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大炮,我用的是飞行机!”

  陈忠大吃一惊,他虽然反应不够灵敏,但也已明白星楚的用意。飞行机无法坐人,但装个十几斤火药还是可以飞出去的。将飞行机装满火药后,整个当成一个炸雷,完全可能炸到敌人的中军去。他喜形于色,道:“好,炸死毕炜这王八蛋,死也死得值得!”

  星楚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楚,还不曾说话,城下突然发出一阵惊呼,一道火舌冲天而起,堆着的柴禾也被震得四散飞溅。星楚叫道:“出什么事了?”城下一个军官惊叫道:“叛军……叛军突破火障了!”

  郑司楚一马当先,本要将五德营士兵冲开,哪知敌人竟然转而以柴禾堵门,城洞里登时浓烟四起,热得如同蒸笼。那副将叫道:“郑参谋,我们快出去,不然会被烧死的!”他们只道火龙车到处,敌军定会溃不成军,哪知敌人竟然以火攻火。

  郑司楚道:“不能走,一走他们就有时间堵门了。”他知道只消自己一闪开,五德营没有阻碍,便可以顺利将门堵上。天炉关城墙高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方若水的士兵千辛万苦才能攻破城门,绝不能就此放弃。

  那副将叫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办?”

  “把一辆火龙车推过去,添上一把火!”

  那副将一怔,忽然笑道:“好办法!”城门口的柴草正在燃烧,五德营也在不停地添上去,但若是把火加上一把,让火烧得更旺,堆在那里的柴草立时烧光,而火势如此之大,他们也无法再添,堵门也没办法堵了。可是看看地上坑坑凹凹,根本没有那么大力之人能将一辆火龙车扔过去,如果有人推着过去,那么推车之人定会烧死。他咬了咬牙,道:“我去!谁有胆子,和我一块儿上!”火龙车有数百斤,一个人也不太推得动。

  郑司楚叫道:“等等!”他看了看顶上,道:“给我绳子!”

  边上有士兵递过来一圈绳子,郑司楚在马上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去够,但还是够不到。他一咬牙,白木枪猛地刺上,正扎在城门洞顶的石缝中。上面有一个拴绳的孔,原是为了运送极重之物时用的,此时却也可用。白木枪刺入石缝后,石屑四溅,他用力一拉,借力跃起,左手一把抓住那个石孔,将绳子穿过,道:“绑在车上!”

  那副将道:“是。”他也明白了郑司楚的用意,一挥手叫道:“来人,快过来!”此时城门洞中热得几乎无法忍受,几辆火龙车只能暂时退后一些,前方只剩了一辆,车板也被烤得火烫,只怕马上会自燃起来。那副将将绳子绑在火龙车两头,道:“好了。”

  郑司楚已用力拔下白木枪,道:“好,荡过去!”

  无形刀已失,他身边另带着把腰刀。这刀虽没有无形刀那般锋利,也是把快刀。几个士兵将那辆火龙车往回拉了拉,然后猛地向前推去,火龙车登时荡到了那火堆近前,被火舌燎到,登时燃烧,郑司楚一跃而起,举刀向绳子割去。

  他刚跃起,却觉右臂忽然一阵剧痛,伤势虽然不算太严重,但他跳上跳下了一阵,伤口还是崩裂了,刀锋虽然割到了绳子,但这刀不是无形刀,哪里还砍得断。郑司楚心头一寒,知道不好,那烧着的火龙车荡回来定会反而烧到了自己。他心头一急,身边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却是那副将也已跃上,一刀正砍在绳子上。

  那副将身上没伤,绳子立被砍断,那火龙车登时砸在火堆中。郑司楚叫道:“大伙儿当心!”他话刚说完,只觉眼前一亮,耳边一阵灼热的厉风扑过,连头发也被燎得卷了起来,却是那辆火龙车在火堆中炸开了。

  此时城门洞开,地上尽是余火,望出去已能见到天炉关内的情形。几个正在添柴草的五德营士兵未防火势突然增大,被烧得如一支巨烛一般在地上乱滚,郑司楚方才只来得及以手护头,也顾不得身上有被烧伤的,叫道:“快冲!”

  身后的共和军已蜂拥而至。此时城门外已有两千余人,后面的大队人马见势也已压了上来,纷纷向城门冲去。到了此时,五德营在城头掷下的滚木擂石也如无物。

  这阵火势将星楚也惊呆了,她只道火障多少可以挡得一阵,没想到这么快便会被突破。陈忠见势不好,道:“星楚,我下去挡住他们!”他大刀一举,带着本部人马向城下冲去。共和军此番进攻实在太强,五德营损失也大得惊人,曹闻道带出的两千人全军覆没,城上也有上千具死尸了,就算能打退共和军的进攻,只怕死伤总要在五千上下。

  这是五德营的末日么?陈忠从没有害怕过,但此时也不由得心悸。

  星楚见那五剑斩似乎也要冲下城去,喝道:“快动手,没时间了!”共和军已在发动总攻,如果被敌人攻入城中,就算这孤注一掷能够成功,恐怕也为时已晚,现在只能希望陈忠以血肉将共和军多堵住一会。

  可是,用飞行机攻击,能有胜算么?她虽然在试验时细细算过飞行机的飞行路线,可毕竟还是第一次。

  如果能早点想到就好了。星楚有些后悔,如果能早点想到,用这飞行机进攻,敌人的中军定难逃此劫。她其实也是看到共和军用飞艇进攻才突然想到,飞行机并不是一定要有人坐在上面才能用的。

  此时三架飞行机已经装好,星楚左手飞速掐算着,估计着共和军中军大旗的所在,一边调着发射架的角度,等对准了,她叫道:“点火,发射!”

  引线被点着了,三架飞行机成品字形同时飞出。

  ※※※

  毕炜端坐在马上,看着正在交战的天炉关,虽然共和军胜局已定,他脸上却没半分笑意。

  他本来算好,林山阳的奇袭队在总攻时同时出击,五德营腹背受敌,不败也会大乱,但不知道林山阳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没和他想的那样及时杀上城头配合,以至于方若水一军损失极重。他的火军团也有一半冲了上去,只怕伤亡也已数以千计。

  地军团五德营,即使今非昔比,仍然是一支绝不能小看的力量!

  他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与地军团并肩作战的情景。那时地军团是帝国军的陆军主力,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声名一时无两,不论是敌是友,都不得不承认地军团无愧于天下至强的称号。

  这支几乎象神话一样的强兵,今天终于要覆没在自己手中,一想到这点,毕炜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这时边上一个军官突然叫道:“毕将军,那是什么?”

  他指着天空,毕炜抬起头看了看,脸色突然一变,叫道:“风军团!”

  那并不是一个军团,只是三架飞行机,与当年的风军团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当年的风军团名声几乎与地军团相埒,毕炜也知道当初地军团如果不是因为风军团先行败亡,失去了空中支援,多半能全军突围也说不定。事隔多年,突然又见到了飞行机,他心中的震骇实非言辞所能表达。

  火军团中的一些老军官也还记得当初的风军团,一时竟忘了冲锋,纷纷看着天空。那三架飞行机突破浓烟,直直向中军飞来。毕炜看着那三个黑点越来越大,忽然变色道:“放箭,射下来!”

  中军离天炉关还有七八百步之遥,巨炮也打不了那么远。此时已飞得近了,毕炜已看到飞行机上并无人乘坐,一时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用,但他身经百战,心想不论敌人有何目的,先将这飞行机击落总不会有错。

  火军团的士卒射术极强,万箭齐发,那几架飞行机原本就飞得低了,中箭之下,双翼歪斜,一架飞行机已打着旋跌落,但另两架还是向中军飞来,其中有一架甚至正对着毕炜,只怕会一头撞在他身上。他猛一低头,那飞行机擦着他头顶掠过,一头扎在了后面数十步的地上。

  刚一落地,忽地轰然一声巨响,毕炜本低着头,被震得歪了歪,从马上摔了下来,只觉一阵泥土如雨点一般倾下,尽洒在他身上。他又惊又气,身上又穿着重甲,一时还站不起来,边上那军官抢上前扶起他道:“毕将军,你没事吧?”

  毕炜站直了,看了看四周。那三架飞行机同时炸开,有一个正落在人堆中,一些士兵被炸得灰头土脸,有两个受了重伤的躺在地上呻吟挣扎。他脸沉似铁,忽然放声笑道:“好一个地军团,好一个五德营!”

  此次虽险,但毕炜知道以此攻击本无把握,可他们一样用了出来,可见五德营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是在孤注一掷了。他翻身上马,叫道:“传令下去,全军冲上,杀进天炉关,一个不留,功劳可不能尽让方若水得了!”

  ※※※

  当看到共和军的中军乱了一下后,并不后退,反而全军压上,星楚已知飞行机的攻击已然落空。如果飞行机上有人控制,敌人定然难逃。此时共和军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她只觉眼前一黑,脱力一样倒了下来。这些天来她与毕炜斗智斗勇,已是心力交瘁,到此时再支撑不住。

  那五剑斩首领抢上前去扶住她,叫道:“楚帅,楚帅!”

  星楚睁开了眼,忽然道:“快通知全军弟兄,天炉关守不住了,全部撤离!”

  “真要走么?”

  那五剑斩的首领一阵痛楚。这件事军中没几个人知道,星楚只告诉了自己和薛庭轩,连陈忠和曹闻道也不知道,在共和军初至时,星楚就已经准备好了万一不胜时撤退的方法。

  “已经挡不住了。”星楚的话语里也带着失败后的痛苦,“谁也无法挽救了,快走吧。”

  那五剑斩的首领看了看城下,道:“陈将军万一不同意呢?”

  星楚站直了,咬了咬牙,道:“我去劝他。如果我走不了,以后五德营就归你指挥。”她一把抽出身边的无形刀便向城下跑去,到了阶前,忽然回过头道:“和庭轩说一声,让他好好活下去。”

  她和薛庭轩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心知自己若是战死,薛庭轩多半不愿独生。那五剑斩的首领也知道这多半便是星楚的遗言,以陈忠的性格,定不愿逃生,星楚也已有了与父亲一同战死之心了。

  城门口浓烟滚滚,五德营的士兵正在与冲进城来的共和军短兵相接,以死相拼。共和军已占领了城门,不时有生力军冲进来,陈忠再善战也挡不住这等狂攻,却也死战不退,身上已溅满了鲜血,头盔也已掉落。

  那个副将已将剩余几辆火龙车集齐,道:“郑参谋,我们上吧?”方才冲进城时实在太乱,现在共和军已占尽上风,只消火龙车一冲,五德营的士兵若不逃散,定会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