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由衷道:“你也很棒。”
方岳淡定地笑了笑,学她说话:“谢谢。”
陈兮说:“应该的,礼尚往来。”
方岳好笑:“那再多往来往来。”
陈兮:“你还想怎么夸我?”
方岳:“我组织一下。”
陈兮:“那我也组织一下。”
桌上手机突然来电,打断了两人的互捧,他们刚查完分,还没来得及给方妈去电话,方妈急性子,电话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分出来了没啊?我听他们说已经出分了,你们查了没,怎么一直不给我打电话?”
“刚查好。”方岳边说边起身,去调高了空调温度,“陈兮六百九十四分,我六百八十八分。”
方妈对分数没概念:“我天,比你姐可高太多了,你们是不是肯定一本了?!”
方妈在茶馆,电话那头还有方老板和朋友的声音,方老板问她多少分,方妈把分报给他们,方岳听见电话那端一片热闹,他和陈兮的分数在无数人口中传来传去。
方岳言简意赅地解释:“陈兮省排名三百六十六,我的省排名是六百九十八。”
方妈尖叫,她不懂分数,但肯定知道排名,方妈惊喜欲狂地和茶馆里的人分享,方老板抢到手机,嚷嚷着:“阿岳兮兮,你们想要什么,我给你们买,要什么我给你们买什么!”
茶馆里沸腾欢呼,“老板老板娘,请客,请客!”
方妈有点抠门,笑哈哈地说:“九折,全场打九折!”
挂了这通差点穿破耳膜的电话,陈兮和方岳面面相觑,两人忍不住都笑了下,新电话又来了,这次是潘大洲。
今天下雨,潘大洲没有摆摊,就算天晴他也没心思摆摊,他们全家都聚在一起等着高考查分。
潘大洲大吼:“你猜猜我考了多少分!”
方岳还没开口,电话那头有人自动给他解答:“六百六十二分,全省排名五千二百多。”
潘大洲气愤:“妈!”
潘妈喜不自胜:“我儿子太棒了!”
他们母子俩都大嗓门,陈兮也听得清清楚楚,方岳把手机开了扩音,和陈兮一道跟潘大洲说话。
潘大洲这次走了狗屎运,他估分根本没估这么高,查完分差点要拆房子,稍稍冷静下来就立刻给方岳打电话,他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睡不着了,他控制不住,兴奋地缠着方岳陪他通宵打游戏,要是不答应,他就来方家拆家。
方岳说他:“你改当哈士奇了?”
陈兮笑得不行,方岳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低头一个仰头,方岳另只手上的手机又传来了蛮不讲理的撒泼声,陈兮耳朵有些烫,她眉开眼笑地小声说:“你陪他打会儿游戏吧,我还要告诉我爸。”
“嗯,”方岳顿了顿,问她,“你想不想打游戏?”
“今天不想,”陈兮笑着说,“你先控制一下大洲,我回房了,晚安。”
方岳看着陈兮走出卧室,手机里还在叫嚣,他无奈地对潘大洲说:“行了,上号。”
挂掉电话,方岳看到有几条未读微信,基本都是问分数的,其中一条是廖知时,方岳算了算时差,笑了下,先给他回复,把潘大洲的分数也一块儿说了。
陈兮手机没带身上,她回到房间。
现在是晚上,怕蒋伯伯接电话不方便,她准备先给蒋伯伯发条消息,拿起手机一看,五分钟前廖知时给她发了微信,陈兮先把高考出分的结果告知蒋伯伯,再打开跟廖知时的微信对话框。
陈兮把自己分数发给他。
廖知时:“恭喜。”
陈兮:“谢谢。”
廖知时:“我过几天回国。”
陈兮:“你放暑假了吗?”
廖知时:“是啊,这次回来大概待上小半个月。”
这一年廖知时在国外,起初他们也并没聊天,后来廖知时Q|Q被盗,陈兮收到了诈|骗消息,她当时没理会,过了几天廖知时把Q|Q号弄回来了,挨个给好友提醒,也提醒了陈兮,就这样,他们偶尔会在Q|Q上聊几句,不过聊得也并不多。
陈兮跟廖知时说完,就等着蒋伯伯的回复。出分后她脸上神色一直还算平静,只有心跳不太受控,这会儿心跳已经稳下来,又有一种不知哪来的情绪,起先和风细雨的来,慢慢的,这情绪开始排山倒海。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陈兮却觉得晴空万里,碧波浩瀚。
她看着那扇她只开启过一次的小门,任由情绪充斥,放纵着自己脑海信马由缰。
手机来了视频邀请,是蒋伯伯。
蒋伯伯上个月换了一部山寨智能机,但因为节省流量,陈兮还从没跟他视频过。陈兮接通视频,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蒋伯伯和陈爸的脸,还有陈言。
蒋伯伯笑着解释:“我跟你爸在镇上喝喜酒。”
村里有人结婚,喜宴摆在山下的小镇,他们喝酒喝到现在,用的是饭店的网络。
陈兮问:“这么晚了喜酒还没结束吗?”
蒋伯伯说:“难得嘛,大家就多聊会儿,来,你跟你爸聊天。”
手机用的是饭店的网络,不怕费钱,蒋伯伯把位置让出来,陈爸抱着陈言,整张干瘦的脸都出现在了镜头中,陈爸第一次见识视频通讯,震惊不已,陈兮笑着跟他打手语,陈爸回过神,欣喜地开始跟她第一次面对面的远程对话。
陈爸问她,你说你考试考了多少分?
陈兮说,六百九十四分,全省排名三百六十六。
陈爸不懂就问,能上大学吗?
陈兮信誓旦旦地说,能,我能上非常非常好的大学。
陈爸喜笑颜开,又开始问陈兮身体好不好,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听话。
每次父女俩聊天,这些问题都是车轱辘话来回说,陈兮不厌其烦,对陈爸有问必答。
聊到最后,陈爸摸摸陈言的脑袋,笑着问了陈兮一件事,陈兮看完陈爸打的手语,怔了怔,问他,你说什么?
陈爸又打了一遍。
陈兮静了片刻,但视频通话是动态的,陈爸还在镜头另一端追问,陈兮正容亢色地拒绝了陈爸提的这件事。
陈爸的表情是困惑不解、失落,以及不开心。
陈兮打起精神跟陈爸说了两句,又叮嘱他回家路上小心。
结束视频,陈兮把手机翻身,在床上呆坐半晌。
陈兮听到了窗外的雷雨声。
陈爸问她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严重,可这一刻陈兮莫名想起了有段时间她反复观看的那部法国电影《洞》。
那部电影实在是枯燥冗长,方茉连十五分钟都坚持不下去,见她反复看了好几次,方茉实在不能理解。
陈兮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独独钟爱那部电影,或许此刻那个模糊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那部电影的结尾处,小镜片翻转,牢房里的囚犯期待着即将成功的越狱,牢房外却早已有一排狱警守株待兔,虎视眈眈。
狱警们怎么会等在那里?因为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克劳德是一个和小姨子通|奸,差点谋杀了妻子的男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值得信任,又或者说,这牢房里每一个囚犯,都不见得值得信任。
越狱这事在最开始就存着隐患,没有光明的未来等着他们,他们的一切期待和努力,都在最后一刻付之一炬。
雨势似乎越来越大,晴空万里和碧波浩瀚也逐渐消失。
陈兮辗转反侧,这一晚她心头压着大石。
她行动力向来很强,当初听人提到省招生,她风风火火就开始筹备考省招生。所以在凌晨两点,她还是难以入眠的时候,她看着小门门缝底下微弱的灯光,决定提前回家一趟。
她原定这个暑假的重点是挣钱,回家摆在最后,但她现在觉得回家这事或许更重要。
于是第二天,当她告知方岳和方老板几人她想回家的时候,不意外地招来了一堆问题。
方老板问她怎么突然要回家,陈兮说她是想家了。
方岳皱眉:“这么急?不如先等填完志愿,到时候我陪你回去。”
陈兮说:“你走不开,阿姨店里不能缺人。”
方妈的小姐妹在外旅游,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婚介所至少要留一个人帮方妈。
陈兮回家的念头虽然冲动,但她也有自己的计划,她当初教课的小学生如今已经是初中生,现在是六月下旬,初中生还没放暑假,她这个时间段回家,等返回荷川,也不耽误给学生做家教。
她也不再需要人陪同,她都快上大学了,回家的路她早就已经熟悉。
方老板以前看多了《今日说法》,但他对孩子基本属于放养,尤其陈兮现在长大了,方老板自然不会担心她会被人贩子抢走,方老板没想太多就同意了。
方岳也就没再多说,陈兮一年只回家一次,她想家是理所当然,问了陈兮这趟回家要待多久,陈兮说:“两个礼拜左右吧,七月初中就放暑假了,我不想耽误太久。”
“好。”方岳帮她订机票,陈兮简单收拾了行李。
两人走到地库,静音的行李箱滚轮发出微弱的声音,方岳帮她拖着箱子,走到了车位,他按了一下车钥匙,车门解锁,陈兮正要绕到后座,方岳叫住她:“坐前面。”
陈兮停在原地,朝方岳看去。
方岳没看她,他自顾自打开后备箱,低着头把行李箱放进去,说道:“之前让你坐后面是因为那个位子安全,现在我开了二十几天的车,车技没问题,你坐副驾。”
“……哦。”陈兮调转方向,走过去开了副驾门。
方岳后一步坐进车里,动作熟练地启动车子。
把人送到机场,方岳一路陪着陈兮到安检口,他们时间掐得正好,已经开始登机了,陈兮准备排队,方岳说:“下飞机给我电话。”
“嗯。”
“手机电量有没有充满?”
“满的。”
“嗯,”方岳顿了顿,问她,“真不用我陪你?”
陈兮好笑:“你看不起谁?”
方岳笑了笑,“好,知道你不会走丢。”
方岳目送陈兮过了安检口,才不紧不慢开车返回市区。
高考出分之后,就是各大高校招生办热情拨打电话的时候。
陈兮的省内同分段有三十六人,方岳的省内同分段有八十五人,除了荆大和庆大两所高校,进其他大学他俩基本都没问题。
出分后的这三天,陈兮接到了不少高校的招生办电话,方岳也是,他们隔着千山万水互相交流情况。
潘大洲一样繁忙,但他跟他们忙得不一样,这天方岳看到潘大洲,总觉得不太习惯。
方岳问他:“你眼镜呢?”
潘大洲笑哈哈:“土包子,我戴了隐形眼镜!”
方岳问:“怎么戴了这个?”
潘大洲大言不惭:“你不觉得我不戴眼镜看起来更加帅?”
“你戴眼镜也挺帅。”方岳说完这句就闭了嘴,觉得自己是跟陈兮“学坏”了,陈兮才嘴甜。
潘大洲果然震惊了:“你鬼上身了?!”
方岳:“……滚。”
潘大洲箍着方岳肩膀,有些扭扭捏捏地说:“夏夏说我不戴眼镜比戴眼镜更帅。”
方岳听到了重点:“夏夏?”
潘大洲佯装咳嗽。
方岳笑了下:“什么时候的事?”
潘大洲欲盖弥彰:“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虽然还是“没有的事”,但潘大洲已经掌握了男为悦己者容的密码,他现在戴了隐性眼镜,还打算找时间去做一下近视手术。
方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扯废话,兄弟俩聊完,又各忙各的,方岳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T恤,想了想,中午抽空,他去了一趟商场的男装店,一口气买了一堆T恤加衬衫。
拎着购物袋回到婚介所,方妈看到这一堆衣服,她目瞪口呆:“儿子,你捡金子了?”
方岳说:“我一年没买过衣服了。”
他确实一年没买过衣服了,现在怎么突然就去买了一堆新衣服?方妈是过来人,又是专业人士,她笑呵呵地问:“你跟妈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嗯,”方岳没否认,但他不打算说太多,“以后再跟你说。”


第59章
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 潘大洲戴着他的专属眼镜跑来了婚介所。
方岳打量他:“怎么又戴上了?”
“我来找你,又不是找夏夏,没事戴什么隐形。”潘大洲双标的明明白白。
方妈在茶馆, 婚介所里只有方岳一个人, 电脑开着, 潘大洲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方岳身边,他拿不定主意,想让方岳帮他参考怎么填报志愿。
方岳当时正在微信上跟陈兮聊天。
方岳:“镇上有网吧?之前去的时候没看到。”
陈兮:“去年新开的,你记不记得大巴站对面有家旅馆?”
方岳:“记得, 那个时候你想让我住那家旅馆。”
陈兮:“没有,我没想让你住那里,我是想给你找一家好的。”
方岳:“有区别吗?”
陈兮:“在诚意方面有很大的区别。”
方岳:“好,那我送你一声迟来的道谢。”
陈兮:“不客气啦, 我到网吧了。”
方岳正打字,桌下被潘大洲踹了一脚, “我说, 我在跟你说话呢!”
方岳头也不抬:“我在听。”
潘大洲觉得方岳在敷衍他, “那你复述一遍, 我刚说的什么?”
方岳说:“你说你的分虽然低, 但报荷大也不是没有希望。”
“哼, 你还真听进去了。”潘大洲靠着桌子, 托腮说,“我查过了,去年省排名五千三左右也能进荷大, 只不过那专业不太好, 是荷大最冷门的能源化工那块的, 我本来想学计算机,但荷大的计算机专业,哎——”
潘大洲叹了口气:“不是我说,我觉得连你报计算机都够呛,只有陈兮能进去。”
荷川大学基本是大类招生,潘大洲所说的能源化工属于工科实验班,工科实验班还分信息类、机械与材料类、电气与自动化、航空航天等等,能源化工工科实验班是荷大最冷门的,计算机一向是大热门,荷大特设了一个班,那班的分数线,估计进庆大和荆大都是可以的。
方岳发完一条信息,抬头问他:“你想挑学校还是挑专业?”
他这问题一针见血,潘大洲烦恼的就是这个。
潘大洲也说不上来,当初在茶馆里,楼明理几人问他想报考的专业,他当时说的是“计算机呗,热门专业”,选计算机的原因,就是因为热门,他对专业并没有强烈的喜好。
他不像张筱夏,张筱夏想学新闻是因为她真心喜欢,她手机里的情报站工作在高中开展了整三年,她说到了大学她还会继续。
潘大洲觉得他跟白芷和楼明理比较像,那两人其实更想学导演,但是最后,他们一个选了建筑,一个选了金融,他们没有任性妄为一味追求梦想,而是理智地向现实妥协。
所以潘大洲当初很现实地随波逐流,说想学计算机,可是临门一脚,他发现自己的分数或许能够上荷大,他立刻就在挑学校还是挑专业之间摇摆不定了。
毕竟如果说现实,荷大的招牌远比其他高校的计算机专业闪亮。
方岳一心二用,还在跟陈兮发微信。
方岳:“开机了吗?”
陈兮:“刚开机。”
方岳:“志愿确定了吗?”
陈兮:“嗯,荷大法学。”
陈兮的分数并非不能冲荆大和庆大,初中的时候她一听到这两所大学的名字就两眼放光,野心勃勃,但经历了高中三年,她性格也有所沉淀,现实教会她稳扎稳打和脚踏实地的重要性,她的分数还是太危险,尤其法律是热门专业。
陈兮最近接到了天南海北各大高校的招生办电话,荷大的电话就是其中之一,她理性分析,始终认为荷大是最优选择。
方岳:“昨天我去舅舅家吃饭,说起你想念法律,舅舅很开心,还劝我也念法律。”
陈兮笑了笑:“你听劝了吗?”
方岳:“没有。”
潘大洲已经不再托腮,他下巴垫在桌上,突然文艺灵魂上身,问了方岳一个俗不可耐的问题:“岳啊,你说梦想是什么呢?”
方岳一边打字一边说:“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对你来说,梦想大概就是一个拆不完的奇趣蛋。”
潘大洲十分淡定地说:“那我这梦想已经完成了,我妈说我这次高考成绩太优秀,给她长了老大的脸,她决定未来将无限量给我提供奇趣蛋。”
方岳说:“恭喜你圆梦了,你的人生圆满了。”
潘大洲疑惑:“那我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意义?”
方岳建议:“提前退休?”
潘大洲煞有其事说:“那我不如直接了结自己吧,顺便帮国家节省点能源。”
方岳:“想法挺好,加油。”
潘大洲看他一直分心盯着手机,现在完全是在敷衍聊天,实在气不过,潘大洲下巴离开桌子,手用力拍在桌上,“说,你在跟谁聊天呢!”
方岳没有藏着掖着:“陈兮。”
“哦,”潘大洲瞬间心平气和了,“难怪重色轻友。”
方岳没搭理他,他把潘大洲的问题发给了陈兮。
方岳问陈兮:“大洲刚我问我梦想是什么。”
陈兮:“这个问题,我小学作文有写过。”
方岳:“不是问你的梦想是什么,他问的是,梦想是什么。”
陈兮:“这样啊……”
方岳等了等,不一会儿,看到陈兮发来的微信。
陈兮:“我觉得梦想就是,沮丧的时候,当我想到它,我就又能打起精神了。”
方岳笑了笑:“我觉得是,梦想能让我坚定地往前走。”
两人所定义的梦想都很朴实无华,却又有着本质上的云泥之别。
陈兮坐在简陋的网吧里,听着各种嘈杂的声音,看到方岳又发来一条微信。
方岳:“一直想问你,怎么想学法律?”
陈兮:“舅舅当初为什么学法律?”
方岳:“传统认知里,医生律师是最光鲜亮丽的职业,舅舅起初的目的很纯粹,现在倒是不纯粹了。”
纯粹俩字或许要加上引号,陈兮:“我知道,他们律所在董珊珊的案子后名声大噪,不少聋人群体都去了他们律所求助。”这就导致他们律所接了不少亏本生意。
方岳:“舅妈前几天还跟舅舅吵架,说他工作倒贴钱。”
陈兮笑了笑,打字说:“我没舅舅那么伟大,我想学法律的原因,应该是名利地位排在前,伸张正义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发完这条,她话锋一转,“你登进去了吗?”
方岳:“登进去了,怎么?”
陈兮:“那应该是网络问题,我这边还在转圈圈。”
方岳:“网吧网络也卡?”
陈兮:“这家网吧很简陋。”
客人很多,到处乌烟瘴气,网管只有一个,根本忙不过来,刚才网管还大声嚷嚷问这里的客人有没有想在网吧工作的,想的话就去他那里面试。
方岳:“你一个人在网吧注意安全。”
陈兮:“知道,你志愿填了吗?”
方岳:“在填,荷大人类学。”
国内高校中,本科很少有人类学专业,人类学最有名的也并非荷大。荷大有一个人类学研究所,但之前一直没开设本科人类学,今年人文科学实验班多了一个人类学分类,新开设的这个人类学,包含了文化人类学、考古人类学和体质人类学,据说将来还会建立一个综合实验室形式的跨学科人类学前沿机构。
人类学专业在国内十分冷门,就业前景困难,方岳高考高分,他的志愿意向几乎惊掉所有人下巴,连陈兮刚得知的时候也不例外,在此之前,陈兮对人类学一无所知。
但陈兮很快又觉得方岳的选择并不意外,她看过方岳的书架,知道方岳张口就能说出历史上第一根被人类发现的恐龙骨头,也见过方岳好奇大山里蓄水窖的样子。方岳喜欢人类学,他或许是除了张筱夏之外,他们之中另一个能够纯粹为梦想前进的人。
他不用担心将来的就业问题,因为他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网页终于打开了,相隔万里的少年少女各自坐在电脑前。
陈兮在第一志愿栏填报,荷川大学,社会科学实验班。
方岳在第一志愿栏填报,荷川大学,人文科学实验班。
荷川大学的大类专业,将来会通过考试进行分类。
两人点击了提交。
陈兮关机,收好手机,她走向网吧前台。
陈兮想着这几天她跟陈爸的对话,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她的心绪还是像风吹湖面一般,起了难以抑制的波动。
张筱夏前不久跟她说的那句“人生处处充满意外和转折,谁知道老天会不会看我最近太舒坦,给我敲一记闷棍”,陈兮当初还安慰她,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巴纳姆效应是真实存在的,有些算命之所以准,因为找人算命人的会自动对号入座。
陈兮最近就自己对号入座了,她觉得她在晴空万里时被敲了一记闷棍,其实晴空或许还没到,她得继续接受暴风骤雨的捶打。
陈兮站在了前台,问网管:“你们招工是吗,招不招临时工?”
婚介所里,潘大洲后一步填好了志愿,富贵险中求,他第一志愿还是填了荷大的工科实验班。
事了一身轻,潘大洲靠着椅子背,翘着腿对方岳说:“在我了结自己之前,你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不然我怕我死不瞑目。”
方岳:“说。”
潘大洲凑近:“你跟陈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方岳猜他就想问这个,放下手机,方岳关掉网页,打开了婚介所的文件夹,说:“你不是看到了?”
潘大洲一头雾水:“我看到什么了?”
方岳瞥他一眼。
潘大洲不确定:“看到你对她动手动脚?”
方岳视线回到电脑上,没有吭声。
没吭声,不否认就是承认,“我去,你还真对她动手动脚了,畜生,你是人吗,性|骚|扰知不知道!”潘大洲义愤填膺。
方岳皱眉:“胡说八道什么。”他清了清嗓子,不太习惯说这种话,“我跟她……”
潘大洲引颈等待。
“在一起了。”方岳最后说。
咣当,潘大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靠,你说啥,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了?”这才几天,他又错过了什么?!
方岳点着鼠标,淡定自若地说:“她回家之前。”
听到劲爆八卦,潘大洲兴奋地不行,“你跟她表白了?她怎么就答应你了?”
“没表白。”
“没表白?”
“嗯,”方岳说,“这事不用多说。”
他和陈兮都清楚这几天发生的事,大家都不是傻子,他知道陈兮的种种用意,陈兮也看得出他的意思,有些话没必要,默认就够了。
潘大洲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兄弟,你确定?”
“嗯。”方岳斩钉截铁。
但他毕竟年轻,缺少人生阅历,忘记了还有世事无常,女人善变。
填完志愿后没几天,廖知时回国了,他在群里一声吆喝,方岳向方妈请假,次日几兄弟一块儿去了体育馆。
廖知时没多大变化,痞帅腔调一如既往,一年没来,他插着兜,扫了一圈焕然一新的室内篮球馆。
廖知时问:“装修过了?”
方岳说:“去年十一月装修的,装修了一个多月,篮球架都换成了电动液压的。”
大壮拍着篮球补充:“花了不老少钱。”
廖知时:“看出来了,挺高级啊。”
“高级吧,”潘大洲说,“就是因为变高级了,所以现在篮球馆改收费了。收费之后我们来这儿打球都少了,基本都在室外篮球场,这篮球馆谁爱来谁来。不过你刚从国外回来,咱们得给你接风洗尘,不能让你风吹日晒了,今天打篮球咱们几个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