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一早已知晓“绝神君”的来历与来路。

  他只不过是要再问一次。

  他要看看高小上怎么个看法。

  他也想听听“小诸葛”怎么说。

  所以他再问了下去:“那么,‘何十三太保横练’呢?据说,她是个火暴、粗暴的人。”

  “是的。”高小上扯扯他肩上的褡裢,道,“只不过,她是因为太崇拜巨侠您,为了要接近您,为您效劳,她才加入‘有桥集团’,为小侯爷所用——她其实要服侍的是‘大侯爷’。”

  巨侠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却发现陈九九九一双贼眼,仍老往雷媚那儿瞟去;“何十三太保横练”却常往他那儿望来。

  不过,方应看却没有邀“何十三太保横练”和“绝神君”一道上山。

  他只邀唐三少爷同行。

  他们看见远山。

  那一层一层、仿佛在虚无缥缈间的连峦翠峰。

  他们要上山。

  “义父,”方应看遥指云雾围绕的山峰,“我们要陟彼青山。”

  是的,陟彼青山。

  巨侠要去寻找他的爱妻。

  本来是执自之手,与子偕老,却又何忍悲莫悲兮生离别!

  在巨侠心中,那位美丽女子亘常是一把痛苦的小刀,镂刻着他易惊易喜的心灵。

  ——君之去我,弹指经年。年年此夜,碧海青天!

  ——昔君与我,有影皆双。我有疑豫,我搉君商。我有豪情,君悦君赏。我唱君和,我瑜君埸。今我失君,形影彷徨!

  路上,巨侠问方应看:“当日,你别与我,留在京师,不是答应过我要为国家做大事、为人们做好事的吗?而今,且问热血何在?”

  “在的。”方应看道,“正如义父你背上的金红剑一样,不是本应随师公埋于青冢中吗?而今,你重出江湖,便宝剑与巨侠俱在!”

  然后他说:“我不想先引人注目,所以,故意表现不出色、没志气。我不要让人提防,故此,特别做出令人瞧不起、不上道的事情。我不许打草惊蛇,因而,有心耽于逸乐、疏于奋进。其实我自有打算。‘有桥集团’也是我的一个跨步的石拱而已。我用人,也只用有用的人,不问其声名、私德,只问其肯不肯为我效命。我志在澄清天下,但第一步得先要获得皇帝身边大臣、宦官的信任,然后才能得到天子的信重,方才能展抱负、放手任事,许杀佞臣贼子,重振大宋天威。”

  “宋朝积弱,既比不上秦的虎视六合,一令天下;也比不上大汉赫赫武功、大唐皇皇盛世。本朝重文轻武,儒士老是喋喋不休,争论不息,却不见得民富国强,不孝孩儿,早已看不顺眼,坐立不安。”方应看如是说,“我一直都想做点事,但我年少无知,义父又不常在身边助我,我不想一旦仓促起事,一败涂地,牵累义父盖世英名,所以我只能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去做。请义父准许我些时日,俟适当时机,我一定会给义父一个惊喜。”

  方巨侠听了,对方应看陡生无限怜惜。

  山在远处。

  他们行近。

  山在上。

  他们上山。

  稿于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日至廿一日:静飞下班即过来拜母忌辰/有飞蛾显光/乐此间今始终有女主人/将鸡佬事件告静/首与阿动华发大购物,漏重要物,幸有人唤取/杯子用餐,此时期常去绿树林、杯子、水湾、炭烧咖啡、荷兰园、八方缘、红灯笼与我们常聚之地/仪通知网页有新料/正式邀请小静入住“卜卜斋”/这才弄清楚静儿素静独居,松一口气,上天恩赐/方敏愉来读者反应/淑仪近期表现良佳,合拍大方,知书识礼/首次约非静楼下会见,首看小刘过去相簿/流动一夜赶三场表演,很忙碌,颇辛苦,伊却视为平常/《高手》杂志刊出“狮子出窟”之访问,效果甚佳/梁应钟、方娥真赴濠江会见林维青/向方尽诉静飞事/已“下令”为小动办赴港事/新鸿通知工作到月底,洗尽铅华,这是个重要关键,她知在重大关头如何裁决,英烈女子/出奇不意,与六妹四弟赴金都城捧“流动”场,没位坐,站着观赏,静儿意外惊喜。

  校于一九九八年三月廿一至廿三日:梁赴澳会台合作人,海关巧遇忠实读者,造成他日静儿动向的重大喜讯,立功至伟。

  但真正发现了什么的,是任怨。

  他发现在山径险处,有一块石头。

  不,那是一个很像石头的人。

  那是个瞎子。

  他手里拿着明杖。

  他两眼翻白,眼眶内完全没有眼珠。

  他盘坐在那儿,像一块盘踞在那儿已承受了几百年风霜几百年雨水阳光的老石头。

  可是,这个瞎子看去,并不老。

  他只是古。

  ——古意盎然。

  任怨一发现这是个人而不是石头,就笑着招呼:“你好。”

  石头没回答,但点点头。

  石点头。

  “你可是瞎子?”

  任怨试探着问。

  “你也是瞎子?”

  那人反问。

  任劳马上光火:“你这人,怎么这般没礼貌!”

  那人冷冷地道:“你若不是瞎子,怎还看不出我是不是瞎子?!”

  任怨却依然不愠不火,语态祥和,致歉:“是我们失觉,对不起。请你让一让,让我们过去。”

  山径狭仄,山壁陡急,径道仅容三趾,若不是这一行人身手非凡,走到这儿,再已走不上去。

  而今,瞎子往那儿一坐,更是谁也走不过去——除非是先把他挤下去:下面,是万丈深崖,山脊如刀,就这样垂首一望,仿佛也会有万劫不复、剥剐之痛的炙肤之感。

  ——这样掉落下去,最多只掉落到一半,四肢五脏,怕早已零零碎碎,散布此山头怪石嶙峋处吧?

  何况山腰还荆棘四伏。

  可是,那么一位瞎子,却怎么上得此山来?

  ——他上山来作甚?

  总之,他定然是个不寻常的瞎子。

  而且,他还是个漂亮而英俊的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