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内飞出的是蝶。
彩蝶。
——六色翩翩,美如飞虹。
这次蝶舞根缓、很慢、很悠,也很游:它们以一种极优美的姿态围舞向雷怖。
上几次攻袭,都很奇快奇急。
但这次却不是。
而是奇慢。
慢得悠闲,舞出一种悠然的美。
雷怖反而脸色变了:
他终于打开了双掌。
如果眼快的人又眼尖的话,当能发现这个人的手掌很特别。
——特别之处,不是在他掌心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包括掌纹。
这老人竟是全无掌纹的!
36.没有掌纹的人
“杀戮王”雷怖竟是一个没有掌纹的人!
——掌纹往往纪录和显示了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难道这老者竟是一个全无过去也没有将来的人!
人活着都有过去。
人只要活下去都会有将来。
——那么,这人为何却没有掌纹?
他的掌一开便合。
说也奇怪,他的手掌只在一开合间,蝴蝶已尽飞入他掌中,他双手一合,一阵搓拢,指间便簌簌掉落了一抹抹的粉未。
蝴蝶都不见了。
尽消失于他掌中。
这一刹,鱼姑娘已近技穷。
她在琵琶里的杀着已快使尽、用完。
但她一面施放蜂蝇蝉蝶,一面飞身迎起,要截击雷怖。
可惜没有用。
她迎不着雷怖,更截不着杀戮王。
却在她掠身而起之际,那八只本来顿止在半空中的飞蝇,突然动了,且以本来激射向雷怖十二倍以上的速度返打向鱼好秋。
鱼好秋吓得尖叫了一声。
她知晓自己所放出“飞蝇”的厉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慌忙间,她一掌拍碎了琵琶,就像她刚才一掌便砸碎了桌子一样——原来那琵琶虽作铁色,毕竟也是木制的。
琵琶碎。
五六十点急物像跳蚤一般飞弹而出。
大约七八只小物衔住一只“飞蝇”,就像钉子让磁铁吸住了一般,这才险险把“飞蝇”吃住了、消解了,掉落下去。
鱼始娘手上已无琵琶。
且惊出了一身冷汗。
更几乎用尽了琵琶内的法宝。
等她要再追截雷怖时,一切已来不及了。
太迟了。
雷怖的双掌终于已不是抵在他自己的额上。
他的手终于已放了下来。
他的手现在改而抵在鱼头、鱼尾的头上。
孟将旅和何车已分别、分头赶到。
他们显然已出过手,也跟雷怖交过手,但肯定都没讨着便宜,且已失手:
至少,鱼氏兄弟已落在雷怖的手上。
其他的人,都僵住了。
当然,也有例外:
至少有一桌子的人仍气定神闲,一桌子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孟蒋旅强笑道:“你想干什么?”这时,他因担心鱼头、鱼尾的安危,一时已无暇顾及文随汉的动向了。
就算他仍有心,而且还有力,但也一样没有办法,因为他的视线才略一转移,雷怖已道:“你们最好就这样站着别动。”
他的语音很干燥。
孟将旅舔干唇,“他们只是小孩子,有什么事,我们来承担便是,犯不着拿小孩出气。”
雷怖的声音好像一点水份也没有,他的口腔似是完全干燥的,所以发出来的声音也干巴巴、沙嘎嘎的。
“你知道我是谁?”
“雷怖。”
“你知道我外号叫什么?”
“杀戮王。”
“对。”雷怖发出了几下干得令人发慌的笑声,“我就是杀戮王——任何事物到了我手上,我就杀掉它。我的力量足以杀尽天下。——我可不管那是大人、小孩、女人还是什么的!”
“好”。孟将旅倒吸了一口气,“那你要的是什么?”
“人。”
雷怖答得干脆。
“什么人?”
“你们这家客店新近来了些人物,我们是势在必得的。”
“你们要的人,文先生不是已经上去看他了么?”盂将旅说,“雷前辈名动天下,又何必挟持两个小孩,有损英名吧!”
雷怖像千年狗屎放到干得结成炭的热锅里又煎又炸的笑了几声:
“他去看的是他兄弟,我们要找的是敌人。”
盂将旅皱了皱眉头。
雷怖又干憎憎的道:“你们楼上可不止一间客房。”
在他手下(同时也是手中)的鱼氏兄弟,肉在砧板上,可一动也不敢动。
孟将旅自然投鼠忌器。
何车怒叱:“把人放了,一切好商量!”
雷怖也怒喝:“你杀伤了我们雷家的人,己不必商量,你是死定了!”
何车正要引雷怖动手,好让鱼氏小兄弟脱危,“那你有本事就过来把我杀了!”
雷怖道:“杀你又有何难?杀你们全部也是易事。”
说着,他双肩一耸。
他本来就异常形容枯槁,形销骨立,双肿插背,而今一耸。
真似努上鬓边去了,而一颗瓜子般的枯小头颅,好似已钩挂不住,滚人了衣袱里面。
不过,他只这么一动,却没有松手。
看来,他并没有出手。
可是,他确已出了手。
靠近他的一张桌子,人客已走避一空,但台面上依然有杯、碗、筷、碟。
他双肩一耸,那桌上瓷制的筷子筒就跳了起来,筒里的筷子全似上了弦的箭矢,急射向何车,还发出了一种极密集的“格特格特格特格特格特格特……勒勒”的声音。
何车一向很火爆,但脾气火爆的人只是性急,不见得就不谨慎、小心。
雷怖一动,他就向孟将旅和鱼天凉打了一个手势:
那是他们的暗号。
——准备救人!
他要激怒雷怖,为的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其他的人全力迎救鱼氏兄弟,以脱离这可怕人的毒手。
可是他错了。
咆对了。
雷怖的确是向他出手。
但雷怖双手并没有离开鱼头鱼尾的百会穴。
他不必动手,却已下了重手。
37.救世鱼
筷子来得快,何车也接得快。
他的“九掌七拳七一腿”这才发挥无遗:这刹瞬之间也不知他打出多少拳、递出多少掌和踢出了多少脚。
——也许,仍是九掌、七拳、七杀一心腿,只不过,他快打快着、快得令人已分不清哪一招哪一式,哪一下系拳那一下是掌那一下是腿而已!
筷子不是给接任了,就是给砸飞开去了。
看来,雷怖的攻势,尽皆击空。
筷子尽。
最后一支筷子,眼看何车已避不开去了,却给他一张口,咬住了!
筷子攻势尽为之空。
可是就在那时,筷子筒却爆了开来。
这一爆炸,瓷筒碎片四溅。
四射。
这一下才是攻击的主力。
也是压轴的杀着:
这记杀着最可怖在于——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使瓷片四激,就算不能把敌人当即打杀,但四射的碎片至少会把店里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射杀或重创。
——虽然,这些人,可能根本不是雷怖要格杀的对象,他们可能与此次行动全无关系,他们既不知道有雷怖,雷怖也不认识他们。
这一下很阴毒。
也很要命。
雷怖可以把店里的人统统杀掉,但孟老板、何都头、鱼姑娘等人却不能眼看他们全给莫名其妙的牵连在内。
——我不杀伯仁,伯仁亦不能为我而死!
这也许就是“侠者”与一般江湖人心态上的区别。
是以,不但何火星,连孟老板和鱼姑娘都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