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夹起沙豸的一片皮甲,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着极其浓厚的阴气。
任平生双眼微眯,用神识将被她拆分开的每片沙豸尸体都打量了一番,终于清楚了鬼域异兽和人间妖族的区别在哪里。
她掏出一本手札,认认真真地写下记录。
“异兽,生于鬼域,貌丑,种类各异,喜吞噬鬼魂。
和将妖力蓄于内丹中的妖兽不同,异兽无内丹,所纳力量分散化于身体的各个部分。”
这段话的末尾,任平生沾了点红色墨水,圈起来标注:
“是炼器的绝佳材料。”
自从来到一千年后,任平生还未曾练过灵器。
一是因为手头并无合适的材料,二是因为她眼界高。
上辈子她就很少炼器,但一旦出手,无不是精品。
这次,难得碰到这么有意思的材料,任平生有了些炼器的兴致。
“听说异兽有很多不同种类?和这沙豸差别大吗?”
令如梦:“大了去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沙子里钻的,还有样子是一滩烂泥的。”
听她这么说,任平生对于这段时间在鬼域的日子生出了些期待。
周遭鬼气愈发浓厚,令如梦等得没了耐心,直接席地而坐,掏出一枚玉符阖上眼,魂力连接到玉符上,气息彻底沉静下来。
任平生惊了,立刻放下沙豸的尸体,惊道:“这是云纹灵符?鬼域也能上仙网?”
时雨在一旁接话道:“鬼域也是出产云纹灵符的,当然可以上仙网。”
令如梦说着露出一副果然是新鬼没见过市面的模样: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仙网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鬼修,尤其是在第一层星海中修炼的,以鬼修居多。”
任平生了然道:“第一层星海曾发生神识吞噬的事情,也都是鬼修干的吧。”
她当时还不理解,除非练了什么邪功,人修吞噬别人的神识又无法得到实力增长,为何要吞噬别人的神识。
她说完,就打算继续进入仙网中,用余光瞥见任平生的表情时,心里漏跳一拍,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任平生按住令如梦的手,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从令如梦手中抽走了云纹灵符,微笑了下:“归我了。”
令如梦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撇撇嘴:“云纹灵符虽然不是什么便宜货,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一个道成归大能是怎么混到这个份上的。”
任平生没回话,令如梦再一看,发现她早已沉入仙网中,不由气恼,提醒道:
“你可别太激动,发现鬼域能上仙网之后,就想着和曾经的亲友在仙网联络,鬼域和人间界域不同,你在鬼域,看帖可以,发帖也可以,但无法和在人间的仙网账号沟通,当然了,若你能想办法通过发帖暗示的方式来联系亲友的话,倒也可以。”
令如梦淡淡道:“虽然成为鬼修,好歹让亲友知道,自己以另一种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也算一种慰藉。”
有段时间没上仙网了,仙网中新的消息相当庞杂,任平生用快速地浏览着,集中寻找和鹿梦城、天衍以及梦微山洗尘相关的消息。
【重大消息,鬼门再开,鬼域重现,鬼王带着百鬼夜游,将鹿梦城直接变成了死城】
“真的假的?!鬼王又出现了?”
“那城中百姓呢?一个都没逃出来?!鬼王如此行事,简直伤天害理!”
“这次万幸,有天衍和星澜门前往梦微山洗尘的弟子在城中,救下了大部分的百姓,听说,天衍还因此牺牲了一个亲传弟子。”
“天衍这一届亲传弟子不就四人?出事的是谁?”
“我也是听说,不能确定真假,大家自行判断啊。据说牺牲的是这次五宗考核榜首那位。”
“啊?可…可不是有传言说她就是紫微垣预言的帝星吗?帝星一事还没确定人就没了?”
“人家是为了就鹿梦城的百姓牺牲的,楼上注意点吧。”
“既然如此,是不是就说明,她其实不是帝星?紫微垣如今还没有出面回应预言的事情,帝星仍是不知下落,就连天衍也没有反应。”
“不是吧,天衍还叫没有反应?我感觉天衍都快疯了。那几个天衍弟子在鹿梦城外守了小半个月,直到天衍掌门和长老赶到,硬是把人打晕了才顺利带走,就连云微前辈都亲自去了一趟鹿梦城,但也没有把人带出来,我猜人多半是没了。”
任平生面不改色地看过一众推测自己是不是死了的帖子,看到天衍一群人被带回去时才放下心来。
她上仙网,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同伴们的情况,正准备退出时,却被另外几个帖子吸引住了。
【月明君没有得到回应的第十七天,明烛什么时候出现啊?】
底下评论和发帖人一起数着时间。
“你们说明烛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这么神出鬼没的,每次出现很短的时间,然后就立刻下线,好像被发现自己的踪迹一样。”
“我猜是某个不愿意或是不便透露身份的大能。”
“可这是仙网五年一度最为盛大的三千道法清谈会诶,几位数得上名号的大能都表示会参加了,明烛这般反应,难道不是在拿乔?”
任平生扫过帖子里的某些信息,顺着这些关键信息找到了最初的帖子。
月明君:【八月初九,问答堂内,三千道法清谈会,诚邀明烛道友一聚】
任平生目光在这行字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搜寻了一些信息,终于确定了三千道法清谈会是何物。
这是仙网五年一度的盛会,相当于一个问答堂的集中放大版,清谈会召开时,大荒之中,任意一道任意一脉皆可发起清谈,直抒道意。
道法清谈会,即是论道,也是传道。
月明君是在问答堂崭露头角的,但却是在上一次的三千道法清谈会中彻底扬名于仙网。
作为上一届清谈会的魁首,月明君来组织这一次的清谈会,邀请的第一个人就是明烛。
奈何大半个月过去了,明烛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回应。
任平生觉得此事相当有趣,退出仙网前,在月明君发出的这个帖子中,郑重地发出一句话。
——“不见不散。”
落款,明烛。
发出去之后,她没有再管自己再次在仙网中掀起的波澜,兀自下了线。
……
罗刹郡,蓟安道。
天刚蒙亮,原本是百鬼蛰伏的时间。
城中被连声的哀嚎打破沉寂,一群佩戴着罗刹族族徽的鬼修被护卫送进城中。
年迈的长老焦急地叩响了一个朴素的木门。
片刻,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圆脸药童探出脑袋,不满道:“已经白日了,大医师要休息了,你们懂不懂规矩!”
长老愁眉苦脸道:“秋仙子见谅,若非急病,我等哪敢叨扰大医师,这是实在没办法来,才来打扰。”
圆脸药童还想再说些什么,院子里传来一声清淡的女声。
“小秋,让他们进来。”
小秋皱了皱鼻子,低声不满地念叨了一句“您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再开门放这群人入内。
她嫌弃地看着被送进来的这群鬼修,痛得哀嚎不止,但观望一番,身上似乎又没什么伤势,给人一种无端哀嚎的感觉。
罗刹族的长老对着小秋讪笑了下,解释道:“我们家少爷三天前在城外捕捉沙豸,遭人暗中下手,那人看似下手不重,当时便没有太过在意,但是没想到时间越久,感觉就越疼。”
长老指着在地上痛到打滚,扭曲得像条虫的罗刹族少爷和几个随从鬼修,心疼道:“已经找不少医师看过了,都说少爷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势,也看不出中毒或是被下药的痕迹,但少爷就是疼,没有原因的疼。”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对小秋解释,实际上是在说给屋内的大医师听。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出。
整个鬼域上下,除了刚入鬼域的新魂外,只要在鬼域待了一年以上,没有鬼修不知道大医师是谁的。
一方面是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鬼王对大医师的青睐。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医师的医术堪称出神入化。
鬼域中的大多数医师都只会曾经在人间时所学的医术,这样的医术,能治肉身,却治不了魂魄,在全都是魂魄的鬼域之中,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这也就导致鬼域中医师极大的缺乏。
偶尔有能力强些的鬼修,还能凭着经验自行治疗,大多数的鬼修受伤了就只能自己扛着,抗的过去就是命不该绝,扛不过去只能听天由命。
但大医师不同,她能治疗魂魄。
罗刹族长老对这位传闻中的大医师好奇了很久,但大医师神出鬼没,经常不在王城,脾气也乖张得很,她生气起来,就连鬼王也只能忍着,这样的很角色,谁敢得罪。
长老暗中偷瞥去一眼,没敢直视,直视偷瞄。
偷瞥一眼后,却惊住了。
推门而出的人,全身都被包裹在一件素色斗篷中,宽大的面纱直接连脖子都罩住了,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冰凉而澄澈的眼睛。
白日城中有些微风,将大医师的斗篷吹得轻微抖动着。
长老心中安自惊叹,这大医师也太瘦了些,风一起撩动斗篷,让人感觉斗篷中似乎都没什么东西,若是风稍微大一点,就能直接把大医师刮跑。
大医师淡瞥长老一眼,见长老半天不动,冷声道:“杵在这干什么,你很好看?”
长老红了一张老脸,尴尬地咳了几声,退到一边,心道大医师一双眼睛看着如此温柔,怎得一张口说话就这般尖锐难听,甚至隐约透露出一种不耐烦地暴躁感,叫人不敢靠近。
小秋十分熟练地搬来椅子放在堂前:“大医师,您坐,我去看看。”
长老愕然看着小秋走到自家少爷面前,探脉问诊,不解道:“这、这不是找大医师看病吗?”
他没想到,大医师的问诊方式如此特别。
小秋将几个痛得不行的鬼修并排放到地上,现自己探查了一番,将几人的情况汇报给大医师后,再将人挪到大医师面前,方便大医师观色。
长老在一旁,只能看到全身都被包裹进素色斗篷中的大医师,只有眼睛动了动,一双只有看上去温柔的双眼观察了一会儿,吩咐道:“把他翻过来,解开衣领,露出胸口,将五号药倒在他胸口上。”
小秋如实照做,进屋找出一方小药瓶,将其中的药液尽数倾倒在罗刹族少爷的身上。
不一会儿,长老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少爷原本光洁一片的胸口上出现了三个不大的圆点。
三个圆点大小不一,形状也并不是很规则,光看形状,很像是有水珠滴落在身上,溅出的水痕。
长老惊愕道:“这是什么,之前医师检查时,并没有这个东西。”
大医师并不回答,盯着这三点水痕看了片刻,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不是毒,也不是药,而是未曾消散的符意。”
大医师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启唇道:“这符意中未含杀意,对身体也无害,只是会疼而已,若是能忍,疼上三个月也就无事了,若是忍不了……”
大医师表情也有些古怪:“就把衣衫全脱了,在城里跑上十几圈,符意就能自然排出体内了。”
长老傻眼了,就连地上疼到打滚的少爷也傻眼了:“脱衣服?”
大医师“啧”了一声,十分不耐烦道:“这个符意很特殊,若是隔着衣服,无法散发出来,你还是会继续疼下去。”
长老艰涩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医师直接道:“唯有此法。”
罗刹族那位小少爷愤慨起身,刚站直又疼的面容扭曲。
这种疼痛根本说不清自何处散发,但叫人根本无法忍受。
少爷硬声道:“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做的!”
“哦。”大医师下颌轻抬,冲大门的方向点了点,“豪言壮语出去说吧,别在我这占位置,你们可以走了。”
长老悻悻笑了下,搀扶着自家少爷和另外几个侍从一道离开,路上还时不时响起少爷忍痛的闷声。
走出很远,长老脸色才有些难看,啐了一声:“什么大医师,就么没见过这种医师!”
小院里,小秋同样啐了一声:“白日里来叩门,还这般态度,叫我说,就不该给他们看!”
大医师慢悠悠地走回房间,闻言打了个哈欠:“总归人家给了诊金,目前还没必要跟罗刹族撕破脸,就这样也行。”
小秋认真道:“大医师,我发现这几年您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有吗?”
“若是以前,您碰到白日里来叩门,犯了您问诊忌讳的人,早就直接一脚把他们踹出门了,还会大骂一句不讲规矩。”
大医师幽幽叹了口气:“倒也是,我脾气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说到这里,她神色有些沉郁,低声道:“心无定所者,硬气不起来,我这是被磨成如今的样子的。”
小秋笑盈盈道:“大医师怎会心无定所,陛下对您一往情深,只要您点个头,整个鬼域都是您的家,前些日子黑无常传消息来,说陛下为您找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躯壳,要为您重塑肉身。”
大医师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无甚笑意,只是透露出一股警惕和疲惫。
“传信给池谶,少干蠢事,我不需要。”
小秋暗自咂舌,这鬼域之中,也只有大医师敢这么跟陛下说话了。
小秋走后,大医师想起刚才在罗刹族少爷胸口看到的水痕,心中生出些波澜。
好独到的符意,好精准的落笔。
她已经有近千年没有再看到这样厉害的符修了。
什么时候鬼域来了这样一个厉害角色?
……
拾月花山谷,越是临近花开时节,守候在一旁的野鬼们心中愈发紧张起来。
令如梦将发髻斜梳,重新将三枚白骨发钗插入发中,独属于化神境的灵压若隐若现。
不仅是她,山谷周围,有数道浓烈的灵压引而不发,蓄势了许久。
眼见着白昼将逝,黑夜即将来临。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僵持不下的氛围。
“诸位,我观今日到场者甚多,想必都是为魂珠而来?”
说话那人直言道:“伏炎不才,对于这枚魂珠是势在必得的,若是诸位想要,那就勿怪我下狠手了。”
这边是先前令如梦所说的,野鬼中实力最为强劲四个其中之一。
闻言,令如梦朗笑一声:“伏炎老鬼,你倒是很自信。”
片刻,另一头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两位鬼友如此光明正大,我若再不说话,倒显得我奚玉心怀不轨了。”
三大野鬼同时现身,给拾月花山谷紧张的氛围更添一笔。
终于,夜幕将至,月色升起。
十万朵拾月花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颤巍巍地迎风开放。
露出了最美丽的瞬间。
霎时,群鬼振奋。
从四面八方袭来,同时冲向拾月花山谷。
令如梦正打算冲进去,却被任平生拽了下。
她不愉地回头,却听任平生轻声道:“别激动,谷中有异样。”


第36章 侵掠如火
令如梦有些不解, 但听话地停了下来,皱眉道:“什么异样?”
浅紫色的拾月花绵延数十里,交相争艳, 月辉清冷。只在瞬间,她们周遭的灵压就消失了一半,想来都已经冲进了谷中。
拾月花山谷极大,要在这数十万朵拾月花中找到唯一的一枚魂珠,所有野鬼都想争先。
令如梦放出神识细探过去, 探查一番也没察觉到谷中有什么异样。
倒是能看见越来越多的野鬼冲进谷中, 开始在拾月花丛中肆虐了。
任平生按着令如梦的肩膀,以免她激动之下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冲出去。
“好歹也是四大野鬼之一了,稍微注意点形象行不行, 你看看其他三个,哪个跟你一样第一批就要冲进去的。”
任平生淡声说着,神识感受到的波动愈发明显。
一个麻烦的大家伙, 还带了一群。
令如梦看着一朵又一朵拾月花被摘下, 哪怕表面不显, 心中也有些焦急了。
她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谷中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极为庞大的灵压陡然出现。
几乎瞬间,原本清幽秀美的拾月花山谷,地表出现一丝裂痕。
这裂痕很快扩大,从仅仅一线宽扩张成一道数十米的可怖裂痕。
从地裂处伸出一根细长的节肢。
令如梦瞳孔猛地一缩。
这节肢体至少有十米长, 从高处看过去,能看见上面覆盖和暗红色的硬质皮甲和鳞粉, 两侧锋利如刀, 后跟处还有钢针似的黑色长毛, 看着像极了某种昆虫的虫腿。
“异兽……”令如梦喃喃道。
还是至少梦仙游的异兽。
一根虫腿挣破土壤后,土壤再度塌陷,地表再度探出两只猩红的复眼,细密的两排尖齿当即刺穿了十几个野鬼的喉咙,被异兽直接吞吃入腹。
时雨沉声惊呼道:“是鬣饕,这可是梦仙游的异兽?!鬼域已经近百年未曾出现过这样高阶的异兽了。”
鬣饕骤然出现,震惊了所有在谷中的野鬼。
在场除了那个不确定是不是戚忱野鬼外,其余野鬼没有一个的修为高过这只鬣饕,当即被吓得四散而去。
任平生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人间几乎所有的秘境都有守护神兽,所有的天材地宝周围也都有妖兽盘踞。
至宝的现世必然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她平静地注视着谷中的乱象,轻声道:“还没完。”
仿佛应证了她的话一般,骤然阴风渐起,一股黑雾不知从何处弥漫开,将整座山谷完全包围。
起初,野鬼们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鬼雾,待到这片黑雾靠近后才发现,这是一群极其细密的小虫子,每只都只有针尖般细瘦,若只有一只,那肉眼甚至无法分辨,但一旦这群小虫子汇聚的到一起,就会立刻化作世间最可怖的杀手,无情地收割着所有野鬼的性命。
黑雾骤然凝聚又散开,如同有人将一张黑色罗网撒开后又收起。
而就在这一收一放中,再次收割了一批野鬼的性命。
令如梦惊声道:“夺魂蚁?!这次魂珠现世怎么有这么多可怕的异兽?以前不这样啊?!”
这夺魂蚁虽然不是异兽中实力最强的,但绝对是最难缠的。
只要汇聚在一起,再强悍的野鬼也会被吸干魂力后吞噬得一干二净。
偏偏单独一只夺魂蚁的本体实在太小,肉眼无法看清,叫人无从还手。
行走鬼域多年,若要问这群野鬼最不愿意碰到的异兽是什么,那绝对就是夺魂蚁。
这群夺魂蚁吞噬谷中的野鬼后尤嫌不够,黑雾散开径直向着山谷之外,任平生他们的方向而来。
令如梦连忙在三人身侧支撑起壁障,几乎同时,周遭不少隐藏于山林的野鬼也纷纷竖起壁障。
任平生拎起令如梦的衣领,反手将她直接一扔,自己抓着时雨脚步连踏,将这阵黑雾甩在了身后。
令如梦猝不及防地被扔了出去,险些脸着地,忙不迭地爬起来站稳了,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低笑,轻柔的女声想起:“令如梦,几个月不见,怎得如此不济了起来。”
令如梦恨恨转头,咬牙切齿道:“奚玉!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
奚玉轻飘飘地掠过令如梦头顶,娇声笑道:“哎呀,我好怕,令姐姐还是先解决自己眼前的麻烦再说吧。”
与此同时,一道猛烈如火的气息从他们身旁掠过,令如梦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是伏炎那个糟老头子。
一时间,血染拾月花山谷。
拾月花兀自盛放着,映衬着周遭的鬼哭狼嚎尤为动听。
原本这群为了魂珠而来的野鬼被夺魂蚁缀着纷纷四散逃离,卷起狂潮,纷纷蹿出老远,直到把夺魂蚁远远甩在身后,从密林一路飞驰至大漠黄沙之中,才停下脚步。
月上梢头,已至深夜。
放眼望去,黄沙之中众鬼林立,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先前的伪装彻底无用,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野鬼都露出了真容。
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任平生悄悄把自己藏在令如梦身后,不着痕迹地打探着先前令如梦提到的四大野鬼另外两个。
奚玉是个高挑的女子,身姿丰盈,却生了个纤细的杨柳腰,发髻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一双上翘的狐狸眼勾魂夺魄,行走间总有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看上去格外柔软。
另一头气息灼热,一身幽暗鬼火萦绕,看这是个刚硬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令如梦口中的伏炎。
奚玉眼锋一挑,兴味道:“一段时间不见,令姐姐竟然换了新口味,真是叫人惊讶呢。”
她眼波流转,从任平生和时雨身上扫过,
一个元婴境,一个气息似有若无,看着至多只有筑基境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是令如梦的同伴。
遂调笑道:“怎么,现在换了作风,喜欢把口粮带在身边了。”
奚玉靠近了些,气息轻轻拂过任平生的肩头,轻声细语道:“这位妹妹的灵魂看上去,很美味呢。”
任平生和她目光相接,感受大从奚玉眼底透露出来冰凉和贪婪的…食欲。
果然,野鬼的习性就是如此,看到什么了都想吞一吞。
令如梦见状,心中莫名有些暗喜。
曾经的自己做了和现在的奚玉一样的事情。
然后……现在就被迫在给任平生打工。
令如梦眼风斜挑,幸灾乐祸地等和任平生和那日一样,大发神威将奚玉也爆揍一顿。
没想到,任平生竟在奚玉充斥着食欲的眼神中瑟缩着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挪到令如梦身后,像害怕的小动物一样藏了起来。
她的眼神期待而又害怕,仰起头时露出脆弱的脖颈,仿佛全心顺从,只需令如梦伸手就能将她的性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任平生抓着令如梦的衣服,颤声道:“梦大人说暂时不会吃我的,对吗。”
令如梦傻了。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感受到了背后被狠狠拧了一下,当即疼得一个激灵,感受到狡黠的光芒在任平生眼底划过。
令如梦顿时明白了。
她十分配合地开始出演,搂着任平生的腰,将她完全带到自己怀里,露出领地和食物被侵占的野兽一般的眼神,扬眉嚣张道:“换个口味,留着当宵夜,怎么,你羡慕?”
奚玉捂着红唇,笑着退开:“哪敢啊。”
奚玉笑着说:“这两个妹妹既然已经被令姐姐打了标记,那就是令姐姐的猎物,我是那种觊觎别人猎物的人吗。”
在野鬼之中,觊觎别人的猎物是大忌
不远处,伏炎懒得看这她们俩的暗中语言交锋,冷声道:“我们之中,应该没有能解决鬣饕的吧?”
“既然如此,不如合作?”伏炎道,“先合作消灭鬣饕和夺魂蚁,再找魂珠。届时,谁能先找到魂珠,全看自己的本事,如何?”
奚玉低笑一声:“伏哥哥这么说了,奚玉当然没有意见。”
任平生被令如梦搂在怀中,埋头在她胸前,又掐了一下。
这次令如梦反应非常快,点头道:“可以。”
几人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当即折返。折返途中,任平生三人落在末尾,令如梦低声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任平生看着她躬身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唇角轻勾,在令如梦头顶揉了揉,顺毛似的说:“我要异兽。”
令如梦不解道:“那些个丑虫子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当个宝。”
任平生竖了根手指在唇前,双眼微弯。
不可说,不可说。
令如梦愤愤转过头,不问了。
过了几个呼吸的瞬间,令如梦就忍不住了,提醒道:“你要小心他们两个,嘴上说着不会觊觎别人的猎物,实际上心黑得很,暗中下手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任平生扬眉,和善地笑道:“那不是正好?”
令如梦先是愣了下,随后明白了任平生的意思。
她忍了下,没忍住,努力压抑着嘴角的笑容,让表情都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