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途中有人拎着活鸡鸭上车,满车厢的粪便味道差点没把她给送走。
颠簸、拥挤、异味...好容易艰难渡劫成功,被二哥护着下车的陈弄墨弯腰撑膝,大口喘气,无比思念后世的便捷。
“离合作社还得走十分钟左右,我背你?”见小姑娘小脸苍白,曹留担心提议,心里则想着,往后得盯着六妹多吃点,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还瘦的厉害,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
陈弄墨拒绝:“不用,我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好。”
曹留皱起浓眉,刚要再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娇哼:“哼!矫情!”
陈弄墨下意识回头,还不待看清楚什么,就又感觉有东西往怀里砸了过来。
她本能伸手去捞,是两颗硬糖。
“那是橘子味道的。”刘圆圆站在两人不远处,微抬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只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见状,陈弄墨心中轻哂,明白这姑娘定然是被拒绝后,面皮薄,下不了台。
就是吧...她捏了捏手心里的糖果,慢慢弯起了眼,挺可爱的姑娘。
曹留显然也想到了,所以并没有计较她方才的态度,只是抿直了唇看了人一眼,就又转向妹妹:“走吧,爸妈喊我们了。”
陈弄墨剥开一颗糖果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压住最后一丝反胃感,她朝着人笑:“谢谢!”
刘圆圆脸一红,不好意思再去看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而是冲着曹留凶巴巴道:“是我爸说你好,才不是我喜欢你的!”
撂下这句话,她便甩着两条黝黑的麻花辫,转头大步跑开了。
“哥,她挺好的呀。”口是心非的软和姑娘,分明很喜欢二哥。
曹留拍了拍妹妹的帽子:“我想参加年后的招兵,还不想结婚,何必耽误人家。”
听得这话,陈弄墨没再问什么,回头看了眼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刘圆圆,便朝着不远处等着他们的秋华妈妈走去。
只是才迈开几步,她就被脑中突然冒出的记忆给惊住了,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怎么了?”
陈弄墨眨了眨眼,敛掉眼底的惊愕,仰头看了眼二哥:“没什么,咬糖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曹留没多想,笑着打趣:“这是馋嘴了。”
“秋华妈妈,二哥说我馋嘴!”
听了小闺女告状的曹秋华笑着帮腔:“那等会儿咱们买东西都不给他吃,谁叫他不馋嘴呢。”
陈弄墨并不是真的只有15岁,刚才那般说也只是为了转移二哥的注意力,如今被这般哄着,反倒先红了脸。
见状,曹秋华好笑的拉着小丫头往合作社走去。
越是年底,采买的人越多,可得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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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秀梅婶子上门说媒那天晚上起,陈弄墨就觉得刘圆圆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没有多想,只以为这个圆圆两个字太过常见。
一直到方才,头一次知道二哥的目标是当兵时,她才恍然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书中,男主角陈武闻不仅妹妹的结局凄惨,就连大弟曹留,书中同样篇幅不多的配角,也不尽如人意。
想到这里,被秋华妈妈牵着走的陈弄墨抬头看了眼走在前头,与宗爸爸一起为她们挡风的高大身影。
曹留,曹留。
当年曹秋华给儿子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要为给曹家留下香火,这个时代的人很信奉子嗣传承。
但...曹留一生未婚。
而原因,也就是出在给她糖果的刘圆圆身上。
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陈弄墨已经记不清楚了。
毕竟在原书中,曹留与她一般,只是个笔墨不多的配角。
她只囫囵记得,二哥通过了新兵选拔,去武装部领军装回来的路上断了腿。
严格来说,是为救高中同学刘圆圆。
但为什么救,又为什么断腿,陈弄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知道,最后二哥软组织挫伤严重,肢体坏死,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最终被截了肢。
做手术时,他的身上还穿着心心念念的军装...
同时,陈弄墨也想起了书中大哥陈武闻对于曹留的惋惜。
他说大弟无论身体素质还是脑子都不比他差。
大学刚停那会儿,还在读初中的曹留便与家人说了他对于未来的新规划。
他要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后去应征入伍,再在部队里拼搏几年,去争取内推的大学资格。
是的,他想读大学。
从始至终,目标明确!
但所有的规划与憧憬全都止步于一场车祸。
虽然改革开放后,曹留依旧凭着自身的本事与兄弟们的帮扶,打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
但常年与轮椅为伴,不良于行的二哥的确一生未婚。
陈弄墨不知道他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还是其他...
但她想,如果能避开祸端,心思通透玲珑的二哥,应该能实现他的梦想。
合作社到了。
陈弄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翻滚的万千情绪强压了下去。
然后在家人的保护圈里,顺着人流挤进了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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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买的东西很多。
全挤在一起肯定不行,就算他们有时间耗上一天,但好东西都是定量的,多的是人争抢。
所以,在家里就分配好任务的众人成功挤进合作社后,两两分开行动。
陈弄墨与性子相对靠谱的五哥陈义去了三楼看鞋子。
从N市过来的时候,有着这样那样的考量,她带过来的东西的确不多。
尤其鞋子,三双里面也只有一双勉强能穿,别的都太单薄了。
这年头牛皮鞋是奢侈品,相较于拥挤吵嚷的旁的柜台,卖鞋子的地方算的上冷清。
陈弄墨与五哥趴在玻璃罩子外面,盯着里头的几款冬季皮靴。
男士拢共就四个款,女士的更少,才两个样式。
她没废话,确定好款式后,直接从包里掏出几根草绳递给里面正斜眼打量自己的营业员,指了指在后世都能混个复古款的皮靴道:“这一款,帮我把这几个长度的尺码各拿一双!”
说着,又在营业员惊疑的眼神中,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根最长的递了过去:“这个,要四双。”
这几天她已经旁敲侧击问出来了,宗爸爸跟大哥、二哥,还有那位帮了大忙的邵铮同志的脚一般大。
具体码数她没敢问的太明白,只能用绳子比划。
回过神来的陈义皱眉阻拦:“六妹,买你自己的就行,你还在长个子,别按着标准尺寸买,买大一码能多穿两年。”
一双鞋子除去票,都要将近三十块钱,聿聿这么一挥手,小三百就下去了,自诩家里条件不错的陈义也被狠狠惊了惊。
陈弄墨却是坚持要买的,既然要给大哥那边寄信与礼物,自然少不了给其他家人的。
而且这些尺寸里,还有父亲母亲的,她一直惦记着呢,等有了父母的确切地址后,得亲眼去瞧瞧才能彻底放心。
于是,她无视少年的不赞同:“还是五哥聪明,我都不知道要买大一码的。”
说话间,陈弄墨又从内袋里拿出一叠票证与大团结,再次催促呆滞的营业员:“麻烦快一点。”
陈义...他是这个意思吗?


第12章
“这是新年礼物。”眼见五哥还要再说什么,陈弄墨赶紧开口堵了他的话。
看出六妹态度的坚决,陈义沉默几息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沧桑:“当心爸妈揍人。”
“不会!”陈弄墨笃定,最多被念叨两句。
陈义无奈的指了指自己:“是揍我!”
陈弄墨憋笑,而后又很是体贴般道:“放心,我会挡在你前面的。”
高挑清廋的少年低头,盯着堪堪到自己肩膀,越来越放松的妹妹,也笑了,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揶揄的怀疑:“你能挡得住我?”
“我不矮!!”陈弄墨被他怀疑的眼神气道,就算她现在不长个儿了,也有一米六左右,小巧玲珑多可爱?更何况过年她虚岁才16。
陈义连忙哄:“好好好,不矮!不矮!但是鞋子真的不用买这么多,只给长辈买好不好?这些钱都够买两辆自行车了。”
这一回,陈弄墨没再回话,只是将拒绝的态度放的明明白白。
她自然清楚这些钱不是小数目,但也不是天天这么买,真要那样,父母准备的钱再多也不够她挥霍的。
而且,她已经开始学习做衣服、鞋子这些了,等手艺能见人后,自己动手可以节省很多。
之所以非要买靴子,主要是看出哥哥们都是喜欢往外跑的性子,但棉鞋不防水,几人脚上全都长了冻疮。
这款皮靴里头有厚实的茸毛又防水,定然暖和的很,只要养护的好,穿十年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她看向忙着比对尺寸的营业员又道:“同志,不止我那双,另外几双也放大一码,还有麻烦再拿几管鞋油。”
闻言,营业员下意识看了眼女孩儿手里厚厚的钱票,笑得格外热情:“好嘞!”
“鞋油家里有 。”陈义提醒。
父亲与大哥经常进山,棉布鞋挡不住潮湿,所以家里头是有两双皮靴的。
只是穿了很多年,保养的再是仔细,也有好几处破裂了皮。
后来大哥进了部队,他那双靴子就留给了二哥。
等二哥明年选拔成功进去部队,鞋子则会留给三哥...
“鞋油是给大哥还有他的朋友邵同志准备的。”陈弄墨是个细心的,鞋子都送了,也不差这一盒鞋油了,事情既然做了,就尽量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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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鞋子尺码挺快,慢的是店里没有摆放这么多现货,得去仓库取。
这么来回一耽搁,时间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等陈义又喜又忧的拎着十来双鞋子,护着妹妹,在大家伙儿羡慕的眼神中下去一楼时,远远就瞧见爸妈他们还在排着队。
“找个地方等吧。”
陈弄墨也不想下去挤,赞同的跟在了五哥的身后,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等人。
买之前阻拦归阻拦,但当真的有一双属于自己的皮靴,才15岁的少年人还是忍不住一脸的喜气,抱着属于自己的那双瞧了又瞧。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有自己的皮靴呢。
家里条件不错,也只是不错,除了吃食上比较舍得,旁的消费其实与村里人差不多。
尤其衣服跟鞋子这些,除去贴身的柔软料子,他们兄弟身上大多穿的都是用母亲纺织的老布料做成的衣服,结实耐磨。
不过他不能白拿妹妹的礼物,得回去寻摸个更好的回礼才行...
“要不要现在就换上?”陈弄墨将手从手套中解放出来,准备翻出自己那双鞋子换上,她怕冷,新鞋肯定更暖和些。
被打断思路的陈义直接用身子挡了挡,不赞同道:“等过年穿呀,现在不年不节的,换什么新鞋子?”
陈弄墨眨了眨眼,见少年人是认真的,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又带回了手套,托腮捧着小脸,盯着清秀干净的少年笑。
瞧瞧...有新鞋子不是挺高兴的嘛。
陈义被妹妹瞧的尴尬半晌,也露出一个大大的,格外满足的笑来。
当然,兄妹俩的笑容并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被长辈们的黑脸给冻住了。
虽然鞋子没有退,但难兄难妹还是被念叨了一路。
火力大多是朝着陈义去的。
在曹秋华跟陈宗看来,小闺女从前那样的情况,对于金钱没有概念是正常的。
小儿子陪着一起,却没有阻拦,要付绝大部分的责任,不骂他骂谁?
罪魁祸首,说好要帮忙分担火力的陈弄墨,很是不讲义气的躲在了看笑话的二哥身后,一脸的老实巴交。
看的好脾气的陈义直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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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一绝。
据说祖上曾经出过御厨。
具体已经不得考据,不然也不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还能风光的做主厨。
在国营饭店里,陈弄墨再次遇到了刘圆圆。
她并没有往他们这边瞧,正与几个穿着干净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眉眼飞扬。
是个明媚、鲜活的女孩儿。
再联想到书中,因为连累二哥截肢,而移了性情,郁郁早逝的刘圆圆。
对于年后即将到来的祸事,陈弄墨就更加在意了起来...
“想什么呢?跟我去那边排队。”曹留拉着妹妹的胳膊往排着长队的地方挤。
陈弄墨被动跟着,茫然问:“卖的什么?怎么这么多人排队?”
“熏肘花,就是昨天晚上你喜欢吃的那个,这是大厨的拿手菜,每天定量的,卖完就没了。”
闻言,陈弄墨已经不用二哥拉扯,抬脚跟着一起挤...
熏肘花!
一定要买到!
饱餐一顿后,一家人又去了邮局。
今年过年陈武闻依旧没能回来,家里便向往常一般,给他邮寄吃食与衣物。
因为还多了陈弄墨买的皮靴与信件,包裹瞧着格外大,得有二十斤,敦实的很。
大哥也在H省,离家里大约需要三天的车程,不出意外,年前应该能到他的手里。
离开邮局时,陈弄墨还在心里头想,收到自己的感谢信与鞋子,大哥会不会高兴?
血缘上的哥哥哎...
感觉好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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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着家人关爱的包裹,的确如陈弄墨所愿的那般,在小年夜就到了738部队。
年底不少军人都能收到家里寄过来的包裹。
或早或晚。
但都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拿出一半与相熟的战友们一起分享。
每年都是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当陈武闻一脸喜气的扛着大包裹回到单人宿舍时,不意外见到了一屋子的牲口。
他笑骂:“你们都是狗鼻子吗?闻着味儿就来了?”
一营长伸手过来接:“哪那么多废话,拿过来吧。”
二营长也笑:“陈副团,今年包裹好像比往年还要大,快解开瞧瞧,都有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他直接将事先准备好的剪刀掏了出来,呲着牙开剪。
反倒是包裹的主人陈武闻,被挤到了最外面。
他也不恼,大家伙儿闹归闹,还是有分寸的。
“你的包裹也就这两天了吧?”挤不进去,陈武闻干脆坐到好兄弟旁边,翘起长腿,格外惬意的闲聊。
邵铮算了算时间:“不一定,J市路程远,春节包裹又多,说不定得拖到年后。”
陈武闻正要再开口,就听到了战友们的惊呼:
“不得了了,两双皮靴。”
“这玩意儿老贵了!”
“陈副团家里真舍得,就是干啥买两双一模一样的?”
听到这里,陈武闻跟邵铮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起身走了过来。
“陈副团,这里有封信。”一营长将厚厚的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陈武闻收回落在鞋子上面的视线,迅速的撕开信封,哪怕还没看到信件的内容,心里也已经莫名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他看到其中一张信纸上,陌生又有些稚嫩的笔迹时,脸都黑了。
而后视线来回在皮靴与好兄弟身上转悠。
好半晌,男人才咬牙酸溜溜道:“还有一双是给你的。”
艹!
越想越气!


第13章
“我?咱妈给我的?”相较于好友的黑脸,邵铮讶异更多,他起身走过来,伸手拿起其中一双鞋子翻看。
这些年,虽然秋华婶子给老陈寄东西时,也会给他带些吃食,但衣服鞋子还从来没有过。
闻言,陈武闻扫了眼已经脱了脚上的鞋子,喜滋滋开始试皮靴的好友,脸色一僵,刚要将错就错,把鞋子这事扣到母亲身上时,就听到有人怪叫了句:“陈副团,你居然有妹妹?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藏得也太紧了吧?”
谎话还没出口就被戳破,对上老邵惊讶瞧过来的眼神,恼羞成怒的高壮男人瞪了眼偷瞄信纸的一营长,冲着拖后腿的家伙们挥手撵人:“你们赶紧的,拿了吃的麻溜滚蛋!”
几人也不怵他,依旧慢慢悠悠的挑拣包裹里的吃食。
待将好东西分走一半,才嘻嘻哈哈的结伴离开。
未了,走出宿舍门的一营长还杀了个回马枪。
他探出脑袋,对着屋里头的人问:“陈副团,妹妹今年多大了?”
这话一出,别说陈武闻了,就连换了新鞋的邵铮也瞧了过来,他盯着人,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目,笑的意味深长:“喊你叔叔的年纪。”
听得这话,一营长咂摸了下嘴,下意识回道:“我也就比邵副团大一岁吧?”
言下之意,两人都是叔叔的辈分。
闻言,邵铮挑了下眉,并没有反驳什么,显然是认可这个称呼的。
倒是陈武闻给气乐了,笑骂:“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老子是不是也要跟着喊你俩叔叔啊?”
“嗖!”一下子,一营长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门口。
被这么一番插科打诨,陈武闻方才那抹不爽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他将一直捏在手里的信递给了好兄弟,又展开父母的信件,快速的浏览了起来。
信件很长,像从前一样,不止有父母的殷殷关切,也有弟弟们的问候与家里最近发生的琐事。
但更多的,是对于妹妹的夸赞。
乖巧、贴心、漂亮、灵秀、聪明...总之,一切溢美之词都被按在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妹妹身上,叫陈武闻忍不住对于与他共用一个成语为名的小丫头更添了好奇。
妹妹嘛...
这厢,邵铮看完简短却满是真挚谢意的信件,心底有些稀罕。
他家老爷子与国手闵大夫有交情,几年前,老陈托他帮忙牵线给小姑娘检查病情那会儿,才得知陈弄墨的特殊情况。
前些天听老陈说妹妹恢复了神智,邵铮为好友高兴的同时,也不是没有好奇,但他无意刨根究底。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姑娘会给自己寄礼物。
对了,妹妹多大来着?好像是15岁?
想到这里,邵铮仔细叠起信件,突然就觉得脚上的鞋子有些烫脚。
他一个大老爷们,花了个15岁小姑娘的钱?
虽说是感谢他的帮忙,但邵铮还是会不好意思,便想着给人回礼:“你上次说给咱妹妹买礼物?寄回去了吗?”
年底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这两天才停下来的陈武闻脸上浮现懊恼:“还没时间去买,你不是说花棉袄不好看?”
谁能想到,这么一耽搁,他这个大了十几岁的哥哥,反倒先收到了妹妹的礼物。
尤其这会儿,看完信中家人对于妹妹的花式夸赞,与手边簇新暖和的皮靴,陈武闻的心忍不住就软和的不行。
妹妹什么的,好像跟弟弟真的不一样,至少离家十年,他还从来没收到过臭小子们的礼物。
思及此,陈武闻再次看向好友:“J市那边的姑娘喜欢什么?我照着大城市女同志的喜好买给聿聿总不会错的。”
邵铮讶异:“聿聿?”聿为笔,笔墨、笔墨...所以是弄墨的小名?
“小丫头的小名,问你话呢,J市那边的女同志喜欢啥样的礼物?”
邵铮无奈,他哪里知道?家里又没有这么小的女孩子。
只是,感受着脚上的暖和,男人到底认真思考了会儿,问:“妹妹长什么模样?或者平时的穿着打扮呢?”
穿着打扮什么的,只在家里见过几回照片的陈武闻是真的不记得,但是长相嘛...“跟我挺像的,亲兄妹嘛。”
邵铮打量好友的容貌,有些难以想象,女版陈武闻是个什么模样,尤其脑补出壮汉穿花棉袄的画面,他哆嗦了下,颇有些一言难尽道:“要不...给妹妹寄压岁钱?让她喜欢什么买什么。”
陈武闻嫌弃的看着老邵,觉得自己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
算了,还是想办法联系上在炮兵学院进行思想学习的老头子,问问他聿聿喜欢什么吧,刚好再了解了解他那边的最新情况。
还有妹妹想要老头子地址这事,也得先得了老头子的同一才行。
=
除夕夜。
又落雪了。
漫天的落。
陈弄墨跟着三哥四哥在村头平地上玩了小半个上午的冰车,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都粉扑扑了起来。
“老六,你别动,让我来!”陈君坐在妹妹身后,双手使劲拄着木棍,快速的在地上划拉,试图赶上前头不断回头挑衅的陈怀。
闻言,眼神亮晶晶的陈弄墨听话的收回手里的木棍,坐稳身子,等屁股下面的小木车飞快加速,她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眼看跟前面鬼哭狼嚎的三哥相隔越来越近,一声爆喝声就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
“老三老四!皮痒了?没瞧见下雪了吗?给妹妹冻感冒了!!”
正疯狂‘赛车’,完全忘记时间的几人被这一声怒吼给吓了一跳,纷纷缩着脑袋回头。
然后,还没待看清楚不远处二哥的面色,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
陈弄墨再次回头,就见到方才还得意不行的三哥撞到了树上,震得树梢积雪纷纷砸落,很快就将人掩埋成了一座小山包。
众人...
“哈哈哈....”陈君幸灾乐祸的笑声突破了天际。
当然,他的落井下石没能坚持多久。
回到家后,难兄难弟就被父兄联手收拾了一顿,蔫吧吧的看着同样一起疯玩了小半天,却只得了母亲的几句念叨,就被送上一杯热牛奶暖着的妹妹。
怎么说呢...对比惨烈,羡慕非常,但兄弟俩不敢说。
“别去看那俩傻小子,喝你的牛奶。”见小闺女的眼神时不时的往后边的两个臭小子身上飘,曹秋华无奈的嗔了句。
陈弄墨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少有机会这么放肆的去玩耍,再加上头一回在冰上滑行,一时上了头:“秋华妈妈,我一点都不冷,还出汗了。”
“这就不懂了吧?出汗更容易冻感冒,下回可不能这样,那俩小子明明知道,还带着你疯玩,我看是收拾轻了。”
看着脸色又变得不好的秋华妈妈,陈弄墨赶紧换个话题:“说来,大哥应该收到包裹了吧?”
曹秋华下意识回:“应该到了,臭小子也不知道忙什么,都三年没回来了,生儿子就是讨债的。”
努力再想话题的陈弄墨...
“对了,聿聿还不知道你大哥长什么模样吧?”
陈弄墨扒拉了下不多的记忆,摇头:“不知道,爸妈没来得及给我看照片。”
提到德茂两口子,曹秋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在她看来,叫季茉跟聿聿一起过来住多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面皮能比好好活着重要?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怎么样了。
心里虽有琢磨,但曹秋华不会在闺女跟前表现出来,她伸手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家里有照片,你先把牛奶喝了,我去拿给你瞧瞧。”
闻言,看着人快步离开,陈弄墨眼底生出了好奇。
好奇大哥是像秋华妈妈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或者...他们兄妹会不会有相似的地方呢?
然后,看着手上的照片,陈弄墨沉默了。
怎么说呢,作为一本书的男主角,陈武闻的容貌自然不必说,剑眉星目、英俊不凡,很是刚毅的长相。
但...与大多随了母亲容貌的陈弄墨放在一块儿,不能用相像来形容,只能说毫无关系。


第14章
“你俩长得不像。”
陈弄墨点头:“我眼睛像爸爸,其余像妈妈,大哥除了眼睛像您,旁的都随了爸爸。”刚好错开了。
曹秋华又递过来一张合照,陈弄墨定睛瞧去,2寸大的照片有些年头了,边缘已经褪色,照片中容貌秀丽的女人正严肃着表情,怀里抱着一个粉团子。
“...这是?”
“武闻那小子一周岁照的,那会儿你爸还在外头打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臭小子一天一个样儿,我就想着长一岁给拍一张照片留念...”说话间,她就将手里的十几张照片全部拿了过来,然后熟练的按照年纪大小依次摆开。
“小时候长得更像我,越大越像德茂了。”
还真是...陈弄墨一张张瞧过去,从奶气十足的小包子,看到了眉眼锋利的少年人。
她翻开最后一张,反面写了1955月6号。
“只有到15岁的嘛?”
“臭小子越大越反骨,后来死活不愿意拍了,一直到去了部队当兵,大了些,懂事了,才寄了几张回来。”嘴上虽然嫌弃,但曹秋华摩挲照片的动作却是再珍惜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