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府哈哈一笑,“好,我跟你娘说一声,我们明天就尝尝这道连淙哥儿都赞不绝口的酸萝卜老鸭汤。”
蕙姐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小声帮妹妹补充,“爹,鸭子养一年,酸萝卜不买。”
云知府:“对对对。”
至于淙哥儿说的另外一道炖鸡,则因为鸡肉他们家经常吃,所以云家人就没那么馋,不过云知府暗暗决定,以后路过淙哥儿说的那个地方时,他怎么也得亲自去尝一尝,看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美味。
没想到居然推销成功了!
许淙惊讶了一瞬,然后很快就笑开了。
果然美食的力量是无穷的!
喜欢吃那很好啊,看来他以后可以经常跟两个小妹妹介绍好吃的,让她们的心中装满各种各样的美味,长大之后远离需要吃素的佛门。
那样就不会发生出门上香,然后掉落山崖的惨剧了。
计划通!
不过这个计划小时候还好说,他到了勉县之后,如果写信给她们的话,家里人估计不会阻拦。但过几年等他们各自长大后,他的信就送不到云家内宅了吧?
那时才是关键,不能掉以轻心。
但许淙只在心里犯愁了一会儿,又很快抛到脑后,因为现在想这个没有意义,几年后的事情,就让几年后的许小淙去烦恼吧。
他现在才三岁呢,吃喝玩乐偶尔读读书才是他应该做的正经事。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淙兴致勃勃地继续跟他们讲他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趣事,比如会钻火圈的猴子,敢吃手指那么大一只蜈蚣的神勇大公鸡等等,讲到后来就连旁边桌上的云夫人也听笑了。
虽然受到渣爹的遗传因素影响,许淙现在说话还不是很流利。但他用词精准、生动有趣,还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模拟演绎,这种表演模式,让没有看过相声的古代人非常惊喜,恨不得他说上三天三夜。
许淙也很兴奋。
他这一路上,积攒了很多话想说。
但平时大家都要赶路,而且他说的东西大家也都见过,并不觉得稀奇,所以他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好了,云家人都是没这样出过远门的,非常捧场。
听得最入神的莹姐儿,还像模像样地给他倒茶致谢。
一顿饭吃完了,还拉着他不让走。
许淙只好承诺明天再给她讲。
心里惦记着吃喝玩乐的许小淙,在云家的第一个夜晚,睡得香喷喷的。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先随着长辈去跟云夫人请安,然后除了要早起去上班的云知府外,所有人坐了一个大桌子一起吃早饭。
吃完早饭之后,大人们聚在一起说话,从家长里短说到衣服首饰,见他和姐妹俩有些无聊,听得心不在焉的,于是云夫人就建议他们出去玩。
蕙姐儿不想去,但莹姐儿马上站了起来。
“娘,我出去玩!”
金氏也拉着许淙的手,“淙哥儿,要照顾好妹妹,你比她大呢。”
许淙当然是拍着小胸脯说好了,论带孩子,他可是专业的。
他上大学的时候,小侄儿已经出生了,他的寒暑假任务之一就是替学渣大姐和学酥姐夫带孩子,好让他们一个安心去赚钱,另外一个也安心去赚钱。
莹姐儿年纪虽小,但托良好家庭教育的福,在招待客人方面是有模有样的。
她先询问了许淙想要去什么样的地方玩,在许淙表达出他想去有特色的地方,比如风景好、比如有热闹看等等。
莹姐儿点头表示她明白了,然后就带着许淙往云家花园的池塘走去,边走还边说:“池塘开了白白、粉粉的花。”
“只有我家有,别处都没有。”
“我爹种的。”
莹姐儿年纪小,话说得同样不太流利,但许淙是听懂了的。
他也很好奇‘白白’、‘粉粉’的花是什么花,怎么听着像是南方特有的莲花,但南方的莲花怎么在这偏北的地方扎根呢?
于是跟着她走。
不过他们并不是只有两个人。
照顾莹姐儿的奶娘和许淙的书童青木都寸步不离地跟着,青木还好,只是默默地跟在许淙后面,但莹姐儿的奶娘却一路都在碎碎念。
“莹姐儿,你怎么能带着许少爷去水边呢,多危险啊,万一你们两个一个不小心掉水里了可怎么是好?”
“莹姐儿,你别走这么快,姑娘家要娴静。”
“莹姐儿,你……”
“莹姐儿……”
走到最后,两个小娃娃不敢跑不敢跳,不但不敢说话还不敢挨得太近,因为莹姐儿的奶娘跟在后面念叨男女有别。
许淙:“……”
他们一个三岁,一个两岁,哪里来的男女之别啊?蕙姐儿和莹姐儿在他这里就是伯伯家的小妹妹。
许淙看着前方隐隐可见的池塘,又看了看正嘟起嘴,一脸不高兴的莹姐儿,然后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又要开口的那位奶娘道。
“嬷嬷,我渴了,要喝茶。”
见她不放心,许淙指着旁边的花丛道:“我们就在这等,不去水边,嬷嬷快去吧,我真的渴了,好渴好渴。”
那位奶娘看了看两个小娃娃,又看了看青木,然后才犹豫着道:“那许少爷您等一等,我这就去给你们拿去。”转完身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对莹姐儿念叨,“莹姐儿啊,可莫要去玩水啊,万一不小心摔下去了,可不得了!”
莹姐儿脸上有些不耐,但还是点头,“知道了。”
那位奶娘又嘱咐了青木,让他好好照顾莹姐儿和许淙,才转身快步走开了。不过看她快步急行的样子,怕是恨不得马上回来。
她一走,莹姐儿就松了一口气。
许淙看着好笑。
这位奶娘看得出还是很关心莹姐儿的,但就是太关心了,超出限度的关心会让被关心的人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就比如莹姐儿。
奶娘一走,她肉眼可见地开心了很多。
许淙好奇地问:“莹姐儿,你不喜欢她吗?”
他昨天吃饭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云家姐妹俩性格虽然不一样,但还是备受家里宠爱的。这样的情况下,莹姐儿如果明确表示出她对奶娘的不喜欢,那么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再被安排在她的身边。
就好像杨奶娘一样。
其实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金氏是有问过许淙意见,问他要不要把杨奶娘带上的。因为他们不是要在勉县待一辈子,过两三年等许明成调任,还是有机会回来,所以现在把杨奶娘带上,将来再带回来就是了。
就跟去外地打工一个性质。
而且因为主家亲厚,工钱也不少,杨奶娘自己也是愿意的。
但许淙没答应,因为他身边现在有青木,并且也已经三岁,所以用不着杨奶娘事无巨细地照顾了。既然不是必须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让人家离乡背井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待那么长时间,所以他最后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二两银子给她,感谢她这几年对自己的照顾。
按照这个事情推测,以及昨天云知府和云夫人表现出来的对姐妹俩的关心,只要莹姐儿明确地表露出对那位奶娘的不喜,对方是不可能留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的。
毕竟将来她们出事的时候,那对夫妇一个哭瞎了眼,一个一夜白头,很明显两人都是很疼爱女儿的。
听到许淙的话后,莹姐儿闷闷地道:“奶娘很好。”
话头打开,莹姐儿就没有什么顾忌了,所以许淙很快就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知道了她这么说的原因。
原来生完了两姐妹之后,云夫人的身体就不太好,所以她们两个其实是奶娘带大的。等后来云夫人的身体好一些了之后,想要亲自照顾姐妹俩,但发现她又怀孕了,而且怀像还不太好,于是只好卧床修养。
莹姐儿揪着路旁的花木,“弟弟生得早,不好。”
许淙恍然,哦,早产儿。
莹姐儿:“娘照顾弟弟。”
许淙点头,早产儿是得精心照顾,不然很容易夭折。尤其古代还没有婴儿用的保温箱等物品,所以更需要大人花心思。
莹姐儿:“奶娘很好。”
许淙:……唔。
许淙仔细打量着小姑娘,又问了她一些话,然后发现她还真的觉得这个奶娘很不错,非常地关心她,自己和姐姐每次生病都是她照顾,什么白天打扇、夜里拍蚊、喂饭穿衣的次数,更是数也数不清。
不过听着听着,许淙觉得有点不对啊。


第27章
这小姑娘,有点矛盾。
她一方面说奶娘对她很好,但另一方面又迷茫地抱怨奶娘要求太多,比如不能跑不能跳,要‘贞静’、‘娴淑’,还让她处处向安静的姐姐看齐。说这样的姑娘才讨人喜欢,将来才能像她娘一样嫁到好人家家里。
当然,后面半句话是许淙猜的,因为莹姐儿的原句是‘将来才能像她娘一样’,所以许淙猜测这里指的多半是嫁个好人家。
呃……
许淙对这样的观点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们学校里,有很多女老师,比如许淙所在的语文组就有一大半的老师是女的,而且因为学校比较新的关系,那些女老师们大部分都没结婚。
没结婚,也很开心啊!
再加上学渣大姐在没有遇到学酥姐夫之前,也是一个坚定的不婚族,所以久而久之许淙就觉得,结婚这种事随缘就好。
不过他心里虽然知道并且认同这个道理,但却不能告诉眼前这个正处于三观塑造期,很明显有些迷茫的小姑娘。
因为那会害了她。
于是许淙岔开话题,脑子一转给她出了几个主意。
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啊,多读书!
有不懂的就去问你那个考了全国第二名的爹!
姐姐太完美,心里有点点自卑,做自己,自己才是最棒的!
眼见着小姑娘还有些困惑,许小淙又给她算了一道数学题,假设她能活到一百岁,一百岁哦,听起来是不是比三岁多很多很多很多,好像还有很长时间的样子?
但其实不是的。
因为即便能活到一百岁,但每天总要睡觉的吧?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假设人每天睡五个时辰,那就只剩下了七个时辰,再加上穿衣、洗漱、吃饭、喝茶的两个时辰,剩下还有五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变成了五个时辰,危机感是不是马上就上来了?
云莹小朋友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五个时辰,少!”
还有更少的呢,许淙仔细地给她算。
女孩子总要穿衣打扮吧?
许小淙振振有词地说每天她娘的洗漱、更衣时间总是比他的要长,莹姐儿是女孩子所以也要每天额外地分出半个时辰,所以就只剩下了四个半时辰了。
剩下的四个半时辰,分两个时辰读书,不为过吧?毕竟读书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他许小淙天天都要读书,越读越聪明。
莹姐儿皱着小眉头,“娘说,七岁读书。”
许小淙振振有词地给小姑娘洗脑,“早读书,早聪明!”
莹姐儿很明显就属于那种早慧的孩子,与其让她被身边的人灌满一脑子的封建思想,还不如让她早早读书,早早开始思考,锻炼她独自判断事情的能力。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学会判断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许小淙坚信,没有什么事情是变聪明解决不了的,只要多读一些书,她就会发现现在烦恼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为了说服小朋友,许淙继续举例。
分了两个时辰读书,那一天就只剩下两个半时辰了。那再分半个时辰和家人、朋友说话、聚会等沟通感情,也是很合理的对不对?
此外的走路、处理突发事件、去别的地方比如他们一家从京城到这里,路上坐车赶路等等,每天算半个时辰也不多对不对?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再分半个时辰到生病、探病、养病、小歇上面,也是非常合理的是吧?
那这样算下来,就只有一个时辰是属于自己的了。
只有一个时辰了哦,可人在这一个时辰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比如春天的时候去踏青、夏天的时候去避暑、秋天的时候去摘果子,冬天的时候围着炉子烤火喝酸萝卜老鸭汤,事情多得数不胜数,就这样你还要分出时间来烦恼吗?
时间都这么紧迫了,还要分神去思考姐姐太完美了我做不到怎么办,达不到奶娘的要求要怎么办,娘更喜欢姐姐怎么办?!
所以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读书去吧!
莹姐儿的眼睛越听越亮,表情也越来越着急,许淙说到最后的时候,急得莹姐儿抓着他的手说:“不分,不分!”
“不想、不想!”
许淙:计划通√
为了推动莹姐儿早点读书这件事,许淙在看完了莲花之后,又带着她走回来。傍晚的时候两人还一起去找到了下衙回来,在书房喝茶看书的云知府。
“读书?”
云知府诧异,“莹姐儿,你想要读书?”
莹姐儿点头,凑到云知府身边高兴地说道:“爹,淙哥儿说,读书聪明,莹姐儿要变聪明!”变聪明之后,就没有烦恼了!
许淙也跟着进来了,看云知府的目光转向自己,他就道:“伯父,我一岁就读书,娘说我聪明,莹姐儿聪明,也应该读书。”
说完他还示意莹姐儿,“伯父,莹姐儿会背书了。”
他刚刚特地教莹姐儿背了几句《千字文》,就打算用在这种时候的。
莹姐儿接收到他的暗示,高兴地开口了,脆生生的童音在书房内响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爹,我会背了,我真的会背了!”
云知府高兴点头,“背得好!”他还真没想到,女儿也有难得的读书天赋,并且看她这幅高兴的样子,还很想读书。
于是他想了想,“也好,过几个月你和你姐姐就三岁了,我们云家的孩子,比如你大哥就是三岁开蒙的,你想读书,爹支持。”
莹姐儿兴高采烈,“谢谢爹!”
见事情顺利完成,许淙便想功成身退,但云知府却没让。他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莹姐儿刚刚背过的《千字文》,要给他们讲解。
许淙还没听过进士讲课呢,心里也有些好奇进士讲起课来,和秀才的水平有多大区别,于是也安安分分地坐了下来,一起听讲。
这一听,就听了一个半月。
刚开始云知府只是兴头一起,想跟女儿讲讲她刚刚背过的《千字文》,但后来看到许淙听得认真,还举一反三,积极提问。他顿时爱才之心大起,于是拿出许淙正在学的《论语》来给他讲。
进士的水平,哪里是秀才比得上的。
更别论云知府的学识,还经过了大名鼎鼎的云氏族学打磨,大儒祖父教导,他自己也是博采众长,勤学苦练。
所以许淙很快就被折服了,遨游在学海之中如痴如醉。
金氏看得大喜。
她原本只是想着来借住几日,顺便联络联络许家与云家的感情,但没想到淙哥儿居然能得云知府的亲眼,亲授经义。尤其云知府还透过云夫人跟她商议,让他们多住一阵子,因为云知府看许淙学得认真,打算给他讲完那本《论语》。
这种好事,王氏和金氏哪里会不答应。
于是金氏修书一封,告诉许明成他们会迟一些再到,然后就安心地在云家住了下来。一直到过了中秋,再不启程天就要变冷了,一家人才感激地辞别离去。
从江陵府出来,往西再走了一个月出头,勉县终于到了。
……
“黄管家,勉县到了吗?”
许淙兴致勃勃地趴在车厢窗边,隔一会儿就问一次。
黄管家骑着骡子跟在车旁,耐心地回答:“淙少爷,差不多要到了,绕过这个山头就是,勉县就在这座山后面。”
许淙哦了一声,过一会儿又问:“黄管家,那边黄扑扑的,是什么地方?”
黄管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然后回道:“淙少爷,那是附近的村子,这边风大所以百姓们喜欢堆些土到屋顶上,免得风吹起来的时候,把茅草给吹没。”
“所以看起来便是灰扑扑的。”
许淙又哦了一声,没问出‘为什么他们盖房子不用瓦’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没常识话来,用茅草盖的房子,他越往西走,见得就越多。
是因为他们不喜欢瓦片吗?
当然不是了,是因为穷,买不起而已。
“淙少爷,”车外的黄管家望着前方的崎岖山路,提醒道:“前方颠簸,您还是回车里坐着吧,免得待会一个不小心摔出来了。”
许淙乖乖点头。
他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劝的人,于是就坐回去了。
接下来经历了半个时辰颠得屁股都痛的山路,他们总算来到了勉县的城墙下,许淙又恢复了趴在车厢窗口往外望的经典造型。
但这一看,他就心头发凉。
一看树木:光秃秃!
再看屋顶:黄枯枯!
又看土路:灰扑扑!
再看行人:瘦苦苦!
等车来到县衙后院门口,许淙被抱下车之后扭头四望,发现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居然是自己身上的大红棉袄!哦不,还有大红棉裤!
实惨!
金氏轻轻地推了推他,指着前方某个早就等候在此处,一身蓝色衣裳的高大身影道:“淙哥儿,那是你爹,快喊‘爹’。”
许淙被金氏一推,也回过神来。
他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脸有些黑,表情还有些奇怪的人,一个词还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
“坏爹!”
糟糕!
许淙瞪大了眼睛。
之前在背地里老是渣爹,坏爹地喊着,他居然没注意,就这么说出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喊他爹‘坏爹’,吾命休矣!
一早就在等待着家人的到来,看到许淙之后神情还有些激动的许明成:“……”
父子俩面面相觑。


第28章
糟了!
和许明成的表情复杂不同,许淙在心里暗暗叫苦。
这一句‘坏爹’,怕是要坏事啊!
金氏虽然疼爱自己,但她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注重规矩的人,尤其注重孝道。她不但自己重视,每天都要去给婆婆请安,同时也是这么要求许淙的。
当然,因为许淙年纪小,所以天气不好的时候不会让他去。
以前他们还在庐州的时候,他如果很明显地表现出自己对渣爹的抗拒,她就会耐心、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劝说、安抚,总之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不喜欢‘爹’,更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就是‘不孝’。
所以在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把‘坏爹’这个词喊出口后,许淙的心里就有些不安,他悄悄地抬头看了金氏一眼,果然发现她有些严肃地看着自己。
“淙哥儿,你……”
许淙:危!
他娘肯定要让他给渣爹道歉的。
但许小淙不愿意!
许淙转头看向正朝他们走来的许明成,又看了看后面正被丫鬟们扶着下车的王氏,没等金氏说完就突然脚底抹油哒哒哒跑到王氏身后。
“奶,爹凶,脸黑黑!”
“淙哥儿害怕!”
金氏瞪了快步跑走的小滑头一眼,柔声对许明成道,“老爷,你别怪罪淙哥儿,他这是突然看到你,吓了一跳。”
“在家中的时候,他时常念叨着你呢。”
“怪什么呢。”
王老夫人一手牵着低着头,乖乖巧巧的许淙,一手锤着酸疼的背走了过来,“淙哥儿他爹在外这么多年,就没回去过,孩子心里有气,那不是正常的事嘛。别说是孩子了,我也一肚子的气呢。”
“他还敢怪我乖孙?”
许明成一句话没说,就被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他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走上前去扶住王氏的胳膊道:“娘,儿子没那个意思,淙哥儿年纪小,他的气话儿子又怎么会当真呢。”
过关了?
许淙悄悄探头。
见不管是渣爹还是金氏,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金氏见渣爹不在意也不说他了,还笑着朝他伸出手。
显然刚刚她就是做做样子安慰渣爹,和自己才是一国的。
于是许淙翘起嘴角,放心地离开王氏的身边,和金氏走一块。
“娘,我们住哪里?”
这个勉县虽然树上的叶子掉光了,屋顶和马路也铺满了黄泥,行人还又瘦又没精神,但也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啊。
他许小淙已经迫不及待要放下行李,然后带着青木到处走一走,逛一逛了。
也不知道渣爹在这里的几年,有没有做出什么值得人记住的成就,如果没有那他就要记下来,留着以后拿出来嘲笑他。
因为等他做了官,肯定比渣爹好!
久别重逢的一家人,见面之后在许淙不小心犯下的乌龙打扰下,没有出现比如他奶哭晕过去这种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
不过王氏见到儿子,还是很高兴的。
证据就是他们一边走,王氏一边拉着许明成唠叨,从这一路上的困难,说到临行前亲戚们都说了什么话。中间还穿插着感叹今年自己不在家,不知道村里人有没有好好地种家里的地,家里的地侍弄了好多年,肥得很云云。
这些话说得散乱而无逻辑,尤其是村里的事情,东一句西一句的,足以证明她老人家见到儿子的激动之情了。
不过奇怪的是,渣爹听得很耐心,说起村里的人和事的时候,他和王氏一问一答,居然没有一点不耐烦,偶尔还会笑出声。
许淙悄悄地,又回头看了渣爹一眼。
唔,有点奇怪。
这跟他奶讨论种菜的样子,不符合他之前推测的渣爹形象啊。
他不应该是那种一心扑在仕途上,对家人漠不关心的吗?
奇怪。
再看一眼。
许明成早在许淙第一次偷偷观察他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过那时许淙刚刚因为失言而躲在王氏的身后,显得有些害羞,所以许明成便装作没有注意到。现在见儿子虽然被他娘牵着走在前面,但时不时地转头看向自己,他顿觉眼中酸涩。
“淙哥儿,到爹这儿来。”
许淙:!???
许淙扭头,装没听见!
刚刚害我差点被娘骂,才不理你呢!
“娘,我们快走,快走!”
许明成看着儿子拉着金氏往前走的样子,顿时哑然。
王氏看他的表情有些失望,于是小声提醒,“过两天就好了,淙哥儿心软着呢,他这就是面子上抹不开,你多跟他说说话,等过两天就跟你亲近了。”
许明成收敛住脸上的表情,“娘说得是。”
他本来也没想过一见面便能和淙哥儿亲近起来,所以现在也没有多少失落。见前面的母子俩走得稳当,淙哥儿还左看右看一蹦一跳,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便也放心下来,转而问起了王氏别的话题。
“娘,慧娘之前来信说云兄招待了你们在江陵府住了一个多月,他百忙之中还抽空给淙哥儿上了课,那你们在云府……”
许明成跟云知府是有联系的。
他不但和云知府有联系,在许淙等人一路西行的过程中,黄管家和金氏每隔一段时间也会送一封信到勉县。
所以许明成对他们的行程很了解。
闲着无事的时候,他便会拿出自己画的简陋地图,推测他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会不会遇到什么难事等等。
但没想到,原本八月初能到的一行人,居然九月下旬才到。若不是中途收到了金氏的来信,说他们在江陵府耽搁了,心急如焚的许明成就要派人去找了。
但金氏的信里,只提到了云知府要教淙哥儿《论语》,她和王氏都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决定推迟行程。但许明成最想知道的信息比如云兄为什么要教,而且还是这么长的时间,在信里面却没有提及分毫。
这让向来喜欢掌控全局的他一度有些不放心。
这会儿见面,便问了起来。
但王氏也不知道。
“这事啊,你得去问你媳妇。”
王老夫人道:“那云夫人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藏一半,我都听不明白的。也就你媳妇听明白了,还能跟她说到一块儿去。我听着她们文绉绉地说话啊,都要打瞌睡,要不是为了淙哥儿,我早就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