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之前有人说过,不强求,没遗憾,现在改变主意了?”
“嗯,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他难得直白一次。
陆见微抬眸瞅他一眼,收回手。
“上榻,解衣。”
温著之:?
“替你行个针,在想什么?”陆见微取出针包,扬眉笑问,“要我扶你?”
暖融的烛光照亮她的眉眼,分外夺目。
温著之耳颊发热,低头推着轮椅,怎料目力骤然消失一瞬,看不清前路,脑子里因为方才误解之事混乱一片,没来得及反应,猛地撞向床沿。
陆见微伸腿一拦,“还是得要我亲自扶。”
“有劳。”温著之睁大失去焦距的眼睛,自责道,“抱歉。”
“无妨,病人有特权。”
“什么特权?”
陆见微拎起他的衣领,利落拽到榻上,令其平躺,取出一根银针。
“被拎上榻的特权。”
温著之:“……”
“眼睛看不见,手还能动吧?”陆见微揶揄,“你若还像以前那般害羞,我倒也可以等。”
“见笑了。”温著之循着她声音的方向,目光转过来,抬手解开前襟。
朦胧的烛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冷玉般的色泽,每一处肌理都生得恰到好处,不过分虬结,也不会显得单薄。
第一次行针时,陆见微心里面没什么想法,就当是在看人体模型。
眼下情况不紧急,橘色的光线氤氲出几许暧昧,烛火摇曳,光影轻轻跃动,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丁香花的味道。
幽婉浓郁,带点微苦,时间久了便有些昏昏然。
十一月天气寒冷,屋子里燃着炭盆,还是会有些许凉意。
陆见微立刻驱赶脑子里的东西,专注行针。
毒素虽然臣服于内力之下,可如果需要内力时时刻刻压制,必定无法真正安眠。
阿耐第一次进客栈,就提及他家公子晚上睡不好,此话并不假。
“温著之,我找到一个方法,或许能解了你的毒。”陆见微落下最后一针,俯身低声道,“你信不信?”
温著之:“我信。”
“真信?”
“真信。”
“为什么?”
“你说的,我都信。”温著之摸索着触碰她的指尖,“而且,陆掌柜从不轻易下定论。”
陆见微拾起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骨节分明的手指像一根根青竹似的。
坚定,韧性十足。
“你依旧叫我‘陆掌柜’,是出于尊重,还是因为情趣?”
“……”温著之敛下密长的睫毛,“不敢冒犯。”
陆见微轻笑:“我的亲人朋友都叫我‘微微’,你若是习惯了‘陆掌柜’,抑或是有其它想法,便都随你。”
“微微。”床上之人脱口而出。
陆见微不禁笑出声,偶尔逗逗男友实在很有意思。
“该拔针了。”
她细心取出银针,用备好的巾帕擦拭干净,收回针包。
取完最后一针,在对方收拢衣襟时,凑近他耳边低笑着说了几个字。
“……”
温著之坐起,恢复些许的眼睛看过来,故作镇定道:“多谢夸奖。”
“用不用我扶你?”
“不用。”
他双手撑着挪回轮椅,凌乱的发丝搭在额际,低首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轮椅咕隆咕隆滑出去,还不忘关上房门。
陆见微短促地笑了一下,从角落捧出一只陶罐。陶罐依旧用藤壳包裹,两个月过去,藤壳多了不少磨损后的划痕。
小雾已经长大,每天吃的药材和毒物也变多了,好在故白头只需喂一个月,昨天就是最后一天。
再喂下去,她真的会心疼的。
今天该喂食鲜血了。
她用银针刺破指尖,挤出一滴入罐。
小雾本来窝在角落睡觉,忽然闻到鲜美的血腥味,身体立刻动了。
矫健灵活的身躯覆在血滴上,不过片刻,血液消失在罐子里,全部被它吞食。
一种玄妙的感应出现在心间,丝丝缕缕,隐隐绰绰,欲断不断。
陆见微又加了一滴血。
小雾兴奋吞食后,原本飘忽的感应瞬间落实,一人一虫真正开始建立联系。
陆见微拍拍盖子,哄着它:“好好努力,争取成为一名优秀的蛊皇,傲视整个蛊虫界。”
小雾翅膀翕动,似是在回应她。
每日三滴血为佳,陆见微没有吝啬,再贡献出一滴指尖血。
小雾喝饱了,又回到角落睡觉。
翌日,刚用完早饭,燕非藏就掏出一张纸,递给陆见微。
“这是我想要的刀,麻烦掌柜的。”
陆见微接过一瞧,乐了。
要求属实有点多。
刀的尺寸就不说了,连刀身的纹理、刀柄的刻纹、刀尖斜弯的角度、刀鞘的颜色与图案等等都一一细数标明。
碰到这样死抠细节的“甲方”,是个大师都得拒单。
“你确定这样的刀是最适合你的?”陆见微问。
燕非藏颔首:“确定。我在用惊涛时,经常会有滞涩之感,每一次战斗后,我都会在心里演练无数次,什么样的刀才适合我,这一点绝不会弄错。”
“好。”陆见微不再多问,只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江湖第一铸造师徐三作,定制一把顶级武器,一百万两。”
陆见微:“……”
认真的吗?
好家伙,这比神医谷卖药还要赚钱。
一百万,得多厚的家底才能轻易掏出来,就为了买个武器。
“掌柜师门铸造师的水准超越了徐大师,一百万倒是辱没了。”燕非藏极有诚意,“一百五十万,可否?”
陆见微唇角轻扬:“你是店里的伙计,有内部优惠,就按这个价。不过需要等一段时间。”
“等多久都行。”燕非藏破天荒露出一个英朗的笑容。
岳殊:“燕大哥,原来你这么有钱啊。”
薛关河:“不愧是百年世家。”
“这些钱大部分跟燕家没有关系吧,”梁上君斜靠在椅子上,“应该是燕大侠这些年赢来的赌注。”
“赌注?”岳殊探长脖子,“什么赌注?”
梁上君:“武林盟三年一次的大比听过吧?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四级到六级的武者都可以参加。燕大侠从十五岁就开始参加,一次不落,如今三十岁,前后赢了不少彩头。”
“大比还有彩头?”薛关河惊奇问。
梁上君:“这个说来话长,等你以后参加大比就知道了。”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参加,你先告诉——”
“掌柜的,”张伯从前院过来,身边还跟着阿迢,“客栈一大早收到了武林盟的英雄帖,阿迢没有耽搁,立刻就送过来了。”
众人: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第100章
切磋,炼蛊,信任
武林盟大比三年一次, 每次都在四月中旬。
英雄帖就是武林盟发往各地宗门的请帖,邀请各方武林人士前往洛州参与大比。
但不是所有门派都能收到。
收到英雄帖的,都是能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势力,如逍遥宗、擎天殿、泸州书院、千里楼、黑风堡等等, 其余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小世家, 想要参与大比, 只能提前向武林盟申请。
江湖散客若想参加大比, 也要投递申请,武林盟审核通过后才能获得准入许可。
八方客栈出现在江湖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从资历上说, 连一些小宗门都远远不及。
能收到英雄帖, 说明武林盟已经将其当成一个不可低估的势力。
虽然陆见微师门底细无人知晓, 可单凭八方客栈的掌柜和伙计, 便叫人不敢小觑。
陆掌柜是八级武王,极为擅长医术;燕伙计六级武师,乃江湖第一刀客;其余伙计尚且弱势,但在客栈的庇护和培养下,也渐渐成长起来。
世上能有多少八级武王?
很多门派最高的战力也就是六级,八方客栈的实力毋庸置疑。
更何况, 还有一个神秘的“九级武王”。
武林盟给客栈送英雄帖,合情合理。
“掌柜的,咱们去不去?”
张伯问了一句,其余伙计都眼巴巴望着陆见微。
年轻人都想闯荡江湖,别看薛关河之前说自己武功不高,不敢出去行走, 可这是武林大比哎。
天下武者齐聚一堂, 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江湖客, 见识到五花八门的武技,还能跟诸多同辈或前辈切磋,是武者们证明自己、增长见闻的绝佳机会。
陆见微是想带领伙计们出门历练的,不过她还有自己的一些考量。
武林盟不是客栈,她不能时时刻刻监测伙计们的情况,如今又有人暗中盯上客栈,保不齐会趁她不注意对伙计使阴招。
她不得不防。
大比鱼龙混杂,就算想要锻炼伙计,也不能罔顾他们的安危。
武林盟这份英雄帖,并不在陆见微的计划之中。
“明年四月才开始,不急。”她说,“就算想去,也得先完成目标。”
薛关河:“我一定加倍努力!”
“我也可以去吗?”岳殊不好意思地问,“大比包不包括奇门之术?”
燕非藏:“有,但极少。”
奇门之术外行看不懂,也远不及刀枪棍棒来得刺激,学奇门遁甲的本就少,观评擂台并下注输赢的就更少了。
“哦。”岳殊有些失望。
温著之笑道:“奇门之术所学之人虽少,但学习此道之人无一不精,奇门遁甲包罗万象,我教你的不过九牛一毛,你去了,也可以向其他奇门侠士学习。”
“好!”岳殊重新燃起劲头。
陆见微看向阿迢:“今日客栈如何?”
“病患很多,不过都没有拥堵街市。”阿迢说,“袁医师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陆见微颔首:“辛苦了。”
自袁琼坐镇客栈后,客栈每月都有不少的营收,小半年下来,袁琼赚了二十万两,两人五五分成,客栈得十万两。
这些钱暂时都存于钱庄,还没正式分账,无法收入系统。
阿迢:“掌柜的,我先回客栈了。”
她要给客栈赚多多的钱!
目送阿迢离开,陆见微打算回房去看小雾,却被燕非藏叫住。
“掌柜的,昨日你同意与我切磋刀技,还作不作数?”
陆见微转身,第一刀客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兴奋和期待,一双眼迥然有神,手里的刀跃跃欲试。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我回房取刀。”
须臾,众人同聚练武场。
练武场是一处极宽阔的院子,院子内空荡荡的,没有其余杂物。
昨夜下了霜,地面覆上一层银白。
院子正中央有一处寸许高的圆台,专供武者练武切磋,切磋时要以台沿为界限,内劲、刀风都尽量不要越过圆台之外,以防伤及旁人。
各个宗门中的切磋比试都是如此。
这就要求武者必须对自己的内力和武技有极强的掌控力。
燕非藏与人切磋多年,不存在这个问题。
陆见微之前用内力替人解决内力寄生之症,需要极为精准的操控,也不存在这个问题。
二人持刀而立,各据一方。
“我会将内力压到与你同级,咱们只拼刀技。”
陆见微一袭白色劲装,卷霜刀刀身雪亮,人与刀融为一体。
比起燕非藏渐渐升腾的气势,她更加闲适写意。
只是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没有威压,不见强势,却无端叫人心头发憷。
伙计们站在圆台外,一个个目不转睛。他们几乎没看过掌柜的出刀,除了薛关河。
在丰州,他第一次被掌柜的带出客栈练习轻功和刀技,有幸见过掌柜的刀法,当时就被征服。
“掌柜的,请指教。”燕非藏话音一落,刀光瞬至陆见微面门,惊涛之势呼啸而来。
陆见微稍稍侧首,避开锋芒,刀尖轻描淡写地提起,卷霜刀法第一式“覆苍生”以一种无声却浩然的姿态反压过去。
刀光相撞,同等内力的情况下,惊涛很快成颓败之势,刀风消弭于无形。
燕非藏倒退半步,目光愈发灼然。
“痛快!”
惊涛再起,波澜壮阔的海面聚起无数浪潮,铸成一堵巍峨的高墙,狂浪咆哮着冲向对面,似要将对方彻底掩埋在涛声之下。
卷霜刀法第二式“林花谢”,寒霜落下,万物枯败凋零,覆盖苍生的力量无可比拟,再嚣张的浪涛在它面前都掀不起波澜。
颓败是它的宿命。
燕非藏丝毫不畏,越战越燃,心头涌出无限的激动和亢奋。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了。
卷霜刀法固然顶级,可也要看在谁手上。他与薛关河对战时,根本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磅礴气势。
真正顶级的刀法,真正超凡的武者。
“再来!”
刀式越来越强,圆台上空似乎变得扭曲,但没有一丝内力冲出圆台边沿,两人的控制力都极为可怕。
燕非藏愈挫愈勇,招招干净利落,狂烈至极。
两人身影快到极致,一息间便是来回数招,在场之人除了温著之,无人能看清他们是如何出招的。
面对燕非藏的攻势,陆见微也不得不拿出十分心神。
她很少出刀,在用刀经验上肯定不及燕非藏,这次对战,同样是她期待已久的。
卷霜刀经过数十回合,也越发趁手。
刀法第三式“西风起”,透骨的寒意瞬间笼罩练武台,每一寸刀风都如西风般凛冽,刮得人皮肉生疼。
“好强!”薛关河握紧拳头,浑身热血沸腾。
张伯:“掌柜的刀法的确超凡脱俗。”
“我连掌柜的衣角都看不见。”岳殊满面惭色,却还是专注看着练武台。
梁上君形容:“燕大侠像一只猛虎,凶狠霸道,掌柜的是一片飘然的白云,看似轻柔无害,但冷不丁就会兜头浇下瓢泼大雨。”
众人:“……”
双方酣战到现在,胜负其实已经分出。
陆见微还在台上,是为了指点燕非藏刀技,也有为自己积攒经验的心思。
她以前担心暴露等级,出刀次数太少,如今内力提升,需要出刀的机会也少。
但之后难保不会遇到其他的八级武王,同等级下,拼的就是战斗的技巧。
多练练总没坏事。
“西风起”之后,便是第四式“月空明”。
凛冽的寒风退去,高悬夜空的明月寂寂无声,光辉洒满大地,浩然无际。
比起冰霜的酷烈,空明的月色显得格外温柔,可在这温柔之下,是黑暗处遽然划过的刀光,它们藏在月华照不到的角落,制敌于无形。
卷霜刀法前四式,陆见微已经领悟其精髓,练得炉火纯青。
第五式刚入门,正在努力钻研。
燕非藏被诡谲的刀风逼得狼狈逃窜,游走在练武台边缘,偶尔差点跌下台沿,却又硬生生扛住卷霜刀的攻击。
“燕大侠看来是要败了。”阿耐低声说道。
他虽看不太清两人身影,但各自的气势高低还是能够分辨得出的。
温著之双目含笑:“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阿耐敏锐察觉不对劲,“公子,从滇州回来路上我就觉得有问题,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什么?”
“你和陆掌柜……”
“我输了!”燕非藏低喊出声。
他一只脚悬在台沿外,借刀稳住身形,脸上汗珠滚滚,眼里洋溢着酣然畅快。
“太精彩了!”薛关河率先鼓掌。
其余人也都真心喝彩,为这样难得一见的切磋。
陆见微收刀入鞘,笑着说:“第一刀客的刀技,领教了。”
“掌柜的莫要拿我打趣,”燕非藏抹了一把汗,“您方才的指点,非藏铭记于心。”
切磋之后,他对陆见微的敬重更甚。
陆见微看向众人:“你们也要勤加练习。”
众人齐声回答:“是!”
“我先回房。”陆见微丢下一句话,踏出练武场,前往幽静小院。
温著之与她住得近,转着轮椅咕隆咕隆跟在身后。
阿耐识趣,没跟过来。
“方才的切磋,裴指挥使点评一下?”陆见微不是逗他,是真心想听听“前辈”的意见。
裴知常常在生死边缘游走,经历过的战斗比她多得多,也比燕非藏多得多,不论是经验还是感悟,肯定远超于她。
“刀技顶尖,身法顶尖,意识顶尖。”温著之没有丝毫犹豫。
陆见微:“……认真的?”
她自认除了刀技,其它还远远达不到顶尖。
温著之颔首:“二十六岁的武者中,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说得极为真诚,没有半点掺假。
“我想听真话。”陆见微收敛笑容。
温著之有些无措:“我说的就是真话。”
“凭你的眼力,当真看不出不足?”
“你是说,经验不足?”温著之斟酌道,“你离开师门不过一年,初涉江湖,对敌时难免有所疏漏,凭你的天赋,很快就能弥补。”
陆见微正色道:“离开师门后,我收获的赞美已经够多了,你现在是我最亲近也最能瞧出我不足的人,我需要你的冷水。”
“微微,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温著之目光深凝,“那些赞美是你应得的。”
“应不应得另说,我想要的是进步。”陆见微凑近他,俯身撑着轮椅扶手,“倘若你的毒解了,愿不愿意与我切磋?”
“求之不得。”
陆见微笑起来:“到时候定会领教指挥使高招。”
温著之便也露出笑容。
如此过了几日,白鹤山庄平静而忙碌。
陆见微喂了小雾几天血,与它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烈,随着摄入药材和毒物数量的不断增加,小雾的等级也越来越高。
养到这种程度,可以给它安排进阶蛊皇的相关课程了。
养蛊就是让蛊虫相互争斗,最后胜出的就是最厉害的蛊。
一般蛊师炼蛊,都会准备许多蛊卒,让自己精心喂养的蛊虫跟它们厮杀,赢了就算成功,输了就功亏一篑。
用来垫脚的蛊卒,有些是从山林里捉来的,有些是自己饲养的。
西南山林里到处都充斥着虫子,虫子之间也有争斗,有些自然成长的虫子战斗力更加强悍,用来训练蛊虫再合适不过。
陆见微在江州山林找不到蛊卒,只能向系统购买。
一只三级蛊卒,售价100铜。
一只四级蛊将,售价1000铜。
以此类推。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培养出一只四级蛊将,需要至少一百只蛊卒。
从蛊将晋升至蛊王,需要至少五十只四级蛊将、三十只五级蛊将、二十只六级蛊将。
从蛊王升到蛊皇,需要十只七级蛊王、五只八级蛊王、三只九级蛊王。
估算下来,需要三百五十多万两银。
培养一只蛊皇,是真的烧钱。
小客安慰她:“高投入,高回报,你养成了皇中之皇,背后之人手握再多蛊皇也不用怕,还可以解了温首富的毒,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一定会把至少八成的财产作为谢礼送给你,更何况,他还活着,还能挣好几十年的钱。”
陆见微知道这个理,就是要花这么多钱,稍稍有些心疼。
这些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攒着回家的钱。
她叹息一声,从商城买了一只更大的广口陶罐,吩咐小客:“先买一百只蛊卒,直接放到罐子里,盖子盖严实了,我不想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
私账扣除一万铜,一百只精力充沛的蛊卒投入大陶罐。
陆见微拍拍小雾的罐子,“花了这么多钱养你,你可别给我撂挑子。”
小雾翅翼翕动,似是在展示自己的强壮。
猎杀蛊天生好斗,小雾好吃好喝这么多天,养得极为敦实,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甫一进入广口陶罐,落入蛊卒之间,它就势如破竹,高歌猛进,一举咬死数只蛊卒,胜利之后,它的斗志更加高昂,在百来只蛊卒的围攻下游刃有余。
陆见微没看战斗,却能感应到它的“情绪”。
不愧是商城最贵的幼虫,战斗力确实不赖,一百只蛊卒没有反抗余地,很快死了一大片。
蛊虫与蛊虫是可以互相吞食的,一般杀死对方后,蛊虫都会选择吃掉手下败将,可小雾不想吃,它的食谱远超这些蛊卒,看不上。
厮杀毫无惊险地结束,在陆见微的指令下,小雾飞回小窝,趴在角落休息。
陆见微明显感觉到,猎杀一百只蛊卒之后,小雾的能力有了显著提升。
或许很快就能突破到四级。
江州偏南,冬日很少下雪,湿冷湿冷的。
八级武王不惧寒冷,陆见微却还是不忘仪式感,穿着一套冬装,来到膳厅用餐。
冬天上菜容易冷,薛关河准备的是古董羹,汤底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让人一下想起去岁在丰州客栈,雪天同吃古董羹的情景。
“去年一起吃羹,韩使也在。”岳殊感慨道,“有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薛关河说:“他是紫衣使,应该会很忙吧。”
“你们听说了吗?”梁上君忽然开口,“不少宗门都传出消息,他们弟子去魂断岭抢来的故白头都是假的!”
“假的?”阿耐惊讶,“怎么会是假的?他们不是从树上摘下来的吗?”
“不清楚,反正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武林盟弟子拿回去的也是假花,武林盟估计气得连大比都不想办了。”
薛关河也想不通:“树上摘的花不可能是假的吧?要真是假花,他们拿在手里察觉不出?还颠颠地跑回宗门交差?”
“会不会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的?”岳殊有理有据,“感觉现在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背后一定存在阴谋。”
陆见微笑道:“倒也无需风声鹤唳,说不定是缪族人故意捉弄他们。”
“是哦,蛊神教那么厉害,随便一只蛊虫就能骗他们假花是真花。”薛关河觉得这才说得通。
众人皆颔首附和。
梁上君又道:“消息出来之后,江湖上渐渐传出赫连雪阻拦武者抢夺故白头一事,有人将假花之事扣在她的头上,说她与缪族人合谋,是中原武林的叛徒。”
“有病吧这些人,”薛关河皱眉,“抢人东西本就不对,现在还怪阻止抢劫的人是叛徒,怎么这样是非不分?”
梁上君叹息:“江湖不就这样,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梁哥,我好奇很久了,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岳殊夹了一只肉丸放进他碗里,“伤春悲秋对身体不好,多吃点。”
“……”
陆见微问:“赫连雪现在如何?”
“不知道,”梁上君摇摇头,“不过她是逍遥宗宗主之女,肯定不会有事。”
温著之:“她在苍州姚家铁铺寻找线索。”
“真去了?”梁上君惊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商队在外寻药,听到消息传来的。”温著之随口回了一句,转向陆见微,“上午刚收到的消息,见你屋门紧闭,没打扰你。”
陆见微弯起唇角,“嗯。”
“不对劲。”梁上君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你们不对劲。”
“吃你的菜,”阿耐瞪他,“是薛关河的汤底做得不好吃吗?”
薛关河陡然抬头:“不好吃?”
梁上君:“……好吃,好吃。”
滇州归来,他依旧是客栈最底层。
饭后,伙计们聚在院子里切磋,两两轮流比试。
燕非藏等级最高,但他跟其他人切磋时都会压下内力等级,你来我往,颇为精彩。
陆见微坐在廊下晒太阳,偶尔指点几句。
不管是横波掌还是惊涛刀法,抑或是薛关河的卷霜刀法,打起来都气势非凡,极为精彩,结束得也干净利落。
轮到岳殊的阵法,陆见微实在看不明白,陷在阵法里面的伙计也难以破阵,一点一点慢慢拖,直到将人耐心耗尽。
燕非藏花费极大精力强行破阵后,朝岳殊点了点头。
“进步很大。”
岳殊笑得格外开心。
自修习《梦回迷津》后,他的内力不仅提升飞快,连对奇门之术的领悟也更容易了。
“还得多谢温公子教我。”
温著之:“应该的。”
岳殊:?
为什么是应该的?
张伯轻咳一声,梁上君偷笑,薛关河也不明所以,唯有燕非藏热心解答。
“他借住在此,没付租金,教你奇门之术是应该的。”
岳殊连忙摆手:“你们都是朋友,是我邀请你们来住的,不用付租金,秘籍武技比租金贵重得多,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他一直想回报温公子,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
“公子是看你有天赋,不想你被埋没了,你不用这么诚惶诚恐,咱们都是朋友了,何必计较那些?”阿耐忍不住说了一句。
张伯笑呵呵道:“也是,都是朋友,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得这么清。”
山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张伯前去开门,见是熟人,立刻引人入内。
“小桃?”陆见微有些惊讶,“阿瑶呢?”
小桃眼睛微红,哽咽道:“小姐在客栈,袁医师正替她诊治,可是小姐这次病情凶险,袁医师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趟。”
“为何病情凶险?”陆见微探过上官瑶的脉,虽天生细弱,但只要不受伤,就不会突然严重。
小桃抹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十二,你能不能救救小姐?”
陆见微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上官瑶曾对她有回护之情。
“我回房取些东西,再随你去客栈。”
她要带上药包,白鹤山庄没有道具保护,不如客栈安全,她不放心小雾待在这里,只能带上。
可是,她离开山庄,若是有心人想趁她不在对伙计不利,该如何?
“别担心,他们已经成长。”温著之坐在轮椅上,给她定心,“我也在。”
陆见微失笑,她是该学会信任和放手了。
曾经孤立无援的陆掌柜,早已成为历史。
第101章
救人,请求,下定决心
陆见微踏入诊室, 袁琼坐在榻边眉头深锁。
床上躺着一位年轻姑娘,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几不可闻。
榻的另一侧, 还有一人静默伫立, 看似寻常, 却是位八级初期武王。
陆见微更在意上官瑶的状况,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问袁琼:“如何?”
“陆掌柜,阿瑶天生经脉细弱, 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给她医治, 但这次不一样, 她的经脉受损严重, 我已经控制住不让其恶化,只是……”袁琼摇首叹息。
“只是什么?”
袁琼看向八级武王:“还是让上官院长跟你说吧。”
上官院长?
陆见微抬眸看过去。
“在下上官淮,冒昧叨扰,失礼了。”他礼貌抱拳,“小女回家后一直对陆掌柜称赞有加,今日一见, 果然不同凡响。”
陆见微如今对赞美免疫,再好听的话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上官院长大驾光临,仅为救治阿瑶一事?”
“不是。”上官淮坦然回答。
陆见微颔首:“那就先治阿瑶,其余事稍后再议。”
她坐到榻边替上官瑶把脉。
上官淮说:“阿瑶天生经脉不比常人,无法习武,可她看着柔弱, 心气却高, 一直都不甘心。所幸在武技研究上颇有天赋, 我就倾尽全力去教她……”
“说重点。”陆见微皱眉。
“哦,好。”上官淮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先前出门闯荡,回家后竟偷偷学起了心法,试图练出内力,这才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
他声音低哑哽咽,只是戴着粗糙的面具,表情看不出变化。
陆见微搭脉后,了解了上官瑶的情况。
的确是经脉受损严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上官瑶今后只能躺在床上当一个废人。
“陆掌柜,如何?”袁琼忧切问道。
陆见微收回手:“袁医师有无诊疗方法?”
“有是有,但风险太大。”袁琼内疚道,“我专研经脉之道,其余的虽有涉猎,却不精通。”
陆见微:“阿瑶强行用经脉储存内力,原本细弱的经脉无法承受内力的运行,从内到外呈现出断裂之势,如今一缕内力尚且存在她的经脉中,不将之驱逐出去,难以进行后续治疗。”
“没错,若是寻常的经脉断裂,我还能医治,可像阿瑶这样的,我无从下手。”袁琼说,“陆掌柜之前治过‘内力寄生之症’,可有合适的法子?”
陆见微取出针包,看向上官淮。
“我要为阿瑶行针,请上官院长暂避。”
上官淮拱手:“有劳陆掌柜了。”
他转身出了屋子。
小桃在前院焦急等待,看他出来,连忙迎上去,问:“家主,小姐怎么样了?”
“我见陆掌柜胸有成竹,应该可以治好阿瑶,”上官淮温和回道,“小桃,你不用担心。”
小桃满心自责:“都怪我不够细心,没看到小姐修习心法,让小姐受这么大罪。”
“不怪你,阿瑶若想瞒你,你再如何仔细都发现不了。”
屋内,陆见微使用“离窍针法”,将上官瑶修习出的内力一点一点拔除清理。
如此微渺的内力,还是她自己修炼出来的,就将经脉破坏成这样,可见她本身的经脉是有多么脆弱。
内力清除后,剩下的经脉损伤便交由袁琼。
袁琼顾不上说话,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专心替上官瑶诊治。
陆见微离开房间,至前院。
上官淮和小桃并排坐在台阶上,背影透着焦灼,听到开门声,同时转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小桃做出此等情态她能理解,可上官淮是泸州书院的院长,还是八级武王,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倒也是位奇人。
“陆掌柜,阿瑶如何?”
“我已替她清了内力,有袁医师在,不会有事的。”
“多谢陆掌柜救命之恩。”上官淮深深一拜。
陆见微随意摆摆手。
阿迢搬来一把椅子,云蕙端上矮几和茶盏。
“掌柜的,不妨坐下歇息片刻。”
陆见微从善如流,接过茶盏道:“有云娘子在店里,就是让人安心。”
云蕙毫不犹豫:“掌柜的若不嫌弃,我给您当一辈子伙计。”
“那敢情好。”陆见微笑着应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一个现实问题。
她看向阿迢,说:“那日去白鹤山庄,你留在客栈,没来得及跟你说。等明年开春,我会离开江州,返回丰州客栈,你打算如何?”
“我跟您。”阿迢脱口而出。
她说过要努力赚钱,报答救命之恩,掌柜的身边没有药仆,以后为人看病总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她可以侍奉左右。
陆见微:“云娘子……”
“我不是武者,就不拖你们后腿了。”云蕙笑了笑,“阿迢没有性命之忧,我就已经心满意足,留在江州看店也是一样的。”
陆见微自己经历过与父母死别的痛苦,也看不得旁人生离。
她想了想,说:“我这人喜欢躲懒,等回到丰州主店,缺了云娘子这样能干的伙计肯定会不习惯,你若能舍得江州,不如同我们一起去丰州。”
云蕙愣了一下,“可是我不会武功,若是遇到坏人,还得你们看顾我,就像马厩里的那两个杀手,张哥和袁医师差点……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怎会?”陆见微笑着赞道,“张伯都告诉我了,若非你抛出药丸制敌,情况只会更加危急。”
她同时在心里问小客:“云娘子这样的年纪,能不能学武功?”
“要检测吗?”小客兴奋问道。
陆见微思虑几息,说:“阿迢和云蕙,一起检测。”
“微微,我发现你变大方了。”小客利落扣除一万铜板,“以前的你一文钱都舍不得。”
“刚来的时候身无分文,没有自保能力,自然需要攒钱买道具和武技。况且,我又不是白给。”
这些都是优质劳动力,培养出来还不用支付工钱,只是前期花点小钱买武技罢了,还真算不得大方。
小客:“你就不怕她们拿了武技之后离开你甚至背叛你?”
“她们看起来很傻吗?”
“什么意思?”
“员工想跳槽,要么是利益没到位,要么是上司太过恶心,要么是已经做到顶端没有成就感。”陆见微问,“八方客栈哪一点符合?”
小客:“有道理,但不妨碍有人脑子不同寻常。”
“若真发生这种事,我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小客:“……”
“检测完了吗?”
“检测完了。”小客回答,“阿迢,根骨天赋85%,上等;建议心法,常欢喜;建议武技,一寸鞭法。”
“云娘子呢?”
“云蕙,根骨天赋80%,中等偏上;建议心法,细雨晓晴;建议武技,两三点。”
陆见微:“暗器?”
“没错,云娘子心细,性情温柔,不适合正面强攻。”
“理解。只是我没想到她的根骨天赋也这么不错,真是耽误了。”
“阿迢天赋出色,她是阿迢的母亲,自然不会差。”小客迫不及待问,“现在就买吗?”
陆见微:“不急。”
脑内交流不过瞬息。
云蕙听了她肯定的话,心里很高兴,没察觉她走神。
“那也是阿迢给的药丸起了作用,我不过是扔了一下。”
她私心自然是想跟女儿在一起,但因为阿迢的事,陆掌柜又是长途跋涉去滇州,又是亲自深入听说很可怕的魂断岭,这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她不想继续拖累。
陆见微直接问:“云娘子,如果有机会练武,你愿不愿意?”
“啊?”云蕙懵了,“练武?我也能练?”
“为什么不可以?”
“我、我很笨的,年纪又这么大了,肯定不行的。”被世道规训过的女子,内心总是自卑胆怯的。
陆见微只说一句话:“你不想学了武功保护阿迢?”
想!太想了!
云蕙每每想起当年之事,就恨不得回到十年前,自己能有一身好本领,无视宗族的压迫,直接带着阿迢远走高飞。
她怨恨那些人伤害阿迢,却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而今机会摆在眼前,她能放弃吗?
不能!
“陆掌柜,如果有这个机会,我想学。”
要是她能学会武功,就不再是拖累,还能帮陆掌柜做更多的事情。
陆见微颔首:“我知道了,此事之后再细说。”
屋门从内打开,袁琼走出来。
“上官院长,我已经稳住阿瑶的经脉,暂时没有大碍,只需好生调养便能恢复,但以后断不能再修习内力了。”
上官淮:“多谢袁医师。我以后一定看好阿瑶。”
“若非陆掌柜拔除内力,我也无法为阿瑶诊治。”袁琼转向陆见微,“上官院长知晓我在江州,发现阿瑶受伤后即刻带她来找我。阿瑶情况紧急,不好再挪动,我便让小桃前去山庄,倒是辛苦陆掌柜亲自跑这一趟了。”
“袁医师客气了,阿瑶是我的朋友,我救她是应该的。”陆见微顿了顿,“上官院长,我虽与阿瑶接触时日短,但也能看出阿瑶绝非鲁莽之人,她若真不顾后果修习内力,不可能等到现在。”
上官淮叹息道:“陆掌柜所言有理。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阿瑶情况危急,我还没来得及查清这件事。”
“是我冒昧了。”
“没有没有。”上官淮连忙摆手,“陆掌柜是真心为阿瑶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陆见微:“请便。”
上官淮和小桃进了屋子,袁琼看着陆见微欲言又止。
“袁医师有话但说无妨。”
“方才陆掌柜为阿瑶施针没避着我,我应该是要主动回避的,只是忧心阿瑶,一时情急忘了。抱歉。”
陆见微本就没打算避着她,思及阿迢之前在达达城说不解行针原理,遂好奇问:“袁医师方才看懂了?”
“只对几个行针步骤有印象,其中玄妙就更不明白了。”袁琼自嘲,“以前在神医谷,受众人吹捧,真以为自己医术有多厉害,出来后才发现,不过是坐井观天。”
陆见微笑着打趣:“袁医师不必妄自菲薄,从滇州回来那日,前来求医的队伍可是排满了整条街。”
“比起陆掌柜,比起林前辈,远不及也。”
白果一身药味跑过来,“师父,药已经煎上了。”
“好,”袁琼打发她,“再去整理药材。”
“师父,我有问题想问陆掌柜。”
陆见微伸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辫。
“想问什么?”
“陆掌柜,你医术这么厉害,能不能治好上官姐姐的病?”
“白果。”袁琼语气严厉。
陆见微失笑,问小姑娘:“你想治好上官姐姐?”
“想,她好可怜。”
“那就努力学习医术,争取以后亲自治好上官姐姐怎么样?”
“我不行,我还小,学得也好慢,上官姐姐等不起。”白果小辫子直摇。
陆见微:“那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每天前进一小步,一年就能前进一大步。”
“好!”白果喝下这碗鸡汤,斗志昂扬地跑去整理药材。
话题就此揭过。
上官淮走出屋子,留小桃在里面照看。
“陆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见微:“无妨,就在此处说。”
今日上官瑶凶险,袁琼暂停接诊,客栈内没有其余外人。
上官淮拱手问道:“陆掌柜是否收到武林盟的英雄帖?”
“收到了。”
“有无参与的打算?”
陆见微会意:“你希望我去?”
“不是希望,是恳请。”上官淮满眼诚挚,“每次武林大比都会有人不慎受伤或丢掉性命,泸州书院也不例外。书院以钻研武技为主,擅长制敌的武者实在不多,也不够出色,每次参加都会损失……”
“说重点。”
“哦,好。”上官淮憋了憋,简短道,“我想请陆掌柜届时出手救治院中弟子,诊金一人两万。”
陆见微笑问:“上官院长,我是个生意人,虽然你出价高,但于我而言,价值并不大。如果贵院没有弟子受伤,或者是极少数人受伤,我为何要为了几万两千里迢迢跑去洛州?”
“只要陆掌柜同意,除诊金外,还有五十万车马费。”
陆见微:“……”
出手阔绰啊。
她现在可以不在意几万两,但不能不在乎五十万两。
小雾的“升学费”还要三百五十多万,五十万也能帮她减轻一点压力了。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陆掌柜第一次收到英雄帖,对大比或许还不了解。”上官淮又开始滔滔不绝,“大比分擂台比试和私下比试。擂台比试是正式比试,赢了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奖金高达三十万;私下比试是武者们各自寻找对手并下战帖,接了战帖的人必须应战,若不愿意,则必须交纳一百两免战,比试前,双方各备彩头,赢了就可以拿走对方的彩头。”
陆见微颔首:“多谢上官院长解惑。”
“呃,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上官淮不好意思道,“陆掌柜,愿不愿意合作?”
“上官院长跟人谈生意,都是用面具示人?”
“抱歉,我给忘了。”上官淮摸了摸面具边缘,没撕开,“实在是失礼,陆掌柜见谅。今日我太过心急,待明日我定携诊金正式登门拜访。”
陆见微:“不必,阿瑶还没醒,待她身体恢复,咱们再谈其他事,诊金届时再交不迟。”
“好,那我就不打扰陆掌柜了。”
陆见微没有久待,回山庄前交待阿迢:“等阿瑶醒过来,你和你娘一起去一趟山庄。”
“好。”
回到白鹤山庄,日头西斜,正好赶上晚饭。
她踏入门槛,眼前却不是熟悉的照壁,而是奇怪的假山池塘。
阵法?
她站在原地没动。
不过几息,阵法退散,露出宅子原本的模样。
温著之绕过照壁,眉目柔和。
“是阿岳布设的阵法。”
陆见微拎着陶罐,缓缓走向膳厅。
“认识他的时候,他尚且需要保护,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你说得对,他已经成长了。”
温著之跟在她身边,轻轻“嗯”了一声,笑意萦绕眉眼。
“不止阿岳,关河、张伯、燕非藏、阿迢都进步很大。”
“是你教得好。”
“阿岳可不是我教的。”陆见微笑着回了一句,话题一转,“泸州书院上官淮如何?”
温著之:“八级初期武王,性格随和,很少与人动手,传闻善于言谈。”
善于言谈?
真委婉。
陆见微不置可否,只道:“能坐稳泸州书院的院长之位,应该不是蠢人。”
“他的确不蠢,甚至可以说活得通透。他在书院中的修为不算顶尖,拥趸也少,能成为院长,是几方博弈后不得已的结果。”
陆见微很欣慰,裴指挥使对江湖之事如数家珍,她不用两眼一抹黑了。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书院为了平衡,放在明面上的吉祥物?”
“嗯,今日见到他了?”
“他邀请我同去武林盟参加大比,作为泸州书院的聘用医师。”陆见微想得更深,“此举看似合情合理,可我直觉另有玄机。”
“微微,你低估了自己,低估了八方客栈。”
陆见微等着他的后半句。
“单凭你的医术,就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更遑论你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温著之说,“他邀你同行,是想减少大比中的折损,也想借你的势,但或许,他更看重的是你‘青天女侠’的名号。”
“他有冤情?”
“荆州,上官鹤,可还记得?”
陆见微:“当然。”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无私贡献经验包的人。
“他秘密研究‘内力共生’,被发现后,泸州书院除去他嫡系的身份,将之赶出。但书院中,因钻研武技走火入魔的不在少数。”
陆见微会意:“还有人在研究这个?”
“有些线索,但尚未查到实证。”
“上官淮想干什么?想让我升他书院的堂?”陆见微摇摇头,“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温著之笑问:“倘若在武林盟大比时叫你撞见,这个堂你升是不升?”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陆见微明白了上官淮的“苦心”。
作恶之人撞到她手里,总会暴露丑事,受到惩罚,并遭整个江湖厌恶耻笑。
从客栈出现在江湖上,这样的事就从未断过。
若是在鱼龙混杂的武林盟上,有不长眼的“杂碎”冲撞了她,她势必会让其原形毕露,然后天下皆知。
吉祥物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掌柜的,温公子,吃饭了。”薛关河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人停了话茬,一同前往膳厅。
陆见微手里还拎着陶罐,她将陶罐放到角落,于主位坐下。
伙计们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也不会问。
“掌柜的,客栈还好吧?”张伯问道,“山庄现在没什么事需要操心,明日我就回客栈。”
陆见微:“也好。”
饭过半巡,她问燕非藏:“你赢得的那些彩头,是来自擂台比试还是私下比试?”
“有些是擂台,有些是别人下战帖。”
“若武者在切磋过程中不慎受伤,如何医治?”
“随行有医师,由医师诊治,若没有医师,武林盟也会提供医师。”
“治伤是否需要诊金?”
“自家的不用,武林盟的需要付钱。”
“每次大比都在洛州武林盟举办?”
“是的。”
陆见微垂眸思忖。
外人的地盘总归没有自己的地盘安全舒坦。
伙计们固然需要历练,但也没必要非去别人的地方,遵守别人的规则。
经营客栈的最终目的本就是改写规则,成为新规则的制定者。
丰州建设的八千亩地也不能浪费了。
既如此,何不从这次武林盟大比开始打破旧制?
她看向几个伙计,说:“明年开春,咱们直接回丰州。”
“掌柜的不打算去武林盟参加大比?”
陆见微笑道:“大比可以有,但未必要去武林盟。你们慢吃,我先回房。”
她转身离开膳厅,不忘带走小雾。
留下众人沉默半晌。
薛关河率先打破沉寂:“掌柜的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就是不去参加大比的意思,”岳殊回道,“不去也好,我觉得我的奇门之术还有待提高。”
梁上君啃着鸡腿,含糊不清道:“你们是不是傻,掌柜的意思是她不接受武林盟的邀请,但可以自己成为东道主。”
“在八方客栈举行大比,听起来很有意思。”阿耐转头促狭问,“公子,陆掌柜的点子总是这般新奇有趣,您说是不是?”
温著之大方坦荡:“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