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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姬道:“也不算太久,刚从长安挪过来呢。”
虚花娘子笑道:“龙公子,你是不是很久没出远门去游山玩水了?”
白姬想了想,道:“确实很久没走动了,不是在长安,就是在洛阳。大多数时候都待在缥缈阁,即使出门游逛,最多也就在都城周边走一走。”
虚花娘子笑道:“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容易陷入颓靡低落的情绪,因为眼前缺乏更广阔的风景,耳边缺乏更广阔的见闻,内心得不到新鲜的活力来滋养,精神自然也就颓靡了。四海广阔,山川锦绣,龙公子不妨出去走一走,视野开阔了,心境也就开阔了,精神自然就振奋了。”
白姬陷入了沉思。
元曜心中觉得有点不妙。
虚花娘子又道:“我没有倾国倾城的姿色,更没令人惊艳的才华,唯独只有一点弹奏琵琶的雕虫小技,还略可见人。不如,我为大家演奏一曲琵琶,助一助宴会的酒兴吧。”
桃花春的三位花娘子之中,虚花以弹奏琵琶的技艺见长。虚花娘子演奏琵琶的技艺十分精湛,声名远播,在全神都洛阳,都能排进前三位。
虚花娘子手抱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纤手微拂,开始演奏了。
虚花娘子的纤纤玉手轻拢慢捻,翻转如电,但听见一阵嘈嘈切切的弦音响起,如同大大小小的珍珠滚落在玉盘之中。
虚花娘子檀口微张,一边弹琵琶,一边唱一曲《游四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逍遥游四方。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逍遥游四方。
天之云,地之海,风起长空,蓬山万重,天地任俯仰。
山川无极,扶摇而上,鲲鹏凌云志,逍遥游四方。”
注释:
(1)唐朝是妻妾等级分明的,男人不可以以妾为妻,这是犯法的。《唐律》里有规定,“以妾及客女为妻,以婢为妾者,徒一年半。各还正之。”“妻者,齐也秦晋为匹。妾通卖买,等数相悬。”意思是说,以妾为妻的人,要接受为期一年半的刑罚,而且最终还要回归于妻妾分明的尺度。妾可以随意买卖,不是自由人。
(2)假母:唐朝时,指青楼艺伎的义母,也就是老鸨。
(3)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属于御物等级文物,现在收藏于日本宫内厅正仓院北院。琵琶一般都是四弦,而这是唯一一个传世的五弦琵琶。中国国内目前没有唐朝的琵琶。


第66章 落井(上)
虚花娘子的琵琶技艺精湛,弦音婉转,她的歌喉也十分美妙,弹唱这一曲《游四方》,让白姬、元曜、韦彦、裴先等人听得沉浸其中,遐思无限。
白姬更是听得入神,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
元曜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众人正陶醉在虚花娘子的琵琶歌声之中,白姬突然站起身来,她不发一言,退出夜宴,走向外面。
一般来说,在唐朝时,这种夜宴群欢的场合,有人不发一言地默默离开,一般都是饮酒太多,内急去如厕。因为并不是离席不回来了,而且如厕不是什么雅语,所以不需要给众人知会,知会了反而是不懂礼数的失礼行为。
元曜、韦彦、裴先和一众歌姬以为白姬离席去如厕了,都没有放在心上。
陪坐在白姬左边的歌姬按照待客规矩,怕白姬初来乍到,不熟悉桃花春,走错地方,所以起身默默地跟了出去,以照应她。
元曜转头看着白姬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可是,白姬去如厕,他也不能跟着,只好坐在原地。
虚花娘子一曲琵琶弹完,元曜、韦彦、裴先齐声喝彩,她施施然行了一礼,谦虚了几句,并给客人们祝酒。
元曜和虚花娘子等人正在酬答,只听得外面起了一阵骚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人声骤然鼎沸起来。
不一会儿,之前陪着白姬出去的歌姬一阵旋风般跑了进来,她脸色煞白,十分惊恐。
“龙公子跳河了!他直接跳下去了,就不见了——”
因为惊恐惶急,歌姬甚至忘了对客人们的敬语和礼数,她语无伦次地道。
元曜、韦彦、裴先、虚花娘子大惊,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歌姬便结结巴巴地说了。
原来,白姬出门之后,从回廊走到了栏杆边,站在夜风中,凭栏临望。
栏杆外面,是运河。
运河往外,直通洛水。
歌姬摸不准白姬想干什么,但是她陪侍过很多场宴会,一些文人雅客偶尔也会这样子,独自离开喧闹的宴席,在栏杆边站一站,吹吹夜风,看看河景。
歌姬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在白姬旁边安静地侍立着。
“龙游四方……”
白姬望着夜空,喃喃道。
不远处,另一间雅室之中,有几个文人墨客也在开夜宴。从大开的窗户望进去,他们玩得比较风雅,大家一边欢笑饮酒,一边挥毫落墨,分别在一面墙壁上即兴写诗。美丽的歌姬们在旁边研磨捧砚,还吟唱着诗人们刚写下的诗句。
白姬看见了笔墨,便飞快地推门而入,闯进了文人墨客的宴会。她抢走了一位白胡子墨客的毛笔,蘸上了美人儿捧的墨,在墙壁上挥毫,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写完,白姬便扔掉了毛笔,又快速地出来了,她纵身跳下了栏杆,像一颗白色的流星,掉进了运河里。
侍立在白姬身边的歌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白姬已经完成了闯进宴会,抢笔书写,摔笔出来,跳进运河这一系列动作,等到运河中响起了“哗啦——”一声重物落水声,歌姬才反应过来,白姬跳河了。
因为白姬抢笔乱写而追出来打算骂她的几个文人墨客也看见白姬跳河了,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喊人。会水的仆人们急忙跳下运河捞人,结果水里什么都没有,白姬已经消失了。
歌姬急忙跑回来,告知众人。
元曜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一阵晕眩。
“白姬——白姬——”
元曜心中焦急,急忙奔了出去。
韦彦、裴先、虚花娘子也急忙跟出去,去白姬落水的地方查看。
假母也被惊动了,她匆匆忙忙地赶来,想知道落水客人的安危。
众人早已围聚在白姬落水的地方,议论纷纷。
仆人们在运河上下寻找,白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元曜倒是完全不担心白姬会在运河中淹死,毕竟她是一条龙。
没有龙会被运河淹死。
元曜冷静下来之后,问歌姬道:“白姬在哪儿写的字?写了什么?”
歌姬指着雅间,道:“在那里面的墙壁上。我还没去看,不知道写了什么。”
元曜分开看热闹的众人,进入雅间,走到墙壁边。韦彦、裴先、虚花娘子也跟了进来。
雪白的墙壁上,笔墨纵横,残句铺陈,零零散散地写了一些文人墨客饮酒时即兴题写的诗句。其中墨汁最新的一句不是诗,而是告别语。
轩之:
我游四方去了,你和离奴照看好缥缈阁。
元曜一看,顿时生气。
白姬也太任性了,就这么说走就走,游四方去了。
元曜气恼了一会儿,又觉得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办,
韦彦、裴先、虚花娘子也看见了这句话。
韦彦笑道:“白姬的行动力真强啊!行李仆从都不带,直接就旅行散心去了。”
虚花娘子惊愕,道:“哪有三更半夜跳进运河去旅行的?这也太邪门儿了!”
裴先愁道:“白姬什么时候回来?玉娘的危机还没解决呢……”
韦彦笑道:“姓裴的,你要怪就怪这虚花娘子,是她说了那些出门散心的话,还弹唱了一曲《游四方》,才把白姬给送走的。”
虚花娘子急忙分辩,道:“这……我是劝龙公子出门散心,可没让他深夜跳运河走啊……龙公子难道是会奇门异术的异人,不然他怎么能从运河离开呢?”
元曜怕虚花娘子怀疑白姬不是人类,便道:“是的。他会一些神异化形之术,既然知道他是自己走的,大家就不必惊慌了,也不必寻找了。没事了。”
于是,众人震惊之余,渐渐地散去了。
韦彦、裴先和虚花娘子等人回去继续饮宴。
元曜独自一人站在白姬跳河的栏杆边,似乎是在等待白姬回来。然而,白姬并没有回来,只有小书生呆呆地站了一夜。
第二天,元曜和韦彦、裴先在桃花春分别,他独自回到了缥缈阁。
离奴从元曜口中得知了白姬突然跳下运河游四方去了,它十分震惊,震惊之余,又很生气。它把白姬的出走归咎于虚花娘子的巧言串掇。
于是,离奴飞跑去了驼驼陌,打算去桃花春骂一顿骗走它主人的虚花娘子。
元曜想要阻拦离奴,却没拦住。
中午时分,离奴才气呼呼地跑回来。
黑猫全身上下都是水粉和胭脂,猫毛泛白,浓香迫人。
原来,离奴闯进桃花春,大骂虚花娘子。
虚花娘子和一众姐妹也伶牙俐齿,见离奴来找茬,便跟他对骂,她们还拿手边的胭脂水粉和簪饰鲜花打离奴。
离奴见她们是娇滴滴的女子,又是人类,也不好还手,便只动口和躲闪。
最后,离奴被打了一身的脂粉浓香,变成一只小黑猫,跑了。
元曜愁道:“离奴老弟,白姬游四方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缥缈阁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黑猫想了想,道:“就这么凑合着过呗。主人不在,书呆子,你就一切听爷的。爷还是做饭给你吃,你负责店面的事情,比如卖东西、记账、清点货物。对了,洒扫,洗衣服也归你干。”
元曜点点头,继而他想到了什么,又问道:“白姬不在了,那缥缈阁的因果还收不收?”
黑猫想了想,道:“要收。书呆子,咱们也得为主人尽一份力。主人最近心情忧郁,情绪低落,肯定就是因为佛祖给的压力太大,必须收集的因果数目太多,难以达成。她干不完这活儿,所以焦虑抑郁。她现在不在,咱俩就尽量帮她多收集几个因果吧。”
元曜苦着脸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离奴老弟,就咱俩这点能力,能收集因果吗?”
离奴道:“书呆子,你是不行。但是,爷可以呀。爷老早就想替主人分忧,给她收集因果了。她现在不在,爷正好试一试身手。”
元曜见离奴干劲十足,也就不说什么了。
于是,元曜和离奴一起在缥缈阁里生活,两人分工协作,一个买菜做饭,一个负责店面经营和杂务,日子居然也过下去了。
元曜思念白姬,有时候会去铜驼陌的运河边站一站,看白姬有没有回来的迹象。呆呆的小书生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去铜驼陌,因为白姬即使回洛阳,也不会还从运河游回桃花春。
离奴偶尔还会去桃花春骂虚花娘子,但是他好像也骂不过桃花春里伶牙俐齿的娘子们,每次都会铩羽而归,并且被娘子们打得一身胭脂水粉。
这一天,元曜在玉鸡坊送完货物,正好旁边是铜驼陌,他又想起了游四方去了的白姬,便站在浮桥上,望着运河发呆。
大江南北,山川万里,白姬不知道沿着洛水游到哪儿去了。她是南下了,还是北上了?她现在是置身于重峦叠嶂,行走在山林之中的小路上?还是面对着江河湖泊,泛一叶扁舟游荡于水中央?她的心情有没有好些了?她是不是在山河万里的美景之中振奋了精神,不再感到情绪低落了?
无论怎样,她也该托一只鸿雁传书回洛阳,以免自己和离奴老弟担心她。哦,现在是小寒时节,已经没有鸿雁了。
“轩之?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元曜的胡思乱想。
元曜回头一看,原来是裴先。
裴先旁边还有一名胡服青年,他俩好像刚从铜驼陌出来。
那名胡服青年元曜不认识,便打量了他一眼。
胡服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圆领窄袖胡服,长得仪表端正,气概英武。
元曜笑道:“原来是仲华。小生刚在玉鸡坊送完货物,故而在此站一站。”
裴先问道:“轩之,白姬回来了吗?”
元曜愁道:“还没呢。”
那胡服青年见裴先和元曜寒暄,便拱手向裴先告辞。
“仲华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我昨天对你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我一定要替姐姐讨回公道。”
裴先有点愁容,他拱手道:“请自便。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请尽管开口。”
胡服青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拱手之后,转身走了。
胡服青年离开之后,裴先站在元曜身边,唉声叹气。
元曜忍不住问道:“仲华,你这是怎么了?”
裴先道:“我在愁玉娘的事情。轩之,白姬还能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元曜道:“白姬肯定会回来的,但是时间说不准。目前,小生和离奴老弟没有收到她的音信。”
裴先道:“那天夜宴上,白姬答应了替玉娘解忧,结果她却突然失踪,音信全无。玉娘的事情可怎么办?”
元曜道:“最近几天,小生忙缥缈阁的各种琐事忙得晕头转向的,也忘了问玉娘的事情了。她还好吧?”
裴先道:“一点儿也不好。玉娘这次又掉到水井里去了,幸好救得及时,性命保住了,目前还在躺着养息。”
元曜震惊,问道:“好好的,玉娘怎么掉入井里了?”


第67章 落井(下)
裴先脸上露出忧愁之色,缓缓道来。
白姬远游去的那天早上,裴先和元曜、韦彦在铜驼陌桃花春分别之后,他就急忙去了齐王府,去见裴玉娘。
花厅之中,裴先、裴玉娘兄妹两人相见。
叙礼之后,裴先便把昨天桃花春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听见白姬连夜跑了,拜托的事情没有着落,裴玉娘有些失望。又听见裴先说了李钰和于校尉的争执,裴玉娘的脸色有些变了。
裴玉娘待在齐王府的日子里,其实也无意中听过下人们私下谈论的一些只言片语,说于氏不是病死的,是上吊而亡。
裴玉娘没不愿相信,也不敢深究。
自从嫁入齐王府,公婆李颀夫妇,丈夫李钰都不愿意提及于氏,平常裴玉娘偶尔提及于氏,他们都会急忙岔开话题。他们既然隐瞒于氏的真实死亡原因,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自己怎么好开口追根问底呢?追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于氏是上吊自杀,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已经嫁给了李钰,没有办法离开齐王府了。更何况,自己的前夫马四的死也是有隐情的,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家也欺骗了齐王府。
李颀夫妇待自己如同亲女儿,李钰与自己相敬如宾,夫妇和谐,一切都还不错。只要日子能过下去,没有必要追问于氏是怎么死的。
裴先问道:“玉娘,要不要查一查于氏是怎么死的?”
裴玉娘摇头,逃避似地道:“兄长,还是不要查了。于氏即使真是上吊而亡,原因也不过是与公婆不和,与丈夫不睦,因为冤屈怨念,而萌生死志。她的死亡与我现在的处境是没有关系的。既然公婆和夫君都说她是病死的,那就当她是病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