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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废太子
作者: 青山问我
简介:
★先婚后爱,双向奔赴★臣服温柔,钟情唯一★
重生后,余清窈选择嫁给被圈禁的废太子。
无人看好这桩婚事,就连她那曾经的心上人也来奚落她,笃定她一定会受不了禁苑的清苦,也不会被废太子所喜爱。
她毫不在意,更不会改变主意。
上一世她为心上人费尽心思拉拢家族、料理后院,到头来却换来背叛,降妻为妾的耻辱还没过去多久,她又因为一场刺杀而惨死野地。
这辈子她不愿意再劳心劳力,为人做嫁衣。
废太子虽复起无望,但是对她有求必应。
余清窈也十分知足。
起初,李策本想余清窈过不了几日就会嚷着要离开。
大婚那日,他答应过她有求必应,就是包含了此事。
谁知她只要一碟白玉酥。
看着她明眸如水,巧笑嫣然的样子,李策默默压下了心底那些话,只轻轻道:“好。”
后来他成功复起,回到了东宫。
友人好奇:你从前消极度日,谁劝你也不肯争取,如今又是为何突然就转了性子?
李策凝视园子里身穿郁金裙的少女,唇边是无奈又宠溺的浅笑:“在禁苑,有些东西不容易弄到。”
知道李策宠妻,友人正会心一笑,却又听他语气一变,森寒低语:
“更何况……还有个人,孤不想看见他再出现了。”
友人心中一惊,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一向温和的李策眼里流露出冷意。
可见那人多次去禁苑‘打扰’太子妃一事,终归触到了太子的逆鳞!
小剧场:
新帝登基,众臣见一千零一道珍馐中,只有一道算不上龙肝凤髓,只是平平无奇的白玉酥,奇怪纳闷。
李策:无它,皇后爱吃。
太史令欲记载废太子起死回生的这段政事,究竟是因何缘故。
余清窈:……无它,是我得寸进尺了。
她也没料到,废太子为了她的诸多‘小要求’,竟重新振作起来,不但重回了东宫,不久后还登上了皇位!
◆夫人想要的凤焦琴在东宫库房里怎么办?◆
◆夫人的前孽缘屡次上门撬墙角怎么办?◆
阅读指南:
1、1V1,HE,小甜文。
2、双标男主只对女主温柔,黑化留给外人。
3、男二火葬场。
4、唯一正版在晋江,正版会修错,与盗版出入,请支持正版,感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清窈,李策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臣服温柔
立意:不要消耗一个人的好,不要把所有的善当做理所应当
作品简评:重生后余清窈不愿重蹈上一世的悲惨结局,所以选择嫁给废太子李策,幽禁閬园。原想能平淡一生就是最大的幸事,谁知废太子对她有求必应,温柔体贴,两人先婚后爱,双向奔赴,相互救赎,成为彼此的唯一。废太子更是为了能护住她,重掌权势,最终登上皇位。本文文笔生动细腻,行文流畅,男女主感情过度自然,情感拉扯伴随着故事推进,引人入胜。是一篇让人感到温暖和甜蜜的佳作。
第1章 求旨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
齐人腰的茅草枯黄衰败,被北风吹折了腰。
一名穿着华贵的少女钗坠发散,独自一人在金涛翻涌的野草地狂奔而逃。
干燥的风像是开了刃的利刀,从她的喉咙一直划到腹腔。
甜腥的血气涌了上来,她呜咽了一声,又用手掌死死捂住,就怕脆弱一旦暴露,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望无际的野草地,枯枝荆草不断勾住她的裙摆袖身,就仿佛是那些想要抓住她的手,前赴后继。
余清窈怕极了,闭起了双眼,以不惜扯坏那昂贵的银蚕纱为代价的力气,努力往前跑。
追兵在身后,她不敢有丝毫停歇。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前方会有接应她的人。
楚王李睿,她爱慕信赖的人,即便她被人劫走,清誉已毁,他也愿意接纳她。
这次她也期盼着他能来救自己。
一道马嘶鸣的声音,响彻旷野。
紧接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如沉雷落下,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余清窈心中一喜,睁开了双眼,极目远眺。
紧皱的眉心刚松懈,脸上的笑容才浮起,却仿佛是被人忽然按住琴弦,一切都戛然而止。
来人坐于马上,与她遥遥相隔,而后不疾不徐地对她拉开了重弓。
“嘁,还真会跑。”
余清窈茫然地停下了脚,脸色苍白如纸,“怎会是你……”
来‘接应’她的人非但不是李睿,竟是那本该死了的人!
是当初掳走她,害她清誉受损,不得成为皇子正妃的人。
还是被楚王怒极之下,拷打致死,不许任何人收尸的那人!
他没有死,甚至还大摇大摆穿着楚王府近侍服,弯弓对她射来这致命一箭。
他像是看一只可怜虫,笑道:“小余侧妃,你不死,楚王始终难以心安啊——”
余清窈忽然被卸掉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噗——
箭尖旋转着,轻而易举地射穿了她单薄的身躯,在那最要命的地方,一箭穿心。
就在倒下的瞬间,她眼前如走马灯一般串起了此前都没能想明白的各种巧合。
啊,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所有的苦难都来自楚王李睿的推波助澜。
他原就没有想过,要与她白头偕老。
一阵狂风拂面而来,野草纷纷折下了腰。
刹那鼓乐齐鸣。
悠远的唱词好似一阵风,无孔不入。
不知道何时,风停歇了。
又有许多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七嘴八舌在说着什么。
好热闹,好吵闹。
“小姐?”
余清窈身子猛然一颤,脑袋险些从支起的手掌上滑下,迎头往下砸,那种无依无靠的下坠感令她猝然惊醒。
那道声音又在她耳后响起,焦急万分,“余姑娘,快醒醒。”
余清窈用手及时撑住了脑袋,迷蒙的视线这才慢慢对焦在眼前金碧辉煌的大殿上。
涂着金漆的朱红大柱直顶在雕刻着繁杂吉祥横梁下,梁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个九层高的十八簇的宫灯,在两根三人抱的大柱子之间就安排着好几个并列的桌案。
此刻案几后面坐满身穿华服的男女,案几上摆满了旨酒嘉肴,中央还有身穿天水碧长袖舞衣的舞姬在献舞,周围伶人乐官鼓瑟操琴,余音袅袅,俨然是国之大宴。
这样的盛景,余清窈在死之前也经历过几回,但要说记得最深刻的,那便是她被赐婚的那次。
余清窈愕然地移动目光,扫过四周,忽然就看见那本该在皇太子被废不久后就触柱而亡的阁老张翊,沉着一张严肃的老脸,就坐在她的左对面。
她莫不是还在做梦吧?
可张翊死了,她也死了,为什么她与张翊却都好端端地坐在这奉天殿。
冷汗涔涔往下落,很快就湿透了她的后背。
余清窈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晃过的那一张张笑脸,听着耳旁丝竹奏乐的靡靡之音。
她上一刻还在秦州城外孤立无援,心理上的恐惧与身体上的痛楚交织在一起,让她搁在桌子上的手不住地痉挛、不可遏制地颤抖。
百感交集中,她张着小口无声地喘息,就像是溺水的人贪婪地汲取空气,不知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因窒息而亡。
“余姑娘,您千万当心,这可是奉天殿,陛下跟前,不能失仪。”旁边的宫女发现了她的异样,友善地提点她。
她受人所命,定然是不能让余清窈出错。
余清窈倏然握紧拳头,指尖扎痛了掌心,让她从那噩梦一般的困境抽出了一丝清醒。
这时身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阿窈这一点不似明威将军,不过小酌一杯就不胜酒力了。”
余清窈偏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侧,一眼就认出正在说话的白面长须男人是余家本支嫡出的长房长子,余家的宗子余伯贤,如今担次辅兼吏部尚书,她勉强叫得一声堂叔。
两年前,他们还压根看不上她这已经迁出新安本族的旁系。
若非余清窈父亲屡立战功,如今官升四品,得明威头衔,领二十万守军。
此次的国宴,她这等士族旁支的女儿是不可能露脸的。
余清窈捂住自己还在生痛的胸口,眼底漫出了泪雾,配上她那嫣红的香腮,真真就像是这位余次辅所说,一副不胜酒力的小女儿家姿态。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刚,余清窈经历完了她那短暂又悲惨的一生。
她不清楚为何死去的自己能重新睁开眼,重活了回来。
偏偏还是回到这个时刻。
明淳帝坐于黄金台上,四周璀璨烛火照得他犹如坐于仙池神台,令人不敢直视。
余清窈还记得,便是在此次,皇帝为示对戍守边疆,劳苦功高的猛将嘉奖,决定把自己的儿子拿出来赐婚。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就从大殿里传来了皇帝的笑声。
歌舞停歇,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放下手里的杯盏、筷箸,齐齐看向了黄金台的方向。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朝着余家的方向微倾过身,“朕听闻,明威将军把女儿送回到金陵,是希望余老夫人能为她择一良婿。”
余伯贤连忙起身行礼,口里道:确有此事。
忽然听见父亲的封号,余清窈泪目婆娑。
若不是年纪到了,余清窈也不会被送至金陵,还记得父亲要送走她时,摸着她的脑袋说,女大当婚,他不能自私地耽搁她一辈子。
想起父亲殷切的期盼,是希望能凭借他用性命搏出来的功勋为她在金陵争得一份看重,一个好姻缘。
却万万没有想到诡谲多变的政党之争,竟要了她的性命。
皇帝手捋着胡须,对余清窈宽厚大方道:“余丫头,朕还有几个没有婚配的儿子,你瞧中谁,朕就给你赐婚。”
余清窈听着与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世,一个字不差的话,胸口锥刺一样的疼越发严重了,就仿佛那支箭还埋在她的胸口,五棱的铁锥搅烂了她的血肉。
血浸湿了她的衣襟,像是一个止不住的趵突泉,冒着鲜血。
逐渐流逝了生命,也带走了她生前对楚王所有的痴恋。
她实在动弹不得,仿佛被天家的威仪震住了。
余伯贤不满地侧过头,对余清窈低声道:“还愣着做什么,陛下赐婚,你当上前谢恩!还不快些起身!”
余清窈幼年丧母,父亲没有续弦,所以一直以来无人管教她,来到金陵后,余老夫人见她第一面就说,‘可怜你无人管束,不懂礼数,但要记得日后当要谦虚谨慎,莫要污了我们余氏清名。”
余家当她是一个养在外面,未经教化的野丫头,看不起她。
只要她有半分没有做好,他们便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指教她。
可她在余家这两年,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唯有楚王,是她这谨小慎微里唯一的放肆。
当初她违背余家的意思,自己做主选择嫁给楚王,后来更是为了他,费心费力地讨好余老夫人,拉拢余家为他所用……
可这一切付出,她都换来了什么?
背弃、刺杀,惨死野外!
余清窈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裙走出席位。
低下的眉目里,含着不甘与无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骑虎难下的时候。
她知道,即便她不做选择,过不了多久,楚王就会亲自进来,跪倒在皇帝面前,深情款款地当众承认两人早有情谊,让皇帝为他们赐婚。
亏得那时候她还满心感动,觉得楚王心里定然是爱护她。
可,若是真的爱她,又怎么会让人将她掳走,使她带着一辈子洗不清的屈辱为妾,若是真的护她,又怎会让‘心腹’在野地堂而皇之将她射杀。
无非是她再无价值了,再无用处了,只是负累与阻碍,他要让她彻底消失,才能讨得那余家嫡系贵女的芳心,好为他的帝王业铺路。
她虽然人弱势微,但绝不会再让他如愿以偿,哪怕这或许只是她死前的一场幻梦。
心里这样想着,余清窈的脚步是一步稳过一步,环佩的声音清脆动听。
众人看着她走出席位,走到了大殿中央。
叉手为礼,余清窈叩拜皇帝。
曾经她总是被人嘲笑出身乡野,礼数学得差劲,每每都要出些差池,还是楚王找了一个教养嬷嬷严厉地指点了她一个月,把她训得跟笼子里的鹦哥一样乖巧,这才让她再没有在人前出过笑话。
如今她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所以这大礼行得十分标准,动作流畅优美,让人挑不出错处。
“臣女叩谢陛下。”
上一次她因为太过害怕,第一次面见天子时一个字也不敢说。
所以才等到楚王出现代替她开口,求来了指婚。
这次,她不能等。
不能等到楚王来……
皇帝似是没有料到余清窈会开口,这与他探得的‘此女性格内敛,害羞易恐’有些不符,不过皇帝还是很宽容,就仿佛是一位和蔼的长辈,捋着短须道:“不忙着谢恩,你倒是先说说看。”
虽然他的脸色、声音都极力显出放松,可是眼下的青色还是暴露了皇帝的疲惫不堪。
无论是废后还是废太子都让帝王颜面尽失。
如今的这场盛宴也不过是为了粉饰太平,除了张阁老、詹事府旧臣还有就是皇后母族陈家除外,其余人都想尽量忘记不久前朝堂上的那场令人惊惧的风暴。
余清窈壮起胆子,目光看向御座的右边,原本安置皇太子坐席的地方不出意外得空无一物。
对于太子被废一事,余清窈只听到过只言片语,不知内里详情。
可是她也知道,太子虽被废,可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废太子都活得好好的。
与余家退婚之后也没娶妃纳妾,就此孑然一身。
她再往下看去,是几位成年或快成年的皇子,除了刚刚换防没有及时赶到的楚王、已经就藩的齐王,便剩下代王、越王、吴王,此刻他们几人纷纷看向她,面上并没有什么期待,只有看戏的份,唯有年纪最小的吴王还冲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这次赐婚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都知道她会选谁。
余清窈收回目光,两手紧紧交握在广袖之下,鬓角处的冷汗比她的声音落得更快,她稳住了心神,慢慢扬起脸,看着皇帝道:“……臣女愿嫁秦王。”
殿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就仿佛是门板给人重重踹了一脚,险些掩盖掉余清窈最后那清晰而清脆的两个字。
可也仅仅是险些,因为在巨响发生之前,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余清窈口里说的是秦王,不是楚王。
是已经被废黜太子之位的秦王李策。
殿门处,一位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身穿着软甲,系于肩甲上的红色大氅随着他大步走来,飘扬地像是一张耀武扬威的旗帜。
门口的小太监惊慌地拖着变了音的长调,亡羊补牢地报了一声。
“楚、楚王到!——”
第2章 赐婚
脚步声迫近,余清窈再次用指尖掐住手心,力度之大,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肤。
疼痛能让她在愤怒中保持足够的清醒,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失地转过身去,去质问走过来的李睿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
她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即便只有欺骗与利用,他也不该对她如此绝情!
太监尖锐的声音刚落下,李睿已经大步走到余清窈身侧稍前的位置,利索地单膝跪了下来。
砰得一声,铠甲坚硬地磕在金错玉砖上。
李睿抱拳给明淳帝行礼,“父皇,儿臣换防方归,来迟了。”
听见耳边这熟悉的声音,余清窈用力抿紧了唇瓣,身子都要因压抑愤怒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这一点很快就被身边的人发现了。
李睿侧过半张脸,生硬的嗓音中夹杂着疑惑和气恼,他质问道:“清窈,你方才与父皇说,想嫁给谁?”
余清窈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怕一转头,就会暴露她赤裸裸的恨意,她将眸光微抬,看向唯一能令她脱离苦海的明淳帝,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臣女说,愿意嫁给秦王。”
明淳帝也是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他的目光紧锁在余清窈身上。
如今秦王早已经不是金陵贵女趋之若鹜的天潢贵胄,他完全没想过,余清窈会当众选他。
“你可知道秦王已非太子之尊,且被幽禁在阆园,非诏不得出。”
皇帝何其无情,虽然他每一个字都说的不错。
但余清窈听了苦闷。
曾经的太子李策神清骨秀、至尊至贵,岂是她区区一个四品武将之女能肖想,可如今虎落平阳,而与他有婚约的余家嫡女毫不犹豫地施计毁了婚约,令太子在蒙尘之后还受到‘身体有恙’的侮辱。
所以不必回头,余清窈也知道她那位表姐现在定然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凿出个窟窿。
不过余清窈连身边怒气勃发的李睿都不在意,又怎会再畏惧她。
她松开手心,看着明淳帝,努力把每一个字说得利落。
“秦王曾对臣女有恩,今闻殿下深居于宫,无人照料,臣女一为知恩图报,二愿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成全。”说罢,她再次叩首。
太子虽然被废,可是他还得了‘秦王’的封号,此后顺利就藩,并未幽禁终生,可见皇帝对他仍有父子的情分。
所以李策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她也无人能选了。
“余清窈!”李睿不敢在明淳帝面前放肆,只能压低了声音在余清窈耳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余清窈理也不理他,全当作是空气。
哪怕李睿的手在袖子下忽然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掌,那力度仿佛要将她的掌骨拗断。
余清窈雪白的脸上透出了苍白,她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这样的疼痛千倍万倍都不及他命人射向自己的那一箭。
余清窈不想屈服,她只想改辕易辙,不再做李睿棋子,也不再为李睿卖命。
明淳帝并不知道他们暗地里的交锋,他只是坐在龙椅上揉着胀痛的眉心。
他重新看了眼楚王李睿,见他目光凶狠,就像是被抢了猎物的孤狼,死死盯着余清窈不放。
说起来,此次赐婚一事本就是李睿求来的,但谁知道临到头,余清窈想嫁的人竟不是他。
可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既让余清窈自己开了口,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反口,更何况余清窈说得对,太子虽然被废,可是终归是他的儿子,不能让他无人照料。
余家的婚事还没彻底退,这余清窈虽然并非新安余家的人,可到底也姓余,顾全了皇家脸面,可不正是为他分忧了。
思及此,明淳帝终于颔首。
“朕允了。”
閬园里春意盎然。
虽被划作了禁苑,可当初先皇修建閬园时,是为了其发妻明贤皇后而建。
小而精美的三进的院落里假山莲池、楼阁厅堂无不尽善尽美,虽然不及东宫的奢华,却也比寻常人家的屋院精致。
这是一处精美的牢笼。
废太子李策被禁军看管幽禁于此,身边仅有两名太监、两名粗使婆子可以使唤。
因为人少,閬园更显得清冷萧瑟,就连春日多发出的几支花都是潦草地倒在路边,被穿着蓝灰色团领袍的几名太监不经意就用鞋底碾烂了。
他们是替皇帝来传旨的,虽然是好事,可个个面上惶恐,心里忐忑。
大抵都觉得太子被废,又被幽禁,多半会把苦闷怨气发泄在他们这些无辜跑腿身上。
閬园里小太监领着他们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在清凉殿外的银杏树下看见了这位废太子。
李策为皇四子,皇后嫡出,襁褓之中就被立为了皇太子,龙血凤髓,贵不可言。
但是受到皇后牵连,被废黜幽禁,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今日他身着一件青色圆领宽袖袍,未着冠,发髻上仅有一只青玉簪,骨节分明的大手持着一本发旧的古籍靠在圈椅上,那张玉白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落魄,浓黑的眉隐入鬓角,低垂的睫毛掩住凤目,流畅的下颚微压,一如坐在东宫的华堂之上,矜贵非凡。
听完他们传达的口谕,他温润的黑眸方从书上挪开。
传话的太监心里一咯噔,却也只能迎着废太子看过来的目光,等候他的回应。
谁知道他只是温和浅笑,淡声婉拒:“余家的小姐天香国色,配我着实可惜了,还请父皇收回成命,那道婚约早不做数,就请余次辅再为余小姐另择佳婿吧。”
其实在他被幽禁前,余家的那位小姐已经来与他说过要退婚的事,他也应许了。
既然两人都无意,这个婚约自然不必再履行了。
余次辅?
其中一名资历尚浅的小太监还不知道在贵人面前须得谨言慎行,想起楚王险些大闹奉天殿,若是太子拒婚,这位余小姐只怕在金陵城要凶多吉少了,他惋惜道:“……还在边境的余将军只怕鞭长莫及。”
李策这方才察觉出不对劲,温声提问:“方才说的,不是余家长房的余小姐吗?”
前来颁旨的大太监明白过来,只怕废太子刚才听了个开头就未细听,连忙复述了一遍,“回殿下,是明威将军的女儿,余清窈,正是她亲自向圣上请旨赐婚的。”
李策用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关节,上面有一道已愈合的小伤口。
“是她啊……”
第3章 成婚
余清窈做了一夜的噩梦。
冷汗浸湿了薄被,遍体生出了寒意。
她伸手扯住床帏,却无力掀开。
“知蓝……知蓝……”
好在知蓝担心她,一直守在屋里,就这一盏昏暗的灯,还在做着针线活,听见里头传来的声响,她连忙捋下手里的绷子,几步走到床边,握住那只伸出来的纤手,另一只手挑开床帏,看见余清窈又是满头冷汗,担忧道:“小姐,我在,可是又做噩梦了?”
光这两个时辰里,余清窈就惊醒了几次,知蓝心疼不已,还想着要不要寻个时间去庙里烧烧香,祛祛邪。
她家小姐这般约莫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余清窈眼睫颤了颤,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握紧知蓝的手。
“知蓝,我害怕。”
知蓝往前膝行了一步,紧挨着床塌,低声宽慰起余清窈,“小姐莫怕,陛下都已经允许了,余家和楚王也不能把您怎样了……”
身为丫鬟,知蓝是不得入奉天殿侍奉的,所以并不了解事情经过,只是后来听见人说,余清窈向陛下说想嫁的人是秦王时,她也是愣的。
毕竟这一两年来楚王嘘寒问暖,与她家小姐走得很近。
一直以来,知蓝都以为余清窈喜欢的人、想嫁的人是楚王李睿。
谁知道她最后选的人竟会是废太子!
余家本意是想要她选代王李岐,李岐的舅父是户部尚书,与余家主在公务上多有交集。
可代王身有弱疾,注定登不上皇位,余家不甘用自己嫡出的女儿去拉拢,这就想到了余清窈头上。
知蓝心里也埋怨过,余家拿着将军给的大笔银子,居然还这般算计他们家小姐,就是欺负余清窈在金陵无依无靠,没人会给她撑腰罢了!
任凭余清窈的阿耶做到四品高官,可他一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哪能理得清金陵这些复杂的关系,更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照顾不到余清窈头上。
余清窈没有选余家为她选的代王,也没有选她一直喜欢的楚王,这一下就把两边都得罪光了。
余家尚好,还要脸面,不敢在明面上为难余清窈,但是楚王不一样,太子与皇后一派倒下,那出身寒门却声望日隆的贵妃隐隐有代掌后宫的趋势,楚王身有军功,背后又有寒门大儒支持,只怕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
但这一切都不是余清窈害怕的事。
她害怕的是她的重生是不是只是死前的一场幻想。
她当真的能摆脱一切,重新来过吗?
笃笃——
窗牖的方向有声响,颇像是被风吹折的枝头敲在了窗木格上。
“是什么声音?”余清窈犹如惊弓之鸟,一下扶着知蓝的手坐了起来,知蓝侧头倾听,正想要说兴许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