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可温盈却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多时,沈寒霁准备小憩片刻的时候,柯月回来了。
温盈问了她。问她,刘家女在听了沈寒霁让她传的话后,是什么反应。
柯月回:“面色呆滞了片刻,但两息便缓和了过来,她让奴婢与三爷道个歉,说只是觉得娘子亲切,想要多多亲近,却不想让娘子和三爷烦了,很是惭愧。”
若是旁的高门贵女,遭到这样的侮辱,只怕掩面而去了,但她还能镇定的说出这番话,可见上辈子的遭遇对她影响至深,就是再大的侮辱,恐怕她也能笑着说不在意。
温盈让柯月退了下去,房门关上后,才起身走进了内间。
沈寒霁已经把外袍脱下,依靠坐在了床上。
温盈问他:“夫君何时出门?”
沈寒霁:“明日一早,辰时前出发。”
“那我让人去做一些干粮让夫君带上,夫君先休息一会吧。”
温盈才转身,手腕便被他抓住了,有些不解的转头看向他。
沈寒霁温和的道:“阿盈,你陪我睡一会。”
“我在,夫君恐会睡不好。”温盈知晓他每天回来,也不会到床上睡,只会在书房的中,就着桌案而睡小半个时辰左右。
沈寒霁微微摇头:“与你无关,明日我便要走了,没个七八日也回不来,你与我睡一会吧。”
温盈心想今晚指不定他兴头一起,她大半宿都不能睡了。现在先睡一会,也未尝不可。
想了想后,到底是没拒绝。把发髻弄散,去了朱钗,把外衫脱了,上了榻。
也不知何时起,温盈习惯了背对着他而睡,所以上了榻后,便直接背对着他。
温盈正要闭眼,身后熨烫上来了带着墨香气息的温热身躯,让温盈一怔。
“抱着或许会好睡一些。”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的低沉。
温盈有些不习惯。
以前,每个月仅此两宿,甚少温情。近来他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晚上会拉着她的手,亦或者离得她很近,近得她会被热醒。
现在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更让她不习惯,也让她有些热。
可正想躲开,温盈便感觉到微微均匀的呼吸传来。
他睡了。
温盈也就歇了让他松开自己的心思。
便让他抱着睡会吧。
若是长期睡眠不足,她真的还挺担心他把身体搞垮了。毕竟往后他可还得在朝廷中与人勾心斗角,给她挣诰命呢。
抱着抱着,热是热了些,但也渐渐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能感觉得到怀中人的体温,和心跳,所以沈寒霁难能睡了个好觉,直到近黄昏才醒来的。
约莫睡了有一个半的时辰。
因睡得舒适,近几日那些一阵一阵的头疼缓和了许多。起了身,便看到温盈身上的白色里衣被汗水沁透,几乎透明。
便是发丝也贴在两颊上,因热得脸色潮红,红唇一张一翕着。
沈寒霁心头微颤,目光停滞片刻。幽深的黑眸紧盯着那红唇。
片刻伸出手,指尖落在那唇上微微一捻压。
长指,红唇。似有几分暧昧的情I欲渐渐的散了开来。
就在这片刻,温盈睁开了目光,与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对上了视线,迷茫了片刻,感觉到了唇上的长指。
沈寒霁的长指一移,在温盈的嘴角边上擦了一擦。而后收回了手,神色有些无奈:“阿盈,你从何时开始,有了睡中流金津玉液的习惯了?”
说了这话,沈寒霁转身撩开床幔下了床。
刚睡醒,反应有些迟钝的温盈懵懵的在脑中过一遍他的话。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面红耳赤,忙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可又什么都没擦到。
她红着脸朝着外边穿衣的沈寒霁解释:“我方才只是出了些汗。”
外边的沈寒霁轻笑了一声,随即“嗯”了一声:“方才我擦的,的确是汗。”
温盈急了,拉开了床幔,很坚定的说:“那真的只是汗。”
沈寒霁转回了身,眼中噙着笑意:“我没说不是汗,你且低头瞧一眼你身上的衣物。”
温盈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衣服被汗浸湿了,里边的小衣是什么颜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是夫妻,也是会羞的,温盈忙把帐幔放下,躲进了帐幔之中。
沈寒霁今日因见到那刘家女而沉闷的心情,现在却是全然好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愉悦。
嘴角挂着笑意,与帐幔后的温盈说道:“我去吩咐下人准备水,抬进房中给你沐浴。”
说着,换下了也湿了一半的里衣,穿上了外衣,出了房外。


第53章 靳琛相救
沈寒霁外出,除却了随从的干粮外,温盈让人准备了三人份的干粮。
沈寒霁穿戴好,出了房门。
当看到三个婢女分别提着一个大食盒的时候,他转身与温盈道:“也就赶两天的路,何须准备这么多的吃食?”
温盈解释:“我让人给你和堂兄表兄都准备了一份。堂兄在金都还有大伯母照顾,可表兄孤家寡人一个,我虽然与他没有血缘,但也称他一声表兄。且未出阁的时候,靳家姨母也对我多有照顾,如今表兄一人在金都,我自然得多照拂几分。”
沈寒霁面色淡淡的听着,但却清楚得很。温盈未出阁前,靳家姨母的多有照顾,是把她当成未进门的儿媳妇来看待的,自然是待她好。
沈寒霁表里不一的淡淡一笑:“不说你唤他一声表兄,便说他也在我底下当差一事,确实也应当照拂几分。但此行赶时间,并未打算坐马车,直接骑马,所以不便带这些。”
温盈所准备的,是他们两天的吃食。
天气炎热,食物放不久,所以都是一些能放几天都不会坏的吃食。
听到他这么一说,温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那三个大食盒。正在思索怎么办的时候,便有下人说温霆和靳琛已经到了。
温盈看向提着食盒的下人:“你们暂且先别提出去。”
随即转身去吩咐下人把人先请进来,再让人去把早膳端到膳厅去,准备三份碗筷。
沈寒霁看了眼背对他的温盈,思索一息,走下几个阶梯,停在了提着食盒的下人身前。
吩咐下人:“把吃食换成小食盒,用包裹包起来。”
温盈转身回来的时候,发现下人已经提着食盒走了。
沈寒霁走到她身侧,解释道:“我让人下去换成小食盒了,包成包裹,便不会那般碍事了。”
温盈点头。
虽然他们赶着出公差,也不急着那小半个时辰,且温霆和靳琛也来早了些,温盈想让他们进来用了早饭再去。
两人虽然已经吃了早饭出门,但也不想拂了温盈的好意。
用完早膳后,一行五人便出发了。
沈寒霁此次前去,也只带了两个随从。
——
沈寒霁出了公差,温盈依旧不得闲。
本想着买下一个小铺子来做胭脂铺子。但金都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她手上的银钱尚未够买下一间铺子,所以暂时先租赁着,等手上银钱够了再慢慢的来。
铺子也寻到了,已经交了定钱。
而大伯母托了人去与那调香阁询问了一番。
可不管是进货的价格提高一些,还是软磨硬泡,依旧没有说服调香阁同意把胭脂水粉卖给他们。
大伯母愁道:“若是有这调香阁给我们供应,一开张,名气就能打出去了,也不愁没有生意。”
“人家既然不肯,我们也不能逼着人家,只能另寻他法了。”
温盈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如今真的没有成事,也只小有失望而已。
大伯母叹了一口气。
半晌后,她似乎回想起了些什么,忽然道:“那日我也去了调香阁,只不过是在马车上边等着,在马车上等着的时候,我从窗口望出去,好似看到了那日在胭脂铺子见过的刘家五姑娘。”
闻言,温盈诧异的看向大伯母:“确定吗?”
“我也不知晓是不是,我们先到,后边又来了一辆马车,与那日停在胭脂铺子外边的马车相似。马车上边下来了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风吹了一下那轻纱,我看见了半张脸,像是刘家的五姑娘。”大伯母有些不大确定,但又觉得是。
温盈听了这话,微微蹙眉。
温盈回想话本的记载,记得刘家女开了胭脂铺子,不久便挣了一大笔钱,后来胭脂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刘家女不接受太子的情意,却又借着太子的关系,不仅在金都开了几家铺子,便是在繁荣富庶之地也开了铺子。
刘家女的胭脂铺子能做得这么好,莫不是调香阁答应了供货?
还是说把方子给了她?
不然以定量供货的调香阁来说,便是供应得了她金都的铺子,又怎么能供应得了外地的铺子。
可调香阁为什么会同意给她无限量的供货,或者把方子给她?
调香阁如今在金都的名气,丝毫不愁没有生意。
如今刘家女恐还未与太子深交,她又怎么能得到调香阁的帮助?
莫不是因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能知晓很多事情。所以调香阁有什么把柄在她的手上?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竟然能让调香阁无限量的供货?又或者是把方子给了她?
虽然只是猜测,温盈也有七八成的把握确定自己猜测的是正确的。
话本中,刘家女的胭脂铺子能如此快的壮大。若是没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名气,也没有比旁的铺子出众的货物,仅仅借着人脉关系又怎么可能稳定根基?
“阿盈,你在想什么,怎忽然想得这么入迷?”
忽然听到大伯母喊自己,温盈瞬间回过了神来,微微摇了摇头:“也没想什么,只想着若真的是刘家女,她又去调香阁做什么?”
大伯母皱着眉头道:“我估摸着她也想开铺子,可她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了。我可没见过哪家姑娘主意这么大,还未议亲呢,就自己琢磨起了私产?”
“且不说私产了,她好歹也得派人私下去呀,而不是以这未出阁的姑娘家亲自出去谈生意。那东家又是男人,一点都不避嫌。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她丢了脸没关系,可这也会连累那刘大人刘大娘子脸面不好看,更会连累那未议亲的妹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大,又不顾及家门脸面的姑娘,往后谁家敢娶他们家的姑娘呀?”
温盈心说这刘家女还做过更加让这刘家蒙羞的事情呢。
如今这还算是轻的了,至少不会连累到刘家夫妇,以及兄弟姐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说到最后,大伯母又道:“毕竟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也无权干涉。她怎么想的,我们也别管,今日这些话,出去后一个人都不能说,也不能劝,不然还会让人家记恨上了咱们呢。”
温盈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说了一些旁的,天色也不早了,温盈才让人把大伯母送出了侯府。
温盈送走了大伯母,看见了院外无所事事的青竹。
此次沈寒霁去调查官船的事情,未把他带去。自从在官船上,温盈出了事后,青竹备受冷落,以前挺机灵的一个少年,如今有些颓颓的。
温盈看向青竹,略有所思。
她听到过青竹的遭遇,十岁以前是金都的小乞儿,想必与这金都的一些乞丐还是熟悉的。
乞丐四处游荡,听到的事情也多。
想了想,温盈把他喊到了厅中,把其他人屏退了出去,只余蓉儿。
温盈:“青竹,你可得闲去帮我做一件事?”
听到有事可做的青竹连忙点头:“娘子请说。”
温盈斟酌了一下,才言:“金都有一间名为调香阁的作坊,专门做胭脂水粉的,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关于那家东家的来历,来金都后大概又与哪些人往来。”
一个铺子存货的关键,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便是货物的独家方子。
刘家女有那么大的把柄,能让调香阁把方子给她,便说明不是什么普通把柄。
温盈让青竹去调查调香阁,确实是想知道是什么把柄,但却不是用这把柄来威胁调香阁。
而是温盈觉得这既然能与刘家女牵扯上的调香阁,定然有一些不简单。
就让人怪在意的。
——
沈寒霁一行人,脚程快,所以在第二日太阳落山之前便到了码头小镇。
码头小镇以前是靠打鱼为生的镇子。可后来大运河通船后,又因是淮州等几地与金都水陆两路的交界点,所以逐渐富庶了起来。
到了小镇后,寻了一家客栈,仅剩下三间房子,倒也好分配。
沈寒霁自己一间,温霆和靳琛一间,另外两个随从一间。
落了脚后,温霆和靳琛一同出去打探消息,沈寒霁则外出随意走走。
先前沈寒霁倒是来过几次这小镇。
一次是两年前与温盈去淮州的时候,一次便是半个多月前去寻温盈的时候,匆匆而去,只停留了半个时辰。
而后回途也经过了这小镇,但因温盈受了寒昏迷,急急的待了一宿,未来得仔细勘察也回了金都。
走了一小圈,沈寒霁走到了码头附近。
太阳还未落山,码头边上有一大块可容纳五六十人的空地。空地上有下到五六岁的男女童,上到十六七岁的少年,约莫四十来个人。
这些孩子和少年都在空地上拿着长棍在挥动,练习着棍棒功夫。
就是沈寒霁一路走来,也见到不少孩童,三三两两的练着拳脚功夫。
按照当地的人的说法,以前还未开凿大运河的时候,时常有水寇山贼出没,为自保,只能让男女老少都开始习武。
所以在这小镇上,哪怕是个六十岁的老翁,也依旧能健步如飞。
沈寒霁随意的在小镇上走了一圈,便回了客栈。
约莫一刻后,温霆和靳琛也回来了。
三人入了客房,随从在外边看守。
温霆道:“我与阿琛打听了一圈,这镇上的百姓都说半个月前确实有过几百人到镇上,穿着官差的衣服,说是来调查过往官船的,他们也就没有怀疑。”
发生官船被劫一案后,朝廷也派了人来调查,镇上的百姓也是一样的说法。
但根据锦衣卫调查所知——那日,不仅是淮州的府衙,还是县城的县衙,都没有几百人的外勤。
可见那些人是伪装成了官差的模样来迷惑镇民的。
“有不同的说法吗?”沈寒霁淡淡的问。
温霆摇了摇头:“都是大同小异的说法,我也询问过了几岁的稚童,他们也说来了好多带着大刀,带着黑帽子的人。”
沈寒霁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与他们说:“那今日暂且就先这样吧,明日再乘小船到附近的运河看一看。”
温霆和靳琛起了身,拱了拱手,随即出了屋子。
沈寒霁坐在原处,思索了小半个时辰后,小二送来了热水,才起了身去开门。
梳洗之后,沈寒霁拿出了从工部处讨来的运河路线图,还有小镇方圆百里的地形图,细细查看,同时也思索着多种可能性。
直到深夜,困意上来,头有些隐隐作痛,沈寒霁才把两张地图收了起来。
揉了揉额头后,才上了床。
便是在侯府,沈寒霁也是三日才用一次能让自己睡得深沉的药物。如今出门在外,须得提防,更不可能用药。
赶了两日路,身体多少有些疲惫,闭上双眼酝酿睡意,睡意袭来,意识有几分恍惚。
便是像沈寒霁这般沉稳谨慎的,都有一瞬间不知现今身处何地。
下意识的伸手往身侧一探,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但摸索了一会,可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困意顿时一消,倏然睁开了双眼。
睁开了双眼的下一瞬间,也顿时清醒了过来,看了眼空荡荡的身侧,沈寒霁略有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以前分房而睡,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身旁空荡荡的,竟有些不习惯了。
这么一搅和,困意倒消了一半。
起了身,下了床。
走到了窗前,把半掩的窗户打开。
今日是十七,月亮正圆,月色也正浓。月色清辉落在楼下一层的瓦房上和空无一人的小镇小径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沈寒霁往金都的方向望去,淡淡的笑了笑,笑意有几分无奈。
他不在,阿盈估摸能睡得更好。
——
第二日,几人寻来了小船,去那日水寇劫船的地方查看。
已经过了半个月,先前便是有证据,也被锦衣卫所察,便是没有察觉到的,如今也已经没有了痕迹。
再次到了那日水寇劫船的地方,也是温盈落水的地方。
温霆下意识的看了眼堂妹夫。只见沈寒霁面色冷冷淡淡的,眸色也有几分清冷,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日水寇劫船时,另一方为了确定消息的准确,应当会有人在四周某个地方盯着。”沈寒霁道。
沈寒霁站在船上,环视了四周一圈,能藏人且高处的地方有很多个。可那日水寇肯定也会在这些个地方匿藏观察。
若是如此,那另一方的人,不仅不能给官船的人发现,更不能让水寇的人发现,那么匿藏的地方得更加隐蔽。
如此,另一方观察的人,估计比水寇还要熟悉这四周的环境。
熟悉此地的人……
沈寒霁想到了码头小镇的镇民。
船停靠到了附近的河滩上,沈寒霁四处观察了一遍。
就在这时,身旁的靳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猛地一推沈寒霁。就在下一瞬,一支冷箭从方才沈寒霁所站过的地方呼啸而过。
五人全部警戒了起来,又有好几支箭从前方射来,几人非常利落的躲到了遮挡物后面。
温霆与靳琛二人身后默契,所以相看了一眼后,温霆做掩护,从遮掩物冲了出去。
待他吸引了那些刺客的注意,靳琛便从另一处绕过去,绕到那些刺客的身后去。
两个随从看到他们的行动,也分头行动,一个帮温霆,一个帮靳琛。
沈寒霁则也是吸引注意力。
沈寒霁几乎一出来,那些箭矢几乎都向着他而来。
不难看出,那些人的目的是要沈寒霁的命。
虽然向来不携带任何的兵器,但今日却是带了。
因普通打铁铺,不能随意打造兵器。所以沈寒霁去了镇长那处亮了身份,要了一把长剑。
而现下的环境树木错落,不是用弓箭的好地方,所以很多箭矢都没入了树木之中。
那些躲不开的箭矢,沈寒霁用长剑挡开,也有箭矢穿过了身上的广袖,但却未伤到他一分。
不过是片刻,靳琛与随从已经发现了刺客躲藏的地方,便直接打了起来。
箭矢逐渐停了下来。
沈寒霁与温霆也发现了刺客的藏身之地。
顿时从树上跃下了八个穿着黑衣,裹着红脸面具的刺客。
加上与靳琛和随从交手的,共十二个人。
如今的形势是敌众我寡。
与之交手,那些人的身手俨然也不差。
两个人缠着一个,剩余的四个面具刺客都朝沈寒霁攻来。逸埖
沈寒霁又非高手,四人出招狠绝,招招都似要他的命。
沈寒霁逐渐落了下风,一把刀向着他砍来,他正与其他三人交手,脚步迅速的往后退,但还是让刀划到了手臂。
红色的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宽袖。
另一个执剑的刺客,长剑向沈寒霁的侧面刺来。
那边的靳琛快速的解决了两个人,举刀疾步而来,腰刀一落,刺耳“铮”的一声,悍猛得直接用腰刀把那长剑砍成了两截。
今日,靳琛救了两回沈寒霁。
刺客心中大骇,从未听说过沈寒霁的身边有这么一个能人。
二人瞬间背靠背,看着围着他们的四个人。
靳琛双眸凌厉的盯着刺客,问身后的人:“可有事?”
沈寒霁即便身在险中,却依旧从容不迫的笑了笑:“皮外伤,无碍。”
一双淡定的黑眸,也多了几分锐利。
两个人,对四个人,便简单得许多了。
——
温盈正专注的看着账册拨弄着算盘,外边忽然传来“啪啦”一声响,吓得温盈身子一激灵。
轻拍了拍胸口。随即起了身,往外走去,只见蓉儿在拾着地上的破碟子。
“怎了?”
蓉儿抬头回道:“方才上阶梯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脚,托盘上盛着茶菓的碟子便摔了。”
温盈嘱咐道:“小心些,拿个扫帚来扫了,莫要这样捡,容易划破手。”
蓉儿站了起来,应了声是,随即退下去拿扫帚。
温盈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和四散的茶菓,微微颦眉。
心里头,好像忽然间生出了些烦躁。
这是沈寒霁走了三天后,第一次生出了烦躁。
沈寒霁不在府中,温盈自己一个人睡一张床,晚上也没有再被热醒过,也能一觉睡到天明了。
睡得好,吃得也好,这几日根本就没有可烦躁的。
也不知今日怎么了。
暗暗的呼了一息,转身回了房中,继续去做还未做完的事情。
沈寒霁说过这回出公差,短则六七日,长则半个月。
温盈也没有多在意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
敌众我寡,便是对方多了七个人,但靳琛的身手便能以一敌五,所以这场刺杀不过是一刻多便结束了。
随从拿刀架在一个刺客的脖子上,逼问他们是什么人。
有三个刺客未死,面具被打掉,恨恨的瞪着沈寒霁,咬牙切齿的道:“沈寒霁,你可千万小心一些,你坏了我们的事,我们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沈寒霁似乎察觉出了些什么,微阖长眸,四目相对,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像是要杀人。
那刺客直接闭上了眼,就在沈寒霁动手的同一时间。其他两个刺客都纷纷把脖子往锋利的刀锋上一抹,自尽了。
架着刀子的温霆和随从都猝不及防。
沈寒霁剑刃一抬,用剑柄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自尽的刺客和被打晕的刺客是同一时间倒在地上的。
沈寒霁扔下剑,压住了自己被砍伤的手臂,镇定自若的吩咐随从:“把他捆绑起来,塞着口,盯紧他,莫要让他也自尽了。”
温霆惊诧的回过神来,看向沈寒霁:“你怎么知道他们要自尽的?”
沈寒霁看了眼地上昏迷的刺客,淡淡道:“话本上不都这么说的?刺杀未遂,未免泄露信息,不畏生死的自尽。不管是与不是,总归先打晕一个,留个活口。”
刘家女的话本上,太子遇刺,未死的刺客皆被擒后,都纷纷服毒自尽了。
沈寒霁看了眼地上另外两具尸体,看来他没有料想错。
靳琛和温霆沉默的对视了一眼,心说他可真是涉猎广泛,竟连话本都看。
沈寒霁走到了靳琛身前,松开了握着的手臂,鲜血没有疾涌而出,但也渐渐的把他整个雪白的袖子染成了红色。
他抬起受伤的手,对靳琛拱手作揖:“方才,多谢相救。”
纵使受了伤,身上衣袍被刀剑箭划破,也被血染红了一整个袖子,但沈寒霁依旧镇定自若,毫无慌乱。
那等清傲君子忽然向自己道谢,靳琛怔愣了一下。自己也不是什么能言善道的,只干巴巴的回了声:“不谢。”


第54章 甚是想念
温霆把沈寒霁那被血染红的袖子捋了上去。只见小手臂有一道手掌长的刀伤,有些深,里边的血肉都翻了出来,且鲜血还在溢出来。
随从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纱布。
温霆把药粉撒在了伤口上,随即快速简单的包扎了起来。
沈寒霁紧抿唇,便是一声抽气声都没有。
此地不宜久留,匆匆包扎便直接回到了河滩,上了船回码头镇。
船上,温霆疑惑不解的道:“这些刺客怎么知道我们会到这来的?”
沈寒霁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了许多,但依旧不慌不乱分析道:“一则是我们离开金都就已经被盯上了,二则是到镇上的时候被盯上的。”
说到这,沈寒霁看向被绑在床上的刺客,又道:“这些刺客显然是冲我来的,而方才这刺客说我坏了他们的事,若没猜错,他们这些人是因先前官船一事记恨上了我。”
靳琛想了想,猜测道:“探子会不会就是小镇上的百姓之一?”
沈寒霁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小镇上的百姓,人人会武,隐藏在其中也很容易。”
温霆:“那需要我们暗中去调查吗?”
沈寒霁摇头,看向看似平静的河面,淡淡道:“不需要暗中调查了,我们现在得想想如何活着离开小镇。”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
沈寒霁看了眼船上的刺客,微微摇头。
大家明白了他摇头的意思——船上有耳。
随后没有再继续议论。
沈寒霁朝着随从招了招手。随从凑了过去,他说了几句话,随后给了他令牌。
船一回到小镇,随从便先行上了船。先行回客栈寻马,随即骑马出了码头镇。
因另外一个随从也受了些伤,所以一同去了医馆。
大夫给沈寒霁重新包扎伤口,关切的问:“这怎么伤成了这样,这像是刀伤吧?”
沈寒霁淡淡的道:“在游船出行的时候,遇上水寇了。”
大夫一惊:“又有水寇?!”
沈寒霁点了点头:“大家伙多加小心一些,我也已经让人报了官,估摸着不用半日,官差就会到小镇。”
大夫听到官差到小镇来,包扎伤口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极快的缓了过来,呼了几口气:“有官差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沈寒霁与随从包扎好了伤口,付了银子后,便出了医馆。
回到客栈,侍卫看着被绑着的刺客,沈寒霁则回屋换下一身狼狈的衣服。
即便伤了手,似乎也影响不到他换衣。
过了一刻后,他便让温霆和靳琛进了屋中,三人坐到了一处。
靳琛压低声音,敏锐的问道:“方才在医馆,大人为何要特意与大夫说官差的事情?”
沈寒霁若是不想让人知道半点消息,是绝对不可能多说一句的。
沈寒霁饮了一口茶水,压下了手臂的疼痛感,笑了笑:“官差来不来,是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小镇的关键。”
温霆与靳琛相视一眼,暗暗琢磨了一下沈寒霁的话。
沈寒霁放下了杯盏,继而道:“近来不管是吃食,亦或者是就寝时,都得保持万分的警惕。”说到这,沈寒霁顿了顿,眸色微敛:“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沈寒霁素来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再者根据那些怪诞离奇的梦,所以能察觉到旁人所不觉。
温霆和靳琛都屏声敛气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猜测。
半晌过后,未等到他的猜测。
沈寒霁看了眼他们,微微挑眉:“你们怎这般严肃?”
温霆:……
靳琛:……
看到他们二人无言的模样,便是手臂疼痛,沈寒霁还是忍不住一笑:“只是猜测,还未证实,等证实后,便与你们说。”
二人也没追问下去。温霆反问了另一件事:“那我们还得在小镇停留多少日?”
沈寒霁看了眼连着隔壁屋的墙壁,黑眸深不可测:“刺客什么时候死,便什么时候走。”
二人虽有些懵,但到底是捕快出身,心思敏锐,很快便从沈寒霁的话语察觉出了一些细微的线索——会有会杀人灭口,有可能就在这客栈之中。
虽未理清沈寒霁到底是什么猜测,但隐隐明白此事不适合现在深入探讨。
两人相继站了起来,温霆:“那么我们便不扰你休息了,先回去了。”
沈寒霁也站了起来,喊了靳琛:“靳表兄且等等。”
温霆道:“那我先走了。”
说着出了屋外,顺带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二人。
沈寒霁再度向靳琛谢道:“方才在河滩上,多谢相救。”
靳琛道:“我本就是大人你的下属,这是下属应该做的。”
沈寒霁忽然有些欣赏这靳琛了。
在梦中,他们会针锋相对,是因温盈的死,所以他一直揣测他未对温盈忘情,可这段时日看来,温盈与靳琛二人坦荡荡的,倒也没有什么忘不忘情的。
或许,除了感情外,也有着从小到大一块长大的情谊在。
梦中与他针锋相对。或许是因本该娶回家呵护的妻子,但却被旁人捷足先登,不仅没有好好相待,还让其郁郁而终,所以生出了怨恨。
梦外,没有温盈的死让他们二人站在对立面针锋相对,假以时日,说不定在政途上还会不谋而合。
沈寒霁与他道:“今日之恩,他日靳表兄若遇上任何困难,我定竭尽所能相助。”
许下承诺,再而送走靳琛。
沈寒霁关门回到房中,拿起方才从破衣中找出来的鹅黄色帕子,一方绣有海棠花的鹅黄色帕子。
虽未被血迹染到,但隐隐有些血腥味。
沈寒霁未受伤的右手拿着帕子,在水盆中清洗了一遍,随后晾到了架子上。
静站着看了片刻架子上的帕子,思索了半晌,最终寻来了纸墨。
桌上铺上了宣纸,笔蘸了墨,却迟迟未下笔。
向来下笔如有神的沈寒霁,看着雪白的宣纸,竟然不知写些什么好。
思索了片刻后,把桌子拖到了窗户后边。打开了窗户,往码头望去。
阳光明媚,河面波光粼粼,绿柳成荫,风光无限。
沈寒霁落了笔,以水墨画了一幅画。
最后在另一张纸上只写了寥寥数字。
——一切安好,勿念。
思索了一会,又多写了一句话。
——
沈寒霁在小镇已经住了两日。遇刺那日的傍晚前,便来了五十人的官差,在小镇住下,晚上轮值巡逻。
沈寒霁白日依旧会去码头附近的茶寮坐一坐。看看往来的商船,官船,也顺道看看那些孩子所练的棍棒功夫。
孩子所练的招式,皆是用来防备水寇来袭的招式,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招式。
饮了一壶茶,也坐得够久了,正准备结账与身旁保护他的温霆离开,茶寮外停了一辆马车。
而后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衣,样貌俊美,眼尾有一点浅痣的男人。
样貌俊美,身穿红色长衫宽袖,多出了几分妖冶。
男人身后的小厮与掌柜喊道:“上一壶好茶水。”
男人就在身旁的桌椅坐下,沈寒霁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但男人面上却是没有半点的脂粉。
茶寮的掌柜似乎认识那红衣男人,笑问:“齐东家,不是前不久才来进了货,怎又来了?”
那男人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不在意:“来大生意了,便来多进一些材料。”
沈寒霁付了银钱,起了神,未看一眼就离开,倒是红衣男人多看了几眼一身白的沈寒霁。
离得远了一些,温霆纳闷道:“这好好的男人,怎就穿个红衣,身上还有脂粉味?”
沈寒霁无甚兴趣,淡淡的道:“或许是个人癖好。”
女扮男装,男做女装,不常见,但并非没有。
“不过,那人身后的小厮,身手应该很不错。”温霆说着,转回头看了眼红衣男人身后的小厮。
一身短打打扮,腰间还别了一把巴掌宽的短刀。
——
金都
温盈先前让青竹去调查调香阁,没两日,他便把调查来的消息告知了温盈。
调香阁是在三年前搬来金都的作坊。
东家原是禹州的书香门第。东家自幼爱调香,家中一直想让他走科举仕途,但后来家中得罪了人,便搬迁到了金都。
又因生活所迫,便在金都租了个民宅作为作坊,自己调香。
那东家也是个聪明人,一是不想太沾染商人的铜臭,二是知晓没有名气,若开铺子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抬起名气,也抬不起价格。
所以定量供货给那些在金都已经小有名气的铺子,不过是几年时间,调香阁名气便活跃在了金都贵妇贵女茶席的谈话之中。
再说那东家,听说样貌俊美,爱穿红衣。
一个月会去进一次材料,而其余时间都在加家中调香。往来的人,也是一些结伴而来使香和使胭脂的贵妇贵女。
因招待女客居多,东家也避嫌,在隔壁租了一个宅子用来招待女客,而宅子的下人都是婢女。
听着这些信息,好像也挑不出任何差错来,温盈皱眉思索了许久。
没有任何的差错,又怎来的把柄?
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温盈叹了一口气。如今只能等,等刘家女是不是真的得到调香阁的帮助,然后开了铺子。
若是如此,那多少都有些奇怪。
以那调香阁的名气,金都可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占股的胭脂铺子想与其合作。但调香阁都把这些推了,从而帮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让人不起疑?
但愿是她想多了。
这时,下人说大伯母来了,温盈便屏退了青竹,让人请大伯母进来。
大伯母带着急色的进了厅子,温盈问:“大伯母是怎么了?”
厅中只有蓉儿,大伯母便放心说了:“先前在东街看好的铺子,掌柜的竟然说不肯租了。”
温盈闻言,眉头一皱:“掌柜不是都已经收了定金了吗?”
大伯母道:“那掌柜忽然后悔了,不想租了,说要把先前给的定金都退回来 ,且也愿意多付两倍违约的定金。我还没应,便暗中去查了查,好家伙,竟然是有人想要截我们的胡。”
大伯母继而道有人看中了她看中的铺子。原本和掌柜谈好了月租二十五两,但那人多加了一两租金,同时也答应违约的定金他来付。
如今东街的铺子,租金合适,且地理地位好,温盈寻好几日才看中的。不仅给了租金,也是盖了印的。
温盈思索了半晌,随即道:“这样不守信用的屋主,便是以后租了他的地方,也指不定闹出什么意外。且好地方多了去了,别单独在一家铺子上面吊着,及早的再另寻他处。但也别应得太快,先拖一拖。”
大伯母叹息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小半会后,她问:“你夫君出去也有好些天了,可传回什么消息了吗?”
沈寒霁出公差已有五日了,温盈也没想过会收到只言片语,毕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随即又想,这沈寒霁与过去两年有所不同了,总该不会真的寄信回来吧?
只是随便一想,温盈也没把这想法当真。
正要说没有的时候,下人匆匆拿来了信件,说:“娘子,驿差方才送来了三爷的信。”
温盈听到沈寒霁给她写了信,一阵错愕。
她才刚刚乱想了一番,想到沈寒霁没准真的会给她写信,才刚把这个想法打消,竟然真的送来了信件?
大伯母调侃道:“真真说什么来什么,且先看看你夫君给你写了什么。”
温盈从下人的手中接过信件,看了眼一旁的大伯母,还是打开了信。
把折叠好的信打开,竟是一张山水的风景画,画笔工整,那种午后的悠闲意境也在。
一眼看去,却觉得有几分熟悉。多看了几眼后,才认了出来,这可不是那小镇的码头么?
温盈去过码头镇,上一回还是在那里从陆路转水路回的淮州。
他画这画给她做甚?
温盈把另一张小一些的信纸打开,只见上边写了非常简短的两句话。
——一切安好,勿念。
——分别多日,甚至想念。
看到这最后一句话,温盈只觉得手上的信纸有些烫手。
中邪了,中邪了。沈寒霁这定然是中邪了。
且不说他搬回主屋一事,便说他就寝的时候,都要握住她的手,再到现在这让人头皮一麻的话,真的一点都不像他。
一旁的大伯母看到侄女那难以言喻的脸色,好奇的问:“侄女婿到底写了什么,你还皱起眉头来了。”
温盈抬起头,把信给折了回去,淡淡的笑道:“没说什么,只说在外安好,让我勿念。”
大伯母狐疑的看了眼温盈手上的信:“看你的表情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温盈把画递给了大伯母:“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给我画一幅画回来。”
大伯母拿过画,打开看了几眼,赞叹道:“这画得可真好。”但随即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我怎瞧着有些熟悉……这不是码头镇的码头吗?”
抬起头,略有诧异的看向温盈。但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笑意:“我看,侄女婿是想与你分享这美景,才把这景象画下来寄回给你的。难得他这么有心,你不若也回他一封信?”
温盈看了眼大伯母手中的画,犯了难。
“可若是他明日就回来了,信也送不到他的手上呀。”且她也不知道写什么,总不能也画一幅云霁苑的画回去吧?
可她这画工,与他的一比,根本就拿不出手。
“说不定侄女婿或许还在等着你的信呢。”
温盈琢磨了一下,他既然来了信,那就回一封给他吧,收不收得到,便看天意了。
——
沈寒霁收到信的前一刻,被俘的刺客被灭了口。
靳琛,温霆和随从轮番看守,但依旧还是被人灭了口。
刺客嘴唇发紫,显然是被人下了毒。
随从纳闷道:“送来的饭菜,都试过毒了,怎还会中毒身亡了?”
温霆和靳琛看着刺客的尸体,想起遇刺的那日,他们问沈寒霁何时回金都,他说等刺客被灭了口之后就回去。
从那之后,他们严加看管。而第四日,人竟然就被灭了口,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
沈寒霁到底是怎么预料到的?
二人满腹的疑惑。
沈寒霁蹲下,手上覆着一块布帕,捏着刺客的脸转了转,看了眼那紧闭的双目,问:“死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还是张开的?”
随从回:“闭着的。”
“可有求救?”
随从再而摇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温霆和靳琛瞬间明白了沈寒霁为什么这么问了。
温霆道:“再毒的毒药都不会立刻死去,而这个刺客却一声不吭,又闭着双目,显然是死得瞑目,说明他知道自己被毒害,却心甘情愿的赴死。”
沈寒霁把帕子盖到了刺客发紫的脸上,起了身。
靳琛和温霆在房中查看线索,在窗台发现了一小滩水渍。
未下雨,又非早辰,哪来的水?
沈寒霁看了眼那窗台上的水,再从窗户望出去。客栈是小四合院,小小的一个天井,对面的客房窗户离这屋子的窗户也不过是一丈左右。
收回了目光,又看了眼对着窗口的桌子。
走到墙壁边上,寻了片刻,在柱子上寻到了比普通绣花针要大许多的针孔。
沈寒霁沉思了片刻,得出了结论,“约莫是趁着白日嘈杂,小二来敲门的时候,有人从对面窗户用特制的袖箭射来了连着丝线的袖针。袖针没入到这柱子上,细微的声音被嘈杂声覆盖。而屋中一人补眠,另一人与小二说着话,只有刺客发现了这连着丝线的袖针。”
温霆也走了过去,看了眼针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道:“只要丝线对面比这一面高,顺着丝线缓缓倒下毒水,再到茶壶嘴处轻抖,毒水便会滴落。用鱼线最为结实,等毒水滴落,再扯回去便万无一失。”
随从在一旁道:“刺客肯定是看到了!我就纳闷闹绝食的刺客,这几日都是强硬灌的白米粥,可方才却忽然说要喝水了!”随即又惊诧的道:“可下毒的人怎么会拿捏得这么好?!”
沈寒霁与靳琛温霆看了眼,三人心里隐约有了数。
那人,对这屋子的布局了如指掌,且观察力极为敏锐。
沈寒霁淡淡的道:“熟能生巧,没有什么不可拿捏的。”加上敏锐的观察力,再有这屋中的布局,简直轻而易举。
刺客会被灭口,沈寒霁早有所料,毫无意外。
不多时,店小二颤颤巍巍的在门口道:“沈大人,有金都来的信件。”
随从立即出了屋子,下楼去驿差那里拿了信。
不一会后,随从取回来了信件,沈寒霁看到信封上边娟秀的字,心头微微一颤。
随从替沈寒霁撕开信封。
沈寒霁拿出了信件,看到信上的简短内容,嘴角微勾。
——府中一切尚好,夫君莫要担心,早些处理好码头镇的事,望君归。
便是刺客被灭了口,也影响不了沈寒霁此刻的好心情。
沈寒霁放下信,敛下嘴角的笑意。淡淡的道:“这样的刺客,不管如何用刑都是询问不出什么的,死了便死了,让官差来把尸体尽快运回去,验一验看看到底中的什么毒。”
且,死了,便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沈寒霁目光了然,似乎已经知晓了些什么。
温霆问:“何时回金都?”
他不是说过,刺客一死,便回金都吗?如今刺客也真的死了。
沈寒霁捏了捏手中的信件,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归心似箭。
“小半个时辰后,动身回金都,让三十官差跟随护送。”
一刻后,官差进了客栈,把尸体抬出了客栈。看到官差从客栈中抬出尸体,一下子人心惶惶。
沈寒霁回房时,与听到嘈杂声音从屋中出来的红衣男子对上了目光。
红衣男子对着沈寒霁勾唇一笑,沈寒霁也只淡淡的略一颔首,随即回了房。
——
沈寒霁离开了约莫有八、九日了,云霁苑一如既往。
天色渐晚,温盈沐浴后回了房。
开了房门,走进屋中的同时,捏了捏因这几日时常低头看账册拨算盘而酸痛的脖子。
进了房中,转身关门的那一瞬间,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猝不及防的横过了她的身前,连着她的双手都从后面给紧紧环抱住了。
温盈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是谁?!
温盈身体瞬间僵硬,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那个小贼闯了进来,所以不敢乱叫。
一则怕危及性命,二则怕这么一喊,把所有人都喊了过来,污了名声。
身后的人手臂紧实,身体贴在她的背后,那宽阔的胸膛,无一不彰显着是一个男人。
不过几息,却像是过去了非常漫长的时辰。
这时,温盈的头顶上传来低沉的笑声:“阿盈,你在怕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温盈:……
虽然有些气被他吓到,但也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子也随即放松了下来。
“夫君何时回来的?”
沈寒霁未回她,低下了头,在她耳边,嗓音低低沉沉的道:“不过是离开了八九日,我怎就这般想你了?”
温盈耳朵一热,心底有一瞬间的颤抖,但很快就缓了过去。
镇定道:“夫君赶路定然累了,我现在就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晚膳。”
沈寒霁却是没有松手,睨视着温盈那微红的耳根。不知为何,因多日下来都没有一觉好眠的烦躁感,与手臂上的疼痛感,在这一瞬都消失了。
沈寒霁的呼吸轻吹在她耳根处,温盈身子也跟着微微一颤,耳朵旁的肌肤也染上了浅浅的绯色。
温盈……
怎八、九日不见,这人竟急色成这样了!?
怕不是中邪了吧?
但转念一想,他可不就是这样的么。在床帏之间的事情上面,他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点也不温润,一点也不君子。
沈寒霁低声道:“阿盈,转过身来。”
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松了,但人还仅仅靠在自己的身后,温盈无奈,只好转过身来。
可才转过身来,还未看清楚他的脸,他便覆了下来,双唇瞬间被冰冰凉凉的嘴唇给压住了。


第55章 与之相比
温盈猝不及防的被他攫住,人是傻的。
相比温盈的错愕,沈寒霁显得格外的沉敛。丝毫不急切,反倒是缠绵辗磨,慢条斯理的舌忝吮着温盈的唇瓣。
沈寒霁独有的气息,温温柔柔的缠绕在温盈的唇舌之间。可温柔之下,却又有着让人不可拒绝的霸道。
沈寒霁在回来的时候,便想着这么做了。
明明知道再与她越发的亲近,会让自己夜不能寐,夜夜被梦魇所缠,但还是想这么做。
他自小有怪症,与谁最为亲近,睡梦中便会出现那人惨死在床榻之侧,梦境中让人分不清真假,便是心智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梦境所魇。
越在意的人,看到这一幕,就越让人心胆俱裂。
所以他自幼孤僻,待十多岁后,学会了伪装,自此表面与谁都交好,心底却是谁都不深交。
久而久之,便真的成了这样冷漠自私的人。
便是亲生母亲,也是如此冷漠。
但在温盈落水的那一瞬间,好似被梦所魇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若是真的如梦中自己那样,对所有人都冷漠疏离,确实是不会被梦魇折磨,但永远一个人这么风里去雨里来,哪怕站到巅峰,也依旧是形单影只,可怜可悲。
温盈想要后退,但背部却是紧紧的抵在了门板上。
腰间的手蓦地一提,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