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那里。”贺焱点头,带着张小凯去了空地。
虽然贺焱没有招呼其他人,但跟着他去空地的小朋友可不少,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去,找了个平整但带点坡度的地方放下玩具车,再伸手往前一推。
玩具车缓慢却又平稳地往下滑去。
围观的孩子纷纷惊呼。
其实大院里不止这一辆玩具车,也不是只有这辆玩具车的轮子能滑动,但这么大、这么酷炫,且能滑行的玩具车只有这一个。
接下来贺焱还给大家展示了其他细节,比如能被打开的车门,车里驾驶座上坐着的司机,还有后面的车斗。
大家越看越爱不释手,越看越羡慕贺焱。
有人忍不住问:“小焱,你爸爸妈妈为什么给你买玩具车啊?”
这话问到了大家的心坎里,纷纷朝贺焱看过来,他们也想要玩具车。
贺焱拿着玩具车回答说:“因为我期中考试考得好,而且妈妈说我很用功,所以要奖励我。”
大家听后反应各有不同,成绩好的暗自将他的话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后也找爸爸妈妈要奖励;成绩差的唉声叹气,他们考得那么差,别说奖励,不挨揍就好了;至于那些没上学的,纷纷握紧了拳头,他们也要去上学,冲奖励!
唯有张小凯一脸茫然,贺焱他,考得很好吗?
视线从贺焱脸上,缓缓下移落到他手里拿着的玩具上。
贺焱考了倒数第三,他爸爸妈妈都能奖励他一辆玩具军卡,那他找爸爸妈妈要玩具小轿车,应该……不过分吧?
当天晚上,张家响起黄女士的怒吼:“全班五十二人,考了倒数第六你还想要奖励?!赏你顿竹笋炒肉要不要?”
张小凯:“……呜呜呜!”
……
稿件寄出后苏婷没有急着画新的连环画,一是暂时没灵感,二是她想先看看《连环画报》的反馈,再来决定后面画什么。
不用埋头画画,苏婷骤然闲了下来,有事没事又开始往游乐场去。
这天她刚坐下,旁边就来了个人,抬头见是张小凯的妈妈黄文霞,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黄文霞冲苏婷笑笑,寒暄两句后就问:“听说你们昨天去市里了?”
家属院里没有秘密,这事苏婷早习惯了,因此并不惊讶,浅笑着回答说:“是去了一趟。”
“听说你们还给贺焱买了个玩具车?”
“嗯,是买了。”
“听说这玩具车是你们为了奖励贺焱期中考试成绩,才给他买的?”
“是这样。”
黄文霞听后久久无言,好半响才万分不解地问:“你们真觉得贺焱这次考得好?”
苏婷侧过脸问:“黄姐你的意思是?”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这样不好,只是我觉得啊,咱们当家长的,对孩子的要求是不是得放高点?孩子考到班级前十,奖励没问题,考了倒数还奖励孩子……”
黄文霞没继续往下说,但她觉得苏婷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其实她这人不爱多管闲事,可谁让她儿子跟贺焱关系好呢,昨晚上在她面前嚎的哟,说贺焱考倒数第三家里都给奖励,他都倒数第六了,她还要揍他,他肯定不是亲生的!还说他要去给贺焱爸妈当儿子。
黄文霞被气得一晚上没睡好,正好今天来游乐场这看到了苏婷,就找她打听了起来,她就不信了,就贺焱那成绩,他们夫妻还能奖励他?
结果还真是这么回事。
黄文霞听后没反省自己对儿子太苛刻,开玩笑,倒数第六呢!没揍得他满地找牙都是母爱在支撑,还想要奖励,他怎么不上天?
她觉得问题出在苏婷夫妻俩身上,他们对孩子的要求也太低了!这哪是养孩子,这分明是供祖宗啊!
苏婷的确听懂了,如果换个人到她面前说这话,她可定会不高兴,但她了解黄文霞,知道她没坏心,便解释说:“期中考试小焱排名确实不太好,班级倒数,但他在老家没上过小学,学了一个月有这成绩,我和他爸爸已经很满意了。”
黄文霞愣住:“没上过小学?那他怎么……不是,你们怎么不下半年再送他去学校?”
“小焱在老家上的是育苗班,骤然不去上课他爸爸怕他不适应,就把他送到了小学,希望他能多认识几个朋友,早点适应岛上的生活。”苏婷浅笑着说,“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他考倒数第一的准备,但没想到这孩子争气,分数考得还行,所以才有了奖励的事。”
黄文霞明白了,虽然这次期中考试,贺焱跟她儿子都考了倒数,但人家考倒数那是因为学的时间短,她儿子考倒数是因为蠢!
贺焱倒数被奖励是应该的,她儿子考倒数想要奖励?
想屁吃!
于是当天晚上,黄文霞把昨天没舍得的竹笋炒肉给儿子补上了,并放话说:“以后回家再敢不做作业出去疯,我看见一次揍你一次!”
杨小凯哭唧唧:……我果然是捡回来的吧!
……
贺焱现在的日子也没好过多少,苏婷闲下来后就准备给他补课了。
补课对苏婷来书不难,她虽然没当过老师,但学生当了十几年,哪怕工作好些年了,也能回想个七七八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先让贺焱找同学,也就是张小凯借到了上学期的语文数学课本,然后简单翻了翻,拿出语文从第一页开始让贺焱读。
这一读就读出问题了。
贺焱在育苗班也学了点东西,知道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背会了“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简单来说,名气大且朗朗上口的那几首唐诗,育苗班的老师都带着他们读过或者背过,至于小学生第一课声韵母,一个没教。
而声韵母是小学生认字的基础,只要这个学好了,不认识的字给出拼音就能读出来,而小学一二年级的课文都是带拼音的。
但贺焱没有这个基础。
育苗班没教这个,而他又是插班进的军区小学,老师不可能为了他浪费所有人的时间来复习上学期的课程。
他年纪又小,自己没什么概念,老师讲什么就听什么,没想过要补上学期没学的内容。
这也导致贺焱翻开一篇新课文后,没办法像其他同学一样看拼音读出来,这也导致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读通课文,上课时常常半懂不懂,跟别人比起来可以说是事倍功半。
和语文相比,数学对贺焱来说就简单多了,他上育苗班时学过五十以内的数字,而一年级数学基本就是加减法,难度顶多从个位数相加,增加到十位数相加,他学起来没觉得有难度。
这次考试之所以没及格,主要愿意还是语文太差,题干好多字他都不认识。
题干都读不通,何谈做题。
还是得从声韵母着手。
分析完贺焱的问题,苏婷翻开课本开始教贺焱声韵母。
因为贺焱不是刚上一年级,所以苏婷没有按部就班地教,教他读的同时,也顺带着教了声调,以及拿他正在学的课文,告诉他怎么拼。
如果是初学者,或者年纪再小的孩子,苏婷这种教法可能会把人教晕乎,但贺焱已经被拔苗助长过一次,脑子也聪明,她教的内容基本都能吸收。
总体来说,苏婷这老师当得还算舒心,如果贺焱不总拿段晓英教的为标准就更好了。
比如现在,苏婷纠正说:“ping苹!苹果!后鼻音,不是前鼻音!”
“可是我们老师读的是pin果啊。”贺焱委屈地说。
“你老师读的是对的,还是我是对的?”苏婷沉着脸,想起来说,“不对啊,你以前说苹果不挺正常吗?怎么现在苹果变成pin果了?”
“可、可是这是老师说的啊。”
“那就是你们老师不行。”
贺焱继续挠头:“可、可她是老师啊。”
难道老师发音就一定标准吗?
她初中历史老师,学问没得说,出生于五十年代,熟知建国后每一阶段的历史,本人学历也高,大运动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但普通话照样说不好,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
而她们这一批学生,学问上虽然不如人,但都是从小接触普通话,大学基本都考过普通话证书,她还拿了二甲呢,都够进小学教语文了。
因此,别的方面她不敢托大,但普通话标准程度,她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段晓英。
更重要的是,苹这个字它就是后鼻音啊啊啊!
苏婷气绝,不想跟贺焱这个小固执继续掰扯下去,只好寻找外援。
外援听完苏婷的话后,先肯定苹字是后鼻音,然后打断贺焱的可是,问:“老师教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贺焱迟疑问:“老师教的……会不对吗?”
“是人都会出错,既然老师也是人,他们为什么不能出错?别的不说,至少这个字,是你们老师读错了。”
贺焱挠着脑袋,思索着老爸的话说:“好吧。”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苏婷长出一口气,可算是说通了。
有了这次经验,后面贺焱再有异议,苏婷就直接找外援喊贺东川了。两次后她觉得把人叫进房间比较麻烦,干脆给贺焱补课时让他在旁边看着。
但看着看着,苏婷心里不平衡了。
不对啊,他晚上又没什么事,贺焱还是他儿子,凭什么她在这累死累活给孩子补课,他在旁边优哉游哉地看着。
本着损己不利人的心里,苏婷决定把贺东川拉下水,一人一天轮流给贺焱补课。
贺东川没拒绝,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但贺焱却遭了殃,爸爸上课太凶了!
虽然贺东川没骂人,但他的表情特别严肃,眼神特别犀利,看着就凶巴巴的。而且如果贺焱没有记住他讲过的内容,他就会皱眉发出死亡凝视。
经历了被老爸支配的恐惧,贺焱才知道苏婷讲课有多温柔。
苏婷讲课的时候,贺焱还敢提出异议,等轮到贺东川,他就成了锯嘴葫芦,啥都不敢说,啥都不敢问,只求老爸忽略他的存在。
忽略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就这一个学生。
于是,为了摆脱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贺焱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早日补完课,嘤嘤嘤。
……
因为补课,贺焱玩耍的时间急剧减少。
没办法,小学放学都五点了,回到家他还得赶紧写作业。老师布置的作业不难,但是量多,语文通常一页字起步,数学两三页题都算少的,基本他写完作业就吃晚饭了。
吃完晚饭开始补课,时间不长,每天半小时,但老爸老妈也会给他布置作业,这个量不多,也是半小时搞定。
但通常这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家长催得急的孩子已经回家洗洗睡了,催得不那么急的也快要回家洗澡睡觉,他这时候出去找不到玩伴,也只能洗洗睡。
整整一周,贺焱没出去玩过,他觉得自己要憋坏了。
于是周日早上吃完饭,跟苏婷打过招呼,贺焱就抱着玩具卡车出门了。
但他来得太早,游乐场里只有五六个孩子在商量着过家家,而且那些孩子中就一个男孩,还是个三岁大的小屁孩。
五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性别认知,或许他们搞不清楚男孩和女孩生理构造上的差别,性格上的差异肯定是清楚的。
男孩胆子大,感兴趣的游戏通常是拍片滚铁环玩弹珠,女孩相对文静些,喜欢跳绳翻花过家家比较多。这样的差异或许不能覆盖所有孩子,但大多数情况下,男孩女孩是玩不到一起去的。
贺焱上岛就被老爸送去了军区小学,上学第一天就认识了张小凯,之后一直跟着他混,都是跟男孩玩。所以还没进入游乐场范围,看到那群小姑娘他就蔫了,由跑变成走再变成挪,最后停住了脚步。
那群小姑娘看到他倒是挺高兴,因为她们玩过家家缺了爸爸的扮演者,于是几人商量了下,为首的小姑娘就走了过来,问:“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贺焱抱紧怀里的玩具车,正想摇头拒绝,就听面前姑娘继续问:“你来演爸爸好不好?”
诶?
当爸爸?
好像……也还行。
……
贺焱以前没玩过过家家,现在玩了后他觉得,女孩子的游戏,真的好复杂!
他们从早上演起,先是爸爸妈妈姐姐弟弟一起吃早饭,吃完后,妈妈洗碗,送爸爸出门上班。
然后贺焱就拿着他的玩具到旁边,推来,推去,嗯,他的工作是卡车司机。
妈妈则在家接待客人,客人有孩子的奶奶,也有舅舅姑姑,客人一波波来,又一波波地走,然后就到了中午,他开着卡车回家吃饭。
吃完还是妈妈洗碗,贺焱很奇怪,为什么一直都是妈妈洗碗?
吃完后,妈妈就出门了,她要去供销社买酱油,然后又是一波一波的邻居上门,没错,除了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外,其他人都是重复演员。
等邻居回去,天就黑了,妈妈继续做饭,碗是树叶,饭是沙子,再掰两根树枝做筷子,一顿饭就好啦。
吃完饭,就到了睡觉时间。
床是游乐场旁边的长椅,姐姐和弟弟睡一张椅子,爸爸妈妈睡一张。
姐姐弟弟一人睡一头,爸爸妈妈要抱着睡。
“!!!”
贺焱大惊:“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抱着睡?”
其他人理所当然道:“爸爸妈妈就是抱着睡的呀。”
贺焱不相信,大声说:“你们骗人!我爸爸妈妈才没有抱着睡!”
扮演妈妈的赵玲玲问:“你怎么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没有抱着睡?你看到了吗?”
贺焱挺起胸膛说:“我当然看到了,我爸爸跟我一起睡的!所以我要跟弟弟一起睡!”他才不要跟女孩子抱着睡觉!
赵玲玲不信:“你骗人!我爸爸妈妈都是抱着睡的!”
扮演姐姐的小女孩说:“我爸爸妈妈也是一起睡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连扮演弟弟的小男孩都说:“爸爸妈妈一起睡,哥哥和我一起睡。”
“没错没错!”
于红芝带着女儿过来,就见他们一群孩子争执不休,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本来于红芝只是随便问一句,没打算替他们说和,听完前因后果倒是来了兴致,笑眯眯地问:“小焱,你晚上真的和爸爸睡一个房间?”
贺焱还记得苏婷之前吓唬他的话,抱着玩具车警惕地看着于红芝,抿着唇不吭声。
但其他孩子已经替他回答:“是的,他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于红芝脸上笑意更深:“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爸晚上跟你睡,而不跟你妈妈睡一个房间吗?”
仍是贺焱不吭声,其他小孩抢着开口:“为什么?”
“因为啊,”于红芝故意放慢语速,直到贺焱侧目,才勾起唇角说,“你爸爸妈妈感情不好,他们要离婚了。”
有孩子惊呼:“离婚?”
也有孩子问:“离婚是什么?”
“离婚就是他的爸爸妈妈要分开了,他们有一个人会离开这个家,不要他了。”于红芝嘴上回答问题,目光却一直盯着贺焱。
而贺焱听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举起玩具车想砸于红芝,却在用力前想起玩具车是爸爸妈妈给他买的,便收回手将玩具车抱在怀里,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于红芝说:“你是个坏人,我不相信你的话!”
说完,贺焱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这里。
但他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于红芝的声音:“不相信你就回去问问你爸妈,感情好的夫妻是不是会一起睡觉,他们分开睡是不是过不下去了?呵呵。”
贺焱抱着玩具车的双手渐渐用力,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头一低,奋力奔跑起来。


第19章 喜欢
贺焱跑回家时, 苏婷正在扫地。
本来她和贺东川说好了今天去邮局寄东西,但昨晚睡觉前贺东川被人给叫走了,说是营里出了事, 到现在还没回来。
苏婷心里担心, 就把寄东西的事搁置了下来,打算等他回来再说。
吃完早饭闲着无事, 苏婷就开始收拾家里,如果是穿越前, 她肯定没这么勤快, 无聊刷刷手机不好吗?但现在,手机没得刷,电视没得看,只能干活了。
擦完桌子正扫着地,苏婷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贺东川走路声音不重, 这脚步声一听就是贺焱的,苏婷纳闷问:“你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问完没听到回答。
正好苏婷扫着地到了床尾, 走到门口问:“怎么……”
话没问完,苏婷就看到了抱着玩具站在客厅中间,红着眼咬着唇的小家伙,声音消失片刻疾步走过去问:“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贺焱没回答,只仰头看着她问:“你和爸爸要离婚了吗?”
苏婷怔住:“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的反问听在贺焱耳朵里就像是默认,他伸手拉住她的衣摆,急声说:“你们真的要离婚了吗?你们别离婚好不好?”
虽然苏婷未来可能不会离婚,如果三年后贺东川的命运没有改变, 她就会直接丧偶而不是离异。但她不可能向贺焱保证这一点, 如果贺东川活了下来, 而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 她还是更想离婚。
苏婷握住贺焱的手,避重就轻地说:“你别着急,我和你爸才刚结婚,还没考虑过离婚的事,你这么一问,把我都给问懵了。小焱,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你爸爸会离婚吗?”
贺焱低下头,动了动嘴巴,却只说了个“我”字就停住了。
苏婷牵着他的手到主卧床上坐下,又剥了个橘子,递给他一半说:“来,吃橘子,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你刚才是跟张小凯一起玩吗?”
贺焱掰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说:“他没去门口那里。”
“那你是在跟谁玩?”苏婷问。
贺焱说了几个名字。
苏婷穿来大半个月,家属院里的人基本都认全了,贺焱说的这几个孩子她都认识,心里有些惊讶,平时他和她们不怎么能玩到一起。
但她没纠结这问题,继续问:“你们玩了什么?玩具车吗?”
贺焱摇头:“我们玩了过家家。”
“你扮演谁?”
“爸爸。”
“哇!那谁扮演妈妈?”
“赵玲玲。”
从角色开始,贺焱渐渐打开话题,从头描述了一遍过家家的内容,直到晚上睡觉,他的头才又低了下去。
苏婷一看,就猜到问题的症结在这里,摸着他的脑袋问:“然后呢?睡完觉就结束了?”
贺焱咬唇,沉默良久后抬头问:“妈妈,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是抱在一起睡的?可是你和爸爸从来没有抱在一起睡过?”
苏婷没有防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两声问:“谁的爸爸妈妈是抱在一起睡的?他们看到了?”
虽然苏婷刚开始有点想歪,但很快反应过来,已婚夫妻抱在一起睡觉好像也挺正常,只是一般夫妻在孩子面前会遮掩一下,表现得不那么亲密吧?
至少在她的印象里,没见过父母亲热。
“赵玲玲的爸爸妈妈就是一起睡的啊,其他人也都说爸爸妈妈晚上睡一个房间,只有我……”贺焱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苏婷想起赵玲玲的父母,嗯,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夫妻,她就是有点惊讶他们的感情居然这么好,又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认为我和你爸爸会离婚?”
贺焱点头:“坏人说,感情好的夫妻都会一起睡觉,你们分开睡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感情不好,所以你们会离婚。”
“坏人?哪个坏人?”
“就是那个坏人啊,让你把我带到市里丢掉的那个,”贺焱怕苏婷不记得,又补充说,“钱红红的妈妈!”
苏婷皱眉:“她也在?”
“她带钱红红去玩,”贺焱回答完,仰着头问,“妈妈,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爸爸真的感情不好要离婚了吗?”
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孩子,苏婷的心情很复杂。
她是可以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住他,但现在把人哄住了,以后呢?
别觉得小孩子不记事,小时候她爸说带她去游乐场玩,临了却爽约的事她都能记到现在,更别说面前的小家伙还是龙傲天,小说里他可记仇了。
如果三年后贺东川活了下来,他们顺利离了婚,以后她不求能抱金大腿,但至少不能得罪人。
这么想着,苏婷斟酌道:“其实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就像我跟你爸爸,我们现在感情还不错,但以后会怎么样,谁都不能确定,所以我现在没办法跟你保证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婚。”
听到苏婷说她和贺东川感情不错时,贺焱眼睛一亮,但等听完整段话,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还是有可能离婚啊。
见他失望,苏婷连忙举手说:“不过小焱你放心,虽然我跟你爸的夫妻关系是暂时的,但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是永远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儿子。”
她这个人,对男人极度挑剔,前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单着,这辈子离了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心仪的小奶狗。
就算找到了,她也未必会生孩子,她怕痛,也不觉得自己的基因有必须遗传下去的理由。
想一想,这辈子喊她妈的人,说不定真的只有贺焱。
当然,这声“妈”能喊多久就不一定了。
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一定能一直保持联系,更何况关系脆弱的他们。但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把话说漂亮了肯定没错。
贺焱不知道苏婷心里所想,沉思良久说:“那你们离婚了我要跟着你。”
这……
见苏婷面露为难,贺焱眼睛一红问:“你不愿意?!”
苏婷连忙说:“没,我没有不愿意,只是你的监护权在你爸那里,离婚后你要跟着我,得先经过他的同意。”
苏婷觉得贺东川肯定不会同意,离婚后让自己孩子跟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得多不靠谱的人才能干出这事啊!
显然,贺东川不是这种不靠谱的人。
但管他呢,问题全推给他,反正他是亲爹,贺焱再气愤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贺焱年纪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过苏婷的话他听明白了,思考片刻说:“我知道了。”
苏婷不清楚他具体知道了什么,只知道这事算过去了,顿时长出一口气。
哄小孩也是个体力活啊!
正想着,门口响起贺东川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
苏婷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问:“你怎么站那?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贺东川回来有一会了,“虽然我跟你爸的夫妻关系是暂时的”这句话开始,后面的话他都听全乎了。
但有时候看破不说破,贺东川说:“刚回来,可能你们聊天太专注,没听见。”
苏婷信了他的话,主要是他平时脚步也挺轻,刚才她一心想着哄孩子,的确可能没听到,随口应了声问:“哦,你营里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好了吗?”
“没什么大事,有个兵昨晚出去加练,伤到了,昨晚临时调船送去了医院。”
贺东川说得云淡风轻,苏婷却没那么好糊弄,岛上的情况她都差不多摸清楚了。
如果从军事方面来称呼,平川岛应该叫平川水警区,部队建制师级,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因此岛上地方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比如卫生所,里面工作的可不是什么赤脚医生,那是有技术的军医。
一般的问题,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大手术,卫生所都能给治,需要上手术台才棘手点,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需要连夜调船送到市里医院,受的伤肯定不轻。
不过贺东川不想说,苏婷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对方到底受了什么伤,主要是部队上的问题她拿捏不好度,怕过了线,便只关心问:“人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