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忽然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吃蚕豆一样。”

  “那是刀口崩缺的声音。”

  “是谁的刀?”

  “我的。”

  燕南飞的眉挑起,嘴张大,吃惊地看着傅红雪,甚至比听见大地缺了个口还吃惊。

  傅红雪却笑了笑,道:“我的刀只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刀。”

  燕南飞道:“你的手呢?”

  傅红雪道:“我的手还在。”

  燕南飞道:“只要你的手还在,缺了口的刀也一样可以杀人。”

  傅红雪笑容忽然消失:“人呢?”

  燕南飞叹了口气,苦笑道:“人还在,只可惜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远处有车马,却没有人。

  傅红雪道:“你是坐车来的?”

  燕南飞笑了笑,道:“三次都是坐车来的。我厌恶走路,能坐车的时候,我决不走路。”

  傅红雪看着他,道:“只因为厌恶走路?不是因为你的腿?”

  燕南飞也在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一点事都瞒不过你?”

  孩子是用傅红雪的外衣包着的,燕南飞一直抑制着自己的惊奇,没有问这件事。

  因为傅红雪也一直没有提起。

  他知道傅红雪这个人若是不愿提起一件事,你最好装不知道!

  卓玉贞却已带着笑向他招呼:“燕叔叔,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的孩子?”

  燕南飞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你们的孩子?”

  卓玉贞用眼角瞟着傅红雪,道:“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燕南飞道:“告诉我什么?”

  卓玉贞嫣然笑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姓秋,一个姓傅。男孩子承继秋家的血脉,叫秋小清;女孩子先生出来,叫傅小红。”

  她眼睛里充满了骄傲和满足:“这是我跟他商量好的,我们已经……”

  她红着脸,垂下头。

  燕南飞看着她,再看看傅红雪,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听见刀缺口时更吃惊。

  傅红雪却已转过头,将孩子的衣包拉紧,道:“你们为什么不先上车去?”

  卓玉贞已在车厢中坐下,燕南飞和傅红雪才慢慢地走过去。

  他们一直都没有开口,过了很久,傅红雪忽然问:“你想不到?”

  燕南飞勉强笑了笑,道:“世上本就有很多令人想不到的事。”

  傅红雪道:“你反对?”

  燕南飞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也许……”

  傅红雪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时光能倒流,我还是会这样做。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总有一个人要做他们的父亲。”

  燕南飞笑容已开朗,道:“除了你,我实在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做他们的父亲。”

  他走路很慢,走路的姿势竟似已和傅红雪变得差不多,而且还在不停地咳嗽。

  傅红雪忽然停下来,盯着他,道:“你受了几处伤?”

  燕南飞道:“不多。”

  傅红雪忽然出手,拉开了他的衣襟,坚实的胸膛上,赫然有两条指痕。

  紫色的指痕,就好像是用颜料画上去的。

  傅红雪瞳孔立刻收缩,道:“这是天绝地灭大紫阳手?”

  燕南飞道:“嗯。”

  傅红雪道:“你腿上中的是透骨钉还是搜魂针?”

  燕南飞苦笑道:“若是搜魂针,现在我哪里还站得住?”

  傅红雪道:“西方星宿海有人来了?”

  燕南飞道:“只来了一个!”

  傅红雪道:“来的是多情子,还是无情子?”

  燕南飞叹了口气,道:“多情子的手下也一样不留情的。”

  傅红雪道:“透骨钉还在你腿上?”

  燕南飞道:“现在我腿上只有一个洞。”

  他的手从怀里伸出来,掌心已多了件寒光闪闪的暗器。

  若将天下所有的暗器选出十种最可怕的来,透骨钉无疑是其中之一。: 燕南飞忽又笑了笑,道:“幸好我的运气还不错,他打出了十三枚透骨钉,我只挨了一枚,而且还没有打在我关节上,所以我跑得还比他们快一点,否则多情子不杀我,杨无忌也会要我的命。”

  他笑得居然还很愉快:“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杀人的本事我虽不如你,逃命的本事我却绝对是天下第一。”

  ; 傅红雪的手也在怀里,等他说完了才拿出来,指尖夹着一封信:“坐上车再看。”

  “谁赶车?”

  “我。”

  燕南飞笑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会赶车的。”

  傅红雪道:“现在我会了。”

  燕南飞道:“你几时学会的?”

  傅红雪凝视着他,忽然反问:“你以前就会逃命?”

  燕南飞想了想,摇了摇头。

  傅红雪道:“你几时学会逃命的?”

  燕南飞道:“到了非逃命不可的时候。”

  傅红雪又闭上嘴,他相信燕南飞已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到了非去做那件事不可的时候,就一定会做的。

  信写得很长,居然有三张纸,还没有上车,燕南飞就已开始看了。

  他一向性子急。

  傅红雪却很沉得住气,没有问他信上写的是什么。

  看来那仿佛是封很有趣的信,因为燕南飞眼睛里带着笑意。

  一种充满了讥诮的笑意。

  他忽然道:“看来公子羽真是个好人,对我真是关心得要命。”

  傅红雪道:“哦?”

  燕南飞笑道:“他劝我快快离开你,因为你现在已变成种好像瘟疫一样的东西,无论谁沾着你都会倒霉。”

  他大笑,又道:“他甚至还列了一张表。”

  傅红雪道:“一张表?”

  燕南飞道:“表上将要杀我们的人都列了出来,要杀你的人比想杀我的人还多一个。”

  傅红雪冷冷道:“一个不算多。”

  燕南飞道:“有时不算多,有时也不算少,只看这个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