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小王子已经小声道:“如果你敢娶别人,那我一定不会饶你!”

我心头一阵苦涩。虽然他在威胁我,可我并不怪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好的。”

也许,我真的不会再爱上某个人了吧,我失去的已经太多了。

安乐王走了以后,太子也上车走了。文侯走到我跟前道:“楚休红,我们也走吧。”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道:“等一下吧,我还想再看看郡主的坟。”

这样的话已经很失礼了,文侯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道:“也好。”

我走到这座坟前,看着那块墓碑。墓碑上写着几句话,概括了郡主短短的一生。在她的一生中,也说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是两三行文字便说明了一切。

“不要多想了。”文侯把手搭在我肩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送葬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因为死者只是个郡主,大臣们大多没来,来的也只是一些宗室,唐郡主和蒲安礼倒也来了,这时唐郡主正在大声骂着马夫,也不知在发什么脾气。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我的心中却是那么地空虚。

我道:“大人,我们回去吧。”

坐进车里,文侯不知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进西门时,我再忍不住,道:“大人,末将又没听你的话。”

文侯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这一点也真的很象以宁。”

甄以宁就不愿听从文侯的安排,从那时文侯让他娶唐郡主开始,他就在不断地违背文侯的安排,不然以他的身份,文侯肯定不会放他到前线冲锋陷阵的。一说起甄以宁,我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和甄以宁相比,我实在相差得太远了。

车子到了军校门口停了下来,我向文侯告辞,下了车,正要向住处走去,文侯忽道:“楚休红,不要再多想,蛇人尚未全灭,你的任务还重。”

我转过头,又行了一礼,看着文侯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蛇人经此大败,元气大伤,虽然还保存着相当的力量,可是文侯这话也未免太沉重了。如果不是我多虑,他方才说这话时的样子几乎象是我们刚吃了一个大败仗,而不是我们正在追杀败逃的蛇人。

到了门口,正在开门进去,我突然觉得身上一凛。

屋里有人!凭着战场上磨炼出来的直觉,我感到了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轻轻抽出百辟刀,侧着身子站到门边,开了锁,将门一推。如果里面有人要暗算我,他一定会一刀劈下。闪过这一刀后,我的百辟刀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过去。

然而,屋里并没有人暗算我,有个人轻声“嗤”地一笑,道:“楚将军,你倒有了长进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放下心来。这是邵风观的声音,其实我也该知道,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做了,上一次他被文侯撤职,回来还给我刀马之时,也是不动门锁,人进了屋子。我将百辟刀放进刀鞘,笑道:“邵将军,你要是不当将军,做个小偷也是一等一的。”

上一次邵风观身上满是伤痕,样子很是狼狈,这回却是衣着整洁,不过和上次一样,他拿了个小酒壶,正在自斟自饮。我坐到他跟前,将木板门推开了,才坐了下来,道:“邵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邵风观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给我倒了杯酒推给我道:“你猜猜看。”

我的心头一动,道:“是不是战事不利?”

邵风观淡淡一笑:“真聪明,我们吃了一个败仗。这回不是故意的,而是实打实的败仗。你跟我来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道:“好吧,我去牵马。”

邵风观道:“不用,你的飞羽太引人注目了,我已经安排好马车。”

他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道:“跟我来。”

我有点惴惴不安,跟在他身后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他飞快地向前走去。现在军校里正在上课,这儿倒是很清净。我虽然名义上还是军校教师,但由于要统率前锋营,所以授课的事大多由胡滔代劳,现在我是偏将军,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有我自己的宅第了。我跟着邵风观走过拐角,他打了个呼哨,一辆马车忽然从一个岔道里开了出来,驾车的正是诸葛中。

邵风观扭头道:“楚将军,上来吧。”

我跟着他上了车,里面车帘也放下了,漆黑一片。我道:“邵将军,你在担心什么?”

邵风观道:“也没什么,有备无患。阿中,没有人注意吧?”

诸葛中道:“没有。”

“那就好,我们走。”

车子晃了一下开动了,我心中越发不安,小声道:“邵将军,到底要去哪儿?”

“城南。”

以前邵风观开的平宁镖局就在城南,我道:“是去你那镖局么?”

邵风观点了点头:“不错。不过镖局早歇业了,现在只有几个以前的伙计在打理。”

我越来越好奇,只是想不通邵风观到底要我看什么东西,还要搞得如此神秘。车子不紧不慢地开着,一路上听得了路上行人的喧哗,危难解除后,帝都几乎立刻恢复了往昔的繁华,做生意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车中很暗,邵风观盘腿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道:“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邵风观叹了口气,道:“我想给你看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知为什么,我想到的是她,难道邵风观把她偷出了东宫,来送给我么?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可是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但我可以抛弃一切也在所不异。我急道:“是个女子?”

邵风观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又是诧异,又带着点善意的嘲讽:“原来你也挺正常啊,呵呵,我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我脸红了红,心知自己的胡思乱想也太没边了,也让他去乱猜,只是道:“到底是谁?”

“到了再说吧。”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好再问。车子七拐八拐,忽然一停,诸葛中打开车门,道:“邵将军,到了,外面没有异样。”

邵风观舒了口气,道:“来吧。”

平宁镖局的匾额已经取下了,大门紧闭,他推开门走进去,我连忙跟着他进门。虽然知道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可是还在胡乱想着。邵风观到底要我看谁?难道,会是甄以宁?

我浑身一震。如果甄以宁没有死,那可太好了。这时邵风观走到了一间内室前,伸手推开门,我抢上前去,先行进屋。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床上张着帐子,我几乎是冲到床前,一把撩开了帐子。撩起帐子时,我的手都有些颤抖,这个谜团马上就可以解开了。可是一撩起帐子,我却是一怔。

床上的确躺着一个人,这人浑身是伤,包得严严实实,一张脸只有一半露在外面,但绝对不是甄以宁,我绞尽脑汁也不记得我认识这个人。这人正在睡觉,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邵风观让我来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邵风观走到我身边,我道:“邵将军,他是谁?”

邵风观道:“他叫顾宣,是火军团的士兵。”

我又是一怔。火军团,那是毕炜的部队,毕炜追击蛇人,将火军团都带了出去,这个顾宣想必就是其中受了伤。可邵风观搞得如此神秘做什么?我道:“那怎么了?”

邵风观没有回答我,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那个顾宣,道:“顾宣,醒醒。”

这顾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我,他大吃一惊,叫道:“你是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邵风观轻声道:“不用怕,他是楚将军。”

顾宣道:“我记得了,你是楚休红!”我已经是文侯的亲信,火军团原本就是由文侯府军的班底扩编而成,他认得我也不希奇,可是这顾宣认出我后还是惊恐万状,不知为了什么。

邵风观道:“不用怕,楚将军不用报告文侯大人的,你告诉他你的经历吧。”

顾宣还是十分惊慌,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阵,道:“真的可以相信他么?”

邵风观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反正我看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我有点哭笑不得,邵风观救过我的命,可是这话也似乎并不是夸奖我。我道:“顾宣,只要你没做什么恶事,就不用怕我。”

顾宣又打量了我一下,目光中还是疑虑重重,半晌,方道:“邵将军,可以跟他说么?”

邵风观道:“废话,你的命只有楚将军才能救,说吧。”

顾宣想了想,咬咬牙道:“好吧,反正我这条命是拣来的。”他撑着想坐起来,却又眉头一皱,似乎身上疼痛不堪,我扶着他道:“慢慢说吧。”

邵风观拉过一张椅子,道:“坐吧,他的话很长。”

等我们都坐好了,顾宣开口道:“楚将军,我是火军团第三队的士兵,隶属毕炜将军统辖。今年四月上,毕炜将军秘密召集我们十人到文侯府商议…”

“四月?”我打断了他的话。四月时我刚从雄关城受训回来,蛇人也正要围攻帝都,文侯的地雷阵想必就是这个时候布下的。顾宣道:“是的,是四月。那时蛇人刚打破北宁城,屠方将军的大军败回来,城中人心惶惶,我们也都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忽然受到文侯大人召见,我们都十分意外,也极是高兴。”

他说到这儿,咳了两声,邵风观拿过一杯茶道:“喝一口,慢慢说吧。”顾宣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方道:“文侯是在密室中召见我们的,要我们立誓绝不能走漏消息,给了我们一个任务,便是在南门外秘密埋伏。”

我的心猛地一跳。顾宣虽然只开了个头,我却已经隐隐知道了文侯的计策了。我抢过话头,道:“是埋伏在地下么?”

顾宣和邵风观都是一震,顾宣惊道:“你知道么?你…”邵风观却道:“楚将军,你的心思真是机敏,一下就猜到了。”

地雷阵怪不得能同时爆发,原来,并不是用引线点燃的,而是用人!我惊得呆了,道:“原来是在地下挖了地洞,要你们埋伏在里面啊。难道,你们在地下埋伏了一个多月?”

顾宣点点头,我惊道:“不可能!一个多月,你们吃什么?拉在哪里?而且蛇人难道不会发现洞口么?”

蛇人围城足足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顾宣他们头顶都是蛇人,要说十个藏人的大洞连一个都没有被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哪知顾宣道:“不会发现。”

“为什么?”

“因为此事极为机密,文侯也只挖了十个洞,里面放了一个月的干粮食水,我们一进里面,出口就被封住,除了几个通风口,根本就没有洞口。文侯也说过,蛇人一被击退,就会将我们挖出来的。”

我听得毛骨悚然。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被埋在地下一个多月,这要何等坚忍的意志啊!这次解除了蛇人的围攻,这十个人的功劳应该是最大的,不论如何奖赏都不过份。我不禁肃然起敬,道:“顾将军,帝国是你们的努力才保住的,这个功劳可以排第一位。”

话一出口,我马上知道自己错了。战后论功行赏,我也被加封为偏将军,可是从头至尾,文侯根本没有说起有这样十个人!果然,顾宣也只是冷冷地一笑,道:“功劳?还有什么功劳,一炸起来,我才知道我们都被骗了!本来文侯说我们那个洞穴不会有事,火药都埋在别处,可是炸起来时,我却发现,原来那些火药和油就在洞穴边上!”

我不禁呻吟起来,仿佛看到了黑暗中,被火药爆炸时冲击,泥土被炸得纷飞时的情景,一时间竟连气都喘不上来。顾宣也在呻吟着,他的脸上虽然包着纱布,眼神中却流露出难忍的恐惧和痛苦。好容易我才平静下来,道:“后来呢?”

顾宣苦笑道:“那时我吓得魂不附体,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往上刨着。虽然知道出来也是个死,可总比活活埋在土里憋死要好一点。我的运气很好,开始的一震将头顶的泥土全都震塌了,竟然被我死命爬出了土层。一出来,便看见四周都是火,那时我的心都凉了,被火烧死和被土埋死,其实也差不多啊。”

“后来呢?”

“后来?”顾宣又是冷冷一笑,“本来我也只道自己是死定了,已经不打算再要这条命,突然间天上下起了雨。我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可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被一群烧得焦头烂额的蛇人围住了。那些蛇人正在拼命向后逃跑,正好有一辆车经过我。大概我下半身还埋在土里,身上又糊满了泥土,它们以为我也是蛇人,其中一个竟然将我拉上了车。”

我皱了皱眉,喝道:“不可能!它们发现你时会以为你是蛇人,可一上车后,难道还不会发现么?”

顾宣道:“自然马上发现了,有个蛇人立刻要杀了我,但其中一个蛇人却制住了它们。开始我也不知道这蛇人是什么用意,只能被它们俘去,后来才知道,那个蛇人想从我嘴里问出这地雷阵究竟是如何发动的。”

我沉思着道:“它真的打这样的主意?”

顾宣道:“是的,它后来还来问过我。对了,它还告诉我,它的名字叫木昆。”

“木昆!”去年我赴援东平城时,为了换回二太子,蛇人派来的使者就是这个木昆。那时木昆的睿智就让我吃惊,它的谈吐和态度和一个人没什么两样,没想到这个蛇人也参与了围攻帝都。邵风观道:“你总该信了吧?我本来也不相信。”

我本来还有点怀疑顾宣的话,此时却已坚信不疑了。顾宣没去过东平城,除非这一席话是邵风观教他的,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木昆这个名字。我道:“顾将军,你可受了不少苦。可脱险后为什么不报告文侯大人?”

顾宣道:“在蛇人中倒是没受太多的苦,那个木昆要问我,我已抱定必死之心,一个字都不告诉他。毕将军率军攻破了北宁城,蛇人继续南逃,这次那个木昆也带不了我们了,扔下我们自己逃走。那时我才长舒一口气,只道自己九死一生,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我道:“只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宣冷笑道:“我是被邵将军发现的。到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除了我,还有郁继荣也活了下来。”

我一怔,马上就想到了那郁继荣定是另一个埋伏在地下洞穴中的士兵。邵风观在一边轻声道:“那个郁继荣是另一个脱险的士兵,是毕炜先行发现的。我发现了他后,见他身上被包扎的,还只道是卖身投靠蛇人的败类,听他说到木昆我才算有点相信,正想向毕炜和邓沧澜报告,正好看见毕炜在处斩郁继荣。”

这时顾宣突然大叫了一声,身上的纱布登时殷红一片。

第二章 远交近攻

我和邵风观都大吃一惊,邵风观抢到床边,叫道:“阿中!阿中!”

诸葛中冲进屋来,邵风观道:“快,看看他!”

诸葛中看了昏死过去的顾宣一眼,从边上拿过一个瓦罐,道:“他的创口崩开了,快,给他换纱布!”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剪刀,剪开顾宣身上的纱布。一剪开,我就闻到一股血腥气,中人欲呕。一见他的伤口,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顾宣腰腹之间几乎都成了黑色,简直不能说是伤口,而是整张皮都烧掉了。这么重的伤,也只有在大火中才会形成。此时我再无怀疑,顾宣说的,一定全都是真话。

诸葛中用一个小银勺从瓦罐中挖出一堆黑色的药膏,平铺到顾宣身上,细细摊开,又用新的纱布包起来。伤口太大了,诸葛中包得也很难,大概还要半天。邵风观对我道:“楚将军,我们先出去吧。”

他扶住顾宣,手上也沾满了血污。我点点头,跟着他出去。顾宣的惨状实在难以入目,而他的话更是让我的脑子乱成一团。

邵风观到了后院,提起一桶井水来洗手,我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他一边洗着手,一边道:“楚将军,你相信他的话么?”

这不是真的。我想这么说,但我知道这才是句假话。我道:“不会是假话。可是,毕炜怎么会这么做?”

邵风观甩了甩手,冷笑一声道:“你真以为毕炜跋扈到这等地步么?要没有上面的吩咐,他怎么敢这么办。楚休红,你毕竟不是文侯大人的贴身亲信,有些事他不会和你说的,哼哼。”

他的话中也有深意。当初邵风观也是文侯的亲信,但还是比不上毕炜和邓沧澜两人,现在我的地位恰好就是与当初的他相当。我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道:“可是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战士舍身取胜,对军心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邵风观道:“你还是太老实了。大人是大人,在他看来,所有人都只是一件工具,只是好用不好用而已。”

我没法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道:“可是也不至于要灭口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邵风观将手擦干了,道:“因为大人没有对他们说实话。这条计是要死士才能完成,万一这些士兵翻悔不愿了,怎么办?他一开始就准备牺牲这十个人了。”

我只觉背后尽是凉意,喃喃道:“可是既然愿意埋伏在地下一个多月,他们还会怕死么?”

邵风观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凑到我跟前,小声道:“楚将军,头脑一热时是会置生死于度外的,可是那十个人要在地下躲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里你能担保他们不胡思乱想么?万一到时有几个人不肯听命点燃火药,那地雷阵的威力无法发挥,帝都就只有陷落的命运了。文侯大人也说过,他这是在孤注一掷,绝不能有一个步骤有闪失。既然已经骗了这几个人,那就骗到底,把这几个人的嘴永远封住。大人是大人,在他看来,士兵和将领,包括你我,包括邓沧澜和毕炜,甚至太子,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我心头一寒,轻声喝道:“大胆!你这话是大逆不道!”

邵风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怔了怔,冷笑道:“原来你也是这种呆子。好啊,你去向你的大人报告吧,我是看透了,也不怕你。”

他虽然这么说“不怕”,手却已按在腰刀之上,看来如果一言不合,说不定他真会杀我的。我心头一阵迷惘,喃喃道:“我不会去报告的。顾宣他太可怜了,他救了我们,却还是这样的下场。”

邵风观又是一怔,才松开手,轻声道:“是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让这个真正的英雄能够活下去吧,也算能勉强减少一点愧疚。”

他的话极是沉痛,闻之鼻酸,我低下头,泪水也几乎要流下来。英雄,也只有成功后才会被欢呼的,象顾宣这样的人,算得上真正的英雄,可是永远都不会有人记住他,甚至要活下去都成了奢望。我道:“是啊。我们要怎么做?”

邵风观道:“我不知道毕炜有没有察觉,只怕已经有点怀疑,一旦被他知道了,顾宣这条命也就算完了。我马上要去雄关城接着受训,风军团只有八百人,而且我去得没多久,也不敢相信他们,你的前锋营有五千人,而且大多跟了你有两年了,我希望在我走的时候你能收留他。好在他面目全毁,伤势能好的话,以后隐姓埋名也不会有人知道。”

前锋营还没回来,躲在五千人的前锋营里,自然比躲在风军团中更安全一些。我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我身边也有些赏赐,可以让他安个家度日。”

邵风观道:“这样最好,镖行里虽然开销大,但赚得也不少,我也可以给他一些。由你出面,毕炜肯定想不到。”

我只觉心头象被什么东西啮咬着,邵风观还在盘算着去哪个地方给他养伤,现在只有向北才安全一些。我听着邵风观的声音,忽然鼻子一酸,道:“邵兄,所谓真正的英雄,大概都没有好下场吧。”

邵风观象噎住了一样,话语嘎然而止,半晌才道:“大概吧。”

我们同时长叹了一声。

东平城之战的失利,也使得帝国军的反击形成了一个顿挫。接下来一个月里,邓沧澜和毕炜的进攻一直没有大的起色,蛇人虽然没有反击之力,守得却坚如磐石,攻守双方形成了僵局。

天越来越热,现在已到了七月,正是酷暑天气。七月头上,前锋营回来休整,见到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人都没有大的伤损,我才松下一口气。虽然对钱文义也可以放心,但我还是只跟曹闻道说了顾宣的事。邵风观走后,我在一个僻静之地找了一间小房子,找了个老妈子来伏侍他,只是顾宣身上的伤太过严重,结了痂后长不出新皮来,以至于十分怕热。我本想找个机会再送他到北方的村子里让他静养,但文侯时常会召见我,一直抽不出空,现在曹闻道来了,总算有了个靠得住的人。

曹闻道听说了顾宣的事,也不胜唏嘘。我们正在商议将顾宣送到哪里为好,一个士兵忽然在门外道:“楚将军,李将军请见。”

我一怔,道:“哪个李将军?”猛地想起来,又惊又喜,道:“是李尧天将军吧,快点请他进来。”

李尧天作为邓沧澜的副将,此番也立了不小的功劳。上一次我和他在雄关城分别后,还一直没遇见过,而在东宫与路恭行一战,多亏他给我的流星锤才算保住自己,也可以说我这条命是李尧天救的。听得他来了,我登时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再和曹闻道商议顾宣的事了。

我迎出门去,正见到李尧天牵着马站在大营门口。我连忙上前,道:“李兄,真是难得,快,快,请进。”

李尧天笑道:“楚将军,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已升为偏将军了?”

李尧天虽然立功,却只受到赏赐,军衔并没有升,这次中上级军官中军衔得以升迁的也只有蒲安礼和我两个。想到比这个不世出的智将李尧天还高上一级,我不禁也有些得色,道:“见笑了,那是侥幸而已。曹闻道,你将李将军的座骑牵下去,好生喂料。”不过想想李尧天如此才能,居然军衔没我高,我的“侥幸”之说也未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