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若知道他的身份,就该明白,他能容忍迁就她至此,可绝对称不上避如蛇蝎和讨厌。
但凡换一个人换一个情境,胆敢如她所为,早已被处以极刑。
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红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行为无异于在坟头蹦迪。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压一下这个凡人嚣张的气焰。
这是在修真界,不是现代法治社会,如今六界混乱,以实力为王,他凭什么这么气人?
红蓼咬咬牙,一把将他扑倒在地,慈音后脑重重摔在地上,还好有毯子垫着,饶是如此,没有修为护体的他还是有些头昏脑涨。
就这么一会儿,红蓼已经俯下身来。
“是不是真当我好欺负。”
她声音很低,甚至有些沙哑,妖娆的狐狸眼含着水光。
他想说没有,视线还有些模糊,不太看得清她,手抬起,因没力气也做不了什么反抗。
当真是任人宰割,任君采撷。
这种感觉很不好,慈音紧蹙眉头,神色冰冷,周身气息压抑,红蓼却不管那么多。
“我救你还救出仇来了是吗?”
她抓着他的衣襟迫得他微微起身,自己也跟着起来一点。
他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将她凌乱的发丝,精致的五官尽收眼底。
她的唇咬得很红,似熟透的浆果一般,白皙如绸的肌肤暴露在单薄的衣衫下,紧紧贴着他,滚烫的温度传来,慈音拧眉想说什么,可红蓼的行为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她紧盯着他,视线依次划过他的下巴,唇瓣,鼻尖,最后落在那双给人无尽压力的眼睛上。
他看着冷淡、自律且镇静。
明明双方眼底都没什么情动,可气氛就是无端的炙热暧昧起来。
红蓼呼吸顿了顿,眼睫轻颤,嘴唇轻抿,突然就吻了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贴一下就放过的吻,而是嘬了一下他的唇瓣,亲出了声音来。
上次她亲他不过是脸颊,就这还赧然不已地跑了,是以最后慈音能劝服自己放过她。
但这次不一样。
她亲了一下还不够,很快又亲上来,慈音错愕着失神,一时没反抗,她便跨坐他腿上,抓着他的衣襟吻得热切而炽烈,非常投入。
慈音睁大了眼睛,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眼中什么谋划计策都没有,什么高贵冷淡都消失了,只留下无尽的震惊。
红蓼使劲吻他,很用力地撬开他的唇瓣去寻他的舌,她有点怕他咬她,所以腾出一只手扣住他的命门,半阖着眼睛瞄了瞄他,意思很明显了。
敢咬人就要你的命。
这才像只狐狸精,才有点妖族的模样。
这才是慈音熟悉的妖孽,不得不杀,杀也杀不尽的妖孽。
他陡然生起一股怒意,她若是早些如此,倒不必费力与他斡旋到今日,在他面前那样费心表演。
她的演技也着实是好,竟连他也有那么几个瞬间信她当真是愚蠢却本性不坏,与其他妖族不同了。
“……嗯。”
慈音声带振动,因无法说话,只能自喉间发出沙哑暧昧的响动。
他被红蓼压到了毯子上,七条狐尾将拥吻的两人完全包裹,她的气息填满了他身上的每一处,黑与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她其实没什么技巧,可自身条件优越到一定程度,已经不需要任何技巧了。
她身上所有地方都是软的,慈音用尽力量抬起手想将她拉开,触及的却是她毛茸茸的狐耳。
他眉头紧锁地看去,雪白柔软的狐耳在他手中跳动,他立时松开了手,远远地避开,这却好似妥协一般,令红蓼得寸进尺,打算直接把事儿办了。
都这样了,她豁出去了,不介意坐实自己妖魔鬼怪的劣质根本。
但她到底是没成功。
刺目的金光乍然亮起,红蓼浑身一疼,被金光推远,重重摔到墙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慈音倏地坐起,将随身玉佩重新收回袖中,气息冰冷地整理衣衫。
红蓼直起身擦去嘴角血迹,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抓她的人来了?
自从悟到原主可能偷了狐族法宝,她就开始担心自己被抓了,此刻突然出现意外,再看慈音还是没有灵力,一副惨遭她□□的样子,实在怀疑不起他来。
恰好狗妖这时在外惨叫一声,红蓼立刻冲到窗边朝外看,真的看到了黑压压一群人。
糟糕。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狗妖挡着那群人进洞府,已经被打飞了。
红蓼顾不得还在和慈音生着气,抱起他就跑。
“有人来抓我,得立刻离开这儿,你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没命活。”
那群人说是“人”,其实不过是化作人形的妖魔鬼怪。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追到这里来,总之她和慈音不能被抓住,不然下场一定非常凄惨。
慈音方才出了点汗,乌黑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脸旁,他回眸望了一眼,黑夜尽头是狗妖尽力拖住那群人的身影,他们发现了红蓼,抛开狗妖不管,立刻朝这边追来。
那群人从招式和速度来看,实力相差悬殊,有两个应当在红蓼之上,其他则不足为惧。
但二对一,还都比红蓼修为高,这已经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红蓼还不熟悉原身的法术,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唯有逃跑。
可再跑能跑到哪儿去?
她带着个人,修为还不如对方,迟早会被抓住,得早做打算才行。
红蓼之前检查过乾坤戒,有一些符咒可用,她一股脑地催动丢出去,也不管是干什么的,成功给自己争取了一点儿时间。
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原主偷了东西逃出来时应该用了不少符咒,现在剩下的着实不够彻底逃出生天。
她一边怪自己太笨想得不周全被抓到,一边寻了隐秘的地方落下,不由分说地将慈音推进去。
“你躲在这里别出声,我去将他们引开,若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一个人逃吧!”
红蓼说得很快,时不时朝后看一眼,眼底是暴露无遗的恐惧。
她在害怕,很害怕,却没有随意扔下他这个拖后腿的存在,或是拿他丢给敌人拖延时间,她甚至还浪费宝贵的时间为他寻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
她丢下一个粗制滥造的结界,又将涤尘镜交给他:“若你以后再遇到懂法术的人,可以请他们帮你打开疗伤。”
她头发乱了,脸颊因为着急而泛红,眼角有些潮湿:“还有这些灵石,你拿着,若我没回来,你从这里出去慢慢走,自己小心点,我不能再多留了。”
她最后一个字说完,眼神复杂地看了他片刻,飞身离开前,倾身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慈音始终没有言语。
他不能说话,沉默很正常。
他一直看着她,明明出现危机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他的底线,令他恨不得杀了她,但现在。
看着手中的灵石和涤尘镜,鼻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与气息。
空中灵光闪烁,是那群人追上来了。
红蓼浪费了时间,几乎就要被抓住,狐尾上溅起一片血,刺得慈音微微眯眼。
他扫了扫那伤了她的妖物,他无灵力可能看不太准,但也太差不差,以人修的标准来算,他们估计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比起不懂操纵法术的七尾红蓼强了半个大境界。
她心知这里离慈音藏身之地很近,受了伤也不敢和他们在这里磨蹭,以半妖的形态往远处掠去。
他们两个总得活一个,不然也太亏了。
接了悬赏令的妖魔目标本就是她,见她跑瞬间追上去,丝毫没留恋这里。
慈音只要待在这里等天亮起再走,绝对安全。
可是……他在红蓼的结界下,手触到结界红色的阵光,并未犹豫多久就自己走了出来。
红蓼对他犯了万死不足的罪,理应处死。
这刑罚该由他来下。
别人不行,谁都不行。
没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第十一章
红蓼狼狈地逃窜,后方时不时袭来的灵力让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星球大战。
眼前这些真是比最贵的特效公司做出来的都漂亮啊,要不是拿来杀她的就更好了。
危在旦夕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很快就被抓到了。
脖子被人从后掐住,红蓼瞬间无法呼吸,挣扎着朝后挥掌,被对方两个合力擒住。
三人自天上落,红蓼重重摔在地上,被人掐着脖子按着。
她现出半妖形态,脸颊因窒息而涨红,眉头紧蹙,眼底尽是难捱之色。
哪怕如此,她依然是好看的,甚至更添破碎美感,眼尾红红的媚意令抓她的两只妖眼前一亮。
他们对视一眼,抽出妖索将她捆住,一道灵光点在她眉心,她本就受了伤,现在更是受不住地吐了一大口血。
“这便是青丘那个窃了秘术逃出来的狐妖没错了。”其中一人对照着金色的卷轴说道。
另一人上下打量红蓼,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五官狰狞,残酷可怕:“模样倒是生的不错。”
“确实,比画像上还要漂亮一些。”拿卷轴的人心领神会,“她不是咱们的对手,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也不急着回去领赏。”
“可狐狸精素来狡诈……”
“咱们只要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怕她狡诈?”
“正合我意。”
两只妖一拍即合,红蓼听到现在,完全明白他们打算干什么。
“你将天狐秘术藏在何处?”那人虽然在问,但已经开始找她的乾坤袋。
红蓼的脖子被放开,得以呼吸,但又被下了禁言术,没法子说话,更不打算给他指位置。
早在放下慈音的时候她就将乾坤袋一起扔在那洞里了,他们别想找到。
交不交都不会有好下场,不交还能借此筹谋一番,傻子才交。
她了无生气地扫了扫这两只妖,一个看着像大鹏,背着翅膀,嘴巴很尖,另一个就是吓人的那个,她猜不出是什么种族,反正都非常难以入眼。
她懒得理他们,仰头看着天上,天怎么还没亮啊?还这么黑漆漆的。
她现在有种出于预料的淡定,近乎于麻木,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银发倾泻如水,她缓缓缩了缩身子,离他们远一些,但立刻被抓住了头发。
她小髻散开,珠花落了一地,狐狸眼漠然地睨向那人,大鹏妖阴阳怪气道:“还当自己是青丘尊贵的天狐呢?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已经成了叛逃青丘的丧家之犬,只要我们能把你带回去,不管对你做过什么都不会被追究。”
红蓼还真没想那么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脱困,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都得利用起来,包括这张脸。
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会儿,觉得还是另外一个模样稍微好那么一点。
她实在吃不下尖嘴这一口。
望向一旁,这一个五官虽然狰狞了点,勉强还能算上个酷盖。
身子慢慢靠自己选中的那个近了一些,对方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你还挺有眼光。”大鹏妖怪笑了一声,叉着腰说,“晓得我雕哥技术好?”
原来是只雕?红蓼心里有点嫌弃,但面上没表现出来,低下头去,垂顺的银发滑落,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脸,也就隐藏了她大部分的神情。
雕妖给大鹏妖使了个眼色,大鹏妖有点不甘心,但还是顺从地往一边去了。
“我不会给你松绑,也不会准你说话,所以不管你这么做是在打什么主意,都是无用之举。”
红蓼悄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我比较粗暴。”
雕妖用力抓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头和他对视,他用了很大力气,她好痛,觉得下巴都要断了,眼里不禁冒出泪光。
雕妖眼神痴迷了一瞬,意味深长道:“运气真好。”
话音刚落他就要吻下来,到了这个时候,红蓼终于还是有点心凉。
妖索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但凡妖族都有自己的妖索,主要用于捕猎,能随着猎物大小而收缩。
妖索的强弱随主人的实力而变,主人若受伤露出破绽,她就能趁机尝试挣脱,可是……
理智告诉自己忍一下,等他接近可以化原形咬他,制造机会,但他臭烘烘的,难闻又难看,她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红蓼眼眶发热,无意识地掉眼泪,眼前雕妖的脸一点点放大,她神情恍惚了一瞬,到底是没忍住偏了头,那雕妖见此停下了,按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来。
看她安静流泪,不知为何心里面不太舒服,他诡异地静默了片刻,使劲甩了甩头。
“不愧是狐妖,媚术差点让我都上当了。”
“……”媚你爹的术,老娘需要给你用媚术?X虫上脑的狗东西。
红蓼挣扎起来,打算拼着自爆和对方搏一搏,不活就不活了,有什么了不起?
可下巴真的太疼了,脖子也疼,喉咙更是撕裂般的疼,她泪水汹涌,挣扎得太厉害,更惹怒了雕妖。
一道灵力打下来,红蓼蜷缩起来,疼得头昏脑胀,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真的没力气了,太疼了,从来没这么疼过,她不是很害怕死,但真的受不了这疼。
齐天大圣如来佛祖,谁都好,既然让她穿越了,就不能帮帮忙吗?
大约是她心里的呼救太虔诚了,在她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之前,事情还真出现了转机。
灿烂的金光将夜空点亮,那一瞬间好像到了白天。
红蓼本来紧紧抱着自己,感觉到光,听到了惨叫声,不禁泪眼朦胧地看过去。
眼前一片金色,周围是两只妖的逃窜之声,身上的妖索和禁言术因他们受伤逃离而消失,他们自然不想丢下她,毕竟是费力抓到的,可那突然护在她身上的金光实在太可怕了,带着正道大能修士的气息,他们只碰了一下便令重伤濒死。
他们恐是人修至尊来了,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和他们抢个狐妖,但最近妖王刚被道祖打败,妖族对人修仙族怕得不行,不敢惹事,所以他们不敢留恋红蓼,立刻跑路了。
红蓼劫后余生地坐起来,嗓子太疼,因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了什么地方,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
慈音静静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收好随身的护体玉佩,冷冷淡淡地走了过去。
红蓼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就看见了站在身前的青年。
只看到他的靴子就知道是谁了。
红蓼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艰难地爬起来,赶忙把他护在身后,紧张地看着周围:“不是让你躲在那里等天亮吗?怎么现在跑出来了,还跟到这里?你快躲起来,这里很危险!”
她想到赶走了雕妖和大鹏妖的金光,越发紧张了:“好像,好像有……”有人修来了。
她是妖,与人修是敌对,哪怕对方刚才算是救了他,也需要谨慎对待。
但慈音就不同了,他是凡人,是人修保护的对象。
对方会把他抢走吗?
红蓼好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能站起来就很勉强了,先是在洞府内被金光伤到,又被两只妖抓住……等等。
金光。
怪不得方才觉得那金光熟悉,那光不是也打伤过她吗?
红蓼后背冒冷风,她想再逃,可实在没力气了,双腿支撑不住,整个人软软倒下。
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慈音伸出手接住了她。
他身上有熟悉的檀香气息,幽微内敛,闻着便觉心安了一些,她放任自己彻底昏了过去。
慈音将她横抱而起,安静地朝树林深处走去。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刚刚竟然还能站起来,把他护在身后。
她被勒过,脖子上都是淤青,她皮肤娇嫩白皙,这淤青显得尤为可怖。
莹润的唇被血染得嫣红刺目,慈音看得蹙眉,想到来时那雕妖想对她做什么,满身的清冷压迫感蓬勃荡开。
他回到了之前的山洞落脚,红蓼粗制滥造的结界还在,聊胜于无。
他将她放下来,靠山壁坐着,取出手帕替她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
干涸的血迹不太好擦,擦得她脸颊都红了。
她头发披散着,发髻乱了,珠花不见,当真是可怜极了。
慈音脸上看不出什么怜香惜玉,手上力道甚至更大了一些,将她唇角擦得红肿起来,但至少都清理干净了。
他直接扔了手帕,去看她身上被灵力划破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流血。
他如今身上无半分灵力,玉佩里储存的力量也只勉强能用一次了。
这只能用来抵御伤害进行自保,无法拿来联络道盟或者疗伤,否则他早已不在这里。
慈音半坐一旁,静静看着红蓼昏迷难受的样子,顺便也恢复一□□力,抱她回来这一路,几乎耗尽了他这具残破身体所有的力量。
红蓼紧紧抱着自己,蜷成一团往他身边凑,闻到他的气息好像就能安稳一些。
可他在她心目中分明只是个无用的凡人。
慈音将白靴挪开一些,她立刻又凑过来,尾巴脏兮兮的染了血,当真是好可怜。
这都是她该得到的教训。
她对他做的事与那雕妖对她做的近似,理应得到些教训。
可她又确实救过他,与那雕妖所作所为有本质上的区别,她最多算是挟恩图报,似乎又不必判太重的罪。
“疼……”
红蓼昏迷里还在挣扎,她好像意识模糊了,以为自己还在雕妖手里,泪水无声落下,不安地抽动着,狐狸耳朵一动一动。
慈音看了一会,手落下,捂住她的耳朵,不准她动。
红蓼好似得到安抚,渐渐没那么恐惧,稍稍安定下来。
可她还是好疼,不时抽泣,脸上尽是泪水。
慈音又想到她将他留在结界里的样子。
其实将他丢给那两只妖可以争取一点逃跑时间,就能逃出生天了,但她没那么做。
他看着她,捂着她的耳朵,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有了动作。
衣袂被撕破,慈音用最原始的方法帮她包扎伤口。
无灵力,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并不擅长这种事,往常要为人疗伤,自有仙族法术,包扎……实在生疏,他包得不好,但不妨碍使用。
红蓼渐渐止血,没那么疼了,人安静下来。
慈音包扎完所有伤口,忽然望向她的脸,正对上她红红的双眼。
她不知何时醒来的,看了多久,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白皙的鼻尖缀着泪珠。
“慈音。”
她嗓子疼,声音哑得不行,唤他一声都很难。
慈音衣袖下的指尖微微一动。
红蓼倾身过来,将自己塞进他怀里,他僵在那,并不环住她,但她将他的腰抱得很紧。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委屈巴巴地说完,眼泪冒得更凶,都染湿了他的衣襟。
未免自己的衣裳彻底被她的眼泪报废,慈音皱着眉,非常抗拒,但迫不得已,僵硬无比地拍了拍她的背。
谁知这一下子红蓼哭得更厉害了,她泣不成声,控诉那雕妖:“他掐我,他还想睡我,他怎么可以!他做梦!我只和你睡的,他怎么能……他差一点就……”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真的很难过,很委屈。
觉得自己被弄脏了,她离开他的怀抱想使劲地搓,但发现自己早被清理干净。
慈音的眼神很难形容,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他没碰到你。
……确实。
他没成功,之前的接触也只限打斗。
红蓼吸吸鼻子,睨了睨自己身上歪歪扭扭的包扎,鼻音很重地说:“慈音,你真厉害,包得真好看。”
……他知道自己包得不好看。
她很不必这样违心夸赞,倒像是在反讽。
慈音不太高兴地拒绝交流。
红蓼靠过去哽咽道:“我是认真的,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说?”
她知道他不能说话,所以不等他回答,就肿着眼睛勾勾他的手指:“不过你不高兴的样子也很好看。”
“。”
慈音麻木坐着,一点反应都不给。
红蓼也没再说什么,她不知他是怎么把自己带到这里的,但看他还在,那应该是没遇见那个修士。
她太累了,一身伤,需要尽快疗伤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暂时没空思虑太多,他还在,他们暂时安全,这就足够了。
慈音见她开始疗伤,安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缓缓握成拳。
本来想天亮就和她分开,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红蓼犯过错,虽然在其他妖族那吃了亏,但也不是他降下的惩罚,他还没有真正处置她,不能一走了之。
之后她要去做什么就都由她去做,去摘银幽花也可以,他就照她说的跟着,看看她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待他恢复灵力,他会亲口告诉她自己是谁,到时候再与她算个总账。
是了,就这样,就是如此。
正思索着,红蓼忽然拧眉哼了一声,慈音望过去,看到她打坐疗伤的样子实在是拙劣。
连结印的方式都不对,简直乱来。
红蓼也确实是乱来的,她全靠自己对仙侠剧的了解摸索,怎么可能正确?能误打误撞入定就已经很不错了。
慈音挽袖过去,将她的结印手势调整正确。
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妖族的修炼法门他也有所涉猎。
红蓼入定着没醒来,并不知道慈音做过什么,只是发现凝聚灵力更连贯通畅了一些,赶紧专注纳入体内。
慈音的目光从她结的印上转开,落在她凌乱的银发上。
他静默片刻,抬脚离开山洞。
第十二章
这是红蓼穿越以来最丝滑的一次入定。
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身上的伤都好了许多。
妖族自愈本就快,不像凡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吐纳一夜灵气充盈,她一扫狼狈,觉得自己彻底活过来了。
起身之前她注意到自己结印的手势,很有修者的味道,比她之前随便摆的好多了,所以这是她入定之后本能换的?
以她这次调息的效果来看,这可能才是对的。
她赶紧将手势记住,尝试几次确保熟练了才开始注意别的。
这是她之前藏慈音的山洞,她留下的结界还在,淡淡的红光上洒了一层阳光,很美,但洞里只有她一个。
她匆忙起身跑出去,在洞口附近找了一圈,没寻到慈音的身影。
他走了吗?
她受了伤,没顾上他,所以他离开了?
还是那修士寻过来,他和对方走了?
最后一种很有可能。
……这也没什么不好,若真是这样,他没将自己的藏身之处告诉那修士,已经是在报答她的恩情了。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脸和肩膀。
她就地找了棵树靠着坐下,双臂抱膝把脸埋进去,没多久又抬起了头。
有什么东西一直往她身上掉,一开始以为是树叶,后面想起她选的这棵树都快枯死了,哪儿来的树叶?
她警惕地抬头一探究竟,就看见白衣青年斜倚树上,手拿一根短短的树枝,正用平石将它打磨得平整一些。
那些掉落下来的木屑和枝丫,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红蓼抖抖身上,像极了小狐狸抖毛——她也确实是只狐狸,那模样娇俏可爱,笑弯了的狐狸眼仿若装满了春日泉水,潋滟动人。
“慈音!”她高兴地手舞足蹈,“你在上面做什么?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这么高兴,看上去像是不生气了。
慈音没说话,继续用捡起来的平石打磨手中树枝。
这就是很普通的桃木,树皮打磨掉,木身光滑之后,倒颇有几分模样。
他拿在手里对着日光打量片刻,从树上跳了下去。
他只是没灵力,身手还在,跳得轻盈且轻松。
一下来他就将打磨好的桃枝递给红蓼,红蓼下意识接过,但一脸懵逼,呆呆地不知这是干什么用的。
慈音不能说话,也懒得写字,便走到她面前,将她掌心的桃枝拿过来在手里转了一圈,低头用另一手撩起她的银发,用桃枝绾了一个道髻。
他只会这个。
做完这些他就退了几步和她保持距离,可还是没躲过红蓼的突然袭击。
原来这是簪子。
他为她绾发!还亲手给她做了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