐官的事,是徐滢跟他说。不过虽说他对袁紫伊那个人不怎么待见,但是袁怙浑身上下透着老实巴交,他倒也不忍心让他难堪,遂扬唇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袁姑娘说是想为自己两个弟弟谋谋前程。”

毕竟商户家的子弟是没有资格进国子监的。

袁怙面上就有了为难。

面前这徐大人看起来挺靠谱的,他倒也不担心袁紫伊受骗,但是这事一旦证实,他就更忐忑了,那他到底是真要听她的劝去做官么?他这一看到当官的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到时候怎么当差?

“袁掌柜是有什么难处么?”徐镛问。

袁怙清了下嗓子,说道:“不瞒大人说,小的本打算做做小本生意,本本份份地养家糊口而已,对这做官委实心里没有底。小的听说大人与二姑娘都很瞧得起小女,所以想托大人帮着劝劝她,看咱能不能不捐官?”

徐镛看着他,又想起袁紫伊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他对袁家情况知之不详,只从金鹏口里得知袁紫伊的生母已经过世,早些年被继母欺压,近几个月不知怎地突然强硬起来了,不但跟徐滢一道狠治了继母,还主持了家务,如今把个袁家内外整治得像模像样。

她怎么会有个这么没有憨实的父亲呢?

第190章 脑子有病

他捧杯想了想,说道:“请恕在下多嘴,其实我觉得袁姑娘的想法也没有错。中军衙门里正好缺几个管帐的经历,袁掌柜有多年管帐的经验,而且中军衙门又不如外边的衙门,王爷和吴国公宋佥事他们都很公正,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虽说如今宋澈把这事揽过去了,可袁紫伊既是徐滢的朋友,他也只能尽力劝说。

袁怙默了默,说道:“纵然这些都如意,然小的若做了官,小的家中祖辈传下来的几分薄产又该如何是好?”

这才是他真正忧虑的问题。

那几间铺子虽说不多,但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全部来源。当官那点钱又够贴补到哪里?

徐镛听他说到这里,倒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正逢衙役又来说宋澈有事传见,袁怙便起身告辞。

徐镛目送他离去,拎起他留下的这堆茶叶海味,挑眉吐了口气。

袁紫伊对袁怙来找徐镛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喜鞋喜袜她已经帮徐滢绣好了,他们在衙门里说叨的时候她也在徐家。

家俱什么的由工部的人揽了去,剩下的事情要操心的就少了。而且杨氏是个很爱操心的人,徐滢就是想帮忙她也一定要亲自确认过才放心,所以徐滢索性撂开,两人也有时间捧着葡萄盘子在在小花园里荡秋千。

阿菊忽然来报隔日便是陆翌铭的生日,上次杨氏因觉未去陆家赴宴对陆翌铭心存愧疚,所以预备了几样礼物着徐镛跟徐滢送过去。而他们这一去,长房二房也不好意思不随礼去,如今黄氏就代表老太太在前头跟杨氏商议这事。

徐滢刚把阿菊打发回去。袁紫伊就想起来:“这个陆表哥,可就是上次你让我派人盯梢的那个?”

徐滢盘腿望着天边浮云:“徐家在京的只有一个表少爷。”

袁紫伊就道:“我前几日上铺子去的路上,看到他了。他跟几个混江湖的从酒楼后门出来。”

徐滢扭头望着她。

她拿绢子擦着葡萄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但你不觉得这个人太过阴鸷么?每次见到他我都觉得他苦大仇深,瞧着就觉心情不好。”

徐滢也犯起琢磨来。

其实她也觉得陆翌铭气质太过阴郁,一个比徐镛大不了多少的富家少年,到底有什么事情促使他这么放不下?苏嬷嬷上次提到徐少惠的死给徐家带来的一连串影响。陆家当初既然口口声声把责任推到杨氏头上。那陆翌铭会不会这样想?

毕竟徐少惠死后,他在陆家过得并不如意。

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徐滢敢担保他比现在还要惨上几倍。

可如果他对徐家有恨意。为什么又会跟徐镛这么要好?

如果不是苏嬷嬷吐出的真相,她都完全不会怀疑到这件事上来。

正琢磨着,画眉就过来了:“姑娘,大爷往这边来了。”

徐滢还只是顿了顿。袁紫伊却是愣住了,看看天色。斜阳还挂得老高,他怎么这么早就下衙了?

徐镛其实早就知道袁紫伊最近老往家里跑,这不拿着袁怙丢下的那些礼只觉烫手,听金鹏说她这会儿正在府里。遂就趁着宋澈进宫去而提前下了衙。

到了府里直进小花园,便见她们俩坐没坐相地盘腿在秋千上唠嗑,徐滢神色淡定。而她则东顾西盼,两颗眼骨碌碌。一副正打主意怎么开溜的样子。

他唇角微抽着走过去,先回应了徐滢,然后负手望着袁紫伊:“袁姑娘好久不见。”

袁紫伊干笑道:“徐大人回得早。”转头又跟徐滢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慢聊。”

这个徐镛很是莫名其妙,她还是远离他比较好。

徐镛却移出半步挡住她:“袁姑娘既说我回得早,可见是真的早,怎么又说不早了?”

袁紫伊愣住。

徐滢惊觉徐镛这有些来者不善,只得帮忙打圆场:“袁家确实不少琐事要等着她办。”

“我也有事寻她,你先一边儿去。”

徐镛甩过句话来,把徐滢噎得跟连吞了两颗大枣似的。再看看徐镛这副架势,遂明智地决定不掺和,丢给袁紫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出去了。

袁紫伊心生警惕,横眼瞄着徐镛,“我应该没得罪过徐大人吧?”

她刚才不过是一时疏忽让他揪着了话柄,还当她真的干不过个乳臭不干的毛头小子?少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又没说你得罪我。”徐镛气定神闲地在石凳上坐下,接了丫鬟们递过来的茶,说道:“不过姑娘动辙如惊弓之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难道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不成?”

袁紫伊冷笑,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脑子有病吧。便也在对面坐下来,“素闻大人明镜高悬,怎么也学起妇人家疑神疑鬼起来?俗话说过门即是客,大人这待客之道,可不怎么地。”

徐镛睨着她:“你既知过门即是客,不知道有没有随点什么礼上门?”

袁紫伊愕住,她真没防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谁家日常串个门还得动不动就拎一堆东西上门?再说初初登门那几次她是都有随手捎点小点心什么的,只是后来熟了,杨氏又一再交待不必见外,她也就省了这些个虚礼,他倒是有脸挑起她的理来!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功夫跟他瞎磨叽。

她站起来,皮笑肉不笑说道:“我还有事,不陪您了,告辞。”

“要走可以,把这些带回去给令尊。”徐镛接过金鹏手上捧着的一堆礼盒,亦是看也不看她地说道。

袁紫伊蓦地转回身。

带东西给袁怙?

她拿起那两罐茶叶看了看,又拿起那盒干贝看了看,一看就知道都不便宜,她狐疑地望着他,“你要给我父亲送礼?”呵呵呵呵,没搞错吧?他抽的什么疯?

“啊,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徐镛站起来,“我虽然跟姑娘道不同不相予谋,但跟令尊,其实聊得还蛮投机的。”

说完他就昂首走了,独剩袁紫伊愣在那里。

第191章 真有体面

袁怙从铺子里回到府里,袁紫伊就在二门下等他了。

还没等他会下她就把那堆茶叶干贝什么的推过来:“徐镛让我带给父亲的,这是什么意思?”

袁怙没想到徐镛竟不肯收他的礼。他去找徐镛是特意避着袁紫伊的,看模样徐镛也没有说破,当下就扯谎说他也不知道,也许是人家徐大人觉得家里东西太多,才让她带回来免得糟踏的。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袁紫伊自然更不信,她逼问得急了,他就进后院沐浴,袁紫伊也无可奈何。

徐滢难忍八卦之心,晚饭后也摸到徐镛房里旁敲侧击地打听。

徐镛便把袁怙来找过他的事给说了,而后道:“袁掌柜所虑的也有道理,你们这样擅作主张,到时候袁家的祖产都无人打理,对袁家真的好吗?”

“怎么会没有人打理?”徐滢觉得袁怙真是太忽略袁紫伊的能力了,“袁紫伊几个月时间就把他们袁家改头换面,如今袁掌柜走出去别人都高看他一眼,再没有人把他当小买卖主。别说十来间铺子,就是再多两倍袁紫伊拿下来也能没问题。”

做生意这种事情又不必事必躬亲,只需要挑几个靠谱又有能力的人打理下面事宜就成,哪里需要像袁怙那样一年到头地在外头跑?说到底还看你挑人有没有眼光。

关键是袁怙本身也并不排斥当官,只是他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不过既然他这么忧虑,又特意找到徐镛来作说客,她少不得也要跟袁紫伊说说了。

徐镛却趁她想心思的时候抓住了她话柄:“再多两倍也没问题?”

徐滢略顿,连忙打了个哈哈扯到明日去陆家作客的事上。把这事给揭了过去。

陆翌铭是十九岁的生日。

据杨氏说往年他生日时府里就只有徐少川带着徐镛过去捧场,后来徐少川过世了,就只有徐镛过去。当然各房寿礼还是都备了些的。

今年因为徐滢被赐了婚,他们三房一去,别的人就真端不起这个架子不去了。冯氏本来还想拿拿矫,被徐少泽一嚷,也不得不带着徐冰收拾整齐上了轿。徐滢因为也早想着去陆家看看。于是一路人浩浩荡荡往陆家来。

陆翌铭在陆家孙辈里排行第三。真是轮地位顺数倒数都轮不到他。往年过生日府里也就是按定例多给一个月的月例,外加奶妈煮给他的一碗寿面,再加上有徐镛兄妹陪陪而已。当然该他这三少爷的一切定例都没少过。只是过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而今年的生日一大早就得到消息说徐府里几位舅母和表兄妹都会来,莫说他失措了,就连整个陆府也热闹起来了,毕竟一个散寿来这么多人。而且来的不光有当朝兵部左侍郎的夫人小姐,更还有即将入主端亲王府荣昌宫的世子妃。这无疑是隆重的。

陆家昨儿倒是收到了徐家消息说徐家会来人,还以为只有徐镛,因此并未放在心上。等到大路人马一到,看到冯氏下了轿。陆翌铭的继母以及陆家大太太俱都傻了眼,连忙着人去张罗茶点,又临时着人备酒菜。

等到徐滢这一下轿。陆大太太就亲自上来扶轿杠了。

陆家也是京师一大望族,家里不乏当官的。不然的话当初徐少惠死后也没那个胆子把屎盆子扣在杨氏头上,可他们家官当的明显不如生意做的好,至今没出过个强过徐家老太爷的,所以看到冯氏已是不行,再见到徐滢,就更是恨不得直接背着她进门了。

当然这么说也夸张了点,总之徐滢一进陆家的门,对这个家族的氛围立刻就掌握了个不离十。

同来的徐冰却始终没个好脸。

从前一同外出作客,受追捧的总是她,而如今却换成了徐滢,她当然是会不平衡的。

不过被徐少泽那番教训之后,近来又被冯氏唠叨,也收敛了许多。今日全程少言寡语,安份得紧。

陆翌铭难掩欣喜,纵然徐镛他们并没打算留下来用饭,他也一个劲地挽留。

陆大太太请来姑娘们作陪,女儿四姑娘邀请着徐滢往自己院子里去说话。

徐滢没什么意见,来了当然是要了解了解的。

四姑娘陆明珠的院子清静优雅,用来招待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等徐滢徐冰对座在圆桌两侧,她就亲自捧了茶上来。

“这些年少见你们,滢姐姐倒是依稀见过几回,冰姑娘倒是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我这粗茶。”陆明珠浅笑轻语。

徐滢抬手扇了扇茶香,说道:“茶倒是极好的茶,只是你这屋里书卷香太重,让人都敬慕主人的才气去了,倒没了心思吃茶。”

陆明珠执扇掩口,笑说道:“滢姐姐何时变得这么会吹捧人?”

徐滢就笑笑,不说话。这陆明珠是个伶俐的,跟这种人打交道就不能太老实。

陆明珠见她不接口,就去问徐冰:“冰姑娘觉得怎么样?”

徐冰道:“极好的。”她悄悄地斜眼看了眼她,对她尊称自己为姑娘而称徐滢为姐姐有点不舒服。

陆明珠又笑着搭上徐滢的手:“原先三哥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我也曾到过你们家去过,我还记得你们院子有蓬紫藤树,不知道还在不在?”

“还在的。”

她们这里唠着磕,虽不见十分热络,然徐冰插不上话,旁边看着就有些尴尬。

其实这陆家上下倒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势利的,只不过那些不势利在这样的大环境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这个陆明珠却是看得出来极有心机。但因为她跟徐家扯不上边,徐滢既不想刻意激起徐冰的嫉妒心,也不想对显出对陆家的冷淡,也就一直不咸不淡地溥衍着。

徐冰坐了半晌,看着门外丫鬟们来来去去,实在无聊,便就瞅空子插话道:“都说儿女的生日乃是母亲的苦难日,来了都还没去看过姑母从前的住地儿,不如我们去二房坐坐吧。”

难得她说出句这么体面的话,徐滢可不能不回应。这里起了身,陆明珠也话头知尾地站起来,引着她们往二房去。

第192章 他有秘密

徐少惠过世后,所有的遗物都被陆翌铭搬到了房里,包括徐少惠的画像。

徐镛和陆翌铭原本在花厅吃茶,听说她们来了,陆翌铭便就腾了地儿,让乳母在屋里招待着。

徐滢从没见过徐少惠,而徐冰是纯粹走走逛逛地打发时间。乳母引着他们到了西厢房,迎面挂着好几幅女子画像,行走坐卧都有,即使是画出来的面容,依稀之间也与徐老太太有几分相像,可以断定是徐少惠无疑。

徐滢屈身福了福,徐冰也如是。

陆明珠说道:“其实最像二婶的那幅在三哥的书房,就是不知胡嬷嬷让不让我们进去。”

她对于徐滢有着显见的热情,但又还算没过火。

胡嬷嬷闻言,哪还有不让进的道理?当下就笑着引她们去往陆翌铭的书房。

书房里摆着许多书,以及多宝阁上各种笔墨笔砚,陆家做笔墨生意,似乎个个姑娘少爷房里都备着不少。

西墙上果然还有一幅画像,是徐少惠在花间支颐小憩的样子。此幅眉目清晰,神态可掬,可以想象生前的她定然是个温婉秀慧的女子。然而这个温慧的女子,纵然是在花间微笑,眉间却还是拢起一簇似有若无的忧愁。

徐滢细看了看便转过身,又轻轻礼了个礼转身,目光扫过陆翌铭的书桌,唇角又扬起来。

陆三少爷的书桌竟是凌乱得很,随行的胡嬷嬷明知徐滢看到,神态也安然若素,想来他素日便是如此。

徐滢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后略一顿她又趁胡嬷嬷不注意时看了回去。书桌上散落着几张名帖,还有张掩在名帖之下,而露出一半来的名单,名单上写着好几个医馆名称,以及医馆里的人名。

“滢姑娘想是觉得我们少爷的桌子很乱罢?”胡嬷嬷回头冲她微笑,也略带歉意,“我们少爷不让人清扫书桌。”

徐滢笑一笑:“大丈夫不拘小节。不算什么。”

说着走了出去。

沿途经过东花园。陆明珠又引着她们进去逛起来。一路上蔷薇芍药什么的都有,虽然有些并未至花期,但也颇为惹眼。

徐滢笑问道:“我表哥身子骨怎么样?这花园离他院子那么近。会不会也经常来逛逛?”

陆明珠想是以为徐滢来打听陆翌铭在陆家处境,因此倒是停步笑道:“别看三哥不爱说笑,可他身子骨健壮着呢,没事的时候还跟着我们府里的武师习武强身。一年到头连风寒都极少得。这不,因为马上要到会试之期。家母还特地着人给三哥每日加了参鸡汤呢。”

徐滢亦笑道:“大太太还真是费心。”又扭头跟胡嬷嬷道:“净房在何处?”

胡嬷嬷是原先徐少惠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奴才,闻言便引着她往庑廊净头的净房去。

路上徐滢也与她唠磕:“表哥吃参鸡汤可还吃得惯么?”

胡嬷嬷叹道:“大太太这方面倒是不错的。”言外之意也就是别处做的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