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围观群众太多,阮芋不想多耽搁,抬眸镇定地对上那双漆黑眼睛,言简意赅:
“胶带给你。”
等她张口说了话,萧樾的目光却微抬起来,掠过她头顶,轻飘飘地瞭向不远处几道身影。
前方场地上,钟湛把排球搁地上当足球踢,哐哐撞击着隔壁的网球场围栏,好像对他们这边浑不在意,频繁瞟过来的余光却将心思昭然若揭。
远一点的场地上,12班一群男生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生怕自己家漂亮白菜被别家猪头拱了似的。
萧樾收回目光,再看向阮芋,肩背略微挺直了些。
他朝她伸出手,唇角微扬,嗓音低沉干净得像冰层底下深流的泉水:
“谢谢,这个有用吗?你怎么用的?”
阮芋有些怔,顺势将胶带放到他手上:“很有用呀,每次截下来一段缠在手指关节上,可以保护传球的那几根手指,还可以固定住小指,拦网的时候就不会受伤了。”
萧樾点了点头,再度启口,声音少有的温和友好:“那我也感受一下。”
……
此地不宜久留,把东西送出去之后阮芋便转身走了。
她步伐缓慢,一边走,一边莫名其妙地神游着。
等一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忍不住回头瞧一眼身后。
萧樾仍站在原地,身边却涌过来好些男生,有人用胳膊肘撞他,有人甚至抬手想抓他头发,萧樾察觉后飞快挡开,脸上却没有半分恼怒或是不耐烦,反而似笑非笑地和兄弟们互动着,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
直到这时,阮芋才反应过来。
刚才,明明是他发消息叫她送胶带过去。
被他一通操作之后,现在这个情况似乎变成了——
她带着一卷胶带跑到他面前,不仅送他东西,还教他怎么用,话里话外都显示着对他的关心。
什么叫“那我也感受一下”?
这东西本来就是他送的,他自己难道不会用?!
怎么会有人涎皮赖脸到这个份上。
阮芋不禁陷入迷思,走路的步子都带晃。
回到12班阵营,果然有好些同学凑到跟前,问她什么时候对萧樾产生那种心思的,以前怎么完全没表现出来。
神他妈那种心思!
她脑子里只有把姓萧的狗贼立刻打死的心思!
阮芋深呼吸,脑中飞快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挽回局面。
裁判老师在这时吹响比赛开始的哨音,同时走到场边,叮嘱围观学生注意秩序。
阮芋强行赶走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比赛最重要,比赛最重要……
她在心底不断重复着。
他们班男生本来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作为队友,她一定要在男生们上场的时候给予最大的鼓励,等他们输了这一局,压力又会全部来到女生这边,她们如果不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是很难力挽狂澜的。
唉。阮芋也不想做这种假设,但是男生们输一局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阮芋和伙伴们来到场边。
无论他们输的有多惨,她们这群拉拉队也会追随到底的。
……
但是也没必要输得这么惨吧!
前十个球,双方战成10比0。
场边嘘声一片,16班那边连加油都不好意思喊了。
阮芋眼睁睁看着16班的记分牌不断往上翻,而12班始终是个大零蛋,她不禁有点头晕,伸手挽住乔羽真胳膊,想与她抱头痛哭一番。
乔羽真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放在自家兄弟身上。
隔壁7班vs9班打得热火朝天,欢呼加油声不断。
其中某个名字被提起的频率最高,几乎勾走了在场所有女生的注意力。
阮芋用力拽了下乔羽真胳膊:
“拜托,你是几班的?别胳膊肘往外拐哈。”
乔羽真乞求道:“呜呜,我就过去看一眼。”
阮芋:……
“行,看完一眼马上回来。”
她自知乔羽真心已经飞了,肯定留不住,只能悻悻松开挽着她的手。
12班这边,刚拿到一个擦网幸运球,对面又送了一个发球失误,比分来到11-2。
没有被零封就好。
阮芋刚镇定下来,转眼又被连虐四球,15-2,12班众人再次傻眼。
9班那边的欢呼进入高潮,阮芋忍不住抬眼望过去。
随着第一批飞奔去食堂抢饭吃的学生吃完饭,排球场上的人群密度更上一层楼。
阮芋的视线颇为艰难地越过密密匝匝的人群,落到9班半场。
只见9班一传扑地将对手扣来的球垫起,排球斜飞升空,角度极其刁钻。
处在二传位置上的钟湛根本来不及反应,玩足球多年惯性使然,他直接用离球最近的脑袋顶了下排球底端,将球顶高了些。
靠。
阮芋看傻了。
第一次听说二传手还可以用头传球!
全场观众疯狂呐喊钟湛的名字,排球升空后很快坠落,处在副攻位置的萧樾和钟湛配合默契,就像他们每次校队训练一样——只不过这次是用手——他提前判端好排球落点,轻松起跳,扬手便是一记重扣。
9班上大分!
萧樾名字的响亮度渐渐压过钟湛,不过,不管喊谁的名字,后面必然跟一句——真他妈帅炸了。
尽管阮芋只能看见半空中的画面,但她的心脏也止不住地跟着砰砰直跳。
转头再看自己班这边。
18比3了。
唉。
阮芋不禁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也许他们班的可怜虫们已经不需要拉拉队加油了,甚至希望场边围观他们出糗的人越少越好。
抱着这种“体谅”的心情,阮芋再次踮起脚尖,目光越过人山人海,飘向隔壁精彩纷呈的赛场。
9班刚丢了个发球,球权来到7班。
光凭7班选手的发球手势,阮芋就知道这球不好接。
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曲线,冲力极强且带着旋儿,直直砸向9班五号位。
处在五号位上的一传手急退两步,然而动作还是比球慢一步,排球砸到他右上臂而不是手腕,力道强劲地向右边弹去,直接飞出边线外。
没了。
阮芋叹气。
然而她一口气还没出完,猛然间看到有人朝着横飞的排球冲了过去。
那人全身穿黑,反应之快、动作之迅疾宛若原野上奔腾厮杀的猎豹。
可惜那球已经弹出边线一米有余,球位太低,就算他立刻飞身扑救,也来不及把球垫起。
场边人太密,观众几乎完全遮挡了视线,阮芋根本看不见那边的情况。
就见眨眼之后,本该落地的排球再次飞了起来。
运动轨迹像极了吊球,球速不快,转弯却很猛,升上半空越过球网之后转头便下坠,7班那边已经开始庆祝赢球,根本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排球宛如天神下凡,贴着边线砸在场内,扬起一片淡淡烟尘。
全场寂静了一瞬。
片刻后,阮芋听见吴劳动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声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波吧!!!”
随着劳动声音落下,整片排球场瞬间炸响,全场观众爆发出一阵直破云霄的欢呼。
“世界波!世界波!……”
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一浪跟着一浪,一波高过一波,似是要把不存在的球场天顶掀了去。
阮芋抬手摸了摸胸腔内咚咚跳动的心脏。
深吸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眼自己这边的记分牌。
20-4
赛点了。
也不能说12班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吧……
阮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小幅度地拜了拜,心中念念有词说:
这个连扳18分的奇迹,她可能没办法全程观摩。
她先去隔壁看一眼。
就一眼。
马上回来!


第24章 气球
阮芋终于下定决心, 来到了9班赛场周围。
一堵壮观的人墙挡在她面前,攒动的人影像一株株豆芽菜,好像谁脖子伸得越长,谁就能汲取到更多的阳光。
硬挤进去肯定会失态, 阮芋踟蹰了会儿, 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人墙后面, 踮起脚尖张望。
记分牌显示当前比分10-16,9班暂时领先,
萧樾的身高在同学之中鹤立鸡群,阮芋不用太费劲就能看见他的动向。
他现在轮到后排, 这一局恰好由他发球。
裁判吹哨后, 萧樾干脆利落地将球抛起,下半身几乎没动, 右手扬起击球,触球位置较高, 排球几乎沿直线飞向对方半场。
擦网落地!
9班发球得分,场边又是一阵锣鼓喧天。
阮芋听见身前的7班同学评论,说9班六个男生里只有两个是排球班的,那些玩篮球足球的,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手生,被他们班虐了三四个,后面渐渐打出感觉来了, 现在的手感尤其火热, 他们班想要反超比分取胜,概率很低。
阮芋听完点头, 觉得评价得很中肯。
然后又听见那名男生说:“就是那个萧樾有点太邪乎了。”
阮芋竖起耳朵, 想听听怎么个邪乎法, 这时发球哨声再度吹响,他们又歇嘴不聊了。
比赛场上,萧樾仍处在一传位置。
无论垫球传球还是扣球,他的动作幅度都不大,给人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感觉。
就算主导得了分,他也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顶多往前走两步和队友撞撞肩,合群地扯一扯嘴角,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庆祝动作。
阮芋发现,他越是这样不形于色,场边的观众们越是对他难以自拔。
包括她自己,目光在不知不觉间也总被他捕获。
真不愧是Bking。
内修外化到了一定境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装一大逼。
踮脚踮了不到一会儿,阮芋腿就酸了。
她弯腰捏了捏大腿,再抬起眼,身边忽然多了两张笑眯眯的熟悉脸庞。
两人左右护法,很快为阮芋拱出了一个首排观赛位置。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劳动殷勤极了,“还可以提供现场解说哦。”
其实就是他俩一唱一和的嘴碎瞎逼逼。
阮芋:“谢谢。”
她真有问题想问劳动:“刚刚你喊世界波那个球,我没看清,萧樾到底怎么救的?扑地也来不及吧?”
劳动乐了:“当然不是扑地了。要不都说我樾哥腿长呢,离那球还有恁老远,他一脚就给它从地上勾起来了。”
阮芋:……
她稍微有点心理预期,但是想象力被证实的一刻,还是感到了极大震撼。
劳动:“仅仅勾起来还不算什么,萧樾挺习惯用脚救球,救回来的概率能有七八成,但是一脚把球踹到对面还特么压线得分,这操作属实有点变态了。”
“何止是有点。”国庆补充道,“简直超级变态好吗。”
对的对的。
阮芋非常认可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赛场上球权交换,萧樾从后排中间位置来到右后角。
不经意向右一瞥,他对上一双清透润泽的杏眼。
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萧樾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阮芋早知道他会轮换到自己跟前,视线很是平静。
但没想到他看到她之后,表情一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干嘛。
球场又不是他家开的,她想站哪儿就站哪儿,他在那不爽个什么劲儿。
阮芋起了点逆反心态,偏偏要问候他一声:
“哈喽萧同学,好巧呀。”
裁判还未吹哨,萧樾稍稍侧身向她,语速飞快:“你别站这。”
阮芋:?
她肚子里还憋着之前他叫她送胶带那事儿的火,目光愠怒地怼他:
“我就站这,有本事你叫人把我拎出去呀。”
萧樾:……
他颇为无奈地避开她视线,哨声这时吹响,7班发球手熟练地抛球击球,排球直冲萧樾这角过来,他迅速后退半步,排球撞在他腕间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稳稳当当地朝着二传方向飞去。
劳动和国庆大喊“好球”,阮芋抿着唇没吭声,直到9班主攻扣球得分,她才不咸不淡地跟着鼓了两下掌。
伙伴们击掌庆祝得分,萧樾没过去,而是停在阮芋面前,声调沉冷对她说:
“看到没有,7班几个发球手攻手的球都爱往这儿偏。”
阮芋一愣,似是没听明白。
萧樾又皱眉:“刚刚就有女生在这里被球砸到。”
阮芋就算再傻,现在也理解了他的用意。
竟然是怕她受伤,所以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
这个确定的结论令她有些消化不良。
于是抬起眼,怔怔然地看向萧樾,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我在和你开玩笑”、“以为我担心你?想得真美”这样的信息。
但萧樾没有再看她,而是和阮芋身旁的劳动交换了眼神。
劳动一边憋着笑,一边腆着肚子发毒誓:
“放心吧樾哥,我被砸成筛子都不会让芋姐被球碰到一根汗毛。”
萧樾:“还有人。”
“啊?”
“也别让人碰到她。”
……
球赛继续。
阮芋用手摸了下耳朵,总感觉这玩意质感不太对,是不是被什么人掉包了,蓄意让她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不符合常理的言论。
天色较刚放学时暗了些,头顶上偶有鸫鸟飞过,发出的喁喁低鸣瞬间淹没在潮水般的呐喊声中。
阮芋的右手一直捏着耳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直到比赛结束,9班获得胜利,场上的选手们在欢声雷动中各自散开,阮芋依然没有彻底回过神。
她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萧樾下场朝他们这边走来,她挺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心平气和地看他在跟前擦汗、喝水,然后被体委叫走讨论后续比赛的战术。
阮芋觉得刚才的遭遇有点奇妙。
但似乎没有特别出乎意料。
检索他们相处的记忆就能发现,萧樾只是看起来为人冷漠,实际做出过很多非常细心的举动。
上周末,他在她来不及赴约的时候帮忙打到车,路上帮她清理运动背包,还送了她一卷很称手的运动胶带。
走廊上偷看八卦那次,也是他非常欠揍地把她按下围栏,不让她做危险动作。
还有更早以前,她在观众席坐错书包那次。想破脑壳都预料不到,他会在临走前又送了个新坐垫回来。
真奇妙。
阮芋不禁想起前阵子国庆去广播站面试被刷,找阮芋吐槽那群学长姐没眼光,后面又说这几天萧樾甩给他几本很难的习题集,让他课余时间去图书馆多刷题,转移注意力,别老在宿舍叫唤。
图书馆是全校唯一一个完全屏蔽校园广播的地方。
国庆在图书馆刷完那几本书,竟然真的不难过了。
于是他又和阮芋说他觉得樾哥不仅很神,还很关心他,阮芋当时笑得快要厥过去。
萧樾这个人,观其外表真的很漂浮,各项指标都远超常人,厉害得不像话。
但是反观其内心,他的性格一点也不浮躁,总是给人以沉稳、可靠、正派的感觉。
这样的人很难得。在阮芋老家,只要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男生,头顶上每根毛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萧樾唯一能翘上天的,就是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时而冷漠,时而敷衍,时而嘲讽,然后在阮芋觉得他没救了的时候,又展示出一点善意,让她不得不认为他还有点救,或许是个好人。
阮芋并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因为他对身边关系比较近的所有朋友,几乎都是又拽又好,时拽时好。
也许他刚才劝她别站在那个位置,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女生受伤。
这个女生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阮芋觉得自己想通了,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
完全没有察觉到潜意识里把萧樾当成了心系万物、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这两者的人设分明有很大冲突。
但她选择视而不见。
7班9班这边还在中场休息,12班16班前一场比赛结束得早,此时裁判已经在召集选手上场。
阮芋回到自家赛场。
在场边跟着做了几组热身运动,比赛就此拉响。
12班女排和16班女排的水平不相上下,比分从一开始就咬得很紧,你一球我一球,互不相让。
12班女排的优势是扣球贼猛,只要许帆和另一名身高一米七多的女生处在主副攻位置,一记跃扣下去,对方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但是12班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组织进攻的默契度不如对面,主副攻手并不是每一轮都能碰到球。
许帆很快察觉到,擅长二传的两个首发球员今天都有点梦游。
不能怪她们发挥不出正常水平,前一场被虐的有多惨大家有目共睹,心理状态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比分来到11平的时候,阮芋被召唤上场。
这个时间点比前几场比赛她上场的时间都要早,意味着她必须在赛场上维持好体力,以应对更长的赛程需求。
身边很多人为她加油鼓劲,一叠叠呐喊声中,她听见一道尤为抓耳的破锣嗓。
转头就看见,国庆他们都过来看她比赛了。
视线落到萧樾脸上,他冲她轻挑了挑眉,唇边似乎破天荒地扬起了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像眼前一晃而过的幻象。
非常纯粹的笑,不带任何嘲弄意味,如同挂在天边一弯极浅的月牙,清澈干净得好像从未受到任何世俗的污染。
阮芋确信自己没看错。
因为笑容会消失,但是灿烂耀眼的少年朝气不会。
阮芋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她一上场就在熟悉的二传位置。
对方发球过来,一传勉强接住,并不能控制球往哪飞。
阮芋的走位突出一个“灵”字,一传触球的一瞬间她就知道球会往哪飞。
及时跑动到排球落点位置,抬手就传出一个轻快、稳定、标准的半高球。
许帆心说真不愧是她的宝贝儿进攻发动机。
她处在副攻手位置,轻轻松松扣球得分。
“操!我许神好牛逼!帅哭我了!”
劳动在场边激动大喊。
国庆冷不防推他一下:“咱们不是来给阮芋加油的吗?”
劳动:“对对对,我芋姐也牛逼!都很牛逼!”
阮芋上场之后,12班的领先优势扩大到4分,可惜后面没守住,阮芋的位置轮换到她不太适应的五、六号位,加上发球运气不好,12班连续丢几球,比分又被追平。
两队姑娘们就这么死死咬着来到20平,临近赛点。
全场气氛焦灼到几乎擦个火星子就能爆。
阮芋踏上一号位,身体已经有些吃力了。
这个位置一传二传都合适,就看对方往哪儿发球。
16班发球手似乎窥探出了她的心思,上手发出的排球直挺挺朝阮芋这边飞来。
阮芋放低重心,并拢双臂,又稳又准地接住了球。
她瘦弱的的身躯被排球后坐力砸得向后滑了半步。
没时间顾及自己,她目光紧跟排球,看到二传传球太用力直接把球送给了对面,登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发黑。
对手扣球过来。
这一击力道并不大。
没看清是许帆还是另一名高个女生的手臂挡在了排球运动轨迹前——
12班拦网得分!
阮芋大松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臂火辣辣地胀痛起来。
12班率先来到赛点。
所有女排姑娘们咬紧牙关,阮芋已经完全听不见场边或高或低的呼喊议论声。
只听一声哨响,12班稳扎稳打下手发球,对方阵型有点乱,两个一传扑撞在一起,所幸球被垫起来,二传灵性地调整位置,主副攻一前一后起跳,排球由副攻手快、准、狠劈向对面。
12班五号位狂奔向接球位置。
仿佛9班男排“世界波”那局的场景重现,一传手没来得及用双手触球,排球重重砸上她左臂,没有获得向上高度,而是飞速朝着左前方弹出。
球飞偏了!眼看就要飞出边线外!
阮芋蓦地想起劳动说的那句“要不都说我樾哥腿长呢……一脚就把球从地上勾起来了”。
她没有那么长的腿,也没有天神下凡一般的足球本领。
只有这一具肉体凡胎。
胜利就在眼前,他们绝不能丢掉这个赛点。
在阮芋估算是否能救到球之前,身体已经习惯性地,像国中时期参加的无数场比赛那样,先一步做出扑地救球的反应。
她右小臂率先着地,排球紧跟着落在她细瘦的右腕间。
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捞起来了。
许帆紧跟着补垫了一下,排球飞向对面半场。
球速并不快,高度也够。
对面却像走神了一般,两个一传极不默契地再次撞到对方,眼睁睁看着排球在她们面前砸落地面。
12班女排扳回一城!
阮芋此时翻身坐在地面上,不顾身体的疼痛拍手叫好。
周围很快涌来一大批同学,七手八脚的,都想要将她扶起来。
阮芋在人群中找到乔羽真,握住她的手,借力缓慢站起。
人群中,黑衣黑裤的高个男生收回手臂,目光却一刻不停地跟随着阮芋。
她明明手臂率先着地,皮肤擦红了一大块,躯干理应得到缓冲。可她被朋友扶站起来的时候,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却长时间捂在右上腹。
直到被搀扶着坐下,她也没管手上的伤,依旧轻捂着右上腹,抬头笑着对队友说她没事。
那个位置。
似乎是肝脏。
阮芋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不少,同学问起,她就说自己是打太久累的,真没大碍。
直到耳边压过来一道低沉凛冽的声线,萧樾不知何时出现在12班人群中,冷飕飕地喊她去医务室检查一下身体。
阮芋仰起脸:“我好着呢,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萧樾:“不是在建议你,是你必须去。”
阮芋:……
她不再反驳。因为自己也知道,身体里有一块地方突然间不太舒服。
但她不愿意在同学朋友面前露怯。
萧樾真想把她直接拽起来扛到医务室。
但是那样做的话,她一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从此再也不搭理他。
萧樾看向阮芋身旁的乔羽真:“你陪她去医务室,现在。”
阮芋忽然摆摆手:“好啦好啦,去就去嘛,我手上的伤确实需要清理一下。”
说着,她勾住乔羽真胳膊将自己拎起来。
临走时斜斜瞟了萧樾一眼,像是赌气,但眼神并不凶狠,没含着多少怨气。
“樾哥?”
国庆凑到萧樾身边,轻搭了搭他肩膀,“看什么呢?体委那边叫讨论混合赛的战术了。”
萧樾扫他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我们班有人受伤吗?”
国庆:“啊?”
萧樾微皱眉:“没有?”
国庆想了想:“好像没有吧,噢,就老刘和老谢抢接球的时候面对面撞在一块,老刘的指甲把老谢手背刮破了一块……”
他后面正想跟一句——这点伤算毛线——就听萧樾若有所思地说:
“严重吗?要不要带他去医务室看一下?”
国庆露出无语的微笑:“哥,你信不信他没走到医务室门口伤就痊愈了。”
萧樾:……
彼时的医务室前厅内。
圆脸校医打量阮芋一眼,认出她就是开学第一天来过的那个满手针孔的小可怜。
她手背上的针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是幼嫩的小臂不知在哪划出了一大片血痕。
虽然看着可怖,但只是常见的皮外伤,校医没啥语气地让阮芋坐着等一会儿,她去拿东西帮她清理伤口。
“老师,等一下。”
阮芋忽然叫住校医,吞吞吐吐地说,“我肚子也有一点点不舒服。”
校医:“哦?哪不舒服?”
说着便伸手往她腹部探。
阮芋略显紧张地退了半步,余光扫过身旁的乔羽真,她低声道:
“能不能去里面的房间给我看啊?”
校医一愣。
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让阮芋自己先进去,乔羽真坐在外面等。
来到医务室封闭的小隔间里,阮芋坐在雪白的担架床上,终于可以放肆地皱起眉头。
校医很快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消毒用具。
“你肚子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万一摔到肋骨什么的……”
校医的声音在阮芋把薄薄两层衣物掀起来的那刻突然静音。
细长的一道疤痕横亘在少女莹白如玉的腹部肌肤上,几近触目惊心。
“就是这儿。”阮芋糯声说,“我做过移植手术,然后,刚才打排球赛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年轻的校医听罢,脸上各种颜色转了个遍。
她立即凑到近处,观察疤痕附近的皮下状态,用手轻轻按压周围询问阮芋的感觉,得到“有点钝痛,但不是很严重”这样的答复,校医抿了抿唇,将她衣服盖下,走去外边拿血压测量仪。
直到阮芋测完血压,数值显示正常,脾气火爆的校医终于控制不住抬高音量。
“你什么时候做手术的?”
阮芋:“四个月前。”
“我觉得你可能是疯了。”校医疾言厉色道,“你当器官移植是什么小手术?你起码半年之内都不能进行任何剧烈运动,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
肝脏可以切除部分移植,所以校医下意识认为阮芋接受的是家人的活体肝脏移植。
阮芋:“就……我前段时间身体恢复得还可以,主治医师说可以尝试一些简单的运动加快身体机能恢复,比如慢跑什么的,但我跑步总没气,打球就还好……”
“没力气跑步是因为你在病床上躺太久了,肌肉暂时不能适应有氧运动。打球和慢跑能一样吗?打球玩的是爆发,属于剧烈运动,更何况比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磕碰到。”
阮芋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校医:“我给你开个晚自习假条,让家里人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然后,从今天开始至少三个月内,除了慢跑,学校里任何体育项目都别参加,听到了吗。”
……
校医看她犹豫,忍不住皱眉:“能不能对你家人负责点?”
家人。
阮芋想到沈嘉炎,眼眶倏地一红,声音带了几分哽咽:“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他。
她就是太想回到从前快活肆意的生活了。
学校的体育氛围浓厚,每时每刻都在怂恿鼓动着她。她就是有点羡慕许帆,羡慕萧樾……羡慕他们所有人。
但她这副身躯承载的,并不止她自己这条生命。
她应该用尽全力去珍惜现有的一切,应该摒弃所有想当然的念头,不要总是妄图回到从前。
阮芋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眼眶,听从校医指示伸出手臂处理擦伤。
过了许久,等她推开隔间房门走出去,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红过眼眶。
乔羽真眼睛尖,还是看出一丝端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阮芋朝她撇撇嘴,反问回去:“你脸色也很差,怎么回事?”
“唉。”乔羽真看着她苍白的脸蛋,犹豫道,“等会再说吧。”
阮芋已经猜出来了。
他们班在男女混合赛中失利,输给16班,此行止步四强。
虽然有些难过,但是两个班总体水平差距明显,他们只管尽心尽力发挥出应有的水平,比赛结果早就不重要了。
“噢,对了。”乔羽真忽地笑起来,“你刚进去不久,萧樾突然来了,问我创可贴放在哪,他要拿几片走。”
“然后呢?”
“然后,他找到创可贴,又觉得这款不好,在医务室里到处乱转,想找有没有其他牌子的。最后啥也没找到,就被他们班同学夺命连环call叫回去打混合赛了。”
阮芋噗嗤笑了声:“干嘛呀他。”
乔羽真:“你说……他会不会在等你啊?”
阮芋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他是来找你的。他又没看到我,只看到你。”
“你说的好像非常有道理!”乔羽真听完乐得大笑。
顷刻就收到校医一记瞪视,让她安静点,想笑去外面笑。
乔羽真缩起脖子,牵着阮芋的手离开医务室之后才敢说:“校医老师吃火药了?你刚才惹到她了?”
阮芋半尴不尬地扯了扯唇,心说应该是的。
和父亲通过电话,约好一小时左右到校接她去医院检查。
慢悠悠地走出建筑楼大门,远方夕阳淡去半片,天幕隐隐现出黧黑的夜色端倪。
许帆此时正等在建筑外的广场上。
她大步迎上去挽住阮芋胳膊,问出了和乔羽真一样的问题:
“你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可担心死我了。”
阮芋:“没事啦,就,医生听说我前不久做过手术,建议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有点郁闷,其他都还好啦。”
许帆“啊”了声,犹犹豫豫问道:“你以前做了什么手术啊?”
做了这么久的舍友,之前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所以她们尽管好奇,平时也不敢多嘴问。
阮芋轻松地说:“小手术罢了,肠胃病,不碍事。”
“哦。”许帆又问,“那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你做检查?现在吗?”
阮芋:“还有差不多一小时,我爸过来接我。我们要不回宿舍坐一会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许帆的错觉,她总觉得阮芋现在在强颜欢笑,实际心情差到了极点。
许帆的心情也不好,因为比赛输了。
她记得阮芋的胜负欲没有她这么重,但阮芋看起来,显然比她更难过些。
今天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球场那边忽然又传来一阵阵咋呼哄闹的声响,其中大部分是笑声,兴高采烈的,好像从来不知愁滋味。
许帆扯了扯阮芋:“回宿舍有啥意思,我们随便逛逛呗。去看看那边那伙人在干嘛。”
乔羽真:“会不会是16班和9班在庆祝啊?”
许帆眼一眯:“怕他们干嘛!”
三人这便抬脚往球场方向杀过去。
走到半途,才发现哗笑声不是来自球场,而是围绕着球场南面、临近环校路的一棵古榕树。
其中9班和16班的同学占大多数,还有许多其他班同学,动作整齐划一地仰头盯着榕树,时不时发出一阵爆笑。
直到走到近旁,阮芋她们才看清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不知校外哪位小朋友的氢气球脱了手,飘飘荡荡闯进一中围墙,凑巧挂在这棵古榕树的枝丫间。
阮芋老家初中经常发生这种事,什么气球、皮球、居民阳台上晾晒的衣服,甚至还有车轮胎,隔三差五就会惊现在校园某一角落。
来到宁城一中就没再见过。校园周边偏僻,校门安保严格,学生好像待在象牙塔里,很少受到外面社区的干扰。
所以这个意外闯进校内的气球,在同学们眼里成了非常稀奇的存在。
但若只有个气球,并不足以吸引几十上百人聚集围观。
他们看的不仅仅是球,更多的是人。
树下聚集的人分为两个阵营,人多的是气氛组,人少的是竞赛组。竞赛组清一色的男生,站在离树最近的地方嬉笑耍闹,每隔几秒就有一人中二病发作,猛地跳起来去够氢气球垂下来的系绳。
至于气氛组,为竞赛组加油助威的口号非常单一:上啊上啊啊啊啊……嗤,就这?哈哈哈哈笑死……
有的人跳一次够不着就拉倒,有的人跳了十几次还要尝试。
乍一看场面有点像反向钓鱼,一群脑子不太好的鱼围着个钩,此起彼伏地把自己往上送。
还她妈怎么送都送不上去。
“这是什么趣味跳高赛吗?爱了爱了。”乔羽真指着那群中二男孩说,“我们要不要赌一赌他们谁能把气球拿下来?”
许帆:“我觉得最高的那个或许可以。”
乔羽真:“我有点心疼那个跳了最多次的,我这一票就做慈善投给他了。”
阮芋:“嗯……我觉得他们都不行。”
不是她太悲观,主要是那气球挂得确实有点高,他们闹了这么久,能弄下来早弄下来了。
如果校运会跳高冠军在,或许还有机会。
阮芋抱臂看着那群幼稚鬼上蹿下跳,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了不少。
又过了几分钟,竞赛组和气氛组似乎都闹累了,或者说是认命了,一个两个都悻悻然地望“球”兴叹,逐渐没有人再尝试。
随着余晖散尽,天色暗淡下来,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愈发朦胧昏昧。
阮芋她们准备离开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
就在这时,前方豁然传来一片抽气惊呼声。
抬眸的一瞬间,她看到树下有人纵身起跳,姿态轻松仿佛探囊取物,毫不费劲地抓住系绳末尾,将挂在枝丫上的气球随意地拽了下来。
那人身量高挑,一身黑衣黑裤,蓝白色秋季校服松散地系在腰间,在昏暗的画面中划出一道凌厉矫捷的线条。
他落地的一瞬间,周围大部分人一脸痴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最先鼓掌喝彩的是他身旁一胖一瘦两名男生,比自己中了彩票还激动。
劳动心说老子能不激动吗,为了哄他上场嘴皮都快磨破了。
这不就简简单单、行云流水、酷炫狂拽,幼稚都是别人的,帅气他一人全部收下。
劳动正要提醒萧樾,阮芋就在附近,一眨眼才发现他人早没了。
但他的方位并不难找。
准确的说,非常显眼。
因为他手里拽着个氢气球,白色半透明爱心里头套着个粉色小爱心,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要多抓眼有多抓眼。
阮芋她们站在人群最外层,一开始看见天上的气球慢慢往她们这边挪,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颗气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带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异常明确地停在阮芋跟前。
少年伸手过来,手臂筋骨匀长,掌心攥着细细的一根系绳。
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颇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开。
很快又回到她脸上,坦诚而热烈地直视她的双眼。
他说:“拿着。”
那一瞬间,全世界似乎都在阮芋眼前静止、定格。
只剩一下一颗粉白色的爱心气球。
悬在半空中,不住地晃啊晃。


第25章 意图
耳畔, 乔羽真惊呼出声,就连素来淡定的许帆也向后倒退了半步,惊讶地用手捂住嘴。
远一些的地方,男生像集体返了祖, 乱嚎乱叫有之, 捶胸顿足有之, 认识萧樾的不认识萧樾的一哄而起,气氛如原野上的星火,风一吹便燎了整片天。
其中不乏女孩们心碎一地的声音,有人掉头就走, 也有人强撑着围观后续, 注意力都放在阮芋身上,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把萧樾这朵高岭之花折下来。
沸反盈天中,阮芋眨了眨发僵的眼皮, 目光停留在萧樾朝她伸来的手上。
莫名其妙地关注一些细节,比如,他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还有,抓根绳子并不费劲, 他手背却有两条青筋微微凸起。
阮芋的脑细胞像在经历一场大堵车,艰难地运转着。
他说的是“拿着”。
不是“你要不要”,或者“送你吧”, 而是“拿着”。
简练、冷淡的措辞, 倒是符合他风格。
阮芋咽了口唾沫,没什么底气地问:“是让我帮你拿一会儿吗?”
……
乔羽真忍不住了, 压低声音急切道:“当然不是了, 是送给你的意思啊!”
萧樾没有反驳。
他下颌微微收紧, 眼睛像水洗过的黑曜石一般亮,阮芋能从其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呆得像头鹅。
她总算抬起了手,接过萧樾递来的气球系绳。
没有和他的手接触,而是抓住了靠上的部分。
阮芋小时候很喜欢气球,没有一个小女孩能拒绝飘在空中的漂亮玩意。
爸爸妈妈经常给她买气球,但她太调皮了,坐不住,总爱拽着气球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哭着跑回来找爸妈,说气球又双叒叕飞走了。
所以阮芋收到这个气球之后,下意识抽长系绳,在自己手上卷了几圈,固定牢。
萧樾垂下手臂,安静看着她动作。
他存在感太强,阮芋尝试忽略他的视线,却很难做到。
于是佯装淡定地朝他勾了勾唇角:“谢谢。”
“嗯。”萧樾的反应依旧很淡,唯有目光深刻直白,在她受伤的手臂走了个来回,又抬起来直视她眼睛说,“好好养伤。”
阮芋似乎没什么反应,乔羽真却倒退半步捂住了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
萧樾很快转身走了。
背影依旧高挑英挺,看起来桀骜不驯。
向前来到人群中,几乎像一颗方糖进入蚁巢,瞬间就被汹涌而至的9班男生扑上来淹没了。
乔羽真在这时偷偷打量阮芋,憋着笑说:
“你脸红了。”
阮芋一惊:“哪有,夕阳照的啦。”
她们恰好面西而站,乔羽真指了指前方天空:“现在都几点了,哪来的夕阳。”
金乌坠落的地方,只剩一抹暗淡的青白色。
阮芋拿手背探了探脸颊,不以为意道:
“反正我没有脸红。没事干嘛脸红。”
……
一个小时后,去往医院的路上。
阮芋在车上和父亲交代了今天摔倒的经过。
以为阮济明会劈头盖脸地训斥她,结果他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让她一定要听医生和老师的话,其余并没有多说什么。
生病之后,阮芋的性格变了很多,阮济明和妻子都看在眼里。
她被要求这不能动那不能做,想吃的东西不能吃,直到今天每天还要往肚子里灌各种各样的药,防止器官排异的同时,还会带来消化不良吸收不良等等的副作用。
她压抑太久了,想和同学们一起打个球无可厚非。
阮济明只能说:“千万要忍住,想想过去吃了多少苦,等你完全恢复了之后,想做什么都行。”
阮芋已经知道错了,点头如捣蒜。
行车间隙,阮济明观察她脸色,瞧着似乎挺精神的,没有特别苍白。
学校太偏,开车去市区需要很久。
阮芋看了会儿风景,忽然没头没尾地问:“爸爸,你记得上一次给我买气球是什么时候吗?”
阮济明想了会儿,含笑道:“你读国五的时候吧,国六再路过气球小贩,你会装作没看见,问你想不想要,你就说你已经长大了。”
阮芋若有所思,忍不住说:“爸爸,今天有个同学送了我一个氢气球诶。”
阮济明张嘴就问:“男的女的?”
阮芋:……
“当然是女孩子啦。”她说谎从不用打草稿,“突然送我气球,把我吓了一跳呢。”
阮济明一笑:“那肯定因为喜欢你吧。”
阮芋:……?
她耳根子一阵发烫,下意识答:“不会吧!”
语气也没绷住,似乎受到了不小惊吓。
阮济明:“怎么不会?我?婲女儿多可爱。”
前方十字路口正好红灯,阮济明刹停车,扶着方向盘陷入回忆,说笑似的提起往事:
“我记得你读幼稚园的时候,某天园里办家校活动,我和你妈一起去围观你们唱歌,当时你们班每个小朋友手里都牵着一颗气球。有个自然卷头发的小男生,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他拿着他的气球送给你,你想都没想就收下了。他等你收下才跟你说,你接受了我的气球,以后就要嫁给我……哈哈哈,然后他就被我和他爸狠狠教训了一顿。”
阮芋听完,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
“爸你瞎编的吧。”
“哪有瞎编,真人真事,回去翻幼儿园毕业纪念册我就能找到他是谁。”
“……”
阮芋松了松僵硬的脖颈,目光漂移到窗外。
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在转——
接受了我的气球,以后就要嫁给我。
……
哪个脑残小屁孩说的话,一个气球就想钓走老娘,做梦去吧。
阮济明关心道:“你怎么了?”
“没有啊。”阮芋捏了捏滚烫的耳垂,“车里温度有点高,爸,开空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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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帆和乔羽真原以为阮芋今天晚上在家住,不会回宿舍了,没想到晚自习之后,宿舍熄灯之前,她竟然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检查结果还算欣慰,没有内出血,医生说肝脏切口在撞击后可能轻微受损,让阮芋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饮食和作息,避免剧烈运动,半个月后回来复诊。
“一点事儿也没有。”阮芋对围上来的舍友说,“就是这学期的所有体育课,可能都要歇一会儿上一会儿了。”
她一边说着话,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天花板。
有个粉白色双层爱心气球顶在那儿,扎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