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要前功尽弃呢?”
这句话也没能说服贺英泽,他还是蓄势待发地往前走,然后常枫又说了一句:“我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洛薇的死活,只是担心六哥你。想想跟她在一起又分手,你会有多痛

苦吧。”
贺英泽的身体终于松下来。他重新走回房内,把外套狠狠扔在沙发上,一下坐下来,再也没有说过话。
室内长久的静默过后,陆西仁才小声地对常枫说了一句:“有时候我觉得六哥很高深莫测、不怒自威,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六岁小男孩……”
“他跟六岁小男孩真没区别。”常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自私这方面。”
午夜,谢修臣刚回家,就听见厨房里冰箱门响了一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自己妹妹正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翻冰箱。他摘掉她的耳机:“饿了?”谢欣琪丝毫不受

影响,上翻翻下翻翻,又摇头晃脑地把冰箱关上:“我不饿,我就看看冰箱。”
“我给你下面条吧。”谢修臣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挽起衬衫袖子。
她从小就最喜欢吃他做的面,听他这么说,差一点跟以前一样,尖叫着抱住他的脖子。但她忍了下来,只是躲到一边:“我不吃。最近我都胖了。”
“你都瘦成这样了,人家会认为我虐待妹妹的。”
后来不管她怎么拒绝,他都坚持煮面。她一闹腾,他就说自己工作到现在一直没吃晚饭,是煮给自己吃的。她知道这是他每次为她做夜宵的借口,一溜烟跑到楼上,躲避

他的食物攻击。但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习惯,毕竟一直以来他下厨,她都是个小跟屁虫在厨房转来转去,于是又下楼钻进厨房,气鼓鼓地看他煮面。果然面条做

好以后,没有惊喜,他把筷子和碗都摆在她面前:“吃吧。”他做的面条是清汤面,从来不加生抽、味精、鸡蛋或海鲜,最多往里面放一点当日的剩肉,但汤鲜味美,面条有

弹性又酥糯,煮多少她都能吃得一根不剩。闻到这股热腾腾的香味,她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但还是别过头去嘴硬道:“不要,我最近压力太大,真的胖了。”
“在你的同类里,你已经长得很慢了。”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国家研究CPI的时候有一项指标吗,叫生猪存栏率。”
“谢修臣你好,谢修臣再见。”
“你不吃我倒了。”
“哎,等等……”见他作势要抬碗,她赶紧按住,一脸纠结地说,“那、那以后出去,我跟别人说我九十斤,你不能拆穿我。”
“好。”他在她身边坐下,用筷子替她拌面条,“那以后出去我跟人说我一百四十斤,你也不能拆穿我。”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哇,还没到一百四?你不会是又瘦了吧?”
他被戳到痛处,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吃你的面条,臭丫头。从小我就瘦,还不是照样把那些欺负你的男生打得跪地叫你大王 。”
“是女王大人!”她嘻嘻一笑,低头吃了一会儿,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小心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怎么老看我吃,是不是感觉像在喂小动物?”
他以食指关节撑着下巴,微微笑着说:“仓鼠。”
听见这个称呼,谢欣琪条件反射是很绝望。记起高中时跟谢修臣一起看电视剧,男主角养了一只仓鼠叫琪琪,谢修臣幼稚地拿这个名字玩了好久,不是弯腰用逗狗的动作

对她说“琪琪来吃饭了”,就是把一个东西丢很远说“琪琪去把它捡回来”。噩梦,真是好大一场噩梦。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又擦了擦碗附近掉落的食物:“比卡丘,你怎么总是把东西漏得到处都是,你的爱慕者们知道谢家大小姐的吃相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吃东西嘴就要漏,所以我在外面只吃西餐,盘子特大那种。要不哥你来帮帮我,喂我吃好啦。”见他正在凝神思考,她歪了歪头,“嗯?怎么

不说话?”
“我刚才思索出了一个句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划线,就要,下划线,所以我,下划线。要不,下划线,你来帮帮我,下划线,啦。’”
谢欣琪想了几秒:“……滚蛋。”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倒牛奶就会洒得到处都是,所以如果不在家我都买盒装牛奶。要不哥你来帮帮我,帮我倒好啦。’”
“滚蛋。”
“真是大小姐万用句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打电话给那些该死的公司就会跟他们吵架,所以我都不喜欢跟他们直接对话。要不小李你来帮帮我,帮我打电话给他

们好啦。’”
“滚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购物的时候包包里装上钱夹,右脚都会痛,可能是因为我用右肩背包,而钱夹又太重了,所以我都不喜欢带钱夹在身上。要不哥你来帮帮我,

帮我把钱夹拿着好啦。’”
“滚蛋。”
……
他们又重归于好了。只是,两个人也不能再回到从前那样。到底是哪里变了,谢欣琪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压力太大了?为什么?”
“因为莫名其妙钻出一个女孩,长得像……”她本来想把父母与洛薇做亲子鉴定的事告诉他,但想到这件事与他母亲有直接的关系,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长得和你像?你是说洛薇?”
“是呀,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她和我像,就又去认一个妹妹,然后不要我这妹妹了呢。”
“胡说八道。”
谢欣琪知道,随着时间推移,父亲对哥哥孤独死去的母亲也感到越来越多的愧疚,而会渐渐淡忘早夭的另一个女儿,毕竟这妹妹当年只是一个婴儿。所以,这个家庭也越

来越不快乐。这些年,父母都很少在家,总是各忙各的,与她相处最多的亲人反倒成了哥哥。因此,当她第一次有了“洛薇如果是妹妹”这个假设,也就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

希望——如果妹妹能回来,她能得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和睦家庭。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洛薇:“闪闪貌似在写《明月却多情》,忙得不得了。”
谢欣琪:“这么快就开始写新书了?”
洛薇:“她就是个很纠结的人,她考虑写《奈何》前传番外,但开了一会儿就茫然了,想是不是该写《镜中蔷薇》的番外,可是《镜中蔷薇》正文还没连载完。纠结来纠

结去,她干脆写《明月却多情》去了……”
谢欣琪:“我去,番外是写我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止住了?”
小辣椒:“因为有大小姐和哥哥比较羞羞的剧情吧,正文没连载完确实没法写啊……”
谢欣琪:“什么,什么叫羞羞的剧情……O_O……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准写这种东西!”
谢修臣:“闪闪别乱写,我和欣琪的感情是很单纯的。”
谢欣琪:“是啊,我哥也不要啊!”
小辣椒:“那哥哥你笑什么呀?”


第34章 十一面镜 倒影(3)
谢欣琪知道,随着时间推移,父亲对哥哥孤独死去的母亲也感到越来越多的愧疚,而会渐渐淡忘早夭的另一个女儿,毕竟这妹妹当年只是一个婴儿。所以,这个家庭也越

来越不快乐。这些年,父母都很少在家,总是各忙各的,与她相处最多的亲人反倒成了哥哥。因此,当她第一次有了“洛薇如果是妹妹”这个假设,也就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

希望——如果妹妹能回来,她能得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和睦家庭。
然而,几日后最终检测出的结果,令她和谢茂大失所望,也令洛薇大松一口气。最痛苦的人还是周锦茹。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中心,却面对着墙壁,怕维持不了平

时的仪容。她拿着亲子鉴定报告,手指颤抖,紧闭双眼,额上青筋微凸,看上去痛苦极了:“我早就知道。我每天烧香拜佛,希望欣乔能回到我的生活中……老天它就是不愿

还我们一个女儿……”
还是在坟场般冰冷的医院,还是是同一个哭到抽搐的母亲,记忆的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在谢茂的脑海中组成了一幅二十多年前往事的黑白拼图。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没

有那个叫吴巧菡的女人,他的妻子也不再年轻……
当年听从父母的话,因风水八字娶了周锦茹后,他也曾经对她有过几分动心,毕竟她正处于全盛美貌时期。但是,她美得很不安全,流言蜚语一大串,甚至还有跟过□□

老大黄四爷的传闻。她用尽各种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半信半疑,心中却认定不能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因此,才有了后来的踏遍寒食百草千花,香车系在香闺树。
后来,他遇见了吴巧菡。以前在《诗经》中读到的“妻子好合,如鼓琴瑟”,他没能在周锦茹身上感受到,却在吴巧菡的身上感受到了。她产下谢修臣之后,他更是坚定

了要与妻离婚迎娶她的决心。可就在这个时刻,周锦茹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二老并不欣赏,弄瓦之功也不可没,婚是暂时不能离了,也只好委屈吴巧菡几年。他原以

为吴巧菡性情如水,并不急求一个名分,就没跟她提以后的打算,但没想到会发生惨绝人寰的意外——有一天,保姆为两个女儿洗澡,洗好了姐姐欣琪,就轮到妹妹欣乔,保

姆拿起刚才为欣琪洗澡用的温水壶,直接浇水在欣乔头上,可里面流出来的水居然变成了滚烫的开水。欣乔的头发全部被烫掉,头皮烫坏,脸也面目全非,送到医院不过十多

分钟就断了气。他当时正巧在国外出差,赶回来时,孩子冰冷的身躯早已被送到太平间,而且家里还有第二条命也赔了进去,既是两个孩子的瘸腿奶妈。周锦茹哭晕了两次,

二老则提着拐杖打他,说都是你在外面养的野女人害的,让她来偿命!仔细问过才知道,原来保姆提的那壶水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偷偷掉包过。掉包的人就是才跳楼自杀的

奶妈。他们命所有人去调查奶妈房里的线索,终于发现一封匿名来信。信纸是蓝色,有薰衣草花纹,他曾经收到过无数封写在这种信纸上的情书。而信上的笔迹,也正好都是

他最熟悉的。读过信的内容,他当时脑中贫血,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对吴巧菡说的话:“就这么急不可耐吗,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放弃过要娶你的念头

?”她一脸茫然,比她身后的池水还清白无辜一般。但他已经彻底厌恨了她。
他强行带走了谢修臣,从此与吴巧菡完全断开联络,但是每次面对儿子,他都会想起那个恶毒的母亲,因此很少有心情愉悦的时刻。被抛弃、被夺走儿子的第九年,吴巧

菡死在了乡下偏僻的老房里,死后一周才被家人发现。得知消息的那一天,他莫名其妙在家里哭得像个三岁孩子。但他从小锦衣玉食逃避惯了,那一刻,他也放纵自己,没有

让自己深想。
不管怎么说,最难过的人始终是周锦茹。此刻,看见她这么痛苦,谢茂不由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搂住她的肩:“算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周锦茹靠在他的肩上又一次流出眼泪,“都是我不好,没能早点为你生孩子,都是我的错……”
谢茂有些动容,又回头看了看如坠雾中的洛薇:“洛薇小姐,我们都很喜欢你。既然我们这样有缘,不如我们认你当干女儿如何?”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洛薇,你愿意吗?”周锦茹含泪说道。
突然被两个陌生人这么热情地认作干女儿,洛薇有些接受不来。于是,谢茂隐去了吴巧菡设计陷害的部分,把他们失去欣乔的过程告诉了洛薇。洛薇正在犹豫不决,他又

说:“你看上去和欣琪差不多大,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是六月……”
她话还没说完,周锦茹猛地抓住谢茂的衣襟,抽了几口气:“不行,谢茂,我,我突然觉得头好痛……”
“怎么了,为什么会头疼?”谢茂的注意力立即回到妻子身上。
周锦茹脸色惨白,身体摇了两下,就晕了过去。他伸手接住她软若无骨的身体,到处叫唤医生和护士。洛薇赶紧帮他找来医生,他向她道谢后,就忙着把太太送入病房,

再没出来过。洛薇等了许久,本想先离开,却临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走到过道窗边接听电话,随后看见谢欣琪匆匆而来。谢欣琪冲她点头示意,推门进去看母亲。医生摘

下听诊器,向她解释谢太太只是一时有些贫血,外加情绪紧张没休息好,所以才会突然晕倒,并无大碍。护士正在给周锦茹打点滴,谢茂虽然在旁边照料,却也身体抱恙,像

朋友探亲一样,客气而陌生。周锦茹躺在床上,望着渐渐靠近的年轻女子身影,伸了伸手:“欣乔……欣乔……”
脚被灌了铅般再也挪不动,谢欣琪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再次听见“欣乔”二字,她觉得鼻根到眼角一片酸涩,却只是红了眼睛,没有哭出来。她明明叫欣琪,但从小到

大,母亲念“欣乔”的次数,远远超过“欣琪”。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拥抱,从来没有得到过和他们对等交流的机会,不管取得再好的学习成绩,他们也总是一副无所谓

的样子。他们总是冷战、吵架、忙,所能想到的东西除了资产就只有毛利,导致她在看见同学父母之前,一直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个模样。因为没有父母陪伴,她的童年

有大把的时间在家画画,所以她年纪轻轻就有了几百幅拿得出手的高水准油画。小学第一次油画得奖,她斗胆告诉父母,他们讨论的唯一问题,就是这幅画值多少钱。没有鼓

励,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肩,但也没有觉得太意外。只有谢修臣摸着她的脑袋说:“真是太好看了,我妹妹以后一定会成为闻名世界的画家。”
她一直都明白,对她来说,向父母要一个拥抱,比要一台兰博基尼奢侈多了。听见母亲还在喃喃念着欣乔的名字,她苦笑了一下,把才在楼下买好连钱都没找的水果放在

床头柜上,和父亲交流了一下母亲的病况,就起身走出病房。洛薇还在走廊上打电话,站的位置都没怎么变,不断对着电话翻白眼:“唉,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准点吃饭的…

…我没熬夜啊,真没熬夜啊,我声音正常得很!雄哥,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不要再凶我了啦!”
谢欣琪顿时心生疑惑——她进去没有二十分钟也有一刻钟了,洛薇跟谁讲电话讲这么久?雄哥,是她男朋友吗?但很快,她又听见洛薇顽皮地说:“就叫你哥怎么啦,你

还是帅哥呢!好啦好啦,我不要跟你说了,快让霞姐接电话。”等了一会儿,洛薇孩子般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要开老爸玩笑啦,明明是他太严肃……啊,妈,我受不了啦

,怎么你也想来一轮?”
听到这里,谢欣琪呆住了。怎么,洛薇管自己爸妈叫霞姐、雄哥?孩子可以这样叫父母吗?她看见洛薇靠在玻璃窗上,也不管医院有没有病毒,一副忍受到极限的无力样

子:“我有吃,我有睡,我会做饭!什么?不,坚决不吃。我最讨厌吃胡萝卜,哈哈,反正现在我们都不在一个城市,你威胁不了我啦,哈哈……啊啊啊,别挂母后,听儿臣

解释,都是因为母后的手艺太好了,害我现在吃什么都不入味儿,不喜欢吃的胡萝卜,更要母后亲自做,才能津津有味地吃啦……我才没有油嘴滑舌呢,句句属实,我偷师了

你和雄哥的厨艺做饭给我朋友吃,朋友都说满汉全席也比之不过呢……”
原来,洛薇的父母还会做饭?想起自己在家一个人吃上等料理的生活,谢欣琪微微皱了皱眉,告诉自己洛薇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值得羡慕的。普通人家的女孩,连家政阿

姨都请不起,还要父母亲亲自下厨,或许还会一家三口挤在小厨房里瞎忙乎,这样的生活她可不愿意过。可是,再看一眼母亲的病房,她的心情却难以控制地更低落了。而玻

璃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浅浅映出洛薇的倒影。只是,洛薇笑得如此开心,跟她面无表情的容颜是如此相似,又是如此不同……


第35章 十二面镜 事故(1)
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洛薇请假回去探望他们,顺便调整自己的心情。
坐上出租车,穿过几个长长的山洞,车窗上她摇晃的倒影被美景覆盖,阳光直射入车厢,她伸手挡在眼睛上方。宫州的北岛是快到令人窒息的繁忙,如同小美人鱼向女巫

用艰辛换来的双脚,它换来了顶尖的精致夜晚。这是一座被雕刻出来的城市,被文明之神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海边。甄姬王城伫立在海边,此刻也被列车远远抛在身后,不

过多久,几座大山就挡住它。眼前一面青色大海宽阔炫目,令她不由闭了眼。货船在海面平移,拉出一道慢到不可思议的闪亮水纹,呈楔形扩散到两岸,乍一眼看去,还以为

是海水张开青色的衣衫,被风挂上了银色珠宝。抬头看看这一站的名字,它叫“西涧”。这一直是洛薇喜欢宫州的原因。哪怕是现代化的北岛,也总有一些地方保留着传统古

韵。
出租车穿过大桥,飞速行驶,阳光照得她感到一丝困意,她眯着眼睛,把头靠在了玻璃窗上。半梦半醒间,额头也在玻璃上磕磕碰碰,撞得她发疼。她往下缩了缩,本想

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睡,却听见玻璃窗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她睁开眼一看,发现离自己额头四五厘米的玻璃窗上多了一个小洞。她迷迷糊糊地看了它两秒,本来准备继续

入睡,脸颊上迟来的痛感又有些不对劲。她摸了摸疼痛的部位,却摸到了一手血。终于,她猛地想起什么,看了一眼窗外,伏在座位上——窗外一辆与出租车平行的黑车里,

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掏出了枪对着她!
紧接着,刚才的闷响接连响起,无数子弹打穿了车窗,不出多久,车窗就被打碎,飞溅的玻璃划破了她的胳膊。她连擦血的时间也没有,就发现出租车司机已经趴在方向

盘上,流了满腿血。她被吓得浑身战抖,不敢动弹一分。
有人想杀她!这种只会出现在新闻与电影里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绝对不能出去挨子弹,但她对这一块地形也有印象:再往前笔直开几百米就是山壁,四面无人,都是死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不是被围剿在角落,就是撞死在山壁上。

到时候想逃肯定更难。而道路左边有一个沙滩,白天游客众多,如果往那个方向跑,可能还有幸逃脱。她匍匐向前爬,打开左边车门,抱头跳出车去,在地上快摔出了脑震荡


太阳已被大片雨云覆盖。浓云沾满灰尘,大海变成泛黑的藏蓝,浪花的摇铃即将唤醒沉睡的海。洛薇跑到沙滩上,沿海奋力冲向一个餐厅。没过多久,暴风从海平面卷来

,带起更大的浪涛,为大海表面染上一层白霜。忽然间,胸口有异样的感觉。大脑嗡嗡声响起,与回荡在冰冷海岸的海鸥同时鸣叫。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后胸穿破前胸。粘稠的

液体顺着胸口流下来,她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同时剧痛也把她整个人撕裂。她完全失去重心,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尚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察觉胸腔已经中弹,想掏出

手机打电话报警,却被人抬起来,扛米袋一样扔在肩上……
两周后的夜晚,一场大雨淋湿了宫州,碎岛浸泡在无尽沧海之中。夜晚如此幽深,大海如此无垠,再是骁勇的狂风暴雨,也至多模糊了它们的容颜。这是个无月之夜,苏

嘉年站在南岛的码头上,望着天海交际处的混沌,任自己被雨淋得彻底。
从那一场枪杀事故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洛薇下落。警方仍在对犯罪分子进行调查中,也在寻找失踪的洛薇,但到目前为止毫无线索。她没有再去上班、手机一直关机、家

里没有人返回的迹象。他动用了所有人脉资源调查她的下落,甚至找到了她父母的住址,但是,他非但没有打听到她的任何消息,还听说了另一个更骇人的消息:她父母的住

所发生了瓦斯爆炸事件,一整层楼无人存活。至此,他知道她身上有危险的秘密,她很可能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而现在的他不但不能为她报仇,甚至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调

查下去。因为,她得罪的人来头不小,如果他继续调查下去,或许会把自己和家人也卷入不幸。他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忽然,有阴影将

他笼罩,头顶再无雨水。他抬起头,发现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打伞的人是一脸无奈的谢欣琪。
她出来并不是巧合,而是父亲又住院了,她去探望过他,回家听见母亲正在用刻薄的字眼羞辱谢修臣,仅仅是因为他在公司犯了一个小错。她替他说了几句话,就被母亲

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忍住怒气回房,本想安慰哥哥,他却冷淡地说“以后我的事都用不着你管”。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她委屈地离家出走了,发消息骚扰苏嘉年,到这

里找到他。她把伞递给他:“你是绝症还是破产了,犯得着淋成这样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说出来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我不是自虐,只是在赏景。”虽说如此,他的眼睛却只有灰烬的颜色。
谢欣琪“噗嗤”一声笑出来:“赏景?有人会冒着感冒危险赏景吗,你真是逗我玩。苏先生,想学大叔玩沧桑,好歹先留个络腮胡吧。”
苏嘉年浅笑:“古人常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真是挺有道理。”
“今天你怎么老说丧气话?不要说这些,走,我请你喝酒消消愁。”
谢欣琪朝他勾勾手指,把他带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很多啤酒,然后和他把车开到海岸边喝酒。喝了一个小时,苏嘉年伏在车窗上,灌了自己一口酒,喃喃说:“曾经我一

直觉得,自己是别人眼里最不成熟的人,但我还没来得及成熟,就已经有些累了。因为,最初圆满的东西,最终都会破碎。你看,就像宫州一样。”他眺望海平面,指了指远

处的零碎岛屿:“听说以前宫州是一整块完整的岛屿,那些都曾经都是宫州的一部分。现在,却像是人生一样摔得七零八落。”
她也看向那些岛屿,说话因血液流着酒精而有些拖拉:“你知道宫州为什么会碎掉吗?”
“不是因为地壳运动么。”
“你可真无聊,那都是科学,我是艺术家,只爱听神话传说。”
“神话?”
她笑了:“是的,传说这里以前叫溯昭,是沧海之神临月而建的空城。它高悬天空,周围都是银河,住民也不是人类,而是挂镜舞袖的仙灵。因为溯昭离月亮很近,每月

十五,出门就能看见很大的圆月,所以,它的别名又叫‘月都’。这里曾经有一位女性统治者,她法力高强,会乘风踏云,这里的人都很敬仰她。后来她与沧海之神相爱,沧

海之神却为了救她归元大海,于是,她耗尽法力,把溯昭从天上摔入大海中,她也从此长眠,这样一来,也算是他们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了。”
苏嘉年呵呵笑了一声,也有了一丝醉意:“如果我也能遇到仙灵这样的女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