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深呼吸了一下,将颤抖的手指塞进他的唇瓣。
“听见了听见了,别再念了,平日里话那么少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话这么多,再说就……”
后面的威胁红蓼也没能说下去就是了。
夜里的时候,红蓼一个人睡在道祖的床榻上,云步虚不在这里。
他衣冠楚楚地坐在圣殿上,风清云淡地召见了连夜前来的一众弟子和长老。
他不开口允奏,他们都不敢先开口说什么,一时间圣殿里一片沉默。
云步虚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眼神是落在高台下的人们身上,心里想的却和他们无关。
他在想,既然红蓼不喜欢结契的方式,那他就替她走一趟,毁了白婴的妖王法器,让他再无法对任何妖族强行契约,血脉压制。
若行事方便,直接杀了白婴也是好的。
其实他也并不喜欢用契约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关系,虽然那可以让她彻底离不开他,但那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是主仆了。
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抬抬手,示意台下的弟子可以禀奏了,风微尘松了口气,第一个开了口。
“师尊,您白日里带回的狐妖,可是您的契约灵兽?”
他们想了一整天,只能用这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接受目前的情况。
虽然妖族与他们势不两立,已经很多年没有妖肯与他们结契,但那毕竟是师尊,师尊是不同的。
对方是天狐一族,在妖族里地位不算低,倒也不至于辱没了师尊。
可云步虚给了他们否定的回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红蓼才算是不追究契约的事了,若他们跑到她面前再去说,岂不是显得他还存了心思?
他不悦道:“当然不是。”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半偏着头思索须臾,有了最好的安排。
血脉压制解除之后,有更好的方式证明他们的关系。
“不可再称她狐妖。”云步虚冷冰冰道,“吾欲与她成婚。”
“要尊她为师娘。”
第三十九章
云步虚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圣殿里所有人都言语不能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端坐高台之上的道祖,他还是原来的样子,端肃圣洁的脸庞上没有一点笑意,星寒漆黑的双眼带着审判一切的气势,显然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是啊,道祖怎么会和他们开玩笑呢?
他甚至都不愿意和他们多说几句话。
可就是这样一位圣人主宰,方才竟然和他们说,他要和一只狐妖成婚。
天狐又如何,在妖界种族再尊贵又怎么样,还不都是妖?
神仙人三界凋敝败落,还能占据六界大战的上风全因他们拥有道祖,他能教导出最出色的弟子,能赐予他们最精妙的功法,让他们可以扬眉吐气,守护苍生。
他总是独自一人坐镇于道圣宫的圣殿,身旁连个伺候的仙侍都没有,最多就是三个亲传弟子偶尔上来。
这样清心寡欲,如破雨幽兰一样的圣人,很难想象他竟然是有七情六欲的。
他甚至还要成婚,和一只狐妖。
“师尊不可!”风微尘下意识反驳,说完就流了一身的冷汗,恐惧地垂下了头。
云步虚睨着他害怕的样子,淡淡地问:“你以为你在反驳谁?”
三弟子齐净玉跪拜道:“师尊息怒,二师兄只是担心师尊,一时情急才如此,师尊与那狐妖……唔。”
齐净玉浑身一震,面色苍白地抖了两下,艰难地忍耐着没有倒下。
云步虚收回手,没有情绪道:“吾刚才说过什么。”
齐净玉勉力道:“……不可再称她狐妖。”
“看来你知道。”云步虚站起身,“所以是明知故犯。”
“师尊。”沐雪沉从殿外走进来,挡在两位师弟面前躬身一拜,“两位师弟绝无冒犯不敬师尊之意,他们只是乍听师尊要成婚的消息太过惊讶罢了,他们会很快调整好的。”
云步虚看了一会他最看重的这个弟子。
沐雪沉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他起卦算出来整合六界的重要一环。
他的话总是要比别人更有分量一些。
他也确实比其他人更懂该说些什么才能令他满意。
“无事便退下。”
他这么一说,高台下的人不禁一同松了口气。
这是不再追究了的意思。
可不追究是不追究了,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得到解决。
难道真的要在道圣宫给一只狐妖和道祖办合籍大殿?
先不说万千弟子接不接受得了,人族修士们得到消息都不确定能否接受。
沐雪沉侧目望向跪在后方的水如镜,他神色平静,没什么变化,就是脸色还有点苍白。
察觉到他的视线,水如镜慢慢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转开了视线。
他们能不能接受有什么所谓。
道祖根本没想过考虑他们的意见。
妖界,妖域之森,白婴已经回来有些时候。
他进了妖王宫就处于昏迷状态,魔尊束云壑来过一次,见不到他只得离开。
心腹墨翎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敢闪神,不断为他擦去身上的鲜血。
在这天夜里,他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白婴绚丽的眼眸毫无神采,面上什么情绪都不显,没人猜得透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王上!您终于醒了!”
墨翎担忧地扶着他起来,取了血灵丹喂给他,让他气息稳定了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王上?您不是去寻那狐妖的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白婴就再也等不下去。
“……云步虚。”他清澈的音色染上了阴鸷,一把推开墨翎,双手结印推出巨大的光环,光环之中有一方妖印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奈何不了你,我还奈何不了她吗。”
蠢笨的狐妖,当真以为寻了道祖就可以逃脱他?
身为妖族,想要逃离妖王血契妖印控制,就只能与人结下高等契约。
那人实力还要很强,否则必会受不了反噬死于非命。
云步虚确实是个结契的好对象,可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生死捆在一只连九尾都不够的狐妖身上?
不可能的。
所以红蓼现在肯定还受他的控制。
他倒要看看,置他于此地,她能快活几时。
千里之外,道圣宫中,本在熟睡的红蓼突然痛醒了。
睡前云步虚给她清理过,还穿好了衣裳,通过头发,她睡得很舒服。
但现在一切都完了。
红蓼疼得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身子在床榻上扭曲成一团,手紧紧抓着身下丝被,指甲变为本体的尖锐,直接将丝被戳破,连带着她的手也破裂流血。
太疼了,比过去每一次都要疼,这突如其来的痛苦,红蓼瞬间就明白来自于谁了。
一定是白婴,不会有别人了。
这是被云步虚伤了回去之后终于好了点儿,开始报复她了吧?
如果她听云步虚的当时就结了契,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疼了?
可想到结契之后的身不由己,红蓼真的没办法松口答应。
云步虚现在是喜欢她没错,可谁知道他会喜欢多久?
这里是修真世界,妖和仙的生命都那么漫长,要知道在穿书之前,男人最多活个一百岁都没有老实的,更何况拥有无尽生命的云步虚?
将漫长的未来挂在一个男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云步虚,她也没有把握。
受制于人,不断去讨好,费尽心思延长这份喜欢,也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所以还是疼吧……疼个屁!
不可能忍疼的!
红蓼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她干脆化为原形,雪白的八尾天狐因为刚刚成年,身子并不很大,小小一团,颤颤巍巍地爬下床榻,艰难地迈着步子循着云步虚的味道找过去。
她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毛绒绒的身子一软一软,好几次都摔倒了,又努力爬起来。
她雪白的毛发上染了不少血,像雪地里点缀了红梅,有种残酷的美感。
红蓼得感谢自己成了狐狸精,可以在恢复原形后靠着味道找人,否则现在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人还没找到,疼都疼死了。
云步虚在自己的道圣宫从不隐藏气息,顺着他一路留下的冷檀香,红蓼很快找到了正在高台上面见弟子和长老的男人。
这个时候她已经疼得一点力气都没了,她觉得自己就是第一次长出双腿上岸走路的小美人鱼,爪爪上全都是血,每走一步都要疼得哀嚎一声。
看到高台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男人的一瞬间,红蓼再也忍耐不了这疼,呜咽着摔到地上。
在场都是修为高深的大能,这点动静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吸引他们。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所在的地方,雪白毛发洒满了鲜血的小狐狸倒在地上,纤细的腿朝云步虚的方向动了动,努力想要爬起来,但她太疼了,还是失败了。
红蓼精疲力尽,疼得狐狸眼一片潮湿,尖尖的耳朵颤了几下,弱小痛苦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当真是可怜极了。
哪怕是这群正在心里谋算着该如何让道祖和这狐妖一拍两散,或者干脆处置了她的大能们,见了她这等模样也一时面露不忍。
就更不用说云步虚了。
他在看见小狐狸的一瞬间就知道那肯定是红蓼。
见着红蓼狼狈的样子,也就明白是白婴的手笔。
他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恨不得立刻杀了白婴。
云步虚几个瞬身来到小狐狸身边,弯下腰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中。
高台下的人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前一秒还冰冷强硬得让所有人胆寒的道祖,下一秒就如同融化了的春雪,带着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将染满了鲜血的狐妖抱在怀中。
他一点都不介意昂贵的道袍被她弄脏,旁若无人地抱回着她回到了高台之上的圣人之座上。
红蓼说不出话来。
她也顾及不了有多少人在看。
她只知道太疼了,哪怕是原形也掉了好多眼泪,爪子抵在他胸口,在蓝金道袍上留下鲜红的印子。
“疼……”
她发出的是呜咽,不是具体的字,但云步虚很清楚她在说什么。
“很快就不疼了。”
他腾出一只手,用灵光割破手腕,金红色的血瞬间冒出来,他将手腕贴在红蓼唇边。
“喝。”
所谓血脉压制,顾名思义,定是和妖族血脉有关。
这也不是不能解决,用他的血就可以了。
白婴用妖印操纵红蓼的血脉,使得她如此痛苦,那他便将自己的血喂给她。
他体内流着天之主的血,红蓼与他双修过,体内早有他的元阳,不会被这力量伤到,但白婴就不一样了。
妖王宫里,白婴联想着红蓼现在的状态,情绪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给了她教训,也给了云步虚警告,哪里会想到,云步虚虽然没给红蓼高等契约,却肯喂自己的血给她喝!
白婴才刚刚醒来,就被反噬得喷了一口血,再次昏死过去。
早知就该直接要了红蓼的命!
折磨有何意思?让云步虚后悔终生才最重要!
可谁又能想到堂堂道祖会对一只低贱的狐妖那般看重呢?
没人想的到。
道圣宫里,沐雪沉师兄弟和长老们也都看见了云步虚的所作所为。
哪怕是沐雪沉本人,虽然为云步虚看重,悉心教导,几次三番为师尊所救,但其实他从来没见过云步虚称得上和善的面孔。
也就无从感受他近乎温柔和关切的样子。
沐雪沉是从小就跟着云步虚的,云步虚对他来说,比起师尊,更像是父亲。
他看着他将血喂给红蓼,看着红蓼渐渐变回半人半狐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是从红蓼这里还是从云步虚那里,都很不是滋味。
“师尊怎么可以……”风微尘看不下去云步虚居然给狐妖喂血,他们冷淡高贵如神如佛的师尊怎么能将珍贵的天之主血脉喂给一只狐妖!
哪怕顶着被处罚的风险,他也还是要说一些话,幸得沐雪沉及时给他下了禁言咒。
饶是如此,云步虚也已经听见了一些。
他将红蓼横抱而起,让她靠在他怀里。她已经不疼了,但因为之前实在太难受,现在已经没力气做任何事,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说什么话。
她单纯干净,小小的一团地窝在他怀里,手搭在胸前,很没安全感地咬着指甲,无害又漂亮。
这样好的她,就因为他在的怀里,便要被台下的人冷酷不悦地注视着,接受所有的恶意。
若非他在这里,他们可能已经将所有强大的法术扔向她,就像从前杀死每一只妖一样。
云步虚眸光一动,在场之外除他和红蓼,全都眼睛刺痛流血,险些变为瞎子。
“别想着改变什么。”他冷淡威严地说,“没人可以改变吾决定的事。”
“谁若做多余的事,哪怕是吾的弟子,吾可教你,便可废你。”
沐雪沉猛地抬起眼。
第四十章
红蓼真正恢复力气的时候已经不在道圣宫里了。
她在云步虚怀里,不确定他要去哪儿,只知道他没用那种会让她很不舒服的瞬息千里,而是难得寻了飞行法器,一架九匹飞天玉马拉着仙车,踩着云彩追着月行驶着。
红蓼动了动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歇着,闷闷地问了句:“这是要去哪儿?”
云步虚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月色:“妖界。”
红蓼倏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去看他的脸:“去妖界做什么?”
云步虚望向她,马车里没点灯,光线昏暗,但并不影响他们看清彼此。
“去杀了白婴。”
云步虚说话的语气很平常,就像教她功法时一样淡定,好像说的根本不是要单枪匹马去杀了地主留下的血脉之一。
红蓼之前虽然疼得都变回了原形,但其实能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
云步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座下弟子们又说了什么,她都清清楚楚。
她其实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要是自己的导师在项目进行的关键时刻突然跑去谈恋爱了,还是跟竞争对象谈,整天不着家,谁能放心,谁能乐意?
他们之间的问题远比她打的这个比方严重得多。
“为什么这么突然?”
红蓼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波澜起伏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吗?”云步虚慢慢说,“你不愿契约,我便去杀了他,再把妖印毁了,这样便一劳永逸,哪怕换了新的妖王,也不能再将你如何。”
红蓼搂着他的力道紧了紧,云步虚感受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必担心我。”
“……”谁会担心你,才没有担心你。
以前都不知道他竟然如此自恋。
红蓼默了默,终于还是说:“……也不用那么急,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妖王毕竟是妖王,哪怕他受了伤,在妖王宫里肯定也有保命的法子,不可能一点底牌都没有。”
“等不了,必须急。他此刻受了我的反噬做不了什么,一旦好些便会要你的命。”
云步虚将红蓼拉起来,看着她闪躲的眼睛,微微思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信我。”他笃定道,“不会有事。”
……当然是信他的。
他可是云步虚,是道祖,未来的天道,男主的无敌师尊,哪里需要她担心什么?
红蓼狐耳动了动,红通通的眼睛终于挪到了他身上,嘴唇扁了扁说:“好。”
停了停,她声音很小地闷闷道:“那你要小心点。”
云步虚心弦动了动,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如安抚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红蓼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一时神色恍惚,唇瓣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倒是云步虚突然问她:“有没有想过以后。”
红蓼愣了愣,发出一声:“嗯?”
“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想做什么?
这是……就业顾问?
红蓼努力转了转脑子,试探性道:“好好修炼?”
“……”
“那,继续回我的山头当老大,招兵买马,建个大宫殿,超过妖王宫?”
这可是真心话了,一点水分都没掺,他总该满意吧?
这理想是不是还挺远大的?怪有志气的是不是?
可惜云步虚没有给她点赞。
他好像不太高兴,在那儿冷着脸,红蓼一琢磨,这是觉得没计划上他?
啧,男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红蓼仔细想了想,清清嗓子道:“等我的大宫殿建好,给你单独留一间怎么样。”
毕竟是这样的美色,还有那么棒的才艺,给个固定位置倒是不为难,希望他懂事。
但云步虚明显不懂事。
她对未来的安排虽然终于有了他的位置,但和他想得还是差很多。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在这之后呢。”
红蓼后撤身子,撑着他的肩膀眨巴着眼睛:“在这之后?……在这之后我都没烦恼了,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喝玩乐,混吃等死啦。”
简直是狐生终极梦想!
要是他哪天不喜欢她了不管她了,她就再置办几个后宫,天天看着美男子为她争风吃醋,快乐无边!
云步虚终于清醒了。
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一个人长嘴的话,就永远是鸡同鸭讲。
从前他妥协了一次,往后好像就永远得是他了。
“你真不明白吗。”他定定看着她,“可知我同他们说了什么。”
这个“他们”他没明说,但他还能和谁说呢?当然是道圣宫的人。
想到她去寻他求救的时候满圣殿的大人物,红蓼舔了舔嘴唇:“……我能不能不知道?”
云步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吧,你说。”她咬住下唇。
云步虚突然叹了口气。
叹气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真的太违和了,红蓼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他好像不打算说了,将她推到一边,一个人坐到车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致判断着行程。
这样的出行方式舒服是舒服,但是太慢了,跑一趟妖界得四五个时辰。
不过为了红蓼舒服一些,慢就慢点吧,白婴没那么快恢复,他们时间还算充裕。
衣袖忽然被扯了一下,云步虚转过头,看见红蓼凑了过来,正歪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等了一会,她纠结着不开口,他干脆不再等,继续看路。
红蓼心里憋得慌,直接抓着他的手臂拉回来:“看什么看,外面哪儿有我好看?”
云步虚偏着头不理人,也不看她,红蓼莫名心急,有些烦躁不安道:“做什么不说话,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嘛,我又没真的不听。”
她将他的衣袖抓成了一团,云步虚扫了扫,慢慢道:“你会认真听?”他否定着,“你只会敷衍我,应付我。”
红蓼睁大了眼睛,有种被看穿的心虚,但想到他此行是去做什么,又是为了谁,她抿抿唇,小声道:“我认真听就是了。”
云步虚看了她一会,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急。
她性子如此,不可能三两日就教好,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他不该着急。
“好。”他应了一声,缓缓道,“我同他们说,要和你成亲。”
红蓼确实如她保证的那样在认真听,所以听到内容的时候直接傻在了那里。
“你真是疯了。”她脊背发寒,“你和道圣宫的人说要和我成亲?难怪他们看我的眼神那么可怕,他们怎么可能允许。”
“我做事何时需要他们允许了。”云步虚的语气轻描淡写,“解决了白婴回去,道圣宫应该已经准备好合籍大殿的事宜了。”
“……”
“你既已知晓,有什么想要的,早日同我说,还来得及准备。”
“……”
太离谱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离谱了。
带一只妖回正道总部就算了,还到处发通稿说要和这只妖成亲,完全不考虑这只妖的感受,妖怎么办??
报警都找不到地方。
红蓼要窒息了。
成亲……太遥远了,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咱们都修真了,为何还拘泥于俗礼?还要成亲?
她都还没爱上他呢,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不可能就这样答应和他成亲的!
他甚至都没个正经的求婚!
红蓼叽叽咕咕地低下头,躲到了一边儿去,那模样云步虚都懒得问了,一看就知道又开始琢磨着跑了。
一开始云步虚还会和她真的生气,现在……
随便。
反正她又跑不掉。
陪她玩就是了。
跑几次抓回来,她气馁了,也就会安安心心成亲了。
想到这里,云步虚甚至故意转了个身,确保她以为他什么都没发现。
红蓼确实在琢磨逃跑的事儿,她一心想着,这次是去干掉白婴的,如果真能杀了他,解决她血脉压制的事儿,她再逃跑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到时候寻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个百来年再出山,云步虚那时候都快成天道了,断了七情六欲后肯定会把她给忘了,她届时应该也会功法大成,能自在地隐藏自己,她再那么一弃暗投明,妥妥的美好狐生!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红蓼振作起来,笑眯眯地扑到他身上:“好好好,成亲成亲成亲!”
先软化他,让他没有危机感,到时候逃跑起来他才会疏于防备!
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云步虚看着她明显不怀好意的笑颜,嘴角跟着勾了一下。
……真笨。
马车里气氛正好,妖界的妖王宫却截然不同。
白婴再次昏死,墨翎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自然也要想法子应对。
他先是集合了所有妖王宫的大能守护妖域之森,确保无敌人靠近,之后依次给魔尊、冥皇传了音,请他们尽快过来。
若是平时,白婴受伤,墨翎万不敢让魔尊和冥皇轻易见到他。
地主将血脉一分为三,却并非是固定的三个人。
白婴体内的血脉是可以抽离的,抽离后纳入其他人体内,那人便可实力大增,寿数无疆。
魔尊和冥皇表面上和他们是同盟,背地里并非没算计过白婴的地主血脉。
但现在不让他们来不行了。
墨翎看得清楚,白婴是被妖印反噬的,哪只妖有本事通过妖印反噬妖王?不可能有的。
连人修或者仙族都很少有办得到的。
除了云步虚。
就是云步虚。
云步虚现在肯定知道白婴的情况不好,若这个时候他带人攻来,后果不堪设想。
墨翎只能铤而走险,将魔尊和冥皇叫来,等他们到了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碍于云步虚随时会带人来,他们大约也不敢轻举妄动,自相残杀。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是太乐观了。
天亮的时候,他正焦急地想去看看魔尊和冥皇到了没,就在那个推门而出的瞬间,喉咙被突兀地割断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本能地捂住喉咙,只捂到炙热的鲜血。
他拼尽力气回过头,看到了蓝金道袍,睥睨终生的……云步虚。
他没能等到魔尊和冥皇。
云步虚他先到了。
第四十一章
云步虚连白婴都不放在眼里,解决起墨翎来更是轻而易举。
他要进妖域之森前,红蓼极力表示过自己可以帮忙,毕竟是为了她才跑这一趟,她这次可以不躺平摆烂。
不过云步虚意料之中地拒绝了,她还难受着,也没法真的帮上什么忙,还是变回狐狸,小小的一团被他单手抱在怀里,更为方便照看。
于是就有了如下画面——
仙姿玉骨的道长一手抱着白糯糯的八尾狐狸,另一手漫不经心地划了道灵光,随随便便地割断了妖王心腹的咽喉。
红蓼狐狸眼圆睁,想到上次她被抓的时候对方多嚣张,如今却死得无声无息,一时有些唏嘘。
“怎么。”云步虚隐去身形,旁若无人地寻找着白婴的位置,“感同身受了?”
红蓼看着周围许多方向与他们完全相反的大妖,他们都得到了墨翎陨落的消息,正赶过去查看,却不知“罪魁祸首”就在他们中间。
明明是对气息最为敏感的妖族,却完全没有察觉他们的存在。
云步虚就这么带着她闲庭信步地走在众多大妖之中,她雪白的狐狸毛茸茸的爪子按到他胸口,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他听不清楚,也没那么想搞明白。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还是先去杀了白婴要紧。
他这次可是真的冤枉了红蓼。
她还真没说他坏话,说的都是好话。
至于说好话为什么还嘀嘀咕咕不说清楚……
红蓼偷瞄了一眼他认真起来面无表情风仪斐然的样子,心里面乱糟糟的。
像养了一只不安分的羊驼,把她的心踩得乱七八糟,无一处安生。
白婴的所居之处红蓼隐约有点印象。
毕竟她也是来过的,云步虚其实可以问问她,就不用自己这么费心寻找。
但他好像一点麻烦她的意思都没有,凭借自己的判断不算费力地找到了地方。
红蓼侧头瞄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处不起眼的偏殿,有些疑惑道:“你觉得是这里?这里破破烂烂的,看着不像是妖王寝宫该有的样子。”
她清清嗓子,想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可云步虚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
无数烟尘扬起,强大的阵法抵挡而出,红蓼本能地扒住云步虚,看到他哪怕只有一只手闲着,也非常轻松地破开了迎面袭来的阵法。
红光被撕破一道口子,他抱着她平静地跨进去,看不出任何犹豫和为难。
好像独闯妖王宫杀妖王,对他来说就和打坐修炼一样简单。
“他不敢待在寝殿。”云步虚边走边道,“他应该还没醒,他的下属猜到我会来,自然会把他藏在整个妖王宫最安全的地方。”
“……”红蓼怔怔地看着他。
“此处阵法波动明显异于别处,门外还做了伪装,他肯定就藏在这里。”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黑暗空荡的偏殿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大妖现身而出,眼睛发红地将他们包围在中央。
“云步虚,你竟真是单枪匹马来的,好是狂妄啊!”为首的大妖冷笑着,“你是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王上伤重未愈又添新伤,如今昏迷不醒,但你就很好吗?我可不信。”
妖界魔界都在传道祖已经恢复如常,可他一直都不认为是真的,只觉得是道圣宫放出来震慑他们的假消息。
道祖虽然身负天之主全部的血脉,妖王只分了其中之一,但令道祖受伤的那一场大战又不是妖王一个去的,魔尊也是去了的,二对一,哪怕少了冥皇,也不会相差太多。
所以他现在肯定是强撑着,体内不见得多好。
红蓼并不认同大妖的观点。
她可以证明,云步虚绝对很健康!他健康得不得了!
要不是她小小一个受不了,人家一夜七次,一次七天都没关系!
“……闭嘴。”
云步虚忽然低头瞪了她一眼,红蓼狐狸毛都炸起来了,拿爪子使劲捂住嘴巴。
糟糕,一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周围,果然,一群大妖刚才气势还非常宏大正经,现在……都有点一言难尽。
“看什么看?”红蓼支起身子张开手臂挡在云步虚面前,“看他做什么!不许看他!谁准你们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她护食地挡着云步虚,龇着狐狸牙将大妖都瞪了一边。
她是缩小了原形的,但八条尾巴都还在,一只八尾天狐……
“看来传闻是真的。”其中一只大妖啧啧道,“兜兜转转,道祖竟然还是败在了天狐一族手中,只是当年的莲绽乃是六界第一美人,你都不为所动,如今竟为一只刚成年的八尾狐狸如此这般,眼光也太差了一些。”
“啊对对对,想不到堂堂道祖竟然好这一口……”
他们确实不再看云步虚了,却都跑来看红蓼。
那眼神称不上友善,对于背叛了妖王的妖族,他们怎么可能友善得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带着道祖来杀自己的王上,博一时苟延残喘有何意义?他日妖界被道圣宫控制,你又能多活几时?”
红蓼被骂了,自己还没怼回去,那妖已经连惨叫都来不及,身化飞烟,消失不见。
云步虚就站在原地,众妖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身旁的同伴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一时之间,所有大妖都沉默了。
他们面色严肃压抑,虽很明确云步虚的行为是开战的讯号,却哪一个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闲话至此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魔尊和冥皇的支援。
可以不知道怎么了,一夜过去,他们竟然还没来。
束云壑和冥皇谢沾衣到底为何没来呢?
自然是被绊住了脚。
云步虚的确是一个人去的妖域之森,可其他地方不是。
沐雪沉得知他一人前往妖界之后,立刻带着风微尘在半路截住了束云壑和谢沾衣。
四人大战一场,水如镜在旁协助,双方虽分不出胜负来,但为道祖争取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沐雪沉御剑而立,风微尘就在他身边,看着受伤的道友们满面担忧。
“师尊到底想做什么?哪怕妖王受了重伤也不是能轻易解决的,若可以咱们不是早平了妖族?不久前才刚刚和妖魔两界大战了一场,大家如今都还没休息过来,这便要来阻截魔尊和冥皇,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天之主一脉本就式微,是因有云步虚坐镇,又经他多年□□人才,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可这也架不住这么继而连三地开战,还都是难分胜负之战。
“师尊好像是带着那只狐妖去的妖界。”风微尘忽然拧起眉,“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为了那只狐妖。”
水如镜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他说这句话,他侧了一下头,礼貌地问:“见尘真君知道了要如何?”
“我……”
“道祖并未命我等率人前来阻截,是我等主动来的。”水如镜不轻不重地提醒他。
于是风微尘只说了那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沐雪沉始终沉默着。
他想到妖王,又想了想红蓼。
他们都是妖族,确实如师弟所说,师尊此次所为可能与红蓼有些关系。
但师尊不是他们,怎么可能意气用事,随心乱来?他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话虽如此说,师尊也并未下达他们发兵的命令,可为了保证师尊的安危,他必须要来。
道圣宫不能再让上次大战时的事发生。
那时他们受制于白婴的无上天音,所有人仿佛废物一般,只能看着师尊独自迎战妖王和魔尊,还要防备无数妖魔的偷袭。
师尊是天之主一脉的关键所在,道圣宫和天下苍生不能没有他,他们不能再看到他从空中坠落消失不见的一幕。
所以要来的。
不管师尊有没有要求,他们都必须来。
沐雪沉扫了扫疲惫的弟子们,尽量由自己挡在最前面。
“再撑一个时辰便走。”
妖域之森里,云步虚解决完所有大妖只用了一刻钟。
红蓼已经不在他怀里了,他将她放到一处空地用结界围了起来,手持太一玄宗扇迎战众妖。
他太强了。
真的太强了。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一个个死去的大妖并没比最初的那个坚持更久。
妖族是忠心的,可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动摇。
他们修炼至今,修得一身好功法,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明摆着他们是不敌的,是在毫无意义送死,大家很难不犹豫。
可妖王就昏迷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们若是退了,妖王必死无疑。
众妖矛盾地不断后撤,最终还是将目标放在了红蓼身上。
她可要比云步虚好对付得多,云步虚显然很在意她,若能挟持她,就不愁拿捏不住云步虚。
哪怕她被结界保护其中,突破结界抓到她也不会比面对云步虚更可怕了。
大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由其中几个拖住云步虚,另外两个一齐朝红蓼掠去。
红蓼瞪大了眼睛,但一点都不害怕。
她非常信任眼前的金光,老老实实地坐在里面,没有乱叫,努力不去影响云步虚战斗。
云步虚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有危险,但也没过来,只远远地瞥了一眼,发现她一点都不怕,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漂漂亮亮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真是意外得乖巧可爱。
她确实是信他的。
他没过去救她,她不怕也不怨恨,安安静静待着,是真的信他的。
云步虚的神色堪称轻松愉悦,但他的对手就惨了。
他一挥扇子,负责拖住他的大妖尽数陨落,不过眨眼的瞬间,他已回到结界边,背对着再次袭来的大妖,面朝着结界里的小狐狸。
“很乖。”
他浅笑着夸了一句,反手转了一下扇子,将最后苟延残喘的几只大妖杀死。
至此,妖界稍微有些能耐的大妖几乎全都丧命他手。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偏殿里到处弥漫着血腥味,红蓼半阖着眼睛没去看那可怕的场面,毕竟曾经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怕穿书一阵子了,面对这种场景还是有点不能适应。
云步虚看得出她在避讳什么,收了结界后便将周围用法诀清理干净。
只环境是干净了,味道却难以驱散,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让红蓼有点惴惴不安。
她知道云步虚这次来是为了她。
也知道在书里的结局中是云步虚这一方胜了,这群死了的大妖早晚都会败,都会陨落,不是今天也会是以后。
如果他们今日没来,她站在妖界这一边,下场惨的就是她了。
可她心里还是有点焦虑。
她一会想到大妖开战之前说的那些话,一会又想到结局时云步虚成为了天道。
红蓼小跑到云步虚身边仰头看着他,他迁就着她的高度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很像撸猫。
红蓼这次没有放在心上。
她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眉眼,成为天道是要断七情六欲的,来这里的马车上,她觉得那个时候云步虚会忘了她,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现在……
妖族最后是败了的,妖界凋敝,她也是妖,似乎确实无法独善其身。
如原书里婉言那样弃暗投明是条出路,可过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这都是大环境下的结果,弱小的她左右不了,怎么选路都很难走,她只能尽量选好走一些的。
有时候甚至都由不得她自己做选择,云步虚已经为她提前选好了,就像这次。
她不太纠结这些。
这件事云步虚是为了她,双方都是你死我活,不留余地。他单枪匹马地来,谁都没叫,就是不想牵扯太多,处境比原书里真正获胜的那一战危险了不知多少倍。
若今日反过来是云步虚输了,恐怕连众妖这种干脆的死法都没有,她自己也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正是因为清楚他在冒着怎样的风险,她才猛然发现,大概也许可能……她没办法像以为的那样,将云步虚会断情绝欲这件事,当做什么天大的好事。
“看什么。”
红蓼一直盯着他的脸,目光灼灼,眼神复杂,云步虚不禁抚了一下脸。
“我脸上有东西?”
方才战了片刻,他没受伤,只是动用了不少灵力。
不过死的妖太多,溅起的血难免弄脏了他。
方才清理战场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用了清尘诀,当是干净了才对。
红蓼其实从云步虚找到白婴的藏身之地开始,就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现下听他这么问,她轻声回了句:“有脏东西。”
云步虚微微凝眸,半蹲在那里看着她,看到白绒绒的小狐狸凑过来,前腿搭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他的脸颊,然后……
然后慢慢舔了一下。
云步虚怔在原地,在红蓼化为半妖形态扑到他怀里,将他压倒在方才死了无数大妖的地面上时,冷静地抓住她两只手腕,并在一起拿开。
“不是时候。”他严肃地教她,“要分轻重缓急,克制自己。”
红蓼:“……”
“杀白婴毁妖印要紧,魔尊和冥皇快到了。”云步虚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面色平静道,“变回去,跳到我怀里来。”
红蓼没说话。
她还是很听话,没再耽误时间,老老实实地变回狐狸跳进他怀里。
就是看起来不太高兴,闷闷不乐的。
云步虚默了默,忽而叹了口气,在红蓼抬眸的瞬间,轻轻亲了一下狐狸眼睛。
红蓼毛发颤颤,眼睛情不自禁地闭上。
其实她有个过分的想法。
亲亲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要是能舔一下就好了。
可能是穿成了狐妖,习性也在跟着潜移默化?
她现在特别喜欢动物之间那种舔舐的示好。
不过她这一身毛的,还是算了,舔他一嘴毛就不太好了,他还要干正事儿呢。
正想着这个,身子忽然起了变化,不由自主地化成了半妖的模样。
这里就她和云步虚,有这本事还能这么做的只有他了。
“算了。”
云步虚叹息着压着她的后脑勺。
“也不差这一时片刻。”
他自语般说完便吻上了她的唇,在她凌乱的呼吸中,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唇瓣。
第四十二章
解决守卫妖王宫的大妖们从来不是什么难事,云步虚一个人就能搞定,但杀死白婴掌控妖界的关键从来不是这个。
即便如今白婴受伤,处于昏迷当中,也并不适合来冒险。
但没办法,他有必须要来的理由。
杀白婴最困难的是他的绝技无上天音。
若无上天音只能主动使用尚无需那么忌惮,最难的是,它也能被动使用。
只要有人对白婴动杀手,无上天音就会被启动。
云步虚在此事上吃过一次亏。
上次大战时,道圣宫所有人都被蛊惑,稍微有点本事的还能稳住自身不乱来,弱一些的都直接对他出手了。
他不但要对付敌人,还要对付自己人,最后险胜两分,坠落在红蓼所居的灵山上。
说来可笑,他与红蓼相遇,恐还得谢谢白婴。
得了美人香吻的红蓼异常乖巧,窝在他怀里不动不闹,安安静静。
云步虚将目光从昏迷不醒的白婴身上转开,神色莫测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再次转了回去。
“怎么啦?”红蓼好奇地伸长脖子,“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嘛?我来啦。”
她想从他怀里跳下去帮忙,被云步虚使劲按在怀里。
“莫动,危险。”
他说得认真,表情严肃,显然非常重视。
连他都这么重视的话……
红蓼麻利儿地跳回他怀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要不再给我个圈圈,我躲一边儿去?”
云步虚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
上次面对无上天音,他没有心魔,即便被霍乱心神也无懈可击,自然什么都不怕。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云步虚其实是个有些自负的人。
他有三千法身行走世间,除他之外没人能将所有身份了解全面,很多时候他都可以从另外的角度知道别人当着他面不敢说的话,不敢发的牢骚。
他都不在乎,那是他漫长的生命中除了普渡众生之外,唯一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勉强可以称之为“乐趣”的事情。
三千之多的身份,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神魂就分散了出去,比起白婴,他其实更像是千丝万缕的提线木偶。换做其他人这般,怕是很可能会精神崩溃,但他从来没有。
他的强大令他无所不能,也令他孤高自负,但这次,面对关乎红蓼性命的事情,他摒弃了所有的自负,谨慎至极,滴水不漏。
云步虚将红蓼安置在角落里,用本命结界将她围了起来。
本命结界,顾名思义,是与神魂性命挂钩的强大结界,除非结界后的人主动出来,否则即便是留下结界的人也不能打破。
未免他中了无上天音后也发疯,他必须这样来保护红蓼。
红蓼看过原书,虽然年代久远,记得的剧情实在不多,但看到结界边缘的莲花印记,那太熟悉了,他情动的时候眉心出现过,她自己的眉心也被他印下过。
“……这是你的本命结界?”她小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