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郁氏一口一个太太,还道:“等儿子奉命送您和父亲上京时,正好能参加太子的册封礼,这可是我们罗家莫大的体面了。”
“是啊,瑶娘也算是熬出头了,真是要谢皇上的天恩。”郁氏心里知晓女儿是很委屈的,孩子差点被陷害,丈夫常年不在家中,洪家也是虎视眈眈,可谓是强敌环伺,只不过她自己熬过来了。
宫里的人事浮动是很快的,尤其是身处其中,瑶娘都能觉得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不一般。
这个变化当然是好的,但她依旧依礼而行,从不因为身份变高了,就露出得色,饶是洪皇后看到她都忍不住点头,这才是持重之人。
多少男人,乍然富贵,一朝得势,都忍不住自鸣得意,整个人抖起来了,可她就是和平常一样。
以前还常常提孩子,现下基本都不提承运他们,在她这里陪着说话,也只是说些佛经或者人情往来,还有她平日做的针线,时常说几个笑话,但也绝不多言也不多问。
若非她梳成妇人发髻,看起来完全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的模样,博学多才美丽聪颖,处理事情又公私分明。
果然是很有国母之相,其实她原本就是最喜欢高玄策,也喜欢瑶娘,只不过当初因为周王是嫡长子,她为了保全小儿子,才对瑶娘有些不好的看法,认为她野心很大。
但现在看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即便有些谋略,但也没有害人。儿子也并非是为她,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母后,这是儿媳新抄的一本经文,这本经文听说是当年五祖弘忍所讲的《金刚经》,玄妙又不晦涩,是鸠摩罗什大师翻译的,您看看。”瑶娘把自己所抄写经文递给洪皇后。
无论如何,她的孝心是做到了。
这个徐青容不同,徐青容晨昏定省来的勤,但是真正花心思送给婆婆的却少。
甚至,她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婆媳,关系过分亲近了也并非好事。瑶娘就保持一定的度,不会过分亲密。
人一旦太过亲近,就是灾难的开始。
洪皇后接过经书,见她抄写的如此秀雅的字体,且知道她年纪大了,字体写的颇大,就知晓她的用心。
“你现下忙,怎么还做这些。”洪皇后对于她的孝心还是笑纳了。
瑶娘则道:“儿媳这是应该的,您很不必这般客气。”
洪皇后点头,又问徐青容,知晓周王病体稍愈,她就在她们请安之后去见大儿子。
周王正卧榻养病,其实病已经好了多半,只是被降一级,加上日后还要匍匐在弟弟跟前,他心里过不去,更不愿意出去,已经上了折子请求就藩了。
提前就藩还不必参加弟弟的太子册封礼,真是“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
但听到洪皇后亲自来探视,他也只好起身,洪皇后难得细细的问他身体状况,又听闻他要就藩,真是觉得人生多变化。
之前,她还逼着大儿子发誓要善待小儿子,那个时候大儿子高高在上,何其不可一世,现在却躺在病榻上,没脸在弟弟面前称臣,只想就藩。
“你身体既然好些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就藩的事情,我已经听你父皇说了,你父皇说选了卫辉府给你。”洪皇后也把自己知晓的透露给他听。
周王沉吟不语。
卫辉府在河南,河南是中原一带,土地肥沃,周王也心下稍安。
即便是周王恨不得立马就藩,但藩地要修建藩王府,还要拨土地,这可不是一时就能办好的。周王只能称病不出,否则还得跟弟弟行礼。
高玄策那里当然知晓,私下和瑶娘笑话,瑶娘却道:“这我就要说你了,人在得意的时候就越发不要计较了,如果你是他,那你肯定也会心里不舒服的。既然你已经决意不同他计较,让她正常就藩,又何须如此呢?枉做小人了。”
睚眦必报固然很好,但人最好的是专注自身。
“知道了。”高玄策高兴的拥着瑶娘。
瑶娘站起身道:“现在你尚且能听的进去我的话,日后怕是要嫌弃我啰嗦了。”
高玄策迅速摇头,他也很会看眼色,忍不住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又说承运要被送去建章帝处抚养,头一个舍不得的就是瑶娘,她本来这辈子决定要好好陪孩子来弥补上辈子,哪里知晓高玄策为了前程稳固,让儿子给皇帝抚养,固然这对承运前途更好,但做娘的难以忍受分离之苦。
平日就是面对别人下黑手都不动容的瑶娘,难过的忍不住哭了,这让高玄策手足无措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他连用手替她拭泪,又怕弄疼她的肌肤,急的团团转。
“我是舍不得承运,前世我就亏待他了,这辈子又是母子分离。”瑶娘眼泪又簌簌的流。
高玄策这才意识到妻子虽然也有野心,但始终都把亲情放在第一位,他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以为这样做很好,父皇那么一说,我就答应了,对不住了。”
看瑶娘哭是不哭了,但还是不愿意出声,也不理他。
他一下就慌了,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跟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你骂我吧,好不好?都是我不好。”
瑶娘见他如此,素来知晓他就是这般,但若遇到利益相关的事情,绝对还是果断下命令。
这样的人好也不好,无论他对自己再好,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怎么使他的利益最大化。
“好了,我不骂你了,难为你要册封太子这么大的事情,总得开心一些。”瑶娘轻声道。
但高玄策不敢掉以轻心,堆起笑容来:“你放心吧,儿子那里我会让人看着的。”
哪里知道承运根本没有瑶娘想象中的不舍,因为高玄策长期不在家,他反而和建章帝更熟,建章帝作为一个皇帝,脾气呢,反而是更好。
因此,他搬到福宁殿的第一日,瑶娘担心不已,他却呼呼大睡。
建章帝还亲自和自己的小孙子一起睡的,为了让孙子崇拜自己,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以至于承运在建章帝这里更自在。
因为他要什么,建章帝能够直接吩咐人去做,作为皇帝权利比他爹妈还大。
所以,再回王府时,瑶娘悄悄问儿子:“你有什么不习惯的?”
“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想母妃,若是母妃陪儿子去福宁殿就好了。”承运拉着瑶娘的手不放,又说起在皇祖父身边如何如何……
瑶娘这才意识到,男孩子其实他们更需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自己再好,但也只是困囿于内宅之中。
因此,对儿子在皇上身边,也稍稍放心了。
高玄策一直在旁观察,见瑶娘脸上重拾笑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养成了习惯,无论在哪里,有瑶娘在旁,他总是先看她的眼色。
这让洪皇后看的尤其心酸,儿子算是被罗氏拿捏住了。
甚至,儿子还对她道:“母后,儿臣已经有了三子,又娶了瑶娘这样的女人,此生无憾。就怕父皇想赐女人给我,到时候还要麻烦母后您替我推拒掉,否则,我不愿意她伤心。”
顿时,洪皇后就有些不喜:“皇上的决定我如何能改变,再说了,你是太子,册封礼还有两个月就要行了。未来天子,本来就要后院充盈才对啊。”
寻常有点身份的男子都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太子。
高玄策却痛苦道:“儿臣已经视她为生命,她若没了,儿子绝不独活……”
想不到儿子居然到如此地步,天底下没有娘能拗过儿子,除非是自己态度不够坚决,洪皇后也只好答应了。
哪里知晓高玄策出门后,脸色大好,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浑然没有方才那痛苦之色,再看向杏儿时,走上前,似乎警告的说了一句:“你可千万别多事。”
杏儿大骇,高玄策冷声道:“以前看你传递消息得力,我就相信你,可你却关于太子妃的事情上瞒着我,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奴婢不知啊……”杏儿浑身发抖,“奴婢向来都是关心太子您的事情,别人的就没有多——”
“太子妃的事情和我的事情同等重要,本太子已经视太子妃为生命。你办事不力,还觊觎本太子,自己找机会滚出宫去,算是孤饶你一命。”高玄策声音更冷。
杏儿本来十分温顺的,听了高玄策让她出宫,觉得难以置信:“太子,奴婢可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了您呀!”
“为着我的名义伤害我的妻子,严妃的事情我已经得知,别扯虎皮做大旗。”
你们都喜欢我的皮囊,我的外在,我的身份,可那所有的都是表象,只有瑶娘是真心为我。可即便,她不真心对我,她也是为了我的外在,我也不介意,我只是对她不介意,我喜欢的人是她。
其她人多余的喜欢,他不需要也不稀罕。
第113章
乙卯年二月初八
天子在之前已经遣官祭告天地、社稷、宗庙,今日是太子的册封礼,瑶娘伺候高玄策穿上绛纱袍,这是太子所着的衣裳,穿在高玄策身上,只觉得贵气无比,令人不敢直视。
日出前两刻,他就要前往建极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瑶娘替他整理领口,因为他个头太高,她准备踮脚,却见高玄策弯腰。
瑶娘笑了一下,在他耳垂上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亲了一下,让高玄策情动不已,但现在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高玄策穿好衣裳,戴好冠帽,在三师、三傅等太子东宫属官的陪同下,去往建极殿。日出时,建章帝皇帝服衮冕之服,乘御舆过来,仪仗官喊“拜”。
高玄策随文武百官下拜,又有元辅持册,中书令等人在他的东南方宣策。
前面冗长一段高玄策没有进耳,只听到“朕之皇三子高玄策人品聪明贵重,东征东胡,西灭西戎战功累累,其人孝谨天成……特册立其为皇太子,钦哉。”
终于盼望的事情落在他的身上,高玄策沉着道:“臣谢主隆恩,愿吾皇千秋万代。”
建章帝十分高兴,让高玄策坐在身边,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
册立太子后,建章帝又大宴群臣,罗至正已经回京复官,他坐在这里,明里暗里都有人过来恭喜他,还有罗敬熙也是头一次进宫领宴,脸上压抑着兴奋。
二人听有官员在讨论:“我听陛下对左右提起,说我早封宸王就是告诉你们太子是谁?为何就是有人不懂呢?”
罗至正听了这话,再看向台上的高玄策,与其他人坐在一起鹤立鸡群,甚至比皇上显得更年轻,更有决断。
以他私心作为臣子而言,现在国家也的确需要一个精明强干,知人善用的皇帝,但以女婿而言,女婿太过强大,他这个做爹的可就护不住女儿了。
耳边又听罗敬熙指着高台道:“您看,那不是咱们外甥吗?”
是啊,还有个承运,罗至正松了一口气,那孩子很像瑶娘,比其父相貌还要跟清隽英俊,如今被皇上养在宫中很是疼爱,好歹,也为瑶娘增加了砝码。
国本已定,大臣们也放了心,况且朝野上下也知道高玄策的能耐,他可不需要什么名将加持,他自己排名布阵很有一套,在前线和战士们同吃同住,也颇有威望。
瑶娘也在东宫接受众人叩拜,她才二十几岁,以前是宸王妃时,看到七八十岁的人向自己磕头,就颇为不安,现在更是连内外命妇,母亲嫂嫂还有徐青容和沐宛童等人都要叩拜。
她沉着的看了白英一声,白英笑着喊“起”。
如此,众人分坐两边,之前做亲王妃时,戴九翟冠,现在成了太子妃,她则是戴九翬四凤冠,礼服形制甚至与皇后相对。
坐在底下的徐青容和沐宛童,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徐青容马上就要动身去藩地了,那些曾经支持周王的朝臣们,现在又要周王赶紧就藩,生怕留在京中威胁太子,这让徐青容欲哭无泪。
更怄气的是洪淑怡,她原本打算跟在徐青容身边,将来操纵徐青容,以谋取自己的地位,哪里知晓周王就藩,她也要跟着一起去河南卫辉。
她进宫可不是为了做个小小的女官的,洪淑怡简直是怄死了。
瑶娘可不知道她们那些苟且,只是洪淑怡以前还算娇媚可人,一双雪臂很是撩人,只是因为要求太高,找不到可心的人,但年纪又在宫里耗费太大了。
再次进宫时就已经很臃肿了,现在在徐青容身边还要刻意扮,明明也不过三十岁,看起来却仿佛四十岁,老态龙钟的样子,眼睛因为长期做针线,总是模模糊糊,眯起眼睛看人。
据说徐青容还要带洪淑怡去河南就藩,瑶娘也是松了一口气,此女最擅长使用借刀杀人的法子,而且十分沉得住气,非比寻常。
再看沐宛童,她倒是真的识趣,居然主动告诉自己当年严妃一事有杏儿的参与。
杏儿已经离宫,现下莫女官私下很亲近他们,瑶娘也很安心。
殊不知沐宛童是慌了,她当然一直想让四皇子成为九五之尊,从此夫妻俩不再屈居人下,可是她见四皇子铁了心要就藩,甚至不惜和她吵了一架,还去睡了别人。
她担心夫妻分心,因此也就不得不答应了,甚至附和丈夫。
可见罗瑶娘坐在太子妃宝座上,她又嫉妒不已。
贾夫人在身侧,不禁亲自端了茶给她:“王妃,请用。”
递完茶,贾夫人也是苦笑,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运道,就和四皇子歇了一晚,居然就有了身孕,但她依旧不敢和沐宛童斗,还要遵从四皇子的命令替他看住皇子妃。
好些人人都有人疼,只有她没人疼。
再看看太子妃,无数的人都在她那里献媚,人人都在奉承。
瑶娘见完众人后,去内室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喝娘家人见面,这次她娘家的人来的算齐整了,甚至连小一辈的孙媳妇颂姐儿都来了。
“皓哥儿媳妇既然有孕在身,怎么还要过来,快些坐下吧。”瑶娘看她肚子这么出怀,很是担心。
汪氏笑道:“我无事。”
瑶娘又让人把训哥儿抱出来,这个哥儿生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没见过,郁氏抱在怀里不撒手。
她看着女儿道:“听到这个消息,真是为太子妃高兴。”
“娘说什么呢。”瑶娘其实不愿意提,人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说自己真的如何了,就像前世天禄帝,坐上皇位一年就暴毙。
这种强烈的不安定感,和对世事的不信任感,让她虽然也高兴,但不会很强烈。
可看娘家人欢喜,她也不好泼冷水,又让人准备了非常丰厚上赏赐,连颂姐儿都得了宫中名贵的贡缎、首饰和字画等等。
回程的路上,颂姐儿耳边听到的全部都是对五姨的赞赏夸奖甚至是羡慕。
只是下车又见到了敬法舅舅的妾室郁姨娘,这郁氏原本只是个妾,玩物似的,却因为正妻小蒋氏得了病死了,二房就把她扶正了,众人当然知晓这是因为郁嫣有个太子妃表妹,否则,敬法舅舅怎么会娶她。
她倒好,这次虽然没进宫,却也是过来这里献殷勤。
郁嫣从妾扶正,是原配的娘家蒋家人亲自承认,甚至亲自操办的,她还有长子,固然以前曾经受苦,现在也觉得自己苦尽甘来了。
可颂姐儿看不惯归看不惯,她也不傻,自然不会说出来。
一时,罗家姻亲上门来,其中还有颂姐儿后娘的娘家窦家,窦家本来和罗家就是老亲,现在他们家族不显,越发要上门走动。
只是窦家夫人见着颂姐儿就不喜了,这个孩子手段极强,给自己女儿吃了不少暗亏,以至于女儿女婿到现在感情都不好。
颂姐儿哪里又会给窦家好看,她有得宠的太子妃姨母,还有舅舅兼公公得了封赏,祖父又是宰相,窦家她不放在眼里,当然还能显摆一下太子妃对她的喜爱。
“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外孙女了,当年你母亲,啧啧,才比谢道韫,貌若朝华,若非在选伴读前和王家定亲,今日是谁还说不定呢?这也是造化了。也是,你们家中,的确是罗阁老大人,还有你公公婆婆还是你娘的亲哥嫂,哪个都偏爱她,否则,你也不会和我女儿一家子了。安哥儿怎么说,也前途无可限量啊。”窦夫人说这话就是刺刺她。
这话虽然有挑拨之意,甚至不怀好意,可颂姐儿却知道也并非完全是假话。
她嫡亲外祖母汪氏的娘家人,就和她说起过,当年她娘才是罗家最出众的姑娘,谁知道最后跌破眼睛,居然是五姨当选。
而外祖父兼现在的祖父,也的确非常偏爱五姨,偏爱到连自己这个嫡亲的外孙女以及常常回家探望的六姨母都冷冷淡淡的。
在爹爹的描述中,娘亲直到最后一刻都是风华绝代的……
第114章
极致的热闹过去就是空虚,高玄策走到东宫门口,神情才温和一些,东宫是新赐府邸,也在宫中,但是是另赐一座宫殿。
开门之后,他快步进入到寝殿里,瑶娘正低头在看书,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手不释卷,什么书都喜欢看。
似乎听到脚步声,瑶娘站了起来,见他进来,微微一笑:“玄策哥哥。”
没有喊太子,而是喊玄策哥哥,高玄策听到就舒畅,心里顿时软趴趴的。他有好些话要和瑶娘说,只是先要脱掉外面的衣裳,瑶娘立刻走过来,替他宽衣,又服侍他简单梳洗一般。
高玄策才迫不及待的对瑶娘道:“今日虽然得偿所愿,但又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那是自然,你的位置越高,承担的事情就越多,背负的责任也越是大。人生就是这样,当年我费尽心思想进宫做伴读,想让我爹知晓我虽然是女子,却很能干,让他们日后都不要欺负我母亲。可头一日做你妹妹的伴读,就被打手板了,那时我想,什么有出息啊,头一天就被打手板了。”瑶娘想到此事,都觉得生气。
高玄策很不厚道的笑了,还特地问她:“打的哪只手?”
瑶娘摊开手掌,可怜兮兮的对他道:“就是这只,把人家差点打成断掌。”
“我替你吹吹。”他捧着她的手细细的吹。
她的一双柔荑不似别人,中指的指腹上有茧,平日经常做针线活甚至还能摸到一个针眼,可越是这样,才越能察觉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瑶娘见他这般温柔,心中仿佛沁了蜜水似的,又要缠着他说悄悄话:“说真的,你今天受封,有没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有点,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高玄策道。
瑶娘不禁道:“今天好多年纪大的人特地朝拜我,虽然以前我是皇子妃,但毕竟一直在宫中,反而和这些内外命妇们要避嫌,没想到今日如此,我总有些不忍心。”
高玄策却不以为然:“这算什么,有十九岁的进士,也有七十岁的老童生,韩愈有一句话怎么说的,闻道有先后嘛。”
“什么呀,这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瑶娘抽回自己的手。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太知礼了,不必愧疚。”
“那你也是一样,已经是太子了,咱们就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以前呢,你是要夺嫡,如今既然已经成功,就该多谋断,只是你到底只是太子,事事要听父皇的,这样对许多聪明人来说都很难的,可我觉得这样对你而言也是一种磨砺。”瑶娘劝解。
高玄策重重点头,觉得茅塞顿开。
自己心里的那股空虚,又被瑶娘三言两语充盈了,甚至到了要起身再去书房的地步。
却没想到刚起身,就被瑶娘直接拉住腰带,她娇声道:“急什么?”
高玄策轻咳一声,瑶娘站起身来,拉着他走向床边:“每回都扭扭捏捏的,好不痛快。”
别看高玄策这个大的个子,生的这般矜贵风流,可惜总是过分矜持,尤其是在房事上,非常怂,尤其是亲她,还要再三的询问,硬是没有那种偶尔强硬些的,瑶娘也没办法。
龙凤帐里,鸳鸯交颈,当了太子第一日,最快乐的事情原来是此事,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周王比四皇子就藩还要快,到了真的要走的那天,建章帝和高玄策亲自送他过去,因为就藩之后,即便是皇帝驾崩或者皇后驾崩,他也是不能回来的,从此远离京中一切。
前世周王就藩安州,也是如此,寻常还有锦衣卫常常刺探藩王有没有异心等等。若非是天禄帝登基后无子,又很快暴毙,周王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在安州了。
这次好歹是去的卫辉,中原腹地,藩王府够大,给的良田盐田颇多。
瑶娘也在送徐青容她们,还道:“请二嫂放心,母后说起到时候让二郡主回京读书。”
徐青容笑道:“那就多谢弟妹了。”
“这没有我的事儿,都是父皇母后想着你们。”
徐青容有再多的心不甘情不愿,但好歹高玄策对周王没有想象中的恶意,还主动入府交谈过,让周王保重身体,徐青容当然知晓也许这是做给建章帝看的兄友弟恭,所以更加不希望和瑶娘这个时候闹翻,因此言笑晏晏中也带着几分讨好。
瑶娘和她寒暄几句,没见到洪淑怡,遂多问了一句。
徐青容轻描淡写道:“她今日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去歇息了。”
瑶娘心道,洪淑怡这么千算计万算计,最后把自己算计到就藩去,只是她没想到洪淑怡已经性命垂危了。
周王那边正听建章帝说话,高玄策对哥哥其实也没有杀意,自古残害手足同胞,将来风水轮流转,自己的后代又会如何呢?
当然,这一切基于周王乖觉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建章帝和洪皇后对周王更好点,甚至还亲自上前鼓励周王长子高瑞。
他要做样子,还是做的很像模像样。
周王只盼日后弟弟上位,能够对自己网开一面,还念了一段《诗经》:“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是《毛诗序》里的二子泛舟,讲的是卫宣公的两个儿子,急子和公子寿的兄弟之情。
高玄策点头:“当年弟每次读到目夷和宋襄公之情都忍不住感动,弟侥幸获父皇册封,你我兄弟之情,又一母同胞,比目夷和宋襄公更为亲近。日后,在藩地若有何事,只要弟能帮忙,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桓公病重时,目夷异母弟太子兹甫请求让目夷作为继承人,目夷推辞不肯接受。后来,宋桓公病逝,太子兹甫即位,是为宋襄公。宋襄公即位后,目夷担任左师,处理朝政大事,宋国由此安定太平。
兄弟二人关系始终很好。
周王见高玄策如此比喻,心知上次自己败军归来,虽说高玄策把他那一派的人几乎都打残了,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伤筋动骨,如今成王败寇,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建章帝见高玄策如此诚恳,瑶娘对徐青容也是十分和善,也忍不住点头,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的气度。
周王的马车出了京之后,徐青容对身边的人道:“洪女官那里,你看着点,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到藩地。”
一个知道她那么多秘密的人,是不可能存活于世的。
洪淑怡平日借刀杀人无数,却没想到今天自己从晚上开始就已经浑身虚软布舒服,到现在更是人都快虚脱了。
她不蠢,很快就想到关窍之处,只是她再如何聪慧,也想不到徐青容对她不只是教训一下,而是想灭口。
洪淑怡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洪皇后也只是微微感叹了一下:“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周王妃曾经对我说,等到了卫辉府,就替她寻一门好亲事,以她洪家族女的身份,肯定能有许多人踏破门槛,还特地为她备下嫁妆,只可惜她命小福薄。”
瑶娘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这肯定是徐青容出手了,前世若非她躲的快,徐青容也会如此。
只是徐青容这样卸磨杀驴,日后,又会不会反噬呢?这就是瑶娘不再关心的事情了,因为徐青容这辈子没有生下高朔,只生下一女,而高玄策成了太子,即便高玄策没了,也有承运承泽甚至是训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