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赦:“三界最久负盛名的一次论道,便是万年前,道君与佛子在古神遗址进行的论道,相传当时旁听者千万,其中不乏三界大能,论道结束后,这些人突破至化神境者数不胜数,更有佼佼者,一夜飞升。”
“此番论道流传千古,直接奠定了三界万年局势,但……”
顾赦话锋一转。
“即便是如此厉害的道君与佛子,论道也输给了狐族,完全不是狐族的对手,你可知为何。”
悠悠紧抓被子,被梦中神像勾起心底深处的恐惧,整个人惊慌极了,但难得听顾赦讲这么多话,她忍着惧慌,思索了一秒,呆呆摇头。
顾赦垂眼解释:“因为强如道君与佛子,论道,也只能论六道,而狐族却能在他们之上。”
悠悠愕然。
为何狐族能在这两人之上?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顾赦微抿了抿唇:“因为,胡(狐)说八道。”
悠悠紧抓被子的爪子一僵。
被诡异神像笼罩的恐惧,刹时烟消云散,她默默裹紧小被子。
有点冷。


第68章 (修)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 会从顾赦嘴里听到冷笑话,悠悠边用爪尖扣床,边努力“嗷嗷”两声示意:
好笑!真的好笑!
不过照这么说, 论道最厉害的不是狐族,是‘胡’啊。
似是看出她的质疑,顾赦不紧不慢道:“这个是张冠李戴,但还有一个,却是千真万确。”
悠悠眨眼:“嗷?”
师弟这么多冷笑话,她裹好被子,一脸期待, 既如此,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意料中的冷潮没来, 顾赦将幽蛟放出,捏着他后颈。
一簇火从幽蛟嘴里吐出, 落入顾赦掌中, 幽紫色的火焰照耀着少年轮廓分明的脸庞。
“这是幽冥鬼火。”他低低的嗓音响起。
“以后害怕的时候, 可以叫顾赦。你一叫,鬼火就会出现保护你,因为……鬼火狐鸣。”
顾赦垂眼:“记住了吗。”
火焰倒映在狐狸眼中, 悠悠怔愣,微张了张嘴,还未出声, 被震耳欲聋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哈——”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的幽蛟, 突然领悟,在半空打滚大笑起来。
“原来是‘狐’说八道, ‘狐’说八道!主上说的是‘狐’啊!”
悠悠:“……”
顾赦:“……”
室内一片沉寂,悠悠钻回被窝重新合眼,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系统也安安份份,对之前的失态只字不提,习惯性装死。
次日。
旭日东升,喧闹繁华的城池,一夜之间鬼去城空,幽都通向外界的城门已经合上。
昨夜街道五光十色的灯笼,被写着“奠”的白灯笼覆盖,街边小摊消失不见,各大店铺房门紧闭,地面洒落的冥纸被风吹得卷来卷去。
路上零丁几人,皆是外界来的修士。
鬼修惧怕阳光,早早躲了起来,今日是艳阳天,更是连半个鬼影都看不到。
早在天亮时刻,各宗子弟便出发寻找线索了,悠悠趴在顾赦左肩,一路悠哉悠哉,直到远远看见一道倩影。
离得远,看不清其额间有无金钿,她微眯了眯眼:“系统,这人是谁?”
脑海里安静极了。
系统喜欢装死,悠悠都习惯了。
最初发现霓罗的存在时,她以为危及女主,系统会十万火急地想办法救白芙雪,谁知系统并不在意,仿佛女主这幅躯体里的神魂,是白芙雪或是霓罗都无关紧要,只要撮合对方与男主便好,顺道将潜在威胁顾赦除掉。
可原著分明是万人迷女主文!
悠悠思来想去,系统不在意白芙雪,将顾赦视为威胁,只能是偏向男主慕天昭了,与她做交易,“阻止顾赦破坏男女主感情线”的任务也一定是为了慕天昭。
略一思量,她试探性道:“我瞧白芙雪与师兄更般配些,霓罗心思不正,恐对师兄不利,你觉得呢?”
脑海静了两秒:“都可。”
悠悠磨了磨牙,果然时刻都在,只有涉及慕天昭才会忍不住回话,她继续道:“霓罗来路不明,你当真放心她鸠占鹊巢取代白芙雪,与师兄修成正果?”
“无妨,只要她不蠢,就不可能害他。”系统斟酌道,“而且本就一体,谈何鸠占鹊巢。”
悠悠眉头微皱,之前白芙雪也提及,霓罗说是她占了她的身体。
“生死轮回,前世今生,到底是同魂同人还是同魂不同人,此事从来争论不休。”
系统沉声道。
“何况人还有三魂七魄,再恶的人也有向善的一面,此乃善魂。虽几乎不可能出现,但……若善魂主管灵体,她就会向善。同理,若一人的魂魄,只余下恶魂主管,无论之前如何,之后都会变得恶毒,以最坏之心立于人世,就像……”
系统微顿,没有再说下去,闪烁其辞道:“我都昨夜才想明白,你就更不必思索其中缘故,记得……记得完成任务就好,就像我们最开始约定的那样!你做任务,让剧情照着原著发展直至结局尘埃落定,我帮你找到血脉至亲。”
系统蛊惑道:“你不想再像无根浮萍一样,在原来的世界无论做什么都像过客一样无法融入了吧,我帮你改变,那种好似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的滋味,想必很不好受。”
悠悠眼神微变,不再像以前一样,闻言就打了鸡血似的积极起来。
她爪子下意识抓了抓顾赦的衣袍。
像原著一样的结局,不就是邪不胜正,主角带团打赢大反派,得道飞升,千古留名,受万世敬仰嘛……
看书时是很爽,但顾赦,与原著不一样。
会对着小狐狸讲冷笑话的少年,哪里会是原著里喜怒无常,暴虐冷戾的大反派魔君。
“你是不是给我看了盗版?”
系统察觉她的动摇,忙道:“别被轻易蛊惑!想想原著,顾赦回到故土后,才逐渐展露出獠牙,眼下他只不过把所有狼子野心藏起来了而已,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悠悠一言不发。
系统倒是提醒了她,原著鬼城之后,暴露身份的顾赦连宗门都未回,直接离开清筠回到了灵魔界,随后继任了魔君之位,再出场,已是三年后。
彼时,少有人叫他顾赦了,他有个更为广为人知,却无人敢直呼的名讳。
“魔君释玄。”
系统掷地有声:“别忘了,按剧情你迟早会落入他手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悠悠:“……那我为何不逆天改命。”
系统沉默一瞬:“不妨抬头看看天,再谈‘逆天’二字,我只是想保证一切走向正轨,而天雷,可是想要你的命。”
悠悠算了算保命符,一块勾莲玉三朵桃花苞。
很好,她决定战略性投降!
在悠悠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顾赦朝一座破旧的大门走去。
歪倒的门匾上,隐约能看到个“赫”字,此处曾是修真界名声显赫的驱鬼世家,赫家的遗址。
数千年过去,即便有人用法术维护,赫家府邸也早已变得破旧不堪,不见半点昔日荣光,旁人只能透过其府邸占据四分之一鬼城地界的面积,窥探到些许曾经的繁荣。
眼前的赫家大门,只是个侧门,顾赦迈入其中,一股滲人的寒意扑面而来。
悠悠想起阳关道吓人的鬼怪,浑身灰毛微微竖起,两只爪子蓄势以待,随时准备捂住眼睛,埋到顾赦颈间藏起来。
诞生了六大鬼煞的地方,阴气十足,即便阳光照在身上,都是冷的。
这地方极大,顾赦不紧不慢在里面走动。
悠悠本以为他会去赫家正堂。
赫家覆灭后,觊觎赫家驱邪捉鬼之术、宝物者,多不胜数,尤其是传说中的神器,六道轮回镜,更是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因此这里早被翻了个底朝天,其中正堂,以及家主少爷等人的住处,毫不夸张地说,地下每寸土都被挖过。
稍有个好的宝贝,两千年前就被抢走了。
原著里,顾赦此行来幽都,就是为神器轮回镜而来,与其余人分开后,独自来到赫家遗址。
由于书里没写他在此处发现过什么,悠悠也一头雾水。
眼看顾赦若有所感地走到一间偏僻的小屋前,悠悠好奇地探去目光。
小屋是间柴房,比起被破坏得不成模样的正堂等地方,这难以引人注目的柴房,竟是把曾经模样保留得最好的。
不知顾赦察觉到什么,才会前来,悠悠安静地蹲坐他肩膀上,两只爪子半遮眼。
“吱呀”一声,顾赦推门而入。
破烂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下刻就要倒塌,外界的阳光被布满灰尘的屋檐遮挡,无法照入室内,门方一开,森然寒意便从里面涌出,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
室内光线昏暗,堆积着的枯柴,几乎占据了房子的大半,这些干柴东倒西歪,不少倒在地上,显然有人来翻找过了。
悠悠环顾四周,没发现异样,直到顾赦打量片刻,停留在一个墙角。
他垂眸看着墙角的碎石,拾起在墙壁划了下,墙面厚重的灰尘掉落,隐约有字迹浮现。
顾赦将灰尘全部抹去,刹那间,密密麻麻拥挤的字落入悠悠视线中。
她细眼看去,写字顺序应由下而上。
最底端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写字的稚气小孩落笔,石块代笔,力气小,以至于落在墙面的划痕极轻,已经浅到快看不见了。
那小孩写的是:“不是我。”
透过轻浅的字迹,隐约能感受到落笔者的丝丝委屈。
仿佛曾有只小手紧紧抓着石块,没人诉苦,只能待在阴暗潮湿的柴房,对着墙面生疏地写下这三字。
接着往上一行,两行,三行……也都是这三字。
“不是我!”那人恼怒起来。
“不是我!!”脾气越发暴躁。
之后墙面隔了一段空白,“不是我”三字又出现了。
笔者似乎长大了些,字迹变得端正,落字变得温柔起来。
“不是我。”像在对谁解释,带着无奈。
“不是我……”这一次,落笔者透着几分无力,与别样的难过。
“不是我——”仿佛被阴霾笼罩,那人当时沉闷的心情,从落笔的力道里透了出来,带着躁意与不耐。
“不是我!!”最后入木三分的落笔,墙壁都产生了裂缝,三字末端沾染了乌红的印迹,像是手掌用力握紧石块,被划破皮肤滴落的鲜血。
此后墙面又空格了大段,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落笔者再次回来。
“是我。”“是我!”“是我!!”
流畅的字迹,与之前的压抑感截然不同。
再次归来,那人似乎把曾经的压抑完全释放出来了,带着怨憎,带着复仇的畅快,一气呵成地落笔。
而最顶端的一行,一切的结尾,是轻描淡写的两字。
“是我。”
刻字的力道出奇柔和,仿佛尘埃落定,所有事已成定局。
字迹干净利落,透出的平静,甚至能让人想到当时的画面。
那人手中拿着从小握到大的石头,游刃有余地在墙面刻下两字,唇角带着嘲讽,以及无与伦比的狂傲,像是即将登上王座,欣赏自己亲手编排的好戏,正无比期待这幕的到来。
顾赦盯着这些字迹,若有所思,察觉到悠悠的视线:
“有古籍记载,赫家覆灭时,那一代的赫家子弟,是有史以来最天赋异禀的,人才辈出。嫡系就有七个,其中三小姐天赋最高,上面两位大哥仅次与她,底下还有三个小弟。除了嫡系,庶出的子弟亦人才济济,导致赫家下任家主之位,迟迟无法定下。而且,相传赫家还有个养子。”
“后来,赫家主病陨,家主之位由三小姐继承,其他人辅佐。赫三小姐登上家主之位后,遵循父命,要与一个大家族联姻,当时是一桩美谈,强强联姻,所有人都觉得赫家会借此再上层楼,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盛极则衰。”
对上漆黑的眼睛,意识到顾赦在专门与她说,悠悠竖了竖耳朵。
“赫家三小姐大喜之日,便是祸起之时,明月城一夜人空,尽变冤魂,没人知晓当夜发生了何事。曾以驱邪捉鬼为荣的赫家子弟,化身厉鬼厮杀,互相吞噬彼此,最后诞生出六大鬼煞,而赫家三小姐从头到尾不在其中,有人说她魂飞魄散,有人说她是唯一逃脱灾祸之人,众说纷纭,数千年过去,此事依旧没有定论。”
顿了顿,他道:“鬼煞无忧,就是曾经的赫家二少爷,赫无忧。”
悠悠“嗷”了声,表示明白了。
这些原著只交代的一点,她只知道鬼煞无忧是赫无忧,其余倒不甚清楚。
趴在顾赦肩上,悠悠浑身灰绒忽地颤了颤,之前听得入神没留意,听完发现外界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四周悄无声息暗了下来。
悠悠背后发凉,总感觉有人在阴暗的柴堆里窥探一样。
再看墙面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在“不是”与“是”之间徘徊,落笔之人像透着病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个极端。
悠悠汗毛倒竖,爪子挠了挠顾赦衣袍,脑袋挨着他脖颈,使劲拱了拱。
“嗷。”
快走快走。
颈侧泛起柔软的痒意,顾赦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弧度,他没急着走,而是垂眸打量石块,忽而道:“落笔之人怨念极重,此处阴冷,或许是有怨鬼徘徊的缘故。”
闻声,肩上的抖动更厉害了,也叫得更厉害了。
“嗷嗷。”
悠悠使劲嚎了两嗓子,试图让顾赦明白,可只听到少年用迟疑的声音道:“你是想躲到我怀里吗。”
悠悠赶忙摇头,又叫了两声,可师弟好像真没弄清她的意思,兀自将她从肩上接过来,拢到怀里:“好了,按你说的做了,莫把嗓子叫哑了。”
悠悠:“……”
她无奈叹气,毛绒脑袋贴了贴少年温热的胸膛。
笨蛋,说好的鬼火狐鸣呢。


第69章
离开压抑阴冷的柴房, 乌云散去,烈日洒下的光芒照在悠悠身上,驱散了寒意。
她被顾赦单手拢在怀里, 低埋的脑袋微动,逐渐冷静下来。
顾赦当时看到墙角石块,多半就猜到墙面有刻字了,所以捡起后,不假思索地往布满灰尘的墙面划。
悠悠心道:他或许在以己度人。
原著里,对顾赦幼年在乌霄殿的日子,着墨甚少, 但有过一段描写。
在狭窄阴暗的房间里,可以隐藏后背的墙角, 与幼时的顾赦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教他识字, 他躲在学堂外偷听, 回房的路上,随手捡起路边的小石块, 蹲在地上练习起笔画……
许是如此经历,顾赦没有选择去正堂那些明亮显眼的恢宏地方,而是来到熟悉的领域。
悠悠微眯起眼,若真是以己度人, 他“度”得是谁。
鬼煞无忧吗。
悠悠挠了挠绒毛,赫无忧当年是赫家光风霁月的二少爷,不可能住在阴暗潮湿的柴房, 遭受如此待遇。
一时没想明白, 思忖间,悠悠朝逐渐远离的偏僻小屋望了眼, 还未被阳光晒暖的身体,忽然打了个寒栗。
半敞的柴门内,隐隐站着个红衣小孩,低着头,背后充斥着昏暗。
似乎察觉她的注视,他抬起头,缓缓掀起干瘪的眼皮。
一只修长的手遮住悠悠的视线。
顾赦将呆住的小灰团按回怀里,斜睨了眼,站在门口的红衣小孩睁开眼,露出两个黑窟窿。
他一双眼睛被挖去眼球,从里面,流出殷红的鲜血。
他嘴角裂起,像在哭,又像在笑。
顾赦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将怀里暖物带走。
晌午时候,能光明正大现身的鬼影,怨念深而强大,头顶的烈日都暗了几分。
远离了赫家遗址,悠悠迟钝的意识逐渐清醒,抓住顾赦的衣袖,想问有没有看到那红衣小孩。
可她一抬眸,红衣映入眼帘,一个恐怖的想法让悠悠如坐针毡。
她的师弟不该如此温柔,难不成……
顾赦本以为出来后,会好些,谁知怀里的狐狸幼崽,更呆了。
悠悠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又看向沐浴在日光里的红衣少年,他垂着眼,苍白面色因阳光多了几分血色。
悠悠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是真人。
此时正值晌午,整条街只有顾赦与她,躲在街侧两边房间内的鬼修,都在暗处盯着他们。
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仙修少年和狐狸,一个个投来的目光,透着羡慕又憎恶的情绪。
回到朝夕阁,没多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贺清山脸色难看地回来,掏出十来个留影石。
“找到鬼啸坊了,魂简在门口泛起光亮,师兄师姐多半在里面,但鬼啸坊的门打不开,我只在门口寻到这些悬挂起来的留影石。”
贺清淼拿出张传音符,点头道:“我与哥哥本欲传信回宗,谁知发现传音符不起作用。”
如今发现失踪之人与鬼煞无忧有关,以他们的修为,难以与之为敌,本想请宗内长老前来支援,但消息传不出去。
萧町回来,看到一桌子留影石:“这是什么,打开看看。”
悠悠猜到是何物,端起茶盏,默默舔水喝。
鬼无忧擅长驱使毒蜮。
凡是被他种下毒蜮的人,会不受控制地去通过咬人传递毒性,被咬的人,会变成毒尸,毒尸再继续去咬下一个人,就此一传十,十传千。
因此,鬼无忧特别喜欢给两类人下毒蜮。
一类是良善之辈,不忍伤害其他人。
这类人中招之后,受毒蜮驱使,会在意识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变成毒尸。
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他们咬人时绝望崩溃的表情,是鬼无忧最喜欢看的。
还有一类,是有诸多倾慕的人。
这类人,鬼无忧折磨的是爱慕他们的对象,心爱之人变成毒尸,要来咬自己,杀还是不杀。
杀了,痛苦一生。
不杀,不止自己,还会有愈来愈多的人变成毒尸。
难以抉择的挣扎表情,做出决定后的痛苦悲痛,亦深受鬼无忧喜爱。
为了时刻欣赏到这些有趣的表情,鬼无忧每次动手,都会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原著里,贺清山受了留影石内场面的刺激,待鬼啸坊开启后,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上弦一行人紧随其后,陷入危险。
其他宗弟子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葫芦娃救爷爷,全军覆没。
他们被鬼无忧抓住,困在鬼啸坊,鬼无忧挑选的种蜮之人是白芙雪,许是女主光环,他用的还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圣蜮。
被种圣蜮的白芙雪,犹如僵尸,咬了不少仙门弟子,传递毒性。
鬼啸坊一行,死伤惨重。
一群仙门弟子变成毒尸,剩下的,勉强逃出后,只能四处逃窜,试图把消息传回宗门。
想到圣蜮,悠悠舔了舔茶水。
这对于狐狸化身而言,是大补之物,若鬼无忧把圣蜮种在她身上,要不了多久,别说修成人形了,她能直接突破到元婴境。
鬼无忧的毒蜮,分黑、红、金三种,圣蜮便是独一无二的金色,等级最高。
圣蜮拥有者,可化解中黑蜮与红蜮之毒的人体内毒性,哪怕变成毒尸,只要还能动便有救。
但圣蜮的毒性不同,没有解救之法。
书里那些被女主咬到的仙门弟子,永远地变成了毒尸,最后为了防止他们危祸世间,赶来增援的仙门人士,只能将其当作邪祟除掉。
悠悠放下茶盏,埋头用牙齿咬了咬爪下的粉色肉垫,随后看向顾赦时刻把她拢着的修长手指,跃跃欲试。
这时候,留影石光芒大作,浮现出的画面,是数千年前的夜晚。
明月当空,银纱般的月光,笼罩着金碧辉煌的皇宫。
太平盛世,皇宫内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年轻勤勉的凡间帝王,结束了奏折的批阅,揉着眉回到寝宫,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歇息了。
寝宫烛火熄灭,月色透过窗户照入,忽然一道影子投落在地。
入睡没多久的皇帝,虽是凡人,却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坐起身,一手掀开床帷,脖颈间挂着的骨哨晃动起来。
一个戴着鬼面的颀长身影,站在他床边,将把刀递给他。
月色下,刀刃闪烁着寒光,来人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笑:“自刎吧,人皇墨月。”
凡世最年轻的北辰国皇帝墨月,沉默地看着刀刃。
此人能悄无声息闯入他寝宫,显然非等闲之辈,多半是修真界的人。
不知对方为何找上他,墨月抬眸,一字一顿道:“恕难从命。”
他以凡人之身面对修士,不见半点惧色:“寡人可以战死沙场,可以伏倒案前,唯独不能草草结束性命。”
一国之君自刎,如此,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北辰国,会陷入动荡,百姓会处在无限的恐慌之中,民不聊生。
鬼面人盯着他,发现这少年眼中有他最厌恶的东西。
他面具后的脸阴沉下来,半响,想到个好玩的法子,才重新笑了起来。
“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他捻出只红色毒蜮,抬手一点,轻易制服了人间帝王,将毒蜮种在他体内。
“既然如此,墨月,我便让你亲手毁了你的北辰国。”
望着留影石内这幕的仙门弟子,脸色纷纷一沉,恨不得将鬼面人碎尸万段。
这两人身份昭然若揭,
鬼无忧,与他成名之战被灭国的人间君主。
修真界的人对凡人出手,是最有违天道,令人不齿,这鬼无忧不知深夜发什么疯,到凡间找墨月自刎,对方不同意,竟给人种了毒蜮。
接下来的一幕,众人甚至不用看,都知发生了何事。
被种毒蜮的墨月,根本控制不住咬人传递毒性的欲望,他的意志力已是少见的强大,手背青筋迸起,用力扯下帷幔,试图将自己绑住,以免出去咬人。
可这幕落入鬼无忧眼里,岂能如他所愿。
鬼无忧只端起茶盏,松开任其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门外立马传来声音。
“陛下。”
墨月唇色惨白,死死扼住身体想要出去咬人的本能欲望。
他不知咬到别人会发生什么,但直接告诉他,后果会很可怕。
别……进来。
他试图开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豆大的冷汗划过眼前,他死死盯着鬼面人,凡人与修士之间实力的差距,在这刻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迟迟没得到回复,宫人推门而入。
看到人影的刹那,墨月便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动作变得格外敏捷,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门口宫人面前。
一声惨叫,划破了皇宫的宁静。
乌云遮月,夜间巡逻侍卫,提着灯笼赶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侍女,脚步踉跄,为首侍卫上前扶住她,欲询问时,侍女眸种凶光一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侍卫一声惨叫。
其他人见状拔刀刺去,却发现杀不死她,举止怪异的侍女哪怕身中数刀,依旧能站起来,朝他们一个个扑来。
不到须臾,整个北辰皇宫沦为人间炼狱。
接下来半个月,鬼无忧抓着墨月,带他去看他的江山,去看北辰国百姓变成毒尸,行尸走肉最后无助死去。
存活下来的人们纷纷逃离北辰国,却发现,整个北辰被看不见的结界笼罩了,悄无声息。
等外界发现时,已是半月后,整个北辰已毒尸横行,为了防止继续扩散,得到消息赶来的修士,只能用天雷之火将北辰国烧了十天十夜。
其中一些躲起来的人,也被活活烧死。
整个北辰国无一幸免,最后只剩毒蜮进化后,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年轻君主。
彼时他已是满头白发,跪在国土之上,嘶哑的哭喊让苍穹如染了墨般,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他十二岁登基,用了五年的时间,昼夜不歇地将大厦将倾的北辰国,变成百姓安居乐业的乐土,但这鬼面人用一只毒蜮,半个月的时间,玩闹似地让北辰灭了国。
十七岁的少年君主,白发垂散,握着颈间的骨哨,头一次哭得像个手脚无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