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朵牡丹,每一颗珍珠都毫无瑕疵。

  柔润的光泽,精巧的铸工,在黑暗中看来更显得非凡和美丽。

  她眼睛里又发出了光。

  她毕竟是个女人。

  珠宝的魅力,本就是任何女人都不能抵抗的。

  傅红雪迟疑着,终于递给了她。

  也许他本不该这么做,可是此时此刻,他又何苦不让她多享有一点乐趣、一点欣喜?

  卓玉贞笑了,笑得就像是个孩子。

  啼哭中的孩子忽然已睡着。

  傅红雪道:“你也该睡了!”

  卓玉贞道:“我睡不着。”

  傅红雪道:“只要闭上眼睛,自然就会睡着的。”

  他看得出她已很疲倦。她失了太多血,经过太多苦难惊吓。

  她的眼睛终于合起,忽然就已沉人了宁静而甜蜜的黑暗里。

  傅红雪静静地看着他们,沉睡中的母亲和婴儿们,这本该是幅多么幸福,又多么美丽的图画,可是现在……

  他咬了咬牙,决心不让自己流泪。

  现在他一定要找出每一样可以帮助他们脱身的东西。他虽然有一双能够在暗中视物的眼睛,但是他也太疲倦。

  他闪亮了火折子,第一跟看见的,却是那信封上的八个字。

  “面呈

  燕南飞吾弟。

  羽。”

  羽?

  公子羽?

  这封信难道是公子羽托赵平交给燕南飞的?

  吾弟?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傅红雪抑制了自己的好奇,折起这封信,收藏在怀里。

  赵平没有机会将这封信交出来,他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能再见燕南飞。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希望实在渺茫得很。

  对傅红雪来说,除了这封信和人参外,从赵平身上找到的东西根本全无价值。

  因为他忽略了一点——像赵平这种男人身上,本不该带着珠花的。

  等他想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

  母亲和孩子们都仍在沉睡,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声音。

  傅红雪又亮起火折子,就看见几条蛇从石柜中窜出来,窜向左角的阴暗处。

  他们受不了这雄黄的气味。

  地窖里已没有通风处,空气渐渐沉浊,雄黄的气味显得分外强烈。

  傅红雪立刻又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也许还用不着等到饥渴难耐时,他们就要窒息而死。

  尤其是孩子。

  孩子们还没有适应环境的能力。

  就在这时,他又发现了另一件事,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几条蛇一窜入那阴暗的角落里,就不见了。

  那里一定有出路。

  角落里的石壁上果然有道裂隙,也不知道早巳存在,还是被他上一次震裂的?

  虽然他不是蛇,虽然他不知道这面石壁外面在地上,还是在地下。

  可是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决不能错过。

  他拔出了他的刀!

  卓玉贞醒来时,傅红雪已在石壁上挖掘了很久,石壁上的裂隙已渐渐大了,甚至连最胖的老鼠,都已可出入。

  只可惜他们不是老鼠。

  孩子们醒了又哭,哭了又睡。

  卓玉贞解下外衣,铺在地上,悄悄地放下沉睡中的孩子,挣扎着悄悄站起。

  傅红雪在喘息,身上的衣衫已湿透,睡着了的人也许还不觉得,可是他的体力消耗太多,空气的沉浊几乎已令他无法忍受。

  他必须立刻脱身,他更用力,忽然间,“崩”的一响,刀锋上已被崩出个缺口。

  这柄刀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也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是他的手没有停。

  卓玉贞咬下一口人参,默默地递过去。

  傅红雪摇头:“孩子们要吃奶,你比我更需要体力。”

  卓玉贞凄然道:“可是你若倒了下去,还有谁能活?”

  傅红雪咬了咬牙,刀锋上又崩出个缺口。

  卓玉贞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本是天下无双的利器,足以令风云变色,群雄丧胆,可是现在却比不上一把铁锹有用。

  这是多么残酷,多么悲哀的事!

  这种感觉傅红雪自己当然也能体会到,他几乎已真的要倒下去了。

  卓玉贞的手忽然悄悄伸过来,手里满捧着一掌甘泉。

  傅红雪刚开口,甘泉就已流入他嘴里,一种无法描叙的甘美芬芳直沁入他的心。

  这是她的奶汁。

  傅红雪本已发誓不再流泪的,可是此时此刻,热泪还是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石壁的裂隙中忽然有样东西伸了进来,赫然竟是一把剑。

  鲜红的剑!

  剑上缚着条衣襟,上面有十个字,是用血写出来的:“我还没有死,你也死不得!”

  孩子们又哭了。

  洪亮的啼声,象征着活跃的生命!

  阳光满天。

  孩子们终于看见了阳光。

  傅红雪只希望世上所有生于黑暗中的孩子,都能活在阳光下。

  “我本来已走了,我已走了三次。”

  “可是你又回来三次。”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我本来以为你们决不会在里面的。”燕南飞在笑,“因为我本来做梦也想不到傅红雪也有被人活埋的一天。”

  他的笑并没有丝毫恶意,他真的是满心欢愉:“最后一次我本来又准备走了。”

  “你为什么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