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何时见过这种事情,虽不明白这少年为何如何较真,却也不敢多问,应了声便下楼去了。

秦须抬头瞥一眼少年,见少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白嫩的肌肤下微微渗出细红的血丝,红润的嘴唇嘟起,放在桌上握着扇子的手也在抖,显是被他气得不轻。

小厮在少年身后低下头,凑近了道:“公子,这和书里写得怎么不一样呢…”

少年正在气头上,蛮声道:“要你多嘴!”

秦须听了,又抬头看了看那小厮,再看了看少年,嘴边划过一抹轻笑。

那笑容在他唇边缓缓漾开,牵动了嘴角的笑纹,衬得那双色正芒寒的眸子里也满是笑意。

少年见了,脸不禁红了,抬手搓了搓脸,咳了一声,道:“喂,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秦须低了头继续吃菜,“你是谁与我何干。”

“你…”少年一恼,脸色涨红,“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秦须缓缓道:“姑娘想要知道在下的名字做什么?”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旁边两桌的人看过来。

姑、娘?触及别人好奇的眼光,少年浑身发抖,声音颤道:“你、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是姑娘?”

“若要不是,姑娘何必如此激动?”秦须的语气不紧不慢,面色平稳。

少年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道:“你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外加血口喷人!有本事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咱们走着瞧!”

跑堂的正举了托盘送酒菜上来,正好听见少年的叫声,连忙跑至桌边,打着哈哈道:“秦公子,这是怎么了,两位有话不能好好说…”

少年一把推开跑堂的,满面怒容,道:“这菜我不吃了!”抖了抖袍子,抬脚便往楼下走,还在桌边站着的小厮忙从怀里摸出交钞扔在桌上,也不管钱多钱少,慌慌张张追了下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跑堂一人站在那儿。

“秦公子,这…”跑堂的喃喃道。

秦须微微一笑,道:“既然她不吃了,你不如放在这里,我吃。”

少年气冲冲地下楼,口中念着:“不就是个臭举子么,他以为他是谁啊,他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他姓甚名谁,否则我定让大哥替我出了这口气!以为读了两天书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作弄人,好像谁没读过书一样…”

跟着后面的小厮小声道:“公子,你不是说,不能让大少爷知道你今日出来了么…”

少年脚下不停,回头怒道:“要你多嘴!你是想和我作对还是怎的…哎呦!”一头便撞上了来人,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脸朝地摔下去,后领却被人一提,捞住立了起来。

“放手!哪个王八蛋走路不长眼睛,也不看看是谁就敢往上撞…”少年胡乱扭动着身子,觉得领口一松,立马转过身子,正要接着开骂,却撞上一张冰一样的脸。少年顿时噤声,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腿一软,身子差点又要倒下去。

少年怯怯地瞄了眼他,垂下小脑袋,软软地开口,道:“二、二哥…”

卷二桃花点点英雄路

第二十一章赐婚

少年口中说着,两只小脚悄悄地往门口移去,趁那满面冷色的男人不注意,突然转过身就往悦仙楼的门外跑去。

“尉迟紫菀。”身后一个冷冰冰、硬梆梆、口气十分不悦的声音响起来。

少年腿又是一软,回过头,红唇撅着,可怜巴巴道:“二哥…”

“过来。”又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少年瞄了瞄悦仙楼外碧天下的明媚阳光,又瞅了眼里面这个寒气逼人的男子,心里是万般不情愿,但又不敢违命,只得慢慢儿地挪了过去。

尉迟决眯起眼睛,看着尉迟紫菀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心里琢磨着,是应先把她压在腿上打一顿屁股,还是应先把她扔回相府锁在房里。

深深吸了口气,尉迟决将胸中那股火压下去了一点,低了声音道:“你扮成这副样子在这里做什么?给家里丢人么?”

“我…”尉迟紫菀正要搪塞,看着尉迟决那吓人的样子,竟说不出话来。眼珠转了一转,她突然抽了抽鼻子,咧开嘴巴,挤起眼睛,大声哭道:“二哥…”她飞快地向前迈了两步,扑进尉迟决的怀中,头在他胸前蹭着,接着哭道:“我就是想今天出门给爹爹买点悦仙楼的桂花糕,好给他个惊喜…但没想到在这儿被人欺负了,呜呜…二哥,你可要替我报仇哇…呜呜呜…”

尉迟决看着怀中哭声震天的尉迟紫菀,眉头紧锁,道:“你被人欺负了?”

“嗯嗯嗯,呜呜呜…”尉迟紫菀忙不迭地在他胸前点头,小脑袋暗中朝上偏了偏,看见尉迟决似刀子般的目光,又连忙埋下头,接着继续哇哇大哭。

尉迟决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说反了,应是你欺负别人了吧?”

动静闹得如此之大,跑堂的早已去禀了张自享。张自享听了忙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因走得快,身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让旁人看了忍俊不禁。

张自享看见这少年扑在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怀中大哭,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上前来道:“二位公子,是出什么事儿了?”

尉迟决瞥一眼张自享,不答,伸手扣住尉迟紫菀的颈子往上一抬,一张干干的小脸就扬了起来。

尉迟紫菀来不及反应,口中还作哭声,眼睛对上尉迟决冰冷的目光,连连倒抽气,“二哥…二哥你下手轻点呀,哎呦…”她看看旁边张自享愕然的神情,又对他“嘿嘿”笑了两声。

尉迟决道:“说,你欺负谁了,去给人陪不是。”声音不高,却是威严十足。

尉迟紫菀身后的小厮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开口:“二少爷,小姐她这次确实没有欺负人,只不过是因为书上写得不对罢了…”

尉迟决横眉一挑,“书?什么书?”

尉迟紫菀连忙喝道:“碧环还不住嘴!就逞你会说话!看我回去不…”

就在这时,悦仙楼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口中叫道:“大消息,惊天大消息!”众人看去,却是平日里常在悦仙楼里晃荡的茶博士。

一个男子不以为然道:“次次都说是大消息,还不就是想要讹我们的钱…这次定不会再上你的当。”

那茶博士也不恼,走到台前给自己倒了碗茶,一口气喝下去,抹了把嘴,笑道:“这位客官说差了,小的这次分文不收,便要告诉你们这个大消息!”茶博士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大堂中间,大声道:“我来的路上,正巧看见了照壁前新抄录的朝庭邸报,你们知道出什么事儿了么?”

大堂里吵吵闹闹吃饭的人都静了下来,只等这茶博士说下去。

尉迟紫菀也好奇起来,眼巴巴地瞅着那茶博士,想听听他嘴里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茶博士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才得意洋洋道:“皇上第七女许国公主要下嫁怀化大将军尉迟决了!”

大堂里的人静愣片刻,然后哗地炸开了锅。马上就有人跳起来对茶博士大叫道:“你这消息准是不准?别像前几次那样,都些是捕风捉影的事儿!”

茶博士嗤笑道:“这位若要不相信,自个儿去照壁那儿瞧瞧罢!今日皇上新下的旨意,小的还能拿这事儿玩笑不成?”

悦仙楼里的人们全都纷纷议论起来,不再有人理会先前在门口哭闹的那三人。

尉迟紫菀张大了嘴巴,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再眨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盯着面无表情的尉迟决,咽了下口水,道:“二哥,这可是真的…?”

尉迟决嘴角抽动了一下,什么也不说,扣住尉迟紫菀的手腕,连拉带扯地将她拖出了悦仙楼,碧环也忙在后面跟了出去。

他们身后,悦仙楼里人们说话的声音清楚地飘了出来,尉迟紫菀听见人说:“我说这是天作之和!惟有许国公主这样的人物,方配得上尉迟将军这等英雄…”

能觉察出身旁兄长的僵硬,尉迟紫菀不敢多言,侧了头看看尉迟决,见他的唇抿成一线,眼睛半眯着,睫毛在微微地抖。

尉迟紫菀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尉迟决的性子直,若是没有的事情,必定会张口否认,此时他这不吭不响的样子,倒是坐实了这赐婚一事。只是,看尉迟决这副模样,好像对圣上赐婚很是不满?

不想自讨没趣,尉迟紫菀“哈哈”笑了两声,转开话题,道:“二哥,你今日怎么也想起要来悦仙楼了?你不是最讨厌酒楼这种地方么。”

尉迟决看了她一眼,眉头又紧了紧,不答话,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呃,自己难道又说错什么了么?尉迟紫菀委屈地想着,忙跟在后面走着,低了头,突然发现尉迟决手中拎着一个绯色锦盒,样子似是悦仙楼的桂花糕——原来是来悦仙楼买桂花糕了呀,可是,这种事情吩咐别人来做不就好了,干嘛还要亲自来…尉迟紫菀口中小声嘟囔着,却也不敢再去招惹尉迟决,脚下快步走着,心里巴望着尉迟决能看在她比较“乖”的份儿上,回府之后不要对爹爹提起今日的事情。

秦须倚在悦仙楼二楼的窗边,看着尉迟决与尉迟紫菀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嘴角弯了弯,心里叹了一声——尉迟将军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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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尉迟紫菀一角由《建德往事》作者尉迟紫菀美人儿客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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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心言

“梳云,这只玳瑁指甲裂开了一些,不好用了,你替我寻只新的出来,大小、宽度均要一样。”安可洛坐在筝前,手指拨弄着小木盒,打开来,又关上扣好。

梳云应了声,拿过指甲对着光瞧瞧,道:“姑娘,这只指甲哪里裂了,梳云怎么瞧不出来呀?”

“裂了就是裂了,叫你去寻新的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安可洛没有缠指甲的手指在筝上压着弦扫过,大眼看着梳云。

梳云赶忙出去,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匆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姑娘,这是从柳姐姐那边好容易才翻出来的,大小宽度都和这只一样。”

安可洛接过来,看了一眼,顺手丢进木盒里,起身走到花几旁的椅子坐下,道:“我上回绣了一半的桃花呢?你给我收到哪里去了?”

梳云搓搓小手,笑道:“姑娘忘了上回说觉得那个绣得不好,让我拿给下面小厮当抹布了。”

安可洛“哦”了一声,两只手交握住,又分开,突然眼睛一闪,道:“玫瑰膏子用完了,你同我一道上街买点回来。”

梳云走到妆台前,打开胭脂盒看了看,小手举到安可洛眼前,笑嘻嘻道:“姑娘记性当真不好了,还剩这许多呢,不需要买新的。”

安可洛眉毛拧了拧,又走到书桌前,翻了翻叠在一旁的书,道:“我前些日子买回来还没来得及读完的那本呢?”

“这个梳云倒是记不清了…”梳云偏了偏头,看了看安可洛,她这几日里没个消停的样子,倒是平常从未见过的。

梳云眨眨眼睛,小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因为听人说尉迟将军要娶许国公主才…”

哗啦一声,桌旁叠着的那摞书全倒了下去,在下面歪歪扭扭地散了一地。

梳云忙弯下腰去收拾,就听安可洛冷冷道:“胡说什么呢。尉迟将军要娶何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说着拉开抽屉寻书。

梳云咬着小嘴,知道自己先前那话惹着安可洛了,不敢再多嘴。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范衾衾的声音:“你这人怎么又来了?又想来找人麻烦不成…”

安可洛哐噹一声推上抽屉,对梳云道:“出去看看衾衾在同谁说话。”

梳云忙出去看,又急急地进来,道:“是上回来咱这儿的那人。”

“哪个?”安可洛盯着梳云问。

梳云笑笑,“总是笑嘻嘻和范姐姐抬杠的那人。说来,范姐姐连人家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还对他那么不客气…”

安可洛低了头,手指握着抽屉的小把儿,道:“就他一人来了?”

梳云笑道:“嗯,只怕还要被范姐姐赶走呢。”

“哦。”胡乱应了一声,安可洛起身坐回床边,身子斜斜地靠在软枕上,无缘无故的,胸口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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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范衾衾扯了廖珉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直接就问:“喂,尉迟将军要娶许国公主,这事儿可是真的?”

廖珉笑笑,道:“在下姓廖名珉,草字中琰。”

“什么意思?”范衾衾皱眉。

“觉得‘喂’实在太难听了。”廖珉笑着凑近了范衾衾的脸。

范衾衾小脸瞬间烫起来,退了一步,道:“我问你尉迟将军的事儿可是真的?”

廖珉眼角翘起,“范姑娘这么关心尉迟将军?”

范衾衾柳眉一拧,嗔道:“你这人说什么呢!现下有哪个不好奇这事儿的,偏我问就成了关心了?”

廖珉抬头看看四周,笑道:“这里人多,不方便说话,不如…”他看到天音楼大厅侧面通向后院的长长回廊,伸手勾了范衾衾的腰,便把她往回廊那边带着走过去。

范衾衾虽然嘴上厉害,但平日里从没碰过男人的身子,此时被廖珉的胳膊这么一勾,靠进廖珉的怀中,早已羞得不行,一路挣扎着,却没想到看似清瘦的廖珉,身上蕴藏的力道十足,勾住她细腰的手臂似铁一样焊在她身上,任她如何扭动也挣脱不开。

回廊壁上垂下的丝藤正放出绿绿的嫩芽,廖珉手一松,范衾衾便骂:“无耻!”

廖珉摸摸下巴,笑,“用这两个字来说我,你倒是头一个。”

范衾衾不耐烦道:“到这没旁人的地儿了,你好说了吧?”

廖珉道:“在下实在想不通,尉迟将军的婚事,范姑娘为何显得如此焦急。”

范衾衾一急,道:“我是替安姐姐急!这几日不见尉迟将军,她虽嘴上不说,但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我们这些人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之前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一眨眼,尉迟将军连人都不出现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儿么!”

廖珉抿了抿唇,道:“尉迟将军这几日,人在京西大营。”

“京西大营?”范衾衾心里顿感奇怪,“眼下又不打仗,将军为何要去军营待着?”

廖珉笑道:“这岂是你操心的事儿!”

范衾衾嘴一撅,“我是替安姐姐操心…”

廖珉笑着看她,眼里满满的温柔。风扬起丝蔓的垂条,嫩绿的芽轻轻拂过范衾衾的长发,她迎上眼前这张清瘦的脸,心里好像被风刮进了什么东西,不敢再看,只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廖珉眼底忽然一暗,手抬起范衾衾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去,一字一句道:“若有一天,我也忽然不见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一点点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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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云看着安可洛套上绒布披风,忙跳到她面前,道:“姑娘,天都黑了,明日我陪你一道去可好?”

安可洛轻轻拂开梳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明日再去,我今晚看什么?只不过去街角的书铺买本书罢了,你担心什么!”

梳云又跟上去,道:“那叫梳云陪姑娘一起去好不好?”

安可洛不悦道:“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想一个人出门走走。”说完甩开门便走了出去。

快步出了天音楼,也不顾身后小厮的叫声,安可洛大口喘进夜里微凉的风,才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天色刚暗,稹南街还没有上灯,安可洛朝街角走去,心里又想起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微微有些恼,气自己太不争气,不过是见了三面,怎么好似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他才不会理会,这种事于他怕是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他那夜对她说,“我府上没有女眷”,她竟心里默默地高兴,如今他便要迎娶皇上最疼爱的许国公主了,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么…

安可洛想着,袖子里的手便攥紧了,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里,竟也不觉得有多痛。

弯过街角,她突然感到脖子被人的胳膊从后面勒住,一阵痛,正要喊叫,鼻口处又被蒙上一块湿帕子。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还来不及挣扎,她身子便软了下来,眼前全黑了去。

卷二桃花点点英雄路

第二十三章帅帐

浑身都好酸,背后贴着硬硬的一片,脊椎被硌得生疼,眼前黑茫茫的,只感到右侧微微有些亮光透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安可洛费劲地将眼皮睁开,却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眼皮很重,闭上,又用力睁开,才清楚一点。

黑色的承尘,四周装着同色的倒挂花牙,厚重的黑色帐幔在床四周垂下。安可洛将眼睛闭上,再睁开,看到的还是同样的物色。

手动了动,身下的床板又冷又硬,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软褥,安可洛侧了下身子,全身骨头关节处都酸痛不已。

口中喘了一下,有光透过床右侧的帐幔,屋子里静悄悄的。安可洛手移上身子,摸索了一遍,衣裙都还整齐,哽在喉头的那口气稍稍松了一点。

抬手撩开黑色帐幔,床边小几上燃着一只蜡烛,烛液在烛台上积了一堆,凝固成红红的一块。黑色的长形书案,黑色的椅凳,黑色的砖地上铺了一块绒厚的棕色地毯,一直展到门口,门紧紧地闭着。没有人,整间屋子显得空荡不已。

安可洛撑着身子坐起来,动了动胳膊和腿,酸痛的感觉淡了一些,扭头看见铺在床内侧的被子,黑底银线。

床边脚踏上搁着她的一双丝履,安可洛脸一红,忙弯腰穿好。下了地,才看见床的那头还摆着黑色的大箱柜,柜边略小的一个书案,上面堆了满满的书。

全是黑的。

安可洛眉头轻皱,移步走至长形书案前,手摸上去,冰凉爽滑的质感,不知是什么石头打造而成的。她看见上面摊开来的几张纸,好奇心一起,拿在手中对着光看了一眼。

那字迹,好似在哪里见过。

门外忽然响起男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她忙丢下手中的纸,又坐回床边。

门被轻轻打开,推推搡搡地进来几个身着盔甲的男人,一见醒着坐在床边的安可洛,一下都乐了,后面的一人得意道:“我说她早该醒了,你们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