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大师姐手握爽文剧本
作者:不问参商
简介: 一朝重生,太上葳蕤回到了数百年前,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妖尊,此时还只是镜明宗弟子眼中严苛冷淡,修为低微的大师姐。
数百年前,妖尊座下护法也不过是个未经风雨的懵懂少年,尚未家破人亡;
未来的仙门天才也只是名道途艰难的散修,不曾被人骗去一身道骨;
满手血腥的鬼修亦是娉婷少女,未曾遭逢剧变;
而太上葳蕤自己,也还不曾被人一箭射杀在天水阁上,转生为妖,亲友尽丧。
被迫砍号重练的太上葳蕤这辈子改拿爽文剧本,青云台上,她越阶败敌,令镜明宗弟子无不叹服;
云湖禁地中,她抬手画符,符成,连破十二重禁制,救出无数困于地宫的修士;
琼花玉露楼上,她以筑基修为斩杀金丹修士,战力入修真界地榜第一,名震东域;
随手修改的阵纹令门中弟子顿悟,而得她指点的少年剑法也得以臻至化境……
于是在不久后,太上葳蕤被未来的正邪两道大能强行抱住了大腿,被称为蛮荒之地的北域因此走出了无数修为不凡的大能,皆言为妖尊门下。
后来天地倾覆,北域之主踏水而行,力挽天倾。
那时世人才知,原来一统北域,声威煊赫的妖尊,就是当年被镜明宗除名的那位大师姐。
内容标签: 重生 打脸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上葳蕤,燕愁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大师姐手握爽文剧本
立意:心存希望,迎接新生活
VIP强推奖章:
一朝重生,太上葳蕤回到了数百年前,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妖尊,此时还只是镜明宗弟子眼中严苛冷淡,不近人情的大师姐。重活一世,她得以弥补前世种种遗憾,以小孤山掌门之身,重临北域,成就至尊之位。及至后来天地倾覆,北域之主踏水而行,力挽天倾,于绝顶之上,俯瞰众生。作品情节独特,逻辑流畅,女主成长过程跌宕起伏,读来畅快淋漓。
第1章
镜明宗倾覆那日,东域下了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妖尊发兵东域,不过短短数月间,东域三州先后沦陷,唯有身为苍栖州第一大派的镜明宗还不曾匍匐在她脚下。
镜明宗以镜花岛为中心,其外九处岛屿环绕,相互拱卫。如今内外各处禁制尽数开启,退守此地的各派修士来往巡查,守卫可谓森严至极。
天边一片灰白之色,沉云蔼蔼,像是有一场风雨酝酿着将要到来。远处暗色的湖水翻涌,忽而凭空掀起数丈高的巨浪,万千妖族踏水而来,声势浩荡。
见此情景,镜明宗内众人都不由生出深刻畏惧。妖族来势汹汹,即便有镜明宗的禁制相护,他们又能在这千万妖族的围攻之下撑过几日?
城楼之上,被众人拥簇在最前方的青年姿容清绝,他着一身玄衣,肩头深灰色大氅上绣着振翅欲飞的鹤。
容玦低头,玄色衣角在高处寒风中猎猎作响,此刻,他的眼神不由带着几分沉凝。
天边骤然响起一声龙吟,众人不由循声看去,只见数条黑蛟拉着车辇自云后而出,车外垂下的薄纱如缥缈雾气,掩住了车中女子的相貌,叫人一时看不真切。
“妖尊……”容玦身后传来一声低呼,哪怕没有看清车中人的相貌,但有黑蛟驭车,已经足够让人猜出她的身份。
在车辇出现之时,下方湖面异变陡生。两根石柱骤然自湖底升起,其上雕刻着仰天咆哮的狰狞异兽,煞气惊人。
而在石柱之上,赫然锁禁着两名身形纤弱的白衣女子。
容玦在看清两人容颜的那一刻,不由瞳孔微缩。耳畔有风声呼啸,他紧抿着唇,将忍不住握成拳的右手藏进袖中。
“容家主……”身旁相识之人犹豫地看向他,欲言又止。
在众多同情又怜悯的目光下,容玦面上不曾显露丝毫异色,藏进袖中的指尖却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这石柱上的人,一个是他的妹妹,另一个,则是他心中挚爱。
太上葳蕤并非这两者之一,把容玦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挂上石柱的,倒是她。
车辇落下,风扬起薄纱,天光之下,她面上蛇鳞闪动着冰冷暗芒。千万妖族齐齐躬身,无论修为高低,在她面前都表露出臣服之态。
妖尊,太上葳蕤——
容玦遥遥向天边望去,心中复杂难言。
他从没有想过,他们还会再见。
更不曾想到再见之时,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太上葳蕤靠坐在车中,神情却只见一片漠然。她微微抬指,石柱周遭灵气凝成数道风刃,尽数落在毫无反抗之力的两名女修身上。两人闷哼一声,却是咬紧了牙关不曾呼痛。
鲜血染红了衣裙,又坠入湖中,引得恶蛟蠢蠢欲动。
若非忌惮太上葳蕤所在,他们早已控制不住心中垂涎,将这两名修为不俗的人族撕咬分食。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尽数化在湖中。
见了这一幕,便是容玦素来冷静自持,也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又怎么可能目睹她们受此苦厄无动于衷。
他身旁中年男子心中暗道不妙,如今这石柱上锁禁的乃是容玦至亲之人,妖尊若是借她二人性命要挟解除镜明宗护卫禁制,谁知容玦会作何选择?
一旦失了禁制保护,他们这些人在妖尊面前岂不如猪羊一样任其宰割?
东域修士若有人能是太上葳蕤的对手,便不会节节败退。如今除了退避镜明宗内的数千修士外,东域各大势力已然尽数归顺妖尊。
“太上葳蕤,你以为容家主会受你威胁吗?!如他这般深明大义之人,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葬送无数同道性命!”中年男人上前一步,义正辞严道。
他这番话一出口,却是将容玦高高架了起来。
容玦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将话说得冠冕堂皇的中年男人,终究没说什么。他的目光移向湖上,双眸深沉,叫人难窥其中情绪。
所谓的名门正道中,却多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太上葳蕤勾了勾唇角,嘴边扬起一个不见什么温度的微笑。
“本尊要入镜明宗,何须这等手段。”她的声音落在风雪中,让人觉出相同的冰冷,“今日本尊来此,是念在旧日情谊,为容家主送一份厚礼。”
妖尊竟然与容氏家主相识?!
听了这句话,镜明宗内的人族修士俱是一惊,目光不由在容玦与太上葳蕤之间逡巡,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容家主怎么会和妖尊相识?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太上葳蕤却无意为他们解惑,在一片冰冷的安静中,她再次开口:“听闻凡人若是国破,常有殉国一说。”
“如今镜明宗倾覆,总该也有几人宁死不屈,才好全了苍栖州第一宗门的气节才是。”太上葳蕤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今日故地重游,本尊也不好立时大开杀戒,便请容家主在这两人中,择一人为镜明宗殉葬吧。”
话音落下,容玦僵立在原地,脑中有一瞬空白。
他身旁众人面色难掩复杂,原来容家主与妖尊之间,竟是有旧仇。
见他久久不语,太上葳蕤笑了一声:“容家主若是选不出,不如本尊就将这两人都赏给黑蛟做血食可好?”
随着她话音落下,周围数条恶蛟俱都兴奋起来,讨好地向她摆动尾巴。这些黑蛟分明都有化神修为,但在太上葳蕤面前,却是十分驯服。
漫天风雪呼啸卷落,雪下得愈发急了,凛冽寒意顺着呼吸落入肺腑,让人彻骨生寒。
远处苍青色的山巅覆了皑皑白雪,雪光好像映明了南边晦暗不明的天色。
容玦看向被困在石柱上的两名女修,目光相对之时,心下也只余一片冰寒。
良久,他将目光移向太上葳蕤,碎雪落在她眉睫,那双眼中不见丝毫温度。
平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容氏家主此时神情黯淡,他哑声道:“妖尊若有怒,玦愿一力承担,不必牵连他人。”
太上葳蕤听着这句话,嗤笑一声:“本尊却是不知,容家主原来这般有担当。”
她坐直身,目光终于落在了容玦身上。
“既是如此,便请容家主自废修为,镣铐加身,跪行出城请罪——”太上葳蕤脸上褪去笑意,显出彻骨冰寒,“如此,本尊或可饶她二人性命。”
不等容玦做出反应,他身旁的青年已然急道:“容家主,不可啊!”
容玦乃是如今镜明宗内修为最高之人,众人因此以他为首,若是容玦自废修为,他们便更没有可能抵挡住妖族大军。
“容家主,这分明是太上葳蕤的诡计,你万万不能落入她的陷阱!”
“不错,容兄如今当以大局为重,休要莽撞!”
一众人族修士围住容玦,七嘴八舌地劝道,一时倒是比容玦自己还更紧张他的安危。
城楼上混乱嘈杂,太上葳蕤的神思却有些游离,她抬起头,听见了落雪之声。
修真界强者为尊,这原是他们教给自己的道理。
只是他们应当没有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也会沦为弱者。
冰雪凛冽的气息落入肺腑,就在这一刻,眼前画面忽地破碎开,化为无穷无尽的黑暗。
大雨瓢泼而下,少女跪在殿外,重衣湿透。染血的衣袖在雨水冲刷下渐渐褪去痕迹,她垂着头,双目紧闭。
天地之间好像只余一片伶仃雨声,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身形微微动了动。
太上葳蕤抬起头,大雨中,那双眼冰冷而锋锐。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了前方日月殿三个字上。
抬起右手,素白皓腕纤细得好似一折就断,经脉中的灵力近乎枯竭。
这具身体,只有炼气七重的修为。
前一刻,她尚且身在妖族宫阙之中,不过闭目小憩片刻,再睁开眼,便是如今情境。
日月殿……
镜明宗掌教所居,便称日月殿。
不过在妖尊踏平东域之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镜明宗了。
即便是妖族大军兵临镜明宗那一日,太上葳蕤也未再入镜花岛内,而现在,她竟然跪在镜花岛中心的日月殿前。
昔年过往早已拂袖在记忆深处,那眼前一切,可是一场幻境?
脚步声响在雨中,太上葳蕤上方的一寸天地忽然被隔绝了风雨。少女撑着伞停在她身边,水红色的裙角被雨水洇出暗色痕迹。
“大师姐,此番小师妹受伤本就不该怪你,你实在不必这般……”少女轻声开口道,余光注意到太上葳蕤衣袖上残留的血迹,她微微一怔。
大师姐也受伤了?少女失神地想,所有人都在担心躺在日月殿中的泠竹,却没有人发现大师姐原来也受了伤。就连她自己,听了消息立刻赶来日月殿,也全是因为担心重伤的师妹泠竹。
“大师姐,你身上也有伤,还是先回去吧。”少女抿了抿唇,再次劝道。
太上葳蕤抬头看着她,数百年时光在这一刻回溯,眼前少女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在一起。
良久,太上葳蕤终于缓缓开口,叫出了少女的名字:“濮阳鸾。”
濮阳鸾有些怔愣,她与大师姐素日虽不算亲近,但她从来都是唤自己阿鸾,不曾这样冷淡地直呼其名。
在认出濮阳鸾之时,太上葳蕤也终于从那些已经腐朽的记忆中翻出了当年旧事。
七百年前,镜明宗,日月殿。
七百年前,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妖尊,尚且还是修为低微的镜明宗弟子。此时的镜明宗,也并非苍栖州第一大派。
镜明宗掌教门下有五名弟子,其中太上葳蕤为首,濮阳鸾行四。
这一年,太上葳蕤十六岁,修为停留在炼气七重,迟迟无法突破,而门中不少年纪比她小的亲传弟子都已经成功筑基。虽然修为低下,但因她是掌教首徒,镜明宗弟子还是要依礼唤她一声大师姐。
而太上葳蕤跪在日月殿外,是为请罪。
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师妹泠竹,令她孤身前往云湖禁地以致重伤请罪。
没有照顾好泠竹,是她的罪过。
雨幕之中,濮阳鸾脸上带着不容错辨的忧色。
小师妹向来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此番她意外受伤,师尊震怒,听当时在场的弟子说,他对师姐发了好大的火。
哪怕濮阳鸾向来与泠竹更为亲近,也觉得此事并非太上葳蕤的错,师尊这怒气实在来得无理。
师妹前往云湖禁地之事不曾告知过任何人,连大师姐也是在禁地阵法被触动后才发觉此事,立时便赶去相救——大师姐虽然修为不足,但她手中有代掌门令,这才破解了禁地阵法。
无论如何,泠竹师妹受伤之事也不该怪在大师姐身上。但弟子不可妄言师过,濮阳鸾哪怕不太赞同师尊所为,也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
她看着太上葳蕤,再次开口道:“师姐,师尊之前应当只是一时情急才会斥责于你,如今雨这样大,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小师妹重伤,师尊此时在殿内为她疗伤,大师姐就算跪在这里,只怕他一时也是无暇顾及的。
师姐身上还有伤,若是一直跪在雨里,之后难免大病一场。
太上葳蕤没有在意濮阳鸾的话,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掌心,眼神幽深。
她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哦,是愧疚自己不曾保护好师妹,有负师尊所托。
她从前总是觉得,自己受容氏大恩,当尽心相报,绝不可懈怠。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好笑。
她早就不欠容家什么了。
太上葳蕤站起身,淋湿的长发紧贴在后背,显出几分狼狈。
濮阳鸾不由被她的动作一惊:“大师姐……”
雨水从纸伞边缘滴落,又急又密地打在地面。
第2章
太上葳蕤的身量比之濮阳鸾更高些,此时她微垂下眼睫,漠然地看向为自己撑伞的少女,语气冷淡:“你说得不错。”
“啊?”濮阳鸾瞪大了眼睛,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大师姐这是肯听自己的劝了?
她抬头对上太上葳蕤的目光,那双眼平静得近乎漠然。
雨声中,太上葳蕤转过身,灵力撑起光幕,挡住了漫天风雨。
见此,原本想追上去的濮阳鸾就此停住了脚步。
少女的身形在雨中显得有些单薄,袖角血迹褪色,坠落在脚边,她看着这一幕,失神地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作。
于伞下抬眼,天地之间只听得雨声连绵,不绝于耳。
大雨之中,远处楼阁的轮廓都显得有些朦胧。
这里是七百年前的镜明宗。
七百年前……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也该醒了。
太上葳蕤闭上眼,神识向外延伸而去,在她感知之中,雨水落下的速度渐缓。
灵力流转过经脉,无数雨水于这一刻汇聚在她身周,奔流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雨水向四周溅落,掀起数丈水浪,巨浪拍下,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在湖面留下一圈又一圈涟漪。
闻道阁中,少年少女凭栏而望,忽有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不由齐齐循声望去。灰白的天际下,只见水浪泼天,携不可挡之势而落。
“这么大的雨,竟还有师兄师姐在修行道法?”
“能有如此威势的,想必还是修为在金丹之上的师兄或师姐。”
议论声落在雨中,渐渐淡去。
收回手,太上葳蕤看向湖中,神色越显幽沉。
不论怎样精妙的幻境,也不可能改变她体内数百年苦修留下的痕迹,更不可能伪造天地法则。
这不是幻境。
她真的回到了七百年前——
太上葳蕤抬起头,雨水从重重乌云之间泄落,她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
从前她也听过重生之说,只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平白年轻了七百岁,这听起来倒是不错,但于太上葳蕤而言,却是数百年苦修一朝化为流水。
原本坐拥半个修真界的妖尊如今堪称两袖清风,纳戒中除了几块灵气稀少的下品灵石再找不出其他。太上葳蕤如今有的,不过是这具羸弱不堪的人类躯壳。
这真像是一场荒谬的笑话。
雨停的时候,已是暮色沉沉。
太上葳蕤终于动了,她看向自己昔年在镜明宗的居处,抬步向前。
镜花岛是镜明宗掌门大殿所在,此处可见日月同升之异象,历来是掌教一脉所居之处。
太上葳蕤如今的师尊正是镜明宗掌教,身为他的大弟子,她自然也有资格居于镜花岛上。
推门而入,只见草木寥寥,唯有院墙边开得正盛的一墙紫藤萝为院内添了些许颜色。大雨之后,压得花枝坠下的紫色娇艳欲滴。
夜色渐深,房中没有点灯,月色从窗外洒落,太上葳蕤已经换了一身青衣,墨色长发披散开,脸上苍白得几乎不见一丝血色。
她坐在矮榻前,指尖抚过琴弦,神色晦暗不明。
铮——
将断开的琴弦收入袖中,太上葳蕤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弯月如钩,高悬天穹之上,一如从前,一如往后。
时光荏苒,唯有日月如旧。
左眼在此时感到一阵剧烈灼烫,她不自觉地收紧了手,面上却并未因剧痛而现出任何异色。
直到灼烫减弱,太上葳蕤才将手覆上左眼,眸色沉沉。若是记得不错,少年之时,她左眼并未出现过这样异状。
痛觉消失得太快,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以神识探查再三,也未曾发觉任何异样。
月影映在湖面,远望得见群山影影绰绰的轮廓,有风自湖面而来,拂动裙袂。
庭中月色如水,少女独立风中,身形纤弱,似山中精魅,将要随风而去。
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楼阁,太上葳蕤墨色的眼眸中是与外表全然不符的冰冷深沉。
良久,她终于抬步,径直向院外走去。
夜色中的镜花岛很是安静,偶或能听见几声沙沙虫鸣。
再往前,只见树下有黑影幢幢,借着朦胧月色,依稀能辨出是几道人形。
“赵师兄,这么做真的好吗?”黑暗中,身着镜明宗弟子服的瘦弱少年弱弱开口,“大师姐毕竟是掌教真人的弟子,若是追究起来,只怕我们都会被重重责罚……”
他身旁个头几乎一个能抵他两个的少年连连点头:“赵师兄,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立瞪了他们一眼:“怕什么,就算追究起来,也都有本少爷担着。看在我爹的份儿上,掌教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镜明宗是苍栖州清溪郡最大的宗派,赵家则是清溪郡一大仙门世家,赵立的父亲正是当今赵家家主。作为赵家幼子,赵立自幼受到家中长辈偏爱,久而久之便养成个无法无天的纨绔性情。
而赵家家主每每想要管教这个儿子之时,都被自己溺爱赵立的母亲拖了后腿,思及赵家与镜明宗素有交情,他便索性将儿子送来这里管教。
不过现下看来,效果好像十分一般。
赵立布好阵法,催动手中隐匿符,树下便不见任何痕迹。
见此,他面上顿时显出得意之色,自己的陷阱做得真是天衣无缝,这回一定能叫那位大师姐好看!
赵立对太上葳蕤的不满,起因在前日值守之时,被她撞见了聚众喝酒赌斗。
依镜明宗宗门律令,宗内严禁赌博,众弟子更不可在值守之时饮酒。
此事被太上葳蕤告知执法堂,按照门规,赵立与当夜值守的弟子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
赵立倒不在乎那三个月的灵石丹药,但他触犯门规一事被全宗通报,自觉颜面尽失。
“这回我非要给她一个教训!”赵立愤愤道,他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这点小事儿也要告去刑律堂,也不想想小爷是谁,不给她个教训,她还真以为自己代掌门中事务有什么了不起了!”
“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在他身后,太上葳蕤平静地接下话。
如今的镜明宗掌门,原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便是继承了掌教之位后,也常常云游在外。因着这般缘故,门中俗务便多由太上葳蕤代掌。
彼时太上葳蕤满心感激,自以为这是师尊信任,不可辜负,兢兢业业地代理掌门之责,督促宗内弟子修行。
但在镜明宗弟子眼中,这位大师姐修为低微,又严苛冷淡,实在令人厌烦。
“没错,她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赵立应声道。
只是话刚说出口,他忽然觉得这道声音好像有些不对。
赵立抬起头,只见自己面前一胖一瘦两兄弟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大……大师姐!”身形瘦弱的少年结结巴巴地开口,身旁能当他两个的兄弟悄悄把自己往他身后藏了藏,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体形。
这么晚了,大师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重要的是,刚刚他们做的事,她不会全都看到了吧?瘦弱少年瑟瑟发抖。
赵立在看见两人一脸见鬼的神情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但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缓缓回过头,对上了太上葳蕤冷淡的目光。
赵立实在没想到,自己来镜明宗这么久难得干一回坏事,竟然还被抓了个正着,真是太背了!
他这还是头一遭被想捉弄的人抓个现行,顿时僵在原地,忘了动作。
太上葳蕤右手一拂,隐匿陷阱的符篆便应声破开。就算她如今修为只在炼气七重,要破解这样低阶的符篆,还是轻而易举。
“藤缚阵。”看了一眼阵纹,她脸上并未现出多少怒气。
妖尊修身养性了百年,自诩性情已经好了许多,倒是不至为此便要了他们性命。
赵立见她看着阵纹,自以为隐蔽地后退两步,在背后比出个手势。日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立时便领会他的意思,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没命地向外逃去。
太上葳蕤抬眸望向几人背影,微微挑了挑眉。
袖中琴弦疾射而出,寒芒划破夜色,不过瞬息便追上了跑路的三人。她指尖一勾,琴弦便将捆作一团的三人拽了回来。
赵立只觉腰上一紧,随后天旋地转,竟是重重摔回了原地。
低头看着将自己捆住的琴弦,他当即运转灵力,想挣脱束缚,谁知琴弦却因此收得更紧了。
这分明只是普通的天蚕丝,并非什么法器,怎么会挣脱不开?!
而且他已是炼气九重的修为,不可能被只有炼气七重的大师姐困住才是,赵立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太上葳蕤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宗内不许私斗,你再过来,小心我不客气了!”赵立见她上前,嘴上还不肯服软,但身体倒很是诚实地向后缩了缩。
瘦弱少年脸上都闪过无语之色,赵师兄是不是忘了,现在任人宰割的明明是他们啊。
捆在他旁边的兄弟自以为低声地在赵立耳边道:“赵师兄,你这么说,会被打的。”
还没等赵立说什么,瘦弱少年撞了撞他的肩膀:“赵师兄,不如我们还是认个错吧……”
赵立瞪了一眼这没出息的两兄弟,就这么认错,他不要面子的吗?
嗯……大师姐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吧?
第3章
这张脸好像有几分熟悉,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立,太上葳蕤眼中不见任何感情。她脑海中浮光掠影一般掠过许多画面,一时却又有些看不真切。
许是日后东域倾覆之时,死在她手中的修士之一吧。
太上葳蕤垂下眉睫,心下生出几分厌倦。
而在她的目光下,赵立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他噤了声,僵硬地看向太上葳蕤。
“这藤缚阵布得不错。”良久,太上葳蕤徐徐开口,语气平淡。
以赵立炼气九重的修为,能够顺利布下二阶的藤缚阵的确难得。
听了这句话,赵立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那当然,小爷可是天才!”
“既然如此,便不该浪费才是。”太上葳蕤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立脸上的得意顿时凝固了。
琴弦落回她手中,三个得了自由的少年一怔,随即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就在这时,树下的阵纹已然亮起,催化出无数藤条袭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