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晓英怎么说都是贺焱的班主任,她不好生硬拒绝驳对方的面子,只好说:“那行吧。”抬头看向贺东川。
贺东川说:“我带小焱出去转转,有什么事你叫我。”招呼贺焱出了门。
……
爷俩出门后,苏婷搬了张凳子在段晓英对面坐下,并抬头朝她看去。
虽然没怎么跟段晓英打交道,但苏婷对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是家属院里的话题人物,所以常驻游乐场的那段时间里,苏婷常听人提起她。
倒不是她长得多么好看,虽然她身材丰腴,腰是腰腿是腿,五官也算清丽,是符合这年代审美的美人,但现在的价值观更注重内在,恃靓行凶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她行事作风多么特立独行,事实上,她在家属院里口碑很不错,性格温和,跟谁都能处得好。
她会成为话题人物,主要是因为她出身于工人家庭,是城市户口,有高中学历,六八年那会也没下乡,而是进了家国营厂当干事。
吃商品粮,端公家碗,这样的条件,在基地众军嫂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她偏偏嫁了个大她八岁,且有三个孩子的二婚头。
虽然段晓英给出的解释是她不图男方条件,只要他对她好就行,但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军嫂觉得她被韩斌下了降头。
嗯,下降头是苏婷自己的理解,大家说得比较委婉,只觉得她脑子不太清醒。
但她人品好也是公认的,通常来说,后妈名声不太好,婚后对继子女不闻不问都算好的,苛待孩子是常有的事,但段晓英是那个特例,她是真把韩博文三兄妹当亲生的对待。
自从她嫁给韩斌,三个孩子不但穿的衣服干净整洁了,人也养白养胖了,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日子一看就过得很好。
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厚道人。
段晓英厚不厚道,苏婷不敢评判,但她运气好是真的。
平川岛面积不大,也没什么工厂,工作机会非常少,所以军嫂们随军后,两三年等不到工作安排是常有的事。
但段晓英随军不到两个月,就被安排进了军区小学教书。
这可不单是因为她学历高,军嫂们学历高的虽然不多,但上百名军嫂,总能找出十来个上过初高中的,这些军嫂也不是个个都有工作的。
段晓英运气好的地方在于她有个好邻居,陈琳。
陈琳也是高中学历,而且运气也不错,随军时正赶上军区小学扩招,她就和另外两名军嫂一起进了军区小学。
因为跟陈琳认识,所以段晓英拿到了军区小学招人的第一手消息,并在她的牵线下得到了试课的机会,进而顺利得到工作。
听完段晓英得到工作的始末,苏婷只有一个感受,人跟人的运道怎么就差得那么大呢?
当然她也就心里羡慕一下,她这人懒,也没什么教孩子的耐心,给贺焱补课就够她头疼的了,真给她机会去教小学生,她自己要先打退堂鼓。
家属院外面这些工作,她看中的就三个,妇联、军属安置办的干事,以及粮站的售货员。
前两者都是文职,工作轻松,后者每月只月底月初忙几天,剩下二十来天随便摸鱼,上面还没领导管着,想想就很舒服。
但这三分工作有个共同特点,岗位少,特别抢手。
像她这样新来随军,丈夫职位以及自身条件都不是很突出的军嫂,基本跟这些工作无缘。
这也是苏婷画连环画的主要原因,找不到轻松又稳定的工作,那就干点轻松地活吧。
胡思乱想结束,苏婷抬手看了眼手表。
时间已经过去八分钟,段晓英却仍握着搪瓷杯,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有耐心,苏婷却没那么多时间跟她耗着,开口说道:“老师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见她开口,段晓英才动起来,将搪瓷杯的柄换了个手说:“我这次上门,主要是为了贺焱的成绩,他这次考得不太好,这事你知道吗?”
“嗯,他跟我说过。”
段晓英以为苏婷会就这件事多说几句,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再开口,忍不住问:“然后呢?”
苏婷莫名其妙地问:“什么然后?”
段晓英眉头渐渐皱起。
她对苏婷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
刚开始是觉得她不会做人,随军上岛半个月也不怎么跟邻居打交道,后来是觉得她两面派,贺东川在家和不在家时她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两个人。
苏婷刚随军上岛那会,贺家没吃过食堂,一天三顿都是她操持。贺东川一离开家苏婷就变了,一天到晚躲在家里,三顿全靠贺焱从食堂买回来。
本以为贺东川出任务回来她会装一装,结果人是装了,但只有他在家,也就是晚上,或者周日才下厨做饭,平时早中午都是吃食堂。
因为这些事,最近苏婷的名声可以说是在急剧下降。
本来苏婷的名声好坏跟她没关系,可谁让她们都是后妈呢?
苏婷人品不好,别人不会单说她人品不好,而是会上升到整个群体,说当后妈的有几个好的,都那样!
在段晓英来看,既然决定了要嫁给一个有孩子的男人,那就应该做好当妈的准备,婚后好好照顾孩子。如果不想照顾别人的孩子,那就别找带孩子的,多的是未婚男青年可选。
像苏婷这样嫁了又不肯好好对待孩子的,简直就是一粒老鼠屎,不但害了孩子,还带累所有后妈的名声。
实在可恨!
因此,听到苏婷的反问,段晓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作为一个外人,有些话由我来说可能不是那么合适,但……”
作为一个博览众小说的年轻人,苏婷一听就知道后面跟着的内容不会太好听,果断说道:“既然你知道不合适就不要说了。”
段晓英噎住,深吸一口气才缓过来,无视她的话说:“贺焱是我的学生,我们两家又住得那么近,而且我们都是当后妈的,就算不那么合适,我还是想劝劝你。”
苏婷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开口,就被段晓英抢白了:“虽然贺焱不是你亲生的,但既然你在明知道贺营长有孩子的情况下嫁给了他,那你就应该对贺焱好。”
苏婷心想上赶着当后妈的可不是我,穿越前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喜当妈,以及:“我觉得自己对贺焱挺好。”
这话刷新了段晓英对苏婷脸皮厚度的认知,以至于她一时词穷,好半响才找回声音:“如果你真的对贺焱好,这次他考了倒数,你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冷淡,作为老师,我希望你能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
苏婷听出来了,段晓英今天不是来家访,而是来教训她的,脸色冷下来说:“段老师,从你坐下到现在,一直在指责我,说我对贺焱不好,没在他身上花心思,那我请问你,你知道他这次考倒数的原因吗?”
段晓英不太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迟疑道:“贺焱同学他……学习上是不太聪明,虽然他上课很认真,作业也交得及时,但他交上来的作业错误率比较高。”
苏婷轻呵一声:“看来段老师你不知道。”
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段晓英眉头微皱:“我知道,作为家长承认孩子不够聪明很难,但你不能逃避事实,而且我认为勤能补拙,只要贺焱努力,你从旁多辅导,他迟早能把成绩提上来。”
“我的确不喜欢你说小焱不够聪明,因为我的看法跟你恰恰相反,”苏婷说着冷下脸,“小焱这次考倒数,是因为他来平川岛前上的是育苗班,满打满算也只上了一个月的一年级!”
“怎么……”
看出段晓英脸上的惊讶,苏婷挑眉问:“不相信?难道贺东川给小焱办理入学时没提过这件事?”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这年代政策不像后世完善,小学就有学籍,但除非新生入学,否则都需要之前学校出具证明。
贺焱在首都上的是育苗班,自然没有小学出具的证明,贺东川把他送进小二班插班,肯定是说明了情况的。
段晓英是小二班班主任,这些事学校自然不会瞒着她。
她会那么诧异,显然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因为这样,她才会一时没想起来这事,把贺焱没考好归咎到他不够聪明上。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么重要的事她都能不放在心上,那她对贺焱的关心是真的吗?
如果她没有那么关心贺焱,又为什么来找苏婷说这些话?
很耐人寻味啊。
段晓英心里十分懊悔,她的确忘了这件事。
她每天事情太多了,外人看着老师工作轻松,每天上几节课就够了,实际上工作量真不少。
军区小学共有五个年级,十二个班级,老师却不到十个人,算下来每名老师一天至少得上六节课,要是带了副课,那基本每天课程都是满的。
段晓英虽然没带副课,但她是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班级事情多,备课、批改作业这些事都只能利用空余时间做。
可她哪有什么空余时间,回到家里,她得做饭,得扫地,得洗全家人的衣服,自从当上老师,她就没在十一点前沾过床,早上也基本天没亮就醒了。
每天忙得团团转,她哪能记得住学生以前的学习情况,要知道她教的有三个班,共上百名学生。
更何况贺焱座位靠后,成绩又不好,也不是很调皮捣蛋,在班级里实在算不上出挑。要不是他这次考太差,拖了班级后腿,且她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会上门来家访。
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既然贺焱在老家上的是育苗班,那他这次考倒数就情有可原了,相应的,她上门家访的理由也不再站得住脚。
段晓英想找个借口告辞,只是当她抬起头,就看到了苏婷略带嘲讽的眼神,不由攥紧双手,扯出生硬的笑容说:“没联想起这些事,的确是我的过失,但我觉得既然贺焱这么聪明,那我们当父母的更要用心教导孩子,以免他荒废学业,你说是不是?”
问完不等苏婷回答,段晓英就话音一转说:“就像贺焱,如果他平时做作业的时候,你能够在旁边看着,多花时间辅导他,我想他交上来的作业不会有那么多错误,这次考试也能取得更好的成……”
苏婷打断说:“段老师,我觉得啊,咱们得先搞清楚每个人的职责,像我们当家长的,职责是照顾孩子,挣钱养家,送他去学校读书。而你们当老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孩子调皮捣蛋不肯学,可以找我们家长帮忙,但孩子聪明肯学,剩下的就是你们老师的事了。”
苏婷问完也不等段晓英回答,径直往下说:“像小焱这次没考好,我就觉得你们当老师的问题比较大,如果你能把他以前没上过小学的事放在心上,安排个学生多带带他,我想以他的聪明,这次考试不至于这么点分,段老师你说是吧?”
呵,不就是阴阳怪气推卸责任嘛,当谁不会啊!
……
想着苏婷和段晓英随时可能叫自己回去,贺东川没带贺焱跑远,就在沙滩上玩。
晚饭后沙滩上很热闹,大人们要不围在一起聊天,要不沿着海浪散步,孩子们文静点的在堆沙子盖房子,调皮点的用沙子捏成沙团砸来砸去,贺焱是后者。
贺东川碰到熟悉的人,凑过去跟人聊了没一会,不经意间转过头就看到贺焱跟人混战,被砸了一身沙,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当下就顾不上聊天了,黑着脸把贺焱叫了回来。
刚进院子,两人就碰到段晓英脚步匆匆往外走,停住脚步喊道:“段老师。”
段晓英看了父子俩一眼,勉强露出个笑容,没说话,点点头就走了。
贺焱抬起头,疑惑地问:“老师怎么了?”
贺东川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轻轻推了下说:“你别管,赶紧洗澡去。”说着率先进了屋。
屋里苏婷正往饭桌上放搪瓷杯,看到两人进门随口问:“回来了?”没事人一样。
“嗯。”
贺东川应了声,指着儿子说:“家里有没有热水?他跟人玩沙子砸了一身,得洗头洗澡。”
“暖水壶里有,”苏婷说完才注意到贺焱身上的泥沙,惊讶问,“你这是被围攻了?”
“他们被砸得更惨——啊!”贺焱抱住头看向老爸,“你打我干什么?”
贺东川没好气地说:“少废话,赶紧洗澡去,一身沙你还很得意?”
贺焱吐吐舌头,瘪嘴哦了声,进浴室给自己倒洗澡水,脱完衣服后想起件事,光着跑出来问:“我衣服呢?”
贺东川正准备问苏婷刚才聊了什么,听到声音转过头,一口气哽在喉咙:“你光着屁股跑出来干什么?”
“找衣服啊!”贺焱理所当然地说:
贺东川沉着脸说:“你赶紧给我回去,光着屁股到处乱窜,你也好意思!”
“我是小孩子啊。”说着注意爸爸黑沉的脸色,贺焱不敢再撩胡须,退进浴室说,“那我的衣服怎么办?”
“我给你找!”贺东川边说边往外走,到晾衣服的绳子前收下贺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送进浴室并带上门。
出来刚抬起头,贺东川就看到苏婷坐在饭桌另一边看着自己笑,轻咳一声说:“这孩子就是欠收拾。”
“他年纪小嘛,好好教就行了。”
贺东川点头,坐到苏婷对面问:“我们回来正好碰到段老师离开,她脸色好像不太好。”
苏婷脸色淡下来:“嗯,然后呢?”
“她上门找你聊了些什么?”
“那她找我聊的内容可就多了,比如后妈的行为准则,比如怎么样当好一个后妈,又比如过去我哪里工作不到位,该怎么改进,”苏婷似笑非笑问,“贺营长,你想听的是哪方面的内容啊?”
贺东川并不迟钝,自然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起身很有求生欲地说:“老韩这媳妇怎么回事?我都没觉得你工作不到位,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指手画脚?不行,我得去找他好好说道说道。”边说边作势往外走。
见他真要出门往韩家去,苏婷脸上冰霜终于消融,喊道:“行了,你找韩营长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他能让段晓英跟我道歉,也是口不对心,没意思。而且,说不定他心里也觉得我这个后妈当得不好,应该向他媳妇这个业界标杆多学学。”
贺东川一本正经道:“凭什么让你跟他媳妇学?我还觉得你挺好,该让他媳妇跟你多学学。”
苏婷忍不住笑起来,却没太相信贺东川的话。
她这个后妈当得如何,她心里清楚。
说不好应该不至于,但要说好,她也没那么大脸,只能说不好不坏。
能做到更好吗?能。
想做到更好吗?不想。
她不是原身,没有上赶着当后妈,也不是自愿穿书喜当妈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离婚后只能回原身户籍地,怕原身家里发现端倪;如果不是顾忌着贺焱是龙傲天男主,想跟他套套交情以后好抱金大腿;如果不是贺东川这人处着还行,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她早就提离婚了。
留下来后,她能做且愿意做的,也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稍微照顾一下贺焱。
让她像段晓英那样对继子女掏心掏肺,无私奉献,抱歉,她没那个思想觉悟。
但这些话苏婷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不可能摊开跟贺东川说,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异类,拉去切片研究。
贺东川不知道苏婷的想法,还在思索段晓英那些话,他有些纳闷:“好好的她跑来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苏婷冷哼:“谁知道,她脑子有病的!”
贺东川:“……”
虽然出任务前贺东川和苏婷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上岛前两人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忙着结婚的事,再加上他有心结,两人没多少交流。上岛后则是他最忙的时候,又因为苏婷的穷追猛打,躲她都来不及,更没怎么聊过。
两人真正熟悉起来,是他出完任务回来后的事。
营里事情没那么多,她也不再对他穷追猛打,两人终于能坐下好好聊聊。虽然聊的结果是他过去对她的认知几乎全被推翻,但也增加了不少对她的了解。
她偶尔幼稚,跟贺焱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能吵起来。
也偶尔谄媚,为了一口吃的,什么吹捧的话都能说出来。
还很记仇,跟王丽霞起过一次争执,就再也没跟她说过话。
但她也有成熟理智的时候,待人也很和气,虽然不愿意跟王丽霞来往,但没故意跟她吵架,也没有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
可现在,她毫不客气地说段晓英脑子有病!
由此可见,苏婷这次是真气狠了。
嗯,他记住了。


第17章 脸红
段晓英回到六十五栋时院子里挺热闹, 陈琳王丽霞,她俩的丈夫和韩斌都在,见她脸色不太好, 陈琳迎上来问:“你怎么了?不是说去贺家家访吗?你们聊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段晓英摇头,勉强笑了笑说,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听到这话, 韩斌拿下嘴里咬着的烟说:“那你先回屋吧。”
段晓英冲他点点头, 低着头往家里去。
她一回家,王丽霞就嚷嚷道:“不用说,晓英肯定是被苏婷给气的,真不知道贺营长什么眼神,娶了这么个祸害!”
“行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姜伟皱着眉说,都是邻居, 他不想关系弄太僵。
韩斌也没接话,只沉默地扔掉手里的烟,用脚踩灭说:“你们聊,我去看看晓英。”说完跟着进了屋。
韩家格局跟贺家相反,虽然也是进门客厅,但次卧在左手边,次卧过去横着的是主卧,主卧旁边依次是厨房和浴室。
虽然他们家有三个孩子, 但最大的才九岁, 老幺四岁出头, 所以还是睡一间屋, 客厅暂时没有放床。
不过年前段晓英买了张沙发,又让韩斌找人打了个茶几,摆着招待客人,所以客厅看着只能说不拥挤,离宽敞相距甚远。
韩斌越过沙发和饭桌,推开主卧虚掩着的门进去。
段晓英已经平复好情绪,看他进来还笑了下,问:“你怎么也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韩斌坐到妻子身边问,“贺东川夫妻说什么了?”
“跟贺营长没关系,我只跟苏婷聊了会。”
“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贺焱这次没考好,我想着她是初中学历,能辅导孩子功课,就想劝她对孩子多用点心,”段晓英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太想当然,多管闲事了。”
虽然段晓英语焉不详,但韩斌知道贺家的情况,苏婷是贺东川二婚娶的媳妇,换言之,她是贺焱的后妈。
不用问,顺着想韩斌也能猜到苏婷的反应。
其实也正常,后妈为什么名声不好?还不是因为愿意把继子女当亲生孩子对待的女人太少。
能找到段晓英这么好的女人是他走了大运,但贺东川显然没那么好命。
韩斌轻拍着的妻子肩膀安慰道:“你劝她也是因为好心,既然她不愿意听就算了,反正日子是她自己在过。”
段晓英叹气说:“我只是心疼贺焱这孩子。”
“那要不,我去跟贺营长说说?”
段晓英想了想摇头说:“还是算了,我看贺营长正在兴头上,你跑去说这些,他还当我们故意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那倒也是。”
韩斌砸了下嘴巴,忍不住感慨:“你说这贺东川也是,平时看着哪哪都好,在婚姻上怎么这么糊涂?我看啊你也不用太担心,反正该说的你都说了,以后他们过得不好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不用太内疚。”
段晓英轻轻应了声,依偎进韩斌怀里。
……
苏婷赶在周四画完了全部稿子,又花了两天时间校对抠细节。
其实细节没什么可抠的,每一幅图画之前她已经在心里构思了很多遍,画下一幅图之前也都会再确认之前的图,没问题才会往下画。
但这毕竟是她穿书后画的第一本连环画,寄出去前总觉得有点紧张,担心哪里不够好,心里很焦虑。
周日早上,苏婷又整理了一遍稿子,确定没有问题,才将信件叠好装入信封,并放进包里。
包是原身用的挎包,这年代流行的军绿色,但苏婷觉得有点土,而且不太好搭衣服。
今天她本来穿的是白衬衫搭深蓝色长裙,耳朵前面的头发后编,用发卡固定住,自我感觉像小仙女,整个人都美美哒。
挎上这包后,就怎么看怎么怪,无可奈何下长裙换直筒裤,下面搭一双黑色尖头皮鞋……挎上包之前,苏婷觉得自己像卖保险的,但还能看,但挎上包后,瞬间被拉回七十年代。
得,还是朴实到底吧!
最终决定将编发拆掉,改成两个粗辫子。
编好辫子,苏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怀疑人生,这一大早上的,她都忙活啥呢!
今天必须得买个包!
贺焱也很好奇她都忙活了什么,自她从屋里出来后,就盯着她左看右看,看得她一脸不自在,问:“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你打扮这么久,我看你有没有什么变化啊。”贺焱仰头看了苏婷半响,一脸疑惑地说,“没什么变化啊。”
苏婷满头黑线,狠狠揉了揉贺焱的脑袋:“你个小屁孩能看懂什么!”
贺焱哎呦一声躲开她的魔爪,捂住脑袋说:“你把我头发都揉乱了!爸爸你觉得妈妈有变化吗?”
贺东川觉得,他儿子真会给他找事,看一眼苏婷,面不改色道:“有。”
贺焱瞪大眼睛:“?!!”难道大人身上真的有什么秘密是他这种小孩子看不出来的?
苏婷瞥向贺东川:“?!!”他,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看出两人眼里的怀疑,贺东川:“……”他就应该闭嘴。
……
这次出门比上次晚,码头上挺热闹,排的队长了两倍不止,而且其中很多是军人,估计是放假去市里玩的。
看到贺东川,一群人列着队过来向他敬礼。
贺东川本来在跟贺焱说话,听到声音迅速转过身,挺胸抬头回了个军礼。
挺寻常的举动,哪怕是在家属院里碰到上级,贺东川也会给他们敬礼,只是苏婷很少跟他一起出门,所以没看到过。
此时乍然看见他瞬间的转变,就觉得挺稀奇,像是接触到了不一样的他。
一时盯着他的时间有点长,直到他转过头问怎么了,才回过神说:“没什么。”越过他往前面走了一大步。
排了十来分钟,终于轮到他们,苏婷掏钱买了两张全价票,一张半价票。
买完票,三人往闸口去。
闸口人多,怕贺焱被绊倒,没走近贺东川就把他抱了起来。
贺焱瞬间从只能看到别人后腰,变成能看到前面人的头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坐在贺东川怀里蹿啊蹿:“好多人啊!”
“上船就好了。”
“船是什么样的?”
苏婷随口说:“船就是那样啊,你来的时候没坐过船吗?”
贺焱侧过头问老爸:“我来的时候坐过船吗?”
“你睡着了。”贺东川说着,侧瞥了苏婷一眼。
苏婷被他看得瞬间后背发凉,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扯出个生硬的笑容说:“对哦,看我这记性,一下子忘了这件事,呵呵,呵呵……”
贺东川神色平静地打断她的呵呵:“船到了。”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声音?”苏婷侧过耳朵,又踮起脚尖往前看去,却只看到黑压压的脑袋。
“穿还没有鸣笛。”
贺东川话音刚落,“呜呜”的汽笛声就从海面传了过来。
三五分钟后,渡轮靠岸,闸门被打开,从船上下来的人冲开排队的人群,大家向两边散开,并朝前挤去。
苏婷三人正好正在中间,随着前面的人渐渐分散,她不自觉跟着往左,但走了没两步,就被贺东川一把拽住手腕:“这边。”
随着他话音落下,下船的人涌到了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而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只能跟着贺东川的力道踉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