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俩说话的时候,小中秋跑走自个玩去了,偌大安静的草坪上只剩他们两人。
萧樾似是很快恢复了镇定,离开墙根处,高高大大站在面前,依旧英气十足。
他主动问阮芋:“你不是要出去玩吗?”
阮芋:“对啊。”
萧樾:“那走吧。”
阮芋眨眨眼。
看架势,他似乎打算和她一道走。
还以为他会避她如蛇蝎,兀自找个角落画圈圈,没想到支棱得这么快,还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你走哪个门?”阮芋问。
“北门。”萧樾答得利落,“北门的保安亭可以洗手。”
刚撸了半天猫,阮芋也想洗手来着。
于是跟着他往北门走,路上没怎么说话,就随口问他住在哪一栋,没想到萧樾说他现在不住这儿,只是偶尔回来看看清清。
阮芋“哦”了声,转念想到什么,又说:“可惜今天清清不在,听说去游乐场玩了,让你白跑一趟。”
萧樾抬了抬眼皮,敷衍地表示他听到了。
很快来到北门保安亭,两人洗干净手,出了门,又并肩停在沿街的马路墩子后面。
阮芋在等出租车。
萧樾就这么站在她身侧,单手闲闲散散插在衣兜里,好像在打车,又好像只是在陪她打车。
阮芋没管那么多,他爱站哪儿是他的自由。
过了将近五分钟,始终没见到空车过来,萧樾漫不经心地问阮芋:
“你为什么不打网约车?”
H省网约车业务发达,招手拦的出租车市场被挤占了不少。
阮芋:“哦,我习惯了,而且手机没有下载打车软件诶。”
萧樾:“要不要我帮你打?”
阮芋抬眸看他一眼,有点不太想麻烦人家,于是摇了摇头:“我记得这边出租车还挺多的,应该很快就拦到了。”
萧樾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往前走一点,转过那个红绿灯,会好打很多。”萧樾淡淡道,“老住户的经验之谈。”
“好的呀。”
阮芋听从他的建议,确认一遍方位,抬步就向前走。
走了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散诞自若的脚步声。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跟着她。
阮芋心里有些讶异,以前没觉得萧樾为人这么绅士,一定要看到女孩子上车才放心。
估计就是闲的吧。
很快来到指定地点,道路那头一下子开过来两辆绿色出租车。
可惜车上都有人。
萧樾泰然自若地站在阮芋身边,也不和她说话,自顾自地低头玩手机。
身旁路过两三个年轻女孩,像撞见宝藏似的,红着脸窃窃私语,一边走路一边不断朝他们这儿回眸。
阮芋有些尴尬。
这人对自己长多帅没点逼数吗,就这么大喇喇站在路牙子上众人相看,搞得她也被迫成为路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喂。”
阮芋忍不住叫了萧樾一声。
对方懒懒地抬起眼睛,视线先是落在她脸上,而后不知掠到了旁的什么,松弛淡漠的眼尾忽地拉紧,瞳仁颜色也突然深暗了几分。
阮芋张了张口,想叫他先走的话语还未出口,就听见斜前方不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夹杂着流里流气的调笑,横跨斑马线之后朝他们这边走来。
是四五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
应该也是学生,虽然他们一脸社会习性,头发倒是理得规矩,刘海长不过眼,也没有五颜六色的灯笼发色,清一色的黑。
大庭广众的,阮芋并不惧怕这些人,仍站在原地,没有退开半步。
却没想到他们会主动招惹上来。
为首的寸头哥不经意扫过来一眼,目光忽地定住,人还隔着好几米,声音已经不三不四地荡过来:
“哟,这不是姓萧的那小屁……孩吗。”
“小屁孩”三个字说得他自己都头皮一紧。
两年前,刚上初二的萧樾身高才一米六多不到一米七,轮廓模样一径的青涩稚嫩。
而他现在刚升高中没几个月,身高已经窜到快一八五。
比那群混混中最高的还要高上小半头。寸头哥走得越近,看他越得仰视。
这他妈,等到停止发育,岂不是能窜上一米九。
寸头哥掩去眼中震惊,没规没矩地瞟向萧樾身旁的阮芋。
“啧,你小子才多大,连女朋友都有了。”
说着一脸暧昧地上下打量阮芋,打量得眼发直,“好漂亮的妹妹。”
他身边同伴同时扬起一阵压抑的哄笑,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天光大盛,阮芋却感觉身边袭来一阵寒潮,抬眼就见萧樾不由分说将她扯到身后,侧脸线条绷得冷硬,极其漠然地回了他们一个字:
“滚。”
就像扫开空气中扎人肺的灰尘一样,傲慢、鄙夷,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阮芋却在他胳膊拦过来的那一刻,不合时宜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皂香。
怎么能那么好闻。
像阳光暴晒过的青草,又像文火焚烧中的琥珀。
很快,这份温柔灿烂的意境被寸头哥打破。阮芋倏地皱起眉头。
他的笑声用猪叫来形容都侮辱了猪。
“哈哈哈操,你小子他妈上了重点高中脾气还这么臭,读书没读傻?是不是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还不够多啊哈哈哈……”
萧樾只管护着阮芋,黑眸依旧静若寒潭,半分都没有被他们激怒。
“这个小妹妹难不成也是一中的?你小子艳福不……”
“我说了,滚。”
他突然起了反应,收了那股淡漠懒散的劲儿,眼底涌出一抹戾色来,“不记得两年前怎么哭着喊着求饶了?”
“老子他妈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
不知戳到寸头哥哪根肺管子,还是触及了他的什么伤心事,寸头哥一下暴怒起来,撸起袖子呼哧着热气便要往前冲。
萧樾护在阮芋身前的手臂还来不及收紧。
转瞬竟被哗的拽了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物体坠地声音,原本背在阮芋身后的黑色运动背包,宛若流星飞矢一般在半空划过轨迹,笔直迅猛地砸落在地面,扬起一片烟尘。
身位互换,萧樾被一只细瘦手臂硬扯到后方。
“淦!叫你们滚是不是听不见?”
阮芋破口大骂道,“要老娘重复几遍?死苍蝇,打哪来的滚回哪去,别他妈再让老娘看见,见一次头给你们打爆一次,淦的。”
话音落下,全场画面定格。
萧樾:……
最后一句家乡话他虽然听不懂,但隐隐约约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萧樾整个人都有点被震到。
声线还是那道声线,口音也还是原来的口音。
但是。
真他妈。
好凶啊操。
第22章 打车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路牙子边的气氛却诡异地凝固住了。
混混们呆站在原地,五花八门的表情像雕塑一样??定格,不能说有多害怕,但绝对被阮芋突如其来的臭骂震慑住了。
她语速极快, 连珠炮弹似的突突突砸了他们一脸, 卷翘舌不太分的甜妹嗓裹着浓浓一层狠辣残暴劲儿, 叫人一听就知道她不是逞表面威风,而是天性暴躁,从小在骄横跋扈的罐子里泡大的。
可她偏偏长了一张柔美的软妹脸,身材纤细, 宛如弱柳扶风,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女孩会突然抡起背包往地上砸,动作之流畅、气势之狂暴、反差之剧烈, 无不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吃了一嘴巴灰。
混混那边好不容易缓过来些, 面面相觑一阵,觉得被一小姑娘吓到实在太丢面,于是又派了寸头哥出来撑场面:
“小妹妹胆子还挺大,搁哪儿学的……”
“让你说话了吗你就张嘴?”
寸头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芋怼回去,
“以为老娘只有骂人的本事是吧?行,大发善心告诉你们我爸是谁——从这里往东边数两条街,站在红绿灯前面抬头看到的第一栋单位大楼, 我爸就在那里工作。”
这个路线不难想象, 混混们的思绪被她带着走了一遍,脸色倏地僵硬, 就连唇边痞里痞气的笑容都收敛了不少。
难怪这妹子敢这么嚣张, 原来家里有人给她撑腰。
况且, 能住得起身后那个高档小区,她爸在单位里级别肯定不低。
这群混混显然吃过亏,年纪又小,都有些投鼠忌器。
有人拉住寸头哥衣袖,小声对他说:“哥,我还没毕业呢……”
“老子就毕业了?”寸头哥一脸无语。
拉扯半天,他们都开始往脚底抹油,打算溜之大吉。
临走前还不忘嘲弄萧樾一句:“小子,今天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哥哥不和你一般计较,下次再让我碰见就没那么幸运了。”
阮芋下意识解释:“我不是他女……”
“要滚快滚。”
萧樾极不耐烦地催促。
阮芋话说一半被他截断,颇有些不爽,抬眸瞪他一眼。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萧樾的左手放在她肩上好久了,似乎对她的张狂很不放心,做好了如果发生什么就随时把她往后拽的准备。
阮芋耸了耸被他扣住的肩头:“干嘛,看不起我?”
萧樾扯唇:“没有。”
阮芋:“那你干嘛抓着我肩膀?”
男生闻言,眉梢向上一挑,拿腔拿调说:
“我害怕,不行吗?”
阮芋:……
你怕个鬼,装蒜也有个度好吗。
阮芋一边暗骂一边想笑,脑海中电光火石,忽然闪过今天下午出门的目的。
耽搁了这么久,直到现在都没打到车,她心里有些着急,三两步甩下萧樾,脚踩到路缘石上,手搭凉棚眺望远处驶来的车流。
“别站在那儿。”萧樾捉住她手臂,将人往回扯了些。
前方恰好驶来一辆白色轿车,稳稳当当停在他们二人面前。
萧樾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回眸发现阮芋站在原地没动弹。
她嗓音干巴巴的:“这是你叫的车?”
“嗯,刚才走路的时候约的。”萧樾语气淡淡道,“不想迟到就过来。”
阮芋从善如流,左手拎着砸到地上脏了的运动背包,飞快坐上了车。
人才刚坐稳,她便着急嘱咐司机:“师傅,先开去省体哦。”
师傅点头,垂眼瞄了瞄打车订单,纳闷道:“哎,目的地本来就定位在省体啊。”
阮芋有些讶异:“噢噢,那没事。”
轿车很快发动,阮芋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身旁少年。
原以为他打车只为了回家,所以目的地应该定位在家门口。
阮芋摸了摸脖子,轻声对萧樾说:“谢谢,车费等会儿转你哦。”
“不用,顺路。”他的答复一如既往的敷衍。
转念想到什么,忽然勾唇,“你刚刚救了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阮芋心道你就别提这事儿了,然后转过头去,懒得搭腔。
萧樾想到刚才她那令人啧啧称奇的表现,笑问道:“你爸是警|察?”
阮芋摸摸鼻子:“不是,我吓唬他们的,我爸是医生。”
萧樾早猜到:“所以你以前在老家,就是靠坑蒙拐骗混出头的?”
“才不是!”阮芋眯了眯眼,“我以前可比现在牛掰多了,哪里用得着骗?”
“怎么个牛掰法?”
就算没有生病,身体再好,不也是个青涩单纯的小女生。
阮芋轻笑了声,认认真真给他掰扯:
“首先,做太妹头子需要胆大心细,胆大指的就是脾气够凶,骂街打人不在话下,心细指的是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要在人少的地方逞能。其次,还需要很坚强的人脉,在我老家那片,什么学校门卫,小区保安,甚至巡街的警|察,和我的关系都很好,所有人都可以为我撑腰。最后,我还有一群死心塌地的跟班小弟,指哪打哪,哎,简直威风得不行。”
萧樾看出她似乎有点怀念曾经飞扬跋扈的生活,于是问道:
“现在怎么不见你收小弟?”
阮芋一脸被现实磨平棱角的祥和:“此时此刻的我,眼里只有学习,没有其他。”
况且她觉得现在的嗲精人设挺好的,因地制宜嘛,每一天照样过得很开心。
萧樾像是对她起了浓厚的兴趣:
“还记得刚开学那会儿,听吴劳动他们在我们班教你骂人,还以为你真的凶不起来。”
阮芋想了想:“我那时候已经很努力地逞凶啦,才没有收敛。只是我不喜欢骂太脏的话,没有被激怒到一定程度就说不出来。”
被激怒到一定程度。
萧樾松松散散地向后一仰,通过车窗微弱的反射看见她的脸:
“所以刚才你被激怒了?为什么那么生气?”
阮芋发现萧樾今天的话简直无与伦比的多,活像被多嘴的妖怪夺了舍。
下午刚碰面的时候,他还一脸生人勿近,阴沉的要死,现在却好像接了个查户口的工作,对她诸多盘问。
回想先前的场景,阮芋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赧然。
她好像是因为那群社会青少年打扰到她闻萧樾身上好闻的味道才突然发怒的……
那个味道让她的心情开心得有些飘飘然,结果迎面飞来一群恶心吧啦的臭虫,她能不暴怒吗。
“就……”阮芋瞎扯了个理由,“因为他们长得太丑,嘴巴也不干净。”
萧樾点了点头,不太正经道:“我以为你是为了保护我。”
阮芋:……
姓萧的绝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吧!
“你需要保护?”阮芋上下打量他,“那四五个弱鸡一起上,说不定能跟你打个平手,少一个估计都要凉凉。”
萧樾权当她在夸他。
顿了顿,他望着窗外,不咸不淡说了句:“我觉得我有时候也挺需要保护的。”
又来!
他不知道自己那把低沉清磁的嗓音根本不适合装弱吗。
阮芋真想变出个体温计往萧樾嘴里捅一捅,看看他今天是不是烧得神志不清了。
“反正,本人已经金盆洗手。”
不能怪阮芋多想,她总觉得萧樾今天好像有点想赖上她,于是一字一顿对他强调道,
“就像你之前说的,我现在只是一个,软萌柔弱的,嗲精同学罢了。”
萧樾听罢,仅轻抬了下下巴颏儿,没再说话。
阮芋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他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比较适应。
车开到半途。
阮芋看了会儿风景,身旁响起窸窣的衣料摩挲声,她略略收回眼。
就见萧樾发现前排车手枕上摆了一盒抽纸,他似是闲来无事,伸手抽了好几张。
阮芋的目光随他动作下移。
又见他朝她这边伸出手,瘦长白皙的手指勾住她放在地上的背包包带,径自拎起来,带到他座位那边。
阮芋微微一愣。
那个包太脏了,所以她一直丢在车座底下,忘了清理。
男生左手捏着纸巾,深邃眉宇微垂,一下又一下安静地帮她揩掉包上沾染的灰尘。
正面弄干净,再翻到反面接着弄。
日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正好照亮他的半边身子。
不知哪里投来的反光,一片小小菱形的透明光点落在他额间,顺着锋利清冷的侧颜轮廓下滑,最终消失在下颌和脖颈的夹角。
阮芋的视线也这样走过,凝滞不动的空气递来一分灼热,不经意烫到她眼睫。
心脏似乎也跟着急跳了一下。
就好像她的目光形成了实质,化作一只指尖,跟随那片小小的光点,真实触到了男生起伏有致的轮廓。
阮芋及时收回眼。
觉得自己应该是,又被他的美貌蛊惑了。
她没法去想萧樾为什么忽然这么做。这是一个注定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他在向她示好。其中有什么原因,不知道。
过了一分多钟,萧樾差不多帮她清理好了书包。
黑色运动型背包,其实脏与不脏看不太出来。
车快开到省体,他把背包递过去,其间一个字也没说,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做,车上只是凭空冒出一位田螺王子,变戏法似的把阮芋的包弄干净了。
阮芋说了声:“谢谢。”
好没底气,像对方做了个她无法报答的大恩。
车子停在离排球馆最近的省体大门前。
临下车时,萧樾人倚着座位没动,轻描淡写问阮芋:
“带什么护具没有?”
阮芋:“带了一对护膝。”
“只有护膝?”
“嗯啊。我们打得又不专业,差不多就行啦。”
话音未落,萧樾手伸进卫衣衣兜,摸了个白色的东西出来,随意往阮芋那儿一掷。
阮芋用两只手惊险地接住了:
“这是……运动胶带?”
“嗯。可以缠在容易损伤的关节上。”
“噢。”阮芋把它抓进掌心,回头问,“你怎么会带这个?”
萧樾没啥语气地答:“本来想出门踢球,结果没踢成,放进口袋的东西忘了拿出来。”
“好的,那谢谢啦。”
“快走。”萧樾突然不耐烦地催她,“我着急回家刷题。”
阮芋像是被他赶下了车。
这人是练变脸的吗,一天之内怎么能有这么多副面孔。
她一边走一边把玩手里的白色胶带。
突然想到,这卷胶带宽度这么小,应该是专门用来缠手的,踢足球的时候带上有什么用?
难不成是给门将带的?
她有点想不通,低头观察胶带的时候,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木质调的皂香。
像阳光暴晒后的草地,又像文火焚烧中的琥珀。
这卷胶带应该在他身上待了很久。
阮芋有些控制不住地把胶带放在鼻尖。
真的好好闻啊。
下周回校,她要找机会问一下萧樾他们家用的哪款洗衣液和衣柜熏香。
比起女孩用,这个味道其实更适合男生。
问到了之后,未来说不定可以用在她男朋友身上。
那她岂不是每一天都很幸福!
第23章 排球
距离期中考还剩不到一个月, 学校俨然成了个硕大的真空收纳袋,随着时间推移,内部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令人窒息。
高一年级排球赛是期中考前最后一项课余集体活动, 为了不影响学生复习, 全部赛程挤压在一周之内完成。周一到周三进行小组赛, 周四进行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周五就能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比赛采取三局两胜制,一局21分,三局分别是男排、女排、男女混合。
每个班都要提前上报上场的选手名字, 男生十人, 女生十人,其中每场比赛六人首发, 四人替补。
阮芋的名字始终挂在替补席。
她体能太差,所以被安排在一局比赛的中后期, 大家的体能和反应速度都降低的时候再上场。
高一12班是全年级闻名的体育强班,上个月运动会,12班不仅出了个个人总分年级第一的女战神许帆,班级集体总分更是遥遥领先同年级各班, 甩了年级第二高一9班近十分,甚至碾压了高二高三所有班级,同时位列年级第一与全校第一。
从周一开始, 高一12班排球队一路过关斩将, 先是以小组第一的成绩顺利出线,后又以绝对优势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战胜高一1班, 杀进半决赛。
同时杀进半决赛的还有7班、9班、16班。
12班的半决赛对手不是9班。
不用和萧樾在赛场上碰面, 阮芋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准确的说, 是全班都不高兴,因为他们遇到的是全年级排球战力最强者高一16班。男排校队总共就那么点人,16班占了三个,他们过往战绩中,男排那一局对手平均得分不超过三分,这他妈叫他们怎么打。
下午放课后,进入半决赛的四个班,几乎所有同学都涌到了排球场。
许帆待在男生堆里和他们讨论战术,阮芋和其他几个女同学坐在排球场旁边的荔枝树下面,用运动胶带把两只手的小指和无名指紧紧地卷在一起。
萧樾送给她的那卷运动胶带特别好使,粘力强的同时还不勒手,阮芋照着牌子又买了两卷,分享给队友一起用。
学校露天排球场共有三块场地,呈L型分布。
为了节省时间,四个班两场比赛同时进行,挑选的两块场地首尾相邻。阮芋现在坐的地方,大约在他们自己场地尾端,把头仰高些,也能看到隔壁场地的风光。
比赛还有七八分钟开始,男排打头阵,男生选手们大部分都在赛场上热身。
阮芋没看过9班的比赛,但听班上女生说,9班那几个篮球足球校队的全被拉来打排球了,萧樾一开始是替补,后来因为几次宛如天神下凡的救球,从小组赛第二场开始就常驻首发了。
阮芋觉得她们这是粉丝滤镜,同时又有点好奇,什么样的救球能被评为“天神下凡”?
她仰起脖子望向9班那边,排球场上站着几个练对垫对传的男生,还有人在场边压腿或者慢跑,至于姓萧的那位大爷——
没找见。
但阮芋能猜到他在哪。
附近人气最高最拥挤的地方是9班场地旁边的草坪,那么他一定坐在那儿,说不定正在无所事事地玩手机,任凭身边围着多少人和他说话,他自充耳不闻,拽了吧唧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
阮芋垂下眼睛,手机恰在这时震响。
她扭头寻找裁判老师,看见老师离她很远,这才敢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萧樾:【胶带还有剩吗?】
阮芋忍不住又抬头望了眼9班那边。
人群密密层层,依然看不到萧大爷的踪影。
阮芋:【你要用吗?】
萧樾:【嗯】
萧樾:【我在歪脖子树这儿】
阮芋:……
这是要她送过去的意思?
还有,这儿哪来的歪脖子树,场边一排明明都是荔枝树。
她从草地上站起来,向前方瞭了眼。
好吧。
9班那儿有一颗荔枝树,脖子确实挺歪的。
阮芋心想,胶带本来就是他送的,很好用,她还挺感激。既然萧大爷懒到生活不能自理,要她跑腿送胶带,那她送一送也是应该的。
阮芋攥了卷胶带在手里,心平气和地朝那边走去。
来到歪脖子树前,阮芋果然看到萧樾,男生们大大咧咧地挨着他坐,女生也明里暗里围着他,而他叉开长腿坐在中间,一副周遭纷纷扰扰与我无关的拽样,低头兀自玩着手机。
国庆眼神贼好,不等阮芋出声,就像看见亲妈似的咋呼起来:
“我芋姐来了!”
“什么?我芋姐在哪?”劳动瞎子似的找了半天,“卧槽,真的是我芋姐。”
“快快快,都起开。”国庆马不停蹄站起来,还拉着萧樾身边所有男生起立迎宾,“都把位置给我芋姐让开。”
男生们一脸懵逼地被他轰开了,又见劳动谄媚地把阮芋迎到歪脖子树下,指了指自己搁在地上充当坐垫的书包:
“芋姐坐这儿,很干净的。”
阮芋眼皮一跳,维持在唇边的微笑隐隐出现裂痕。
她看了眼劳动那个书包,又看了眼紧贴着书包坐的人。
他左手松松抓着手机,秋季校服袖口卷到胳膊肘那儿,露出一截修长劲瘦的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腕骨微微突出,瞧着既清俊,又懒散。
阮芋觉得自己多半是眼快瞎了,竟然品出一丝性感的味道。
劳动和国庆还在喋喋不休地招呼她坐下。
萧樾身旁的座位,那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地方,坐下就意味着变成全民公敌,阮芋除非脑子坏了,否则绝不可能沾边。
她拒绝得很果断:“我不坐,过来送个东西就走。”
“好的好的。”
劳动这边应完,立刻凑到萧樾身边传话,生怕他大哥耳朵不灵没听见。
胳膊肘还没碰到人,一直八风不动坐在原位的萧大爷忽然就肯动了。
他单手撑了撑膝盖,毫不费劲地站起来,动作几乎带起一阵微风,夹杂一股清淡皂香,不由分说扑了阮芋一脸。
阮芋很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
他就这么站在她跟前,也不说话,高大身姿带来压迫感,无端用气场将她困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