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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量呢?”陈兮问。
没见回应,陈兮翻出一包鸡蛋面,又问一遍:“食量?”
“……一锅。”
陈兮扭头看方岳,方岳神色淡然。
陈兮默默又拿出一包鸡蛋面。
鸡蛋盒里有二十多枚鸡蛋,陈兮取出四个,又听方岳说:“冷冻里有肉。”
懂了,陈兮又从冷冻层拿出一块肉,先放水龙头里的热水把肉泡上,再插上电热水壶煮水,接着洗了点绿叶菜,剥了一只冬笋,把大土豆切丝,冬笋切片。
流程进行得有条不紊,但陈兮刀工很逊色,她左手拿刀,切得很快,可惜毫无规整可言。
蔬菜切好了切肉,原本是想切肉丝的,但最后成果变成了肉条。总算备菜完毕,陈兮一手拿起油壶,一手去拧燃气灶,但燃气灶毫无反应,连呲呲啪啪的声响都没有。
陈兮转身找方岳,方岳一直站在厨房门口没动,两人对了一眼后,他才踏进厨房,按了一下墙边的控电开关,集成灶的面板才亮起来。
集成灶插电才能用,当初方奶奶怀疑费电,总插拔电源线又太麻烦,所以装修时她让工人给集成灶插头装上了控电开关。
陈兮第一次知道集成灶这种东西,她再一次拧动旋钮,这回终于有火了。
陈兮炒菜的动作很利索,菜稍稍翻炒后就倒热水、盖锅盖。缭绕蒸汽被卷进了吸烟腔,集成灶挡板表面形成一层水珠,陈兮等着菜煮熟,无意中抬眸,看到黑色的挡板玻璃上印着方岳的身形。
方岳还抱臂站在厨房门口,一直盯着她在看。
陈兮辨不清方岳的神色,她随手拿起鸡蛋面,一边拆袋,一边觑着玻璃挡板,确定方岳的确是在盯她,陈兮不太自在。
面很快煮好,陈兮盛了一份自己的,剩下的方岳连锅端去餐桌。陈兮跟着落座,左手抓起筷子准备奋战,忽然见到方岳朝她看来。
陈兮动了动桌底下的脚,在想是不是该溜。但方岳脸上没什么表示,很快他也低下头准备开动,陈兮见状也就没有溜走。
餐桌是带转盘的圆桌,两人泾渭分明地坐在直径两端,尝了一口面后齐齐皱眉。
陈兮放下筷子说:“有救的!”
她跑去厨房拎来热水壶,给两边都加了一点热水冲淡盐味。
两人继续吃,吃到毛笋,又一次齐齐皱眉。
方岳看向陈兮,陈兮说:“可能就是这个味道。”
她快饿死了,哪管毛笋苦不苦,埋头继续干饭。方岳也默认。
两人都不知道毛笋需要提前焯水。
一锅一碗被他们快速清空,陈兮心满意足地揉揉小肚皮,喘口气后很自觉地起身端走锅碗,清理战场。
陈兮是会做家务的,但从前生活在条件有限的出租房,卫生做不到很干净,陈爸陈妈生活粗糙,也从来没有合乎时代的卫生观念,对于清洁这方面的能力,因为无知,所以现在的陈兮是匮乏的。
清扫完成,陈兮回到卧室,没多久方岳去厨房拿喝的。起先他没注意,后来靠在料理台旁喝饮料,他才看到燃气灶上放着一口湿漉漉的锅子。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方岳目光所及,没见到那只同样应该湿漉漉的面碗。
方岳想了想,弯腰打开橱柜,果然看到碗篮中立着一只湿漉漉的碗,如果他没记错,最初他指给陈兮碗柜所在的时候,这只面碗就立在碗篮内相同的位置。
陈兮不清楚水池边那个沥水架的作用,也没有擦拭碗盘水珠的意识,但她会按照方家的习惯,严谨还原现场。比如那只面碗最初就是放在碗篮这个位置的,那口锅也一直放置在燃气灶的右侧灶眼,以及置物架和冰箱里的菜蔬,陈兮取出部分使用后,剩下的也都整齐还原到了原位。
方岳关上冰箱门,垂眸细想。
喝了几口饮料,他把饮料灌搁一边,拿了块抹布拭干碗篮里的水珠,再将湿碗和锅子擦干,另外还湿着的筷子、砧板、刀具都放到沥水架。拿锅子的时候他注意到灶面有异,擦肯定是已经擦过,但油渍并没有有效去除,陈兮应该没有使用洗洁精或者厨卫净。
方岳沉默地喷上厨卫净,又将厨房重新擦拭一遍。做完这些,他倚着料理台,边想着事,边将剩余的饮料喝干净,最后将空罐子抛进垃圾桶。
当天下午稍晚的时候,方岳接到两通电话,一通电话来自方老板。
方老板这回和朋友是自驾去的宜清,大雪天开车难,还不知道高速上是什么情况,既然陈兮已经提前结束集训回来了,方老板索性就不着急,等明天看情况再返程。
方老板最后叮嘱方岳:“你帮她开下电视机,她家原先没电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再给她放点儿动画片,对了你去买点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回来,小孩儿都爱吃这个。照顾好你妹妹,让她别拘着啊,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方岳大概理解了方老板担心人贩子的真正原因,目前方老板潜意识里还把陈兮当成儿童。
另一通电话来自方奶奶。
方奶奶听儿子说陈兮提前回来了,但她今天犯起了老寒腿,外面又大风大雪,她不想折腾,打电话回来是为了让方岳带陈兮去买点过年的新衣服。
方奶奶比儿子细心,上回陈兮去医院看她,她一打量就知道陈兮在穿衣上的拮据。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哪个小女孩不爱漂亮。
方奶奶说:“也不用你陪着逛,小区边上不是有那个商场吗,今天有些晚了,等明天你把她领过去,你待会儿去我柜子里拿一千块钱,把钱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喜欢的买,明天你把人领过去了就算完成任务,接下来随便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不耽误你其他事,行不行?”
方岳想了想,答应下来。
方奶奶高兴了,又不确定问:“你说一千块够不够?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现在衣服鞋子都是什么价?”方奶奶自己平常买的衣服最多不超过二百,鞋子不超过一百五,给小辈的零花钱也抠着来,但方老板会偷着多给,方奶奶睁只眼闭只眼,她知道方岳和方茉穿得都好。
方岳直接说:“不够可以再添。”
方岳的这句回答让方奶奶觉得稀奇,她以为方岳不会对陈兮“大方”。但既然方岳这样说了,方奶奶自然乐见其成。
方奶奶又让方岳把电话给陈兮,她要跟陈兮说话。
方岳敲响陈兮的卧室门,门内很快传出椅子擦地的声音。
陈兮开门很迅速,方岳把手机递给她:“奶奶找你。”
陈兮接过电话,看了方岳一眼,她往卧室里让了让,没有堵在门口。
但方岳并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外等着陈兮讲电话,视线不可避免地经过卧室内。原本空空荡荡的书桌上,才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摊着书本和试卷,文具袋是打开状态,一支笔搁在试卷边。
方奶奶重复了一遍刚才跟方岳说的话,让陈兮明天去商场买衣服,陈兮当然是推辞,她说她有新衣服。
方奶奶当小孩子懂事,她说一不二,直接下了死命令,还道:“钱最后要是不够,你就跟方岳要,明天别给我抠抠搜搜的,该买的都给我买齐,我也就给你大方这么一回,你以为天天都是过年呐,以后你想要我还得考虑考虑呢,听到了没?”
方奶奶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厉害,陈兮感叹。
第二天雪停,城市一片银装素裹。
楼栋外的花坛上被人堆了一排憨态可掬的小雪人,陈兮的脚步不自觉地朝那里靠近。走在前面的方岳突然向后转,陈兮立刻扭转脚尖方向要跟上去。
“你等会儿。”方岳说着,大步返回楼栋。
陈兮趁着这点空当抓起一把雪,也捏了一个胖胖的小雪人摆在雪人列队的前头。
方岳忘拿手机,回家拿了后重新下楼,他朝花坛上新鲜多出的那个小雪人看了一眼,然后像昨天一样走在前,领着陈兮去商场。
商场离小区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中途还会经过一座大型体育馆。两人前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陈兮脑袋左转右转又在认路,她发现这一片小区密集,人多的地方商业也旺盛。
到商场后方岳直接将一千块钱交到她手里,但方岳并没有走,而是陪着陈兮去逛店。陈兮不知道方奶奶给方岳的指令是把人送到就算完事,她以为带她逛店也是方奶奶要求的。
陈兮拿着一摞钱,觉得既然方岳在,这钱还是方岳收着好,需要付钱就让他来。她话还没出口,方岳像是看出来了,先说道:“这次用剩下的钱奶奶肯定不会收回,钱你自己支配。”
意思是让他收着也没必要,陈兮想了想,没客气就把钱放进小挎包里了。方岳将这看在眼里,视线又在她那张有点高原红的小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没忍住,他偏头让自己目光转移。
陈兮的小挎包是地摊货,从前陈妈给人擦鞋收钱用的,陈兮觉得这包质量很好,经久不坏。
她背着小挎包,进店前看了眼离她不远不近的方岳。方岳没表态,陈兮就自己进去了。不一会儿她又走出来,另换一家店,同样只驻足片刻就走,走的时候还看看方岳,见方岳神色如常不像有意见,她就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进一会儿就出,出一会儿又进。
方岳视线基本没离开过陈兮,陈兮进店的时候,有时会收到一句“欢迎光临”,有时被招呼“随便看看”,有时候也被直接无视。
她泰然自若,只管自己。方岳观察到陈兮每次进店先翻两三件衣服的价签,再快速兜一圈店,然后换下一家。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购物习惯,也猜不出陈兮的喜好和行为目的,商场的这一层被陈兮走完一遍,最后她才选定一家店正经看起衣服来。
导购姐姐态度和善,不停夸这外套适合陈兮,陈兮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觉得身上这件鹅黄色的外套大方得体,可以穿好几年。
她在思考要不要选大一码能够物尽其用,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长个子。
导购姐姐以为她不是很中意,于是朝站得有些远的少年说:“小帅哥,你看你妹妹穿这件羽绒衣是不是特别好看,她就适合这种亮颜色,显得她皮肤好白。”
陈兮下意识也转头看向方岳。
方岳看着白里透高原红的陈兮,顿了顿才说:“你让她自己挑。”
“呃……”导购姐姐悻悻然,不再怂恿和蛊惑。
陈兮重新端看镜子,心想方岳一定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硬骨头,不喜别人花言巧语,也不喜欢软耳根。
陈兮脱下身上这件,按照自己心意要了一件同款大一码的。
拎着外套购物袋,她换一家店又去买了一件很合心意的毛衣,还有一条四季适穿的牛仔裤。去往鞋店的时候,陈兮看见一家童玩店门口,有个高个子男生晃着中年女人的手不肯走,耍赖撒娇说:“妈,就给我五块钱,我就买一个奇趣蛋,好不好,就一个五块钱,我只要一个!”
男生个头瞧着跟方岳差不多高,陈兮难免多看一眼,然后就自顾自进了鞋店,所以也没听到那男生突然又改口:“妈,给我买两个,方岳也要一个!”
方岳转身就走,被潘大洲风驰电掣追上。
潘大洲一手抓着两只奇趣蛋,一手箍住方岳的肩膀,眼冒星光望向鞋店里面,直觉追问:“那是不是就是你家那个聋哑人?我刚看到你俩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方岳下意识朝店内看去,隔着玻璃墙,陈兮背对他们正在试鞋。
恰好手机铃响,是方老板来电,方岳回了一句:“你不是看到了?”甩开喋喋不休的粘人精,走出几步接电话。
两方距离近,潘大洲的八卦烈火直烧进了鞋店内,陈兮一边试穿鞋子,一边抬眼看向装饰镜面,镜面中那个手拿奇趣蛋、戴着厚镜片的男生直奔她而来。
鞋店导购刚好问道:“尺码合适吗?”
陈兮还没回答,潘大洲先替她开口:“她是聋哑人,听不见你说话。”
“啊?”导购发蒙。
潘大洲蹲下来,一边大嗓门说:“她问你——尺码合适吗——”
一边比划,机智地指指陈兮脚上的鞋子,然后给她竖个大拇指。
……陈兮淡定地点点头。
潘大洲回答导购:“她说合适!”
导购:“哦……”
潘大洲很敬业,又问陈兮:“那你要买吗?”想了想,又指指鞋子,然后捏捏手指头,做了个钞票的动作。
陈兮再次点头。
潘大洲高兴道:“给她包起来吧!”
“等会儿——”
潘大洲一愣,不知哪来的小姑娘声音。
“再便宜二十吧,凑个整?”陈兮连忙跟导购讲价。
潘大洲傻不愣登地看着会说话的陈兮。
陈兮扭头看向潘大洲,好心给这位身高一米八,手拿奇趣蛋的呆滞男生科普:“我跟你说,聋人因为听不到声音,所以他们学不会发声,也就因为这样他们才会丧失语言能力。但他们的声带并没有受损,所以他们是聋,而不是哑。”
科普完又马上回归正题,陈兮仰头看向一直没插上话的导购,再次问:“能凑整吗?”
方岳通完电话,静静看着店内,直到这时,他才偏转过头,又一次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张小脸上移走,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6章
球鞋最后成功凑了一个整,陈兮如愿以偿拎着几个购物袋离开鞋店。
潘大洲走在陈兮边上跟她道着歉,还说:“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涨知识了,我以后一定不乱称呼人。”
陈兮知道人都有猎奇心理,就像她小时候喜欢呆在工厂听大人聊八卦,现在看到别人吵架、路上车祸也会探头探脑,包括之前看到那么大个子的男生还跟妈妈撒娇耍赖讨五块钱,她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残障人士区别于大部分人,大部分人看待少数人群难免充满探知欲。陈兮从小到大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绝大部分人也并非藏有恶意。
潘大洲倒是挺好玩,活蹦跳脱很不像是方岳的朋友。
潘大洲觉得光口头赔礼有失诚意,他拿出一枚奇趣蛋说:“这本来是给方岳的,你拿着玩儿吧。”
方岳看到那枚潘大洲靠撒泼打滚才讨到手的奇趣蛋,忍不住额角跳了跳,一撇过眼却对上陈兮带着询问意味的闪亮大眼睛。
“你看他干吗!”潘大洲拦臂挡住两人的对视,对陈兮强调,“这是我花钱买的,他管不着。”
方岳说:“你妈。”
“你怎么骂人呢!”潘大洲转头说他。
方岳:“……”
“哦,”是他妈买的,潘大洲领悟了,说,“那你也管不着。”
方岳直接从他手里拿走奇趣蛋,抛给陈兮,陈兮眼疾手快捧住。
方岳向来废话不多专干实事,奇趣蛋直接从他这“管不着”的人手里送了出去,潘大洲见状不乐意:“嘿你土匪啊!”
陈兮从前只见过别人买奇趣蛋,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摸到实物。陈兮大大方方说:“那我拆了啊?”
“……拆吧。”方岳说。
潘大洲也迫不及待在旁边拆起来。
奇趣蛋一掰两半,一半是巧克力榛果和奶浆,一半是小玩具。陈兮以为贴着塑料勺的那一半是吃的,所以先撕开另一半没贴勺的,谁知没贴勺这半才是吃的。
陈兮重新撕开贴勺那半,蛋壳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灰兔子。
还有三天就是农历兔年,陈兮眉眼弯弯,捏出小兔子冲他们道:“是兔子!”
潘大洲也非常满意:“幸好我的是赛车,兔子就你们女的喜欢。”
他想让方岳看,结果见方岳只盯着兔子,潘大洲硬把赛车杵到方岳鼻子前,说:“你快看,集齐车队不是梦!”
方岳推开他的手:“看什么,看一堆支架?”
赛车得拼接,现在蛋壳里的还是拆解状态,潘大洲痛心疾首:“你迟早得失去我这个兄弟。”
陈兮心里高兴,难免有点“得寸进尺”,她问方岳:“我还要去买点东西,你在这里等等我?”
潘大洲说:“走走走,一起去啊,你还要买什么?”
方岳一把按住他肩膀,把人拽回来说:“她自己去。”
潘大洲:“你懂点事儿啊,都不知道照顾一下人吗,多走几步路会累到您金贵的玉足?”
方岳一招制敌:“你赛车先拼了给我看。”
“那好陈兮你自己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潘大洲说话不带喘气,果断低头拼起赛车。
“……”
方岳是真懂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地治他这位朋友,陈兮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走,拐过弯就消失了。
拐角过去有家内衣店,方岳知道陈兮是要去那里,先前经过时她脚步放慢过几次。
方岳现在猜出陈兮之前四处乱逛的目的。
这家商场走中端路线,没有太过便宜的衣服。她先了解每家店的价位和风格,再择优组合将她需要的东西一个不落全都买齐。
既不会买到最后因为钱不够而骑驴找马挑个不中意的,也不会有超额支出。买完鞋她还剩不到两百,应该够她买内衣的。
方岳靠着栏杆看商场一楼新布置的春节装饰,红色的巨型兔子喜气洋洋地蹲守在人群中。
“你看,拼好了。”潘大洲把拼完的小赛车捧手心里给方岳看,顺便问,“你身上带了多少钱?我想再去买两个。”
“问你妈。”
“大爷请问你现在看到我妈了吗?”潘大洲催他,“快给钱,待会儿我上你家吃饭,我妈把我抛下跟她闺蜜看电影去了。”
另一头陈兮买了两套内衣,她精打细算余款还剩四块五。
今天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逛商场,一千块钱对她来说是笔巨资,但等她进入这里,她就意识到不能以她过往消费经验来预估这里的物价。
这里价格果然令她咋舌,幸好她提前做出规划,东西最后全都买齐,也全是她满意的。
陈兮刚走回之前那地方,就听到潘大洲在唠唠叨叨:“你可真够抠门的,就给我五块钱,是兄弟吗,我又不是不还你,马上年三十就有压岁钱了你知不知道?”
方岳嫌他聒噪:“你活不到大后天了?”
“你干吗咒我!”
“大后天除夕。”
“……那我等不到大后天,我今天就不活了。”
“那你跳吧,这里正好二楼”。
“好啊,你为了舍不得那五块钱就要我的命?”
“嗯,顺便看个热闹。”
方岳云淡风轻地将潘大洲噎死了。
潘大洲突然眼尖地看到购物回来的陈兮,他信心大增,满怀期待道:“你身上肯定还有钱吧?借我五块钱,我过了年就还你!”
方岳转过身,看向手中多拎一个粉色购物袋的陈兮。
陈兮踟蹰两秒,很小声地对潘大洲说:“其实我也爱看热闹。”
潘大洲大为震惊。
方岳笑了笑,率先转身说:“走吧,去吃饭。”
方岳没带他们回家,回去煮饭做菜太耗时间,他带人就近去了商场四楼的一间港式茶餐厅。
陈兮第一次吃到红米肠,简直惊为天人,一碟有六根,每人正好两根,她吃完意犹未尽。
三人吃饱喝足,潘大洲口中嚷着要跟去方家“学习”,实际上是去打游戏。潘爸潘妈怕儿子玩物丧志,给家里安装的电脑配置很低,根本玩不动网游,潘大洲每次都只能去网吧或者方岳那里过一把瘾。
方家两台台式机,一台在方茉房间,一台在方岳房间。方岳把自己房间让给潘大洲,然后去了方茉那里。两个男生玩了一下午游戏,陈兮却一无所知,当他们真在刻苦学习,因为隔着一道卧室墙壁,她只偶尔听见键盘敲击声中夹杂一声“靠”,另外没什么动静。
快傍晚的时候方老板终于从宜清回来,他拎了两大口袋吃的,见潘大洲在这,热情地让他挑几样带回家,顺便随口问了声:“来打游戏啊?”
潘大洲义正词严说:“不是,我是来找方岳问作业的!”
潘大洲怕方老板在他爸妈面前说漏嘴,那他就完蛋了。
方老板在这方面头脑简单:“是吗,真用功,你们作业做完了吗?对了,你晚上留这儿吃饭吧。”
“不了,我晚饭家里吃。”潘大洲明天还想过来打游戏,所以他机智道,“作业没做完,题目太难了,我明天还来啊,我跟方岳好好讨论讨论。”
方老板信以为真,于是当第二天潘大洲有事没来,方老板难得关心起儿子的学习问题。
方老板说:“你们昨天那作业做出来了吗?你要有不会做的题目可以问问陈兮啊,兮兮成绩多好,都考上了省招生呢。”
方岳刚从外面打球回来,他进厨房找水喝,听见这话一时没理。
方老板自以为了解方岳性格,又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帮你去跟兮兮说,你待会儿还出不出去?不出去的话我让她来给你讲题。”
方岳垂眸放下喝空的水杯,说:“不出去。”
方老板喜闻乐见,担起家长重责,又去敲了陈兮的房门,对她道:“兮兮,你待会儿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去帮你方岳哥看看题,他昨天跟潘大洲两个人做了一下午都没做出来。”
陈兮自然满口答应。
陈兮等着方岳洗完澡,趁这点时间她继续做题。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门板敲击声,声音来自卧室内的小门。
陈兮起身过去,迟疑几秒才转开门把手。
“——你好了啊?”
方岳手上擦头的动作一顿,慢慢看向从常年紧闭的房门里钻出来的那颗小脑袋。
他敲门确实是告诉陈兮他好了,但他以为陈兮会走正门,方岳“嗯”了声。
陈兮走进他卧室,眼睛没有四处乱看,直接问他:“你哪题不会?我看一看。”
“你擅长哪科?”方岳问。
陈兮心说他是有几科要问?
陈兮想起方老板刚才的叮嘱,方老板说:“方岳平时成绩应该不算差,反正肯定比他姐要强得多。但男人嘛好面子,他可能不好意思向你请教,你主动点儿开口,教教他学习上的事,平常多多帮助他,争取让他像你一样考个好高中!”
思及此,陈兮对方岳说:“我其实都挺平均的。”
意思是平均都挺擅长的?
方岳看她一眼,把毛巾暂时扔一边,翻出几张卷子放书桌中间,每一科都有。
陈兮凑过去看,不自觉地正好站在了方岳胸前。方岳垂眸,只看到她脑袋顶向后梳的茂密头发,还有发际线上一些毛茸茸的细小胎发。
“你这里面哪些题不会?”陈兮仰头,问得认真。
方岳闻到一股淡淡的巧克力和牛奶香,这香味他不陌生,潘大洲三天两头就要买奇趣蛋,不过他只要玩具,已经吃腻了甜。
陈兮昨天在商场已经拆开了巧克力榛果那一半,但她一直留到今天才吃。
方岳想到这,拉过旁边的电脑椅说:“每张卷子的最后两题,坐吧。”
陈兮以为是“做”吧,她站着低头做起试卷题目。
方岳拿上擦头毛巾正要去卫生间,见她站着没动,他原本不想理。走出几步他却又转身回来,站她背后,伸手盖在她的小脑袋顶,将人直接按进了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里的奇趣蛋现在是10元一个,我想2011年5元差不多吧?谁要是记得2011年的价格跟我说呀,我修改~
第7章
头顶突然多出一股重压,陈兮条件反射,瞬间挺胸抬头。罪魁祸首事了拂衣去,陈兮坐在电脑椅上,转头往空荡荡的门口方向看,摸摸自己刚被“袭击”的天灵盖。
她拂开茫然的思绪后只冒出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
不知道是她的头盖骨太小,还是方岳的手真的过于大了?
桌上的几张卷子都已经动过笔,陈兮照往常习惯先扫一遍整体卷面,发现卷首名字都写着潘大洲,只有一张卷子的卷首写着方岳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