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阵将第三楼所有人都想争抢的任务牌直接笼罩,十分霸道地想要将这一层的木牌全都占下来。
云近月一声厉呵:“今日你们还想如法炮制?!”
她长剑一抖,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道:“你们剑阁莫要欺人太甚!”
天衍众人被挤来挤去,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云近月所说的抢地盘是什么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群剑修混战成一团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自己脚下何时亮起了一个阵盘,默默将所有人囊括其中。
任平生回头,隔着人山人海看到了远处的横舟。
横舟指尖轻点,最后一道阵纹亮起。
被囊括在阵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动作变得无比迟缓,难以动弹。
包括刚才抢占了先机的剑阁众人,同样感觉到一阵骇人的重力,险些将他们从半空中拉下来。
横舟轻声一笑,足尖轻点,飞身直上,眼见就要摘下第三楼的第一枚令牌。
横舟满意的笑容还没出现,就见自己周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缕浅淡墨色,倏然收拢。
任平生嘴角噙笑,笔走龙蛇,一张符箓瞬间成型,拖着幽蓝色的符火燃成灰烬。
一座墨色囚笼凭空出现,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配上横舟所设的迟滞阵,一上一下,正好将任务堂中的所有人都制住。
包括横舟本人。
定字·囚千山。
任平生带着身后一群天衍弟子,闲庭信步般的走上三楼,直接摘取了最靠前最让人眼红的几块任务牌,冲堂下众人颔首一笑:“各位承让,我天衍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墨色囚笼骤然消失。
而一群天衍弟子,早已不在原地。

 

第49章 神树显灵
直到天裂口时, 云近月还在兴奋。
“痛快,先前被剑阁的剑阵压制,最好的一批天裂口的任务牌都被他们抢了去, 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云近月眼睛亮晶晶的:“师妹,你这招很适合抢任务。”
任平生余光瞥向晚来一步的横舟,笑道:“也是横舟道友的阵法配合得好。”
横舟:“……”
她额角跳了跳。
云近月叮嘱道:“梦微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天裂近千个,虽然我们如今将其当做修炼的好地方,但也别忘了, 天裂本身是个危险的地方。”
她凝望着山巅最大的那个裂口, 认真道:“天裂外,就是无尽的虚空,虚空中是不曾休止的的风暴, 若是不慎跌落进天裂,切记,不要乱跑, 任务牌上会有引线指引你们回到大荒, 若是引线断了, 那就会真的迷失在虚空中,再回不来了。”
一边说着, 云近月带他们登上云台。
云台升高,高空清寒彻骨,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太史宁刚张嘴就被灌了一肚子风,他望着东北方一处深蓝近乎黑色的天裂口, 惊呼道:“云师姐,那是什么?看着像天裂, 却又不完全相同。”
这处天裂口和其他的天裂相差甚远, 似乎有某种能量始终不断地冲撞着, 无色有形,几乎让周遭的空间都紊乱,但这股能量似乎又被某种屏障拦住,不至于冲撞进大荒。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楚青鱼眯眼看去,惊道:“那里好像有人。”
在那个天裂口,一个靛色武者装的男子长发高束,于半空中盘膝虚坐,守在天裂口和屏障的中间,任由那股狂霸的能量冲撞着自己。
云近月瞥了眼就知道对方是谁。
“先前让你们不要接风暴口的任务,风暴口是天裂的变种,虚空中的风暴会通过这些风暴口灌注到大荒来,修为未及元婴境,只能游移于风暴口外围,无法深入其中。”
“这就是风暴口。”
她余光扫过对方,说道:“那是剑阁小师叔,你们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谢莲生如有所思道:“剑痴,梅若白。”
太史宁折扇在掌心一敲:“原来是他。”
“梅若白是剑阁中少有的未曾修习青天剑的人,他所习之剑是他自创剑法,唤名逆水剑,取自逆水行舟之意,这种剑法要锤炼出剑意极为不易,须得遍访世间各处绝境,于绝境中求生路,方能剑意大成。”
云近月随手挽了个剑花,言语间略有战意:“他在梦微山是个名人了,旁人不爱选的风暴口任务往往合他的意,日日在风暴口修炼。”
谢莲生叹道:“果真剑痴。”
太史宁先是赞叹,而后顾不上云台上升,连忙掏出一本手札,匆忙落笔记下方才云近月所言。
众人好奇道:“太史公子这是已经开始承袭家业,时刻不忘记史啊。”
太史宁头也不抬,飞速下笔:“起开起开,挡光了,到时候我的《大荒风云英雄志》的百名风云榜完不成,可把账算在你们头上了啊。”
众人嬉笑着闪开,连声道:“太史宁,你这风云英雄志里都有谁啊,我们能不能榜上提名?”
太史宁把自己的手札捂得严严实实,抬高声音道:“这风云英雄志的第一位,自然是明烛前辈了……至于你们嘛。”
他眼神灵活一扫,咧嘴笑道:“一群少年心,谈什么风云英雄,待到百年后再来求我把你们写进书里。”
傅离轲冷眸淡扫,凉声道:“百年后?你这书能不能印出来都是个问题。”
太史宁抱着册子,不忿道:“我家开书局的,怎么可能印不出来!”
天裂口大多在高空,但执行驻守任务的各门派弟子也并非全都是金丹境以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御空而行。因此,各大门派在梦微山的绝崖山壁上建造了很多云台,金丹境以下无法御空而行的修士能够在云台处守卫天裂。
任平生扫了眼任务牌,他们拿到的也并非全都是有云台的任务口,就将有云台的任务留给了其他人,自己则拿了个需要御空驻守的任务。
她冲云近月挥挥手,就像飞身离开云台,前往自己的任务点。
刚一转身,就被捉住了手腕。
任平生回身,撞见卫雪满清眸藏着隐忧,轻声道:“你的伤……可以吗?”
任平生眼波微漾,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势。
卫雪满低声道:“你灵脉本就带伤,又强行渡劫结丹,境界尚未稳定便落入鬼域,魂肉分离这么长时间,真的…成丹了吗?”
任平生抬眸,眼神清透,瞧得卫雪满心中开始打鼓,忙道:“若不愿说,当我多嘴便是。”
“真的成丹了。”
任平生眼尾轻勾,微垂的眼睑笑起来像一轮孤月。
她认真道:“我的命,金贵得很,我不会轻易赌在这种事情上的。”
弥天丹构造出来的虚假紫府已经消散,但那颗金丹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于她的真实却残破的紫府中,散发着余热。
她清楚,这绝非长久之计。
卫雪满闻言,这才放心些,但看见任平生离开的背影,重新品味了一轮任平生的话,又皱起眉头。
不会轻易赌在这种事情上,是真的惜命,还是觉得此事分量不够?
若有一日,碰到了她觉得值得的事,她难道真的会赌命吗?
卫雪满不敢深想。
……
任平生随手挑的任务牌的位置有些巧妙,位置高过梦微山的大半山头,只剩神树所在的那座峰,抬头仰望时,能看见神树高耸入云的枝叶。
如盖似伞,整座山峰都笼罩其中。
虽被云层遮盖,但也能看得出,神树的叶子是很浅的金色,近乎发白。
任平生眉眼微动,神树叶子的颜色,和她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不聪明的小傀儡一样。
“原来不是枯了变黄的,原本就是这个颜色啊。”
任平生难免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神树的模样。
那时的神树,哪担得上天柱之名,不过她小臂长短,枝条泛着黑,被似有若无的阴气笼罩,枯黄叶子只剩些零碎,没精打采地挂在上面,看上去又秃又可怜。
那时她刚突破道成归,隐约触碰到了天穹之外的壁障,意识到不对,开始遍访世间,探寻真相。
素光尘对阵法敏感,敏锐地察觉到了大荒天道已倾,她们如今的处境,必须要找到天道化身才行。
她把那根枯木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素光尘也沉默了,负手在一旁踱步良久,沉吟道:“天道化身都成了这般模样,大荒还有救吗?”
任平生尾指拂过枯黄的叶子,只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求生之意被死气所覆盖,挣脱不得。
她沉默片刻,再复抬眸,眼中藏了些微光:“总得试试吧。”
素光尘眼波微漾,启唇却犹豫了一会儿没出声。
任平生看出了她想说什么,笑道:“当初你把我从难民堆里带出来的时候,我的状况怕不是比这跟木头还要糟糕。”
她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素光尘顿了下,轻声道:“那是我眼光准。”
但也没再阻止她。
她们带着这截枯木在大荒转了一圈,最终找到了梦微山,那时这座山还不叫这个名字。
只因这座山位于灵源汇聚之处,在灵气枯竭、行至末路的大荒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那时这座山也是修真者的必争之地,毕竟整个大荒也不剩几处适合修行的地方了。
尽管如此,但要在这里种下一根枯木,也不算引人注目。
任平生亲手把它种下,用砚青送她的短匕割开手指,在山上守了一年,用心头血喂养,一年后,这截枯木总算扎了根,有了些灵性,偶尔还会用伸出枝条,用叶子勾住她的手指。
扎根后,她来得就没那么频繁,只是隔几个月来一趟,用当时天下第一人的心头血喂养着,希望天道化身重焕生机,给大荒带来一点希望。
素光尘在小木头边上布了个阵,保护它不会被旁人发现,能够在阵法中安然生长。
自那之后,真仙的目的彻底显露,她们同真仙的明争暗斗已是在风雨中安身,就难有时间去看这根小木头。
没想到千年之后,它真的成长为大荒的天柱。
任平生目光有些悠远,静了一会儿,轻笑了声。
“素光尘,你的眼光,还真的是很准。”
天衍的驻点,一张纸片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支撑着从任平生叠在一旁的衣衫的衣兜中跑了出来。
霜天晓正在任平生房中研究医术,眉头紧锁,试图找到一个不用造化金针也能将任平生肉身紫府复原的方法,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刚一抬眸,就看到一个纸片人在自己面前晃过去。
霜天晓这几天在任平生身边看到过几次这个纸片傀儡,还以为是任平生自己画的傀儡符,没多想,这时细细打量过后,才意识到不对。
“她画符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帝休:“……”
他忍不住开口:“真的画的很差吗?”
霜天晓认真地点头。
帝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霜天晓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打击到了。
转眼间,就见眼前一阵蒙蒙白烟,纸片傀儡燃烧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同时,所有驻守天裂的修士都感受到一股自内而外的神圣力量从内心散发出来。
任平生在天裂处修炼,平静地睁开眼睛,仰头看去。
原本就金灿灿的神树此刻仿佛真正活过来了,风动枝叶,空中传来簌簌的声响,如同低鸣。
梦微山域所有的修士面露欣喜:“神树显灵了,快,快吸收这些神光,对修行极有助益!”
一缕浅淡的紫气在神光中若隐若现,随风飘摇至任平生的身边,将她环绕住,先是勾住她的手指,打了个招呼似的,随后钻进了她的身体。
任平生来不及惊讶,先打坐调息,吸收了这缕紫气。
鸿蒙紫气。
开天辟地以来这方天地最为纯正的天地之力。
也只有神树这样的天道化身体内还有留存。
紫气萦绕在她残破噫哗的紫府周围,化作一道牢固的壁垒,盈满了波动的气海,让金丹和气海都有了质的变化。
任平生平静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微蒙的紫光。
这一瞬间,她感觉天地万物,所有生灵都化作最简单的线条,最原始的规则,悉数在她心中。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紫气再度化作纯粹的力量盈满她的身体。
良久,任平生睁眼时,已经入夜。
星隐而孤月夺目。
任平生透过内视,看到原本强行结丹而形成的那枚金丹更加浑圆无暇,其中蕴藏着一缕紫光。
鸿蒙紫气的力量太过庞大,短时间内她无法炼化完,但就算如此,也让她一下跃升了两个小境界。
任平生看着山巅白金色的神树,轻笑道:“原来你还认得我。”
神树蓬如灿云的枝叶再次摇曳,似在回应。
她拿起任务牌,回程时,正好撞见在风暴口修炼的剑痴梅若白。
梅若白抱剑入怀,向着地面飞去,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旁人。
任平生和他从风暴口擦肩,骤然止步,蹙眉回望。
浓烈的风暴无色无声,被壁障挡在大荒的界域之外,但仅从那几乎被撕裂的空间,都能看出这风暴的可怕。
任平生深深看了一眼风暴口。
不知为何,她从那里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力量。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次神树显灵的影响,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在神树显灵的瞬间,大荒各处都收到了感召。
几位道成归同时浮空跃起,向着神树的方向眺目。
“神树显灵,难道……帝星出现了?”


第50章 虚实难辨
广息推开窗, 一阵秋雨惊尘,拂动他的素色广袖。
这位名动天下的院长并不在明心书院中,而是出现在了定州皇城。
他出没在皇城倒也不罕见, 毕竟谁都知道,明心书院的学子自书院结业后,有不少都进入朝堂,成为了定州各地仙官,广息若愿意, 皇朝上下人称他一句尊师, 他也当得起。
自从推出浮悠谷中阵法的用处后,广息就始终在各处奔走。
修为到了他这个程度,要走遍大荒, 也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
他用这段时日走遍了大荒,循着曾经出现过被换取灵魂的傀儡人的地方找去,越看, 越觉得事态复杂。
神树显灵时, 广息刚烧完一张阵图, 火舌撩动,让屋子里明晦不定。
广息微侧头, 循着窗外的亮光看去。
从定州皇城是看不见梦微山的,但这对于一个道成归而言,并非难事。
广息这一眼,穿透迢远山水, 径直望见了梦微山巅那神光弥散的树。
灿金色的枝叶摇曳,无数修士原地打坐, 争分夺秒地吸收着神光, 求得仙缘。
广息收回目光, 轻声低喃:“神树,天道,还有…帝星。”
良久,他轻笑一声:“云微,且看你这次,看得准不准了。”
言罢,广息信步而出,踏着斜阳微雨,哼着一首不成调的小曲,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沧州,一处不起眼的山坳。
红衣墨发的女子推门而入,屋内之人眼帘半阖,没精打采地窝在床榻上,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已经料到来着是谁,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红衣女子眉心一抹赤色印痕,一双鹰眼掠过屋内人这幅惨淡的模样,凉声道:“你现在这样子,一个元婴境的小鬼都能掐死你。”
她话虽这么说,却快步上前,一掌拍在对方后心,温热的灵力灌入,对方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云微发鬓半散,十分不客气地直接一歪头,倚在凌珑肩上,闷声道:“这地方,除了你,别人找不到。”
若是外人能得见这一幕,定会惊得说不出话。
天衍云微,北尘凌珑,这两位道成归大能素来不合,世人皆知。
她们之间针锋相对的场面细数下来能养活云州一大半的说书人。
就连刚入道途的小儿都知道,云州最高的那两位大能,素有旧怨,见面就是不死不休的。
谁能想到,她们之间还能有这样轻松闲适仿若老友的姿态。
云微咳了几声,咽下一枚丹药才让脸上有了些血色,低声问道:“那东西出现了吗?”
凌珑红眸沉了些:“上月,我紫府中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圆核,应该就是你说的仙核。
我按照你说的,在内景中搭建了一个虚假的紫府,将那枚仙核锁在假的紫府中,让它无法通过紫府影响到我,暂时没有什么异样。”
云微闭上眼,哑声道:“那就好,往后少来见我,戏还是照演。”
凌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是怕你一个人死在这。”
云微按着紫府处,一阵撕裂般的痛疼,她面不改色道:“死不了。”
她疼得难受,说话的声音都含糊了些:“你晋升道成归已近一年,暂未出现异样,就说明我们的方法是对的。
此事绝不止在一个道成归身上发生过,我怀疑,其他几人也有同样的经历,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解决的。
但即墨青夜自几年前闭关,将剑阁交由大弟子打理,绝对也是修行出了问题。”
凌珑眉心拢起,眉心赤色印记都有些扭曲,她沉声道:“天外天背后那位,究竟哪来如此大的本事,点化这种笑话,凡人听听就罢,竟敢隔着大荒的界域直接对道成归动手。”
她看着云微难看的脸色,担忧道:“你强行剥离仙核,留下难以挽回的伤势,每隔几个月都要来这么一遭,真治不好了?”
“实在不信,我把颜准关起来,磨他一段时间,他不是药圣吗,总能想出办法。”
云微掩面,头疼道:“你可别说了…”
“还药圣呢,他是最早晋升道成归的人,若我猜的没错,他只怕是受仙核影响最大的,若真到了要发难的一天,颜准自己就自身难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让云微觉得这几月一次的修为尽失和病痛缠身也不是那么难熬。
正说着,两人同时一顿,皆向东北方看去。
片刻后,互相交换了眼神。
“凌珑。”
云微率先开口。
凌珑红唇勾了起来,还没待云微开口,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在你修为尽失的这段时间,替你护住你那身份微妙的徒儿,对吧?”
凌珑用刀柄敲了敲云微的肩头,垂眸道:“别忘了,我如今是天衍的客座讲师,她勉勉强强也算我半个徒弟。”
凌珑目光幽深:“她若真是帝星,你是要护着她,还是要控制她,夺得天道之主的位子?”
云微轻笑,面容苍白,目光却炽烈坚定。
“若那个位子真的如市井传言一般,只需得帝星便能得天下,那天道之主只需能打就好了?”
云微摇头笑笑:“哪有这么简单。”
她说着,垂眸,眼中划过一丝冷光,轻描淡写道:“神树显灵,证明帝星确实出现了,暗中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凌珑冲她摆摆手:“知道了,你就是一操心的命。”
云微但笑不语。
她望着凌珑的背影。
走出这道门,她们又是世人口中旧怨难消的宿敌。
……
任平生回城时已至深夜,但城中还是热闹得很,四处都能听见讨论今日神树显灵之事。
她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回了天衍驻地,却在距离驻地两条街的地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雪满被一群人当街拦住,似乎正在被为难。
任平生心头一动,步子放轻,向着对方靠近。
近了些后,她清楚地听见了对方说的话。
“大少爷,您离家已久,家主很是想念您。”
任平生站在远处,听见这句话,微微转身找拐角隐蔽了身影。
她想,卫雪满应该被不愿在这种时候被撞见。
清冷的月光在卫雪满身上镀了一层银白,衬得他侧颜如玉似雪。
只是任平生从未见过卫雪满有这么冷的眼神。
他修冰魄诀,体温常年偏冷,但她知道,这个少年,有一颗温暖柔软的心。
卫家是沧州名门,沧州不像昇州世家林立,也不像云州宗门遍地,卫家在沧州罕有敌手,被称作沧州的无冕之王。
卫雪满在刚到天衍时就被问过不少次,是否是卫家人。
他总是矢口否认,称自己无父无母,乃是一山野孤儿。
旁人信了几分,任平生不知道,但她是不信的。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没想到,卫雪满是卫家那位神秘的从未在外露面的大少爷。
良久,卫雪满冷彻的目光漾出一丝讥笑。
“我早已和卫家断绝关系,他做的哪年的美梦。”
他留下一句讥言,拂袖正欲离开,身后家仆缺再次道:“大少爷,哪怕您不看在家主的面子上,也得想想凌烟小姐,她可是最疼您的了。”
任平生隐蔽于街角,清晰地将卫雪满痛苦挣扎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轻叹一声,垂眸想着,当卧底这种活,适合没有心的人。
如她,如傅离轲。
卫雪满的心太柔软,装了太多事,沉甸甸的,压的他自己都喘不过气。
偏偏身不由己。
雪满拳头紧攥,骨节几乎发白,僵硬地离开了这条长街。
夜色沉寂。
她故意慢了卫雪满一步,回答天衍驻地时,卫雪满已经收拾好情绪,看不出任何异样。
任平生没有提及今夜之事,但刚一进门就有一队人热热闹闹地围上来,甫一照面就是连声感谢。
“多谢任道友,听帝休先生说,您在鬼域对他颇为照顾,他才能安全归来。”
来者是星澜门首徒聂长风,先前和他们同行过一段路程,也一起经历过鹿梦城的惊变,算得上有些生死交情了。
帝休站在聂长风身旁,听着聂长风对任平生的夸赞之意溢于言表,他自己只是目光微微移开,没有正视任平生。
其实,借着月光,帝休早已经看得清楚。
她气盈势满,修为又有所进益。
看来那道鸿蒙紫气帮到了她。
这就足够了。
帝休微微抿唇,压住心头涌上来的欣喜,没有表现出来。
任平生听着耳畔流水般的夸赞,目光颇为惊异地看向帝休。
她将帝休上上下下审视了一边,看得帝休颇为不自在地恨不得彻底扭过身去。
帝休白金色的长发在月下褪去了华丽的外衣,显得冷白如雪,流光跃动。
这发丝让任平生想起了白天见到的神树,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
这傀儡,生死关头跟着她冲进了鬼域,闷头闷脑地跟了她一路。
没有恶意,亦不知来路。
她原以为出了鬼域,这傀儡便会离开,至少会去复命,但他却没有,而是以纸片人的形态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身边。
直到今日,突然重新化作人型,不做别的,先去星澜门胡扯了一番。
对他颇为照顾?
任平生扬眉,没觉得自己把他变成纸片人随身带着,就算是有多体贴照顾了。
任平生目光摄着帝休,头一次生出了些兴趣。
这个傀儡,究竟是什么来路,想要做什么?


第51章 哪里好养
任平生笑了下, 非常不要脸地应下了聂长风的感谢:“聂道友客气了,天衍星澜同为云州宗门,出门在外互相照应, 应该的。”
聂长风目光在帝休和任平生身上来回扫视一番,欲言又止一番,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确实好奇,为什么那般生死关头,帝休先生会突然冲已注定成为一座死城的鹿梦城。
若说和眼前这位任道友没有关系, 他是不信的。
但聂长风打量了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 直觉此事还是不要问出口的好。
道了谢,聂长风就打算离开。
他走了几步,都快走出天衍驻地的院门, 却发现帝休没有跟上来,转头一看,才发现帝休也不是没走, 只是脚步格外缓慢, 脚下仿佛绑了千斤重, 迈一步都显得费力。
聂长风有些奇怪,心道没发现这尊大佛受伤了啊?怎么路还走不动了。
任平生盯着帝休的身影看了一会儿, 出言挽留:“我有些事,想单独和帝休先生聊聊,不知先生方便与否?”
帝休当即站直身子,脚步也不沉了, 精神也好了,飞快地走回来, 连忙道:“方便, 我方便的, 去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