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可红蓼心里就是更难受了。
“我……”
她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想提银幽花的事,又不敢说。
慈音静息片刻,抬手分开她的齿与唇,干净温凉的指腹轻柔地摩擦过她的唇瓣,为她缓解咬痕的疼痛。
【只是看起来可怕】
他另一手在她腰侧写字,红蓼浑身都麻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小黑狗在一边看着他的操作,完全傻眼的模样。
【但真的没事】
慈音每写一句,红蓼的气息就更不稳一分,她身子僵在那,唇瓣开合半晌,终是说出了:“银幽花……”
【不需要】
红蓼分辨出他说的三个字,再一次愣住了。
虽然她确实不敢去,一直在犹豫,可他说不需要,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看起来都快死了,却一直在安慰自己,说他没事,说他不需要,他怎么可能不需要?
是怕她再去冒险吗?所以干脆说自己不需要了?
红蓼眼圈更红了,一时意气地想说什么,却被慈音按住了唇瓣。
【哪儿都别去】他慢慢用唇形说【就在这里待着】扆崋
……他果然是不希望她去摘花!
如果他强烈要求她去,拿身子已经给了她的理由迫她兑现诺言,她可能还不太情愿。
可他这样推拒,一直说自己没事,她反倒坐不住了。
慈音方才也是勉强醒过来,就是怕红蓼乱想乱来,嘱咐完很快就昏过去了。
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灵府内的仙根在强迫他进入忘我状态好好休息一下。
红蓼吸吸鼻子把他抱到床上去,自从成了狐妖,她这力气真是绝了,抱起个男人来轻轻松松。
轻手轻脚将他放好,还体贴地给他盖上被子,红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小黑狗看了全程,这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大王,您该不会是……”
红蓼望着他说:“你留下来,若有魔族或者其他人来,你就带他藏起来寻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慈音身上有他的气味,妖族对味道很敏锐,她能找到他们。
狗妖瞪大了狗眼:“大王,您还真的要去啊?”
红蓼英勇就义般道:“去!必须去!人家一个出家人,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我,一心为我着想,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可您之前分明就是想忘恩负义来着……”
“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话可不能乱讲,我这不就出发了吗?”红蓼气冲冲道,“我都要奔赴刑场了,你就别说这些话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狗!”
狗妖沉默下来。
红蓼满意了,收拾好自己就出发了,怕再犹豫下去就真的不敢去了。
狗妖在屋子里看了会屋顶,按她走之前的吩咐卧到床边守着慈音。
扫了扫床上安稳睡着的绝色美男子,狗妖忍不住狗叫一声。
妙啊,了不起啊,他真是眼睁睁看着慈音是如何在醒来之后连个屁都没放,成功让大王被冲昏头脑的。
简直是把脑袋拴在腰上去为他冲锋陷阵啊。
绝了。
他觉得他不该在这里躺着,实在是太屈才了。
于是狗妖跳上榻,踩在慈音胸口把他强行踩醒,狗叫道:“你起来来,我躺这。”


第二十章
慈音醒来的时间距离红蓼离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白衣染血,面对狗妖时和面对红蓼时神情完全不一样,眉眼冷肃,高不可攀。
狗妖:“嚯,这还有两幅面孔呢!”
湿漉漉的狗鼻子蹭到了慈音的衣袖,他倒是没从前那样介意,只随意甩了甩,指尖试图捏灵力,但没捏到,也没勉强,顺势放下手。
他不打算和狗妖浪费时间,想去寻红蓼,在他看来红蓼应该就在这附近,她怎么舍得离他太远?不可能走远的。
但狗妖咬住了他的衣袂。
他终于还是有点介意,蹙眉扯回衣袂,冰冷的视线下移,狗妖浑身一颤,总觉得自己要被他嘎了。
不得不承认,这凡人确实生得好,气场强大,明明是个弱鸡废柴,却长了一张六界最强的脸。
“你麻溜儿的,去赤焰海找我家大王!”
慈音眸光一闪,无声地弯下腰来,狗妖顷刻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清清嗓子更详细地说:“我家大王看你快死了,心疼得不行,不顾我的阻拦去赤焰海给你摘银幽花了,那地方你也看见了,无边无际的火海啊!底下不知滋生了多少妖魔,比她厉害的比比皆是,你一个凡人,为你短短几十年寿数让大王冒性命危险如何值得?”
他往前一跳,扯着他的衣袂往外拉,嘴里模模糊糊继续说着:“识相的你就赶紧认命,去把我家大王劝回来,你俩还能好好享受这最后一点时间,若你真敢攒缀大王为你下海,看我现在就撕烂你……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整只狗都翻了过来,不是慈音踢的,他只是拽回了自己的衣角,惯性令狗翻了个跟头。
白影眨眼间消失在屋内,狗妖好不容易翻回来,已经四处闻不到他的气息了。
他没看清慈音是如何离开的,只觉这家伙跑得真快,心里纳闷着凡人也这么天赋异禀吗?
殊不知,慈音疗伤至今日,前所未有的“急功近利”,怎么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方才还捏不出灵力,可红蓼去了赤焰海的消息让他再等不下去,强行催动灵力,还真就找回来一些。
不多,还是很少,所以移行速度很慢,做不到从前那般瞬息千里。
以这样的速度上赤焰海,怕是有些来不及。
慈音只望红蓼能拖延一些,充分发挥她的胆怯和懦弱,这样他就可以拦下她。
他上山的全程都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还是慢了。
红蓼非常了解自己,很清楚不果断一些跳下去的话,她便再也没勇气下去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到了赤焰海旁,又一次拿树枝尝试过之后,红蓼深呼吸了一下,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
带慈音来魔界之前她就了解过赤焰海,做足了功课,原身乾坤戒里还有一些灵宝,她都摸索着知道了大概用途。
一下火海,她就用一件护身灵宝配合着自己的灵力,将身体细细密密包裹起来,形成泡泡一般的防护罩,果然安全无虞。
红蓼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光圈之外的无边火焰也没那么怕了。
——这就是放屁了,怎么能不怕呢?真的很怕啊!
试想一下,周围全都是翻滚的岩浆把你包围,不是CG,是完全真实的,虽然暂时不会受伤,但你能清晰感觉到皮肤上炽烈的灼烧感……真的太可怕了。
红蓼浑身都是汗,分毫不敢走神,警惕观察着四面八方可能存在的危险。
据她所知,赤焰海底有数不清的妖兽魔兽,他们不似妖族魔族有灵智,都出于最原始的状态,是嗜杀可怖的怪物,见了“荤腥”便会蜂拥而上。
她自认做足了心理准备,把所有深海鱼丑陋的样子都想了一遍,可真的看到袭来的黑影时,还是吓得快死了。
深海鱼没人看得见随便长长已经很难看了,可赤焰海底的怪物们长得更随便了有没有!
青面獠牙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模样,更别说它的体积,实在太大了,她和对方比起来,已经有点像人和蓝鲸的大小差别了。
红蓼的巨物恐惧症犯了,狐狸毛都炸了起来,但她还没忘了维持护体灵力,连滚带爬地在泡泡里往下沉。
离三千里还差一半,下都下来了,不拿到银幽花就上去,有点太逊了吧!
红蓼是条怂怂的咸鱼,但中国人嘛,来都来了四个字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黑影裹着火焰在后方步步紧逼,其他地方好像还有小一些的在迫近,红蓼吓得眼泪狂飙,深呼吸着合十双手,汇聚红色的灵光朝四周放去。
火海如水一般波荡开来,带着她的灵力击中蜂拥而至的妖兽魔兽。她到底也是七尾天狐,实力还是有的,这灵力成功伤到了它们,黑色绿色的血将火海染成了诡异的颜色,也带起一阵恶臭难闻的味道。
红蓼心里莫名不安,趁它们被灵波推远时迅速下沉,时间紧迫,越快摘花离开危险就越小!
她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下沉上,在她可以达到的最短时间内来到了约莫三千里的地方。
到底是不是她也没计量方式,只是依稀看到了一片花海,金红灿灿,开得美丽刺目,和她打听来的银幽花一模一样。
是它了!
居然这么多?
发了发了!
红蓼有点高兴,但不敢太高兴,她懂得乐极生悲的道理。
记得消息说银幽花附近通常都会有守护魔兽,哪怕最近魔宫急需守卫,大魔们抓了一些海底的守护魔兽去保护魔尊,这里应该也还剩下一些。
红蓼小心翼翼地靠近花海,可到底是顾忌不到四面八方,摘花更是需要扩张护体灵力,把手探到泡泡之外,就这么一心几用之下,危险在背后都没发现。
那她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对方的口水掉下来,消融了她护体泡泡的一角,她感到火焰灼身才发现的。
她不是恐怖片女主,知道这个时候傻×才慢慢回头看身后,搞个大特写。
她一发觉不对就补全泡泡,拽了几朵银幽花往上跑。
守护魔兽怎么可能放这么水灵灵的白狐狸跑?它轻而易举地追上她的速度,在她一旁游动,浑身金色,像一只巨大的鲲,倒是比之前遇到的都好看不少。
可好看,架不住它更难打啊!
红蓼把银幽花塞进乾坤戒,全速前进,想要靠速度取胜。
可她一个陆地动物,如何能和海洋生物比?
她没跑过,被魔兽一道水波拦住去路,再想往另一边走,就看到了之前令她不详的源头。
那些被她伤到的魔兽流血后吸引来了更多的魔兽妖兽。
黑压压的一片聚集在一起,几乎可以抵得过背后守护魔兽的大小。
前有狼后有虎,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束手就擒?不可能的,没了计划A,还有计划B。
红蓼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张符箓,这是原主乾坤戒里剩下最后几张符箓了,具体都是干什么的她不知道,反正只要往外扔就对了。
那些聚集而来的魔兽现在来也不是坏事,红蓼的脑子在危急时刻还是转得很快,她小小的一个,目标不大,但身后的那个可很大。
按理说,守护魔兽这么大个头,应当是这赤焰海的霸主,这群小魔兽是不敢造次的。
事实也是如此,平日里它们都很怕这大家伙,哪里敢冒犯它的领地?但现在它们是一群,黑压压的影子比对方都要大了。
就如狼一般,一只狼可能打不过其他的大型食肉动物,但一群狼的力量就很可怕了。
红蓼得有足够的筹码让这群魔兽不退回去,让它们肯和守护魔兽拼一拼。
她咬咬牙,一点点削减护体灵力,让自己受到的火海灼伤更加严重。
好疼,真的好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红蓼无声地掉眼泪,咬着唇不敢停下,看着手臂白嫩的肌肤冒出刺目的血红,用灵风推着那些血丝飘向魔兽群,见它们闻香而来,才再次把护体灵力凝聚起来。
“……唔。”
红蓼忍疼忍得汗如雨下,她甚至分不清流的是汗还是血了。
此刻由不得她退却,生与死面前,人的潜力总是无限大。
天狐乃青丘之主,是所有狐妖之中最厉害的族群,更是上古时被真神当做瑞兽,在六界占有一席之地的灵兽。
只是近些年六界凋敝,各个族群都变得不那么纯正强大,所以难胜从前了。
但仅仅是这样,天狐的血味,也不是赤焰海里平常那些小魔兽或者外来者的血肉能比的。
味道真的太好了,这样的美味,多少年能遇到一回?
没人舍得放弃,哪怕只是分一口尝尝味呢?
红蓼成功吸引了魔兽群,它们本都想撤了,把她让给守护魔兽,她此番行动成功吸引了它们,让它们密密麻麻地汇聚在一起,开始和守护魔兽争抢食物。
还好,还好这群怪物不通神智,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否则红蓼这点雕虫小技是根本不够看的。
她想趁着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逃走,可好像有点想当然了。
哪怕那些怪物确实没注意到她,给了她逃窜的时间,但她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魔兽群和守护魔兽冲撞战斗的余波来得快。
它们确实要争抢她这个食物,但完全不需要她活着,死的也很好吃,所以不会留手。
在它们撞击在一起的那瞬间,海底仿佛地震了一样,火海如蘑菇云般炸裂,红蓼被卷到火潮之中,护体灵力几乎维持不住,衣裙被烧得破碎不堪,满头顺滑的银发也被烧了一些。
她于翻涌的火潮里无法自控地滚动着,就这还没忘记束发的桃枝。
那样廉价的桃枝,因为是来自慈音的礼物,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护着。
灵光在她周身维持着她最后的保护屏障,她挣扎不能,敌不过那巨大的光波,只能随波逐流。
好在魔兽们的战斗没那么快结束,光波越是强烈,越是将她推得远了些。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见了火海之上的黑烟,她尝试着抬起手,又无力地垂下来,太疼了,太难了,太为难咸鱼了,可是又不能死,也不想死,所以还是要拼一拼。
后悔,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次能全须全尾回去的话,她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用下半身思考了!
正想拼尽全力再次尝试上岸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了上去。
她重重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也不是他的怀抱冷,是她太热了,小狐狸快要被烧死,尾巴和耳朵都灰扑扑的,满身伤口满身血,奄奄一息,可怜至极。
慈音拉住了她,他没赶上她的入海,但赶上了她的出海,她在黑压压的魔兽群追击下裹着火潮拼死逃出,伸出的手抬起又落下,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可能就回不来了。
慈音抱着她上了岸。
红蓼觉得很冷,视线一片模糊,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闻到了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檀香味。
她太热,回到岸上才会觉得冷,瑟瑟发抖地靠在他怀里,一手紧紧攥着他给的桃枝,桃枝尾端和尖端都烧毁了,只有她掌心的还好着。
慈音看着,眉头紧锁,星寒碎玉的眼底夹杂着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慈、慈音……”
小狐狸剧烈地咳嗽着,声音断断续续,弱如蚊蝇。
“给,给你。”
她另一手抬起,颤颤巍巍送到他面前,被火焰灼伤的掌心里,是干干净净的银幽花。
“快服下,服下就会好了……晚了效果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那只手就如凋零的花朵一样,生机全无地坠落。
慈音的心倏地收紧。
那一刻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并非无人对他好。
对他好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们都可以无条件为他去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行事的果断绝不会输给狡猾怯懦的红蓼。
可他们是为了云步虚,是为了道祖,为了六界的救世主。
不是为了一个简简单单,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人慈音。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无用的凡人牺牲自己的性命。
没有人。
除了小狐妖。


第二十一章
红蓼千辛万苦,赔了半条命摘来的银幽花,慈音不可能会用。
但他并未拒绝,顺从地接过来攥在掌心,无需结印,只金光在掌心一闪,方才还开得灿烂的花已经化为一枚金丹。
慈音将红蓼抱在怀中,赤焰海守护魔兽就在一旁的火海之中猖狂大叫,它吞噬被红蓼引诱着试图挑衅它霸主地位的所有魔兽妖兽,只差吃了红蓼这个胆敢偷它花的小狐狸。
它叫得实在吵,还想着飞出火海把慈音也一起吞了。
慈音就跟看不到它溅起的火花一样,面无表情地将金丹送入红蓼口中,在她心口点了两下,她便无意识地咽了下去。
海潮声在身后响起,巨大的魔兽飞跃而出,慈音终于施舍给了它一点注意力,冷淡漠然的眼神像看着死物一般。
魔兽被这个眼神刺激到了,它很想说傻了吧,爷会飞!是不是以为爷只能在海里所以才不赶紧逃?这下你们两个都得死!
它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打算他们全都吃了。
它实在太馋了,这白衣男子看起来比那小狐妖还要美味,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咀嚼了!
慈音放下红蓼护在身后,独自迎风面对魔兽。
风吹得他衣袂铮铮作响,过腰的乌发凌乱飞舞,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光,如照亮世间的冷月,清威慑人,高不可攀。
魔兽渐渐觉得不对劲,可太迟了,它已经来到他面前,比它身体小上无数倍的男人不过轻轻抬手,指尖金光一闪,朦朦胧胧落在它的眉心处,它便痉挛一下,惨叫着掉入火海之中。
风骤停,魔兽痛不欲生地在火海中翻滚,慈音慢步来到海岸边,白靴悬空而立,视线低垂睨着它狰狞凄惨的模样仍觉不够,他摊开手掌,光束自掌心而下,魔兽恐惧无比,垂死挣扎,撩起巨大的海浪试图淹没他,但再一次失败了。
海浪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丝毫伤不到他和红蓼,他长袖一挽,自乾坤之中化出一把玉骨折扇,扇面清透如水帘,每一道扇格皆漫出一道光束,将魔兽尽数斩断,戮为无数条碎肉,画面血腥至极。
狗妖赶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还是狗的形态,很小,方便隐匿,可慈音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他淡淡地投来视线,玉骨折扇回到他手中,赤焰海风平浪静下来,他弯腰抱起红蓼,轻轻松松地往回走。
狗妖呆滞地僵在原地,在与他擦肩而过时,感受到了他刺骨寒凉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说,却已是什么都不用说了。
狗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老对一个凡人产生危机感了。
大意了,不该轻视直觉的。
这人手中之物分明是仙器,那仙族灵气隔的老远都让他情不自禁地拜服,大王落在这么一个人手里……狗妖剧烈颤抖了一下,呜咽一声团成一团。
他现在只能这么想,幸好大王怂,还没来得及真的和对方干点什么,要不然……
不对啊。
狗妖蹭地串起来,他可能大概好像,在踩着那人胸膛把他弄醒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属于大王的气息。
……呵呵,大王,还得是你,你是个干实事的。
山下客栈内,红蓼还没醒来,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银幽花无愧于它的珍惜,服下之后她的伤势很快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可心理上造成的阴影难以抹除,红蓼昏迷着也在做噩梦,觉得自己仍然处于火海之中。
她缩在床上,宛如虾子,尾巴和耳朵还有烧焦痕迹。
慈音看在眼里,将恢复越来越多的灵力凝聚指尖,依然不需要结印,就能消融了她的梦让她安稳下来,连她皮毛上的焦痕也尽数消失,光洁如新。
做完这些,他迟疑片刻,并未过分纠结,便顺从心意地摸了一下她的尾巴。
如第一次摸时那样手感很好。
小狐狸……也没什么不好。
妖族又如何,没人能反抗他,只要他想,就能让所有人都接受她的身份。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了,他原本打算一恢复灵力就唤了臣下离开这里。
也忘了他原本打算狠狠惩罚床榻上的小狐狸。
红蓼醒来时,已是另一天的半夜时分。
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帐,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猛地坐了起来。
……她出来了,成功摘到了银幽花。
但接她出海的,是……
是慈音。
“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音色清冷空灵,发音短而快速,轻描淡写却压迫感十足。
它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落下,将她整个人紧紧桎梏其中,红蓼身子震颤,清楚地明白,这是慈音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哪怕陌生,听到的一瞬间也会非常肯定,这就是他该有的声音。
那种可以对任何人生杀予夺的从容与无所谓,与他的人再合衬不过。
是他。
“你能说话了!?”她惊讶了一瞬,很快明白,“是银幽花。你服了银幽花,所以能说话了。”
这个逻辑很通顺,慈音也没有解释的打算,端着茶杯走过来:“喝水。”
她声音沙哑,嗓子很不舒服,经他提醒才意识到,赶忙接过来喝了。
可是……
她从杯子里抬起头,神情有些复杂:“你不是凡人。”
慈音没否认,随手将茶杯放到床头。
“你是修士。”
红蓼记得他救她时的模样,凌空于火海之上,挥退无数的烟尘,那可不是凡人做得到的。
但她也没往太大的方向猜,在她看来,他是修士已经到了极限了。
“为什么骗我?”她吸吸鼻子,看起来有些委屈,窝到床榻上蒙住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慈音看着她,每次开口,动听却威严的声音都让她心里好像敲钟一样嗡嗡作响。
“我何时骗过你。”
……
没骗她吗?红蓼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好吧,他好像确实没直白地说过自己是凡人,只是顺从她的安排,尽可能地透露一些有利于他的内容罢了。
不算撒谎,可确实误导了人。
红蓼眼圈都红了,连他健康起来能说话了这件事也无法让她高兴。
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不理人,直到慈音再次开口。
“怕了?”
红蓼顿时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腾地窜起来嚣张道:“怕?笑话!怕字怎么写我都不知道,我才不怕!你、你就算是修士又如何,我又没害你,还救了你,我们……我们,总之都是你自愿,我又没强迫你。”
感谢老天,她确实没有真的强迫他,她顶多是乘虚而入好吗!
慈音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小小的个子,散着一头银发,甩着几条尾巴,可爱得很。
一点都没威慑力。
“躺好。”他淡淡道,“不疼了吗?”
红蓼这才发觉身上还有点疼,老老实实地坐回床上,偷瞄了他几眼,判断出他并不打算将她如何,思索着他是修士确实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没有凡人那么好掌控罢了,而且看他没动手的意思,还问她疼不疼,该是对她没坏心的。
那……好像确实不用太怕太心虚?
红蓼眨眨眼,手撑着床榻倾身过去,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试图看出一点儿端倪来。
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虽然任由她看,她却始终摸不到门路。
红蓼失望不已,耷拉着肩膀打算再躺下歇会,她还心有余悸得很,短时间内是昂扬不起斗志了,没法子啃他这块硬骨头。
可她刚躺下,突然觉得特别热。
她看了看身上,除了衣服破破烂烂外已经看不到伤口,体内灵力流动正常,除了精神上残留的痛感外,明明已经没事了。
“……是你帮我疗伤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这里没别人,狗妖连自己都顾不好,哪里能帮她疗伤。
只能是他,唯有他。
红蓼更踏实了一些,在对方手伸过来时握住,自然而然地放在锁骨上。
“好热。”她蹭了蹭,“好难受,我是哪里还有伤吗?”
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像之前中毒毒发的时候。
红蓼呆了呆,难不成那一次,她的毒没解干净?
不可能啊,她当时特地看了,确实没残留了。
怎么会这样……
她自己搞不懂,慈音也没多问什么,灵力从少到多,回来的速度不算太快,但他的基数摆在那,哪怕回来的只是对他来说微少的灵力,于其他人来讲,已经是毕生难到的高度了。
他食指指腹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很快就知道她是为何如此了。
他忽然就有了表情,表情还复杂得难以言喻。
红蓼瞥见他不算好看的神情,心有不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吧?不要呀,我不要死……”
她越发躁动不安,身上衣服本就破了,这么一折腾更是难以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