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太后确实舍不得,儿子已经怨上她了,连小棉袄都丢了,她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半晌,她摸了摸女儿的头:“放心,娘没那么傻,你那些话,娘也听进去了。”
华阳好奇道:“那您会改吗?”
戚太后无奈道:“不改不成啊,我可不想亲儿子连一顿饭都不愿意陪我吃,你身边好歹有个驸马陪着,娘住在这深宫,若连你弟弟都不来看我,娘还有什么意思?”
华阳忽然想起一件事,脸上露出一抹笑。
戚太后觉得女儿这笑容不太正经,问:“笑什么?”
华阳再次凑到母后耳边,悄悄道:“我听姑母说,她送过您一样礼物,专门为您解闷用的。”
戚太后:……
她抓住女儿的手,用力打了一下:“早就嘱咐过你,让你离她远点!”
华阳:“您打我,我找弟弟告状去!我们俩可比你们俩亲多了!”
戚太后:……


第177章
华阳继续在宫里住了几日, 这几日,一家三口还是会聚在乾清宫共用晚饭。
华阳就发现,母后对弟弟还是以前的态度, 问问政事与学业,接下来便没什么闲话可聊了。
不过这也好理解, 如果母后突然性情大变,变得像父皇那般亲和爱笑,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
次日黄昏,母女俩坐在一块儿赏花时,戚太后问女儿:“你这次进宫, 为的就是劝说我改改性子吧?”
华阳:“我也是为了您与弟弟好, 亲母子, 何必为了几句重话闹得太僵。”
戚太后点点头, 过了会儿道:“那样的直白话,你跟娘说没关系, 你弟弟那边, 无论国事还是家事, 你尽量都少掺和。家事有我,国事有大臣, 你来掺和, 合了你弟弟的意还没什么,就怕哪天你惹他不高兴了,他生气冷落你。你从小被先帝宠大, 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一个长公主, 如果过多关心政事, 会被注意到这一点的臣子们争先利用, 希望能通过长公主影响皇上的某些想法。
臣子们是省事了, 却会将长公主置于险地。
同样是长公主,被皇帝亲近与被皇帝厌恶,哪怕没有任何惩罚,那处境也绝不一样。
戚太后不想女儿被臣子们利用,更不想女儿与儿子闹矛盾。
华阳朝母后笑了笑:“您放心,女儿知道分寸。”
她没学过如何处理政事,只是重活了一次,知道上辈子有哪些惨剧可以避免,有哪些臣子真正忠君爱民,所以重生后她力所能及地该帮就帮,该谏言就谏言。
她能帮的也就仅限于今年了,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再也没有办法预料,真正治理这天下的,还是弟弟、公爹、何阁老他们。
只是,让她完全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华阳是个人,她有自己的判断,如果哪一天她觉得弟弟犯了错,她还是会以姐姐的身份去劝说去阻拦,因为这才是一家人的相处方式,有福一起享,有麻烦一起承担,高兴的时候一起笑,争执了怄怄气,最终依然是姐弟。
华阳关心弟弟不假,但她从未要求母后、公爹一味地顺着弟弟,她只是让二老宽容些,能心平气和讲通道理的,何必非要激起弟弟的怨恨,两败俱伤。
就像这次,如果弟弟再醉酒,仍要割了两个歌姬的头发,只要母后别再弄什么罪己诏,只是痛斥弟弟,华阳也会坚定地站在母后这边,训弟弟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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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的休沐日,陈敬宗进宫请安,华阳笑着与母后、弟弟告别,心里想,以后她可能都不会再进宫久住。
出了宫,刚上马车,长公主就被驸马爷拉到了怀里。
“热。”华阳嫌弃地推了他一下。
陈敬宗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没什么力气的手,看着她道:“你热,我是饿。”
华阳故作不懂,脸偏向外侧,随意地问:“早上没吃饭?”
陈敬宗:“五谷杂粮不顶用,必须吸你的仙气才行。”
华阳笑了出来,只是唇角才扬,便被陈敬宗别过脸,眼前光亮都被他遮挡。
其实华阳不太明白,为何陈敬宗永远都对这种事如此充满热情,如果说刚成亲的时候新鲜,可他们明明已经成亲六年半。
困惑归困惑,华阳也的确招架不住这样的陈敬宗,都不用亲,只要他用那样不加掩饰的眼神看过来,华阳都手脚发软。
马车稳稳地轧过皇城外面铺得平平整整的石板路,长公主靠在驸马爷的臂弯,头上金簪垂下来的流苏轻轻地晃着。
从皇城到长公主府的路,陈敬宗早走了无数遍,他算着距离,提前将怀里的长公主放到一侧的榻上。
华阳知道他需要时间平复,不然没法下马车。
她径自拿出橱柜中的镜子,对镜检查仪容,鬓发未乱,脸是红的,领口散了半截……
华阳放下镜子,侧对着他,慢慢地整理衣襟。
车里一片安静,只有他依然粗重的呼吸,这让华阳想起了在陵州的时候,她想去给陈家老太太上香,那日在马车里,陈敬宗第一次对她没规矩。
那时华阳多恼啊,恨不得咬掉他肩膀上的一块儿肉,如今,恼还是恼的,只是习惯了,懒得再与他计较。
家门口到了,陈敬宗起身要出去,华阳下意识地往他身上看,不想陈敬宗突然回头,撞了个正着。
华阳马上移开视线。
陈敬宗意味深长地笑笑:“别急,回去给你看个够。”
华阳:……
陈敬宗挑开帘子,跳下马车,接过朝云递来的青绸伞,转身等着接她。
华阳先瞪了他一眼,再探出马车。
阳光暴晒,吴润、周吉等人都恭恭敬敬地垂着眼。
华阳与陈敬宗走在一张伞下,直接回了栖凤殿。
华阳走向东次间,挑帘时,听见陈敬宗吩咐朝云几个丫鬟退下。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仿佛什么毒药,华阳挑帘的手臂只觉得一阵酥麻。
进了内室,她下意识地瞥向梳妆台,就见莲花碗已经摆上了,里面也泡着东西。
陈敬宗跟了进来。
华阳偏坐到窗边的桌前,看着洗漱架道:“你把她们打发走了,谁服侍我洗脸?”
陈敬宗:“我来。”
他直接把洗漱架上的漆金铜盆端了过来,打湿巾子,拧得不再滴水。
华阳想接过来,陈敬宗却拨开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亲自为她擦脸。
华阳闭上了眼睛。
陈敬宗指腹摩挲她绯红的面颊,哑声道:“中暑了?脸这么红。”
华阳微微蹙眉。
陈敬宗用巾子缓缓擦过她的耳畔,再捞起她的左手,连指缝里也擦一遍。
擦完了,陈敬宗端着铜盆放回洗漱架上,华阳趁机坐到梳妆台前,自己取下那一件件首饰。
镜子里能照到半边洗漱架,她看见陈敬宗脱了衣袍,打湿巾子擦拭身上。
他是放在二十六京卫十几万人中都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形,肩宽腰窄,肤色如玉,行动间展现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
华阳的窥视,截止于他开始解腰带。
大白天的,只有他能面不改色毫不羞耻地做出这种事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会回来?”
两刻钟后,华阳一边吸着气,一边咬牙质问。
陈敬宗看着她,笑了笑:“初十那天我也预备了,这叫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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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这一出宫,陈敬宗自然也不在卫所留宿了,每天甘之如饴地在卫所与长公主府之间来往。
安乐大长公主来看侄女,落座就打趣:“瞧瞧你这小脸,比在宫里时滋润多了。”
华阳微恼:“您再说这个,下次我就不招待您了。”
安乐大长公主笑道:“那我可真是好心没好报了,送了你们小两口那么多宝贝,你竟然过河拆桥。”
华阳不语。
安乐大长公主:“说正经的,之前送你们的还没用完呢?我都记不清三年还是四年了,你们若是准备要孩子了,我自然不必再送,不然姑母再给你预备一盒。”
华阳心想,这个话题哪里正经了?
但她也不想姑母白白为自己费心,垂眸道:“驸马自己找了门路,以后就不劳您破费了。”
安乐大长公主惊讶道:“行啊,不愧是陈阁老的儿子,有本事。”
华阳:……
送走姑母后,华阳心血来潮,打发丫鬟们下去,然后她走到陈敬宗平时放宝贝的箱笼前,想看看陈敬宗究竟还有多少存货。
这一检查,就发现箱笼里放了三个锦盒,两个都是满的,还有一个用了一半多。
这么多,可能四五年都用不完。
华阳皱了皱眉。
她想到了之前在船上,陈敬宗说过的那番话,什么不想拿孩子绑着她。
今晚是她要休息的日子,陈敬宗回府后,两人去花园里逛了一圈,吃过饭就歇下了。
第二天陈敬宗回来,发现她竟然没有预备莲花碗。
他回到次间,站在榻前,看着坐在窗边翻阅话本子的长公主。
余光里多了个人柱子,华阳瞥他一眼:“有事?”
陈敬宗:“我在想,我这两天哪里又得罪你这祖宗了。”
华阳笑笑:“你没得罪我。”
陈敬宗:“那你怎么没预备?”
华阳:“忘了,你等不及明天的话,现在预备我也不拦着。”
陈敬宗竟然看不透她是真没生气,还是怎么回事。
但也好试探,如果他泡好了她却不肯配合,那肯定就是在闹脾气。
陈敬宗喊朝云端来温水,他自己去内室准备,莲花碗备好,他去箱笼里拿东西,打开盖子,就见里面明明三盒宝贝,此时竟然只剩下那个用了大半的盒子!
陈敬宗对着那孤零零的一个盒子站了半晌,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最后,他还是取出一个宝贝,先泡上再说。
泡好了,陈敬宗重新回到次间,上榻坐到她身边,夺走她手里的话本。
华阳抬头。
陈敬宗皱眉道:“什么意思?扔了,还是送人了?”
华阳:“没送人,我这辈子也不会送谁那种东西。”
陈敬宗:“那就是扔了?”
华阳:“没扔,收到库房了。”
陈敬宗:“为何?平时经常用的,放在那里又不占地方。”
华阳不答,想把话本抢回来。
陈敬宗直接把话本塞怀里了。
华阳瞪他两眼,倒也没有去翻他的衣襟。
陈敬宗知道她嘴硬,把人抱到怀里,先把长公主亲软了身子,再哄着似的问:“好好的,你突然收拾那个做什么?”
华阳闭着眼睛,淡淡道:“太多了,看着碍眼。”
陈敬宗:“那就用完一盒再拿一盒?”
华阳:“你想用到什么时候?”
陈敬宗沉默。
华阳偏向他胸口,用命令的语气道:“这盒用完,不许你再用了。”


第178章
同样一句话, 哪怕是同一个人也能理解出不同的意思来。
当华阳说完那句,陈敬宗就像刚发现箱笼里少了两盒宝贝时一样,脑海里瞬间冒出好几个念头。
这盒用完, 不许他再侍寝了,打算休了他?
还是说, 这盒用完,侍寝时不必再那般费事了?
陈敬宗低头,看着软软靠在怀里的长公主,看着她比涂了胭脂还要红的耳垂,怎么都不信她会用这副样子跟他放狠话。
“天还没黑, 你竟然跟我说这个。”陈敬宗轻佻地摸了摸她的手腕。
华阳:……
她挣脱他的手, 用力推在他胸膛。
陈敬宗岿然不动, 并且在她恼羞成怒准备离开时, 一把将人按回怀里,捧着她的脸亲了起来。
丫鬟们在外面守着, 都知道自家驸马是什么德行,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傻乎乎地闯进来, 万一打扰驸马与长公主温存呢?
随着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光线也暗了下去。
华阳鬓发凌乱地躺在榻上, 繁琐的裙摆花瓣般层层堆叠在腰间。
“是这个意思吗?”陈敬宗看着她的眼睛, 确认道。
华阳没料到他会这么急,连剩下那小半盒都不想用了。
其实剩下的,大概还能用半年左右, 也就是到今年腊月。
华阳特意留下那半盒, 想的就是等到腊月, 便能确定陈家上辈子所有的灾祸都不会再发生, 她与陈敬宗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经营他们的小家。
可如果现在陈敬宗就想要, 也没有关系,因为华阳做了那么多努力,她相信公爹不会再在八月病逝,相信那些大臣不会再有机会扣公爹七项大罪,也相信弟弟不会再那么无情地对待整个陈家。
等不等这半年,都没有差别。
所以,对于陈敬宗的问题,华阳只是偏过头,不太高兴地道:“等会儿要用饭了,你快些。”
陈敬宗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气,她就不会说一句软话,他也不需要太在意她的语气,只抓关键的字眼就行。
譬如现在,她神色不满,可她没有反对,只是催他速战速决。
总结下来,就是她愿意。
长公主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愿意就是代表她喜欢在这个时候陪他做那样的事。
这样美的长公主,又这么讨人疼的小性子,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
陈敬宗的腰都绷起来了,如撑满弦即将飞出去的箭,可想到朝会上还要应付那批反对派官员的老头子,想到远在江南、广东的两位兄长,陈敬宗狠狠捶了一拳旁边的榻,一手放下她繁琐的裙摆,一手提起裤子,背对她穿好。
华阳:……
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敬宗重新将她抱到怀里,一边替她整理衣裙一边狐疑地道:“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突然对我这么好,总觉得哪里不踏实,该不会是散伙饭吧?”
华阳满面通红,与羞涩已经无关了,而是被他气的!
她明明都同意了,他竟然把她晾在那里!
长公主可以不要,但当长公主已经被驸马掀了裙子,已经欲迎还拒地躺在那里,已经拿腔作势别别扭扭地允许驸马继续时,驸马竟然半途而废,让长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长公主真生气了,什么插科打诨也没有用,她冷声道:“放开。”
陈敬宗很会看长公主的脸色,老老实实松了手。
华阳指向窗外:“今晚你去流云殿睡,我不想看见你。”
陈敬宗:“行,我过去,但你要好好吃饭,别为这个饿肚子。”
华阳板着脸,看都不看他。
陈敬宗移到榻沿,穿好鞋子,再深深看她一眼,无可奈何地走了。
华阳坐在窗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终于咬了咬牙。
朝云被其他三个丫鬟推进来打探情况,小心翼翼地看向榻上的长公主。
华阳不会迁怒她们,早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她已神色恢复如常,淡淡道:“摆饭吧。”
朝云知道主子脾气好,替驸马问了句:“驸马的那份,叫人给他送过去?”不然驸马就没饭吃啦,因为驸马总跟长公主住在一起,流云殿的小厨房早成了摆设,平时只给那边的宫人们做做饭。
华阳:“随你。”
朝云退下,悄声跟三个姐妹解释一番。
朝月:“还肯管驸马的饭,说明没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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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自己用了饭,胃口还不错,毕竟她很清楚陈敬宗不是故意捉弄她,当时尴尬一会儿,过后也就好了。
沐浴过后,华阳穿好衣裳,从西次间来到堂屋,刚刚守在外面的朝露、朝岚马上凑了过来。
朝露往内室那边扬扬下巴,悄声道:“长公主,驸马方才来了,躲在内室,叫我们不要告诉您。”
那怎么成呢,她们纵容驸马潜进去,但一定要告诉长公主的,一旦长公主不肯纵容驸马,她们还会客客气气地把驸马请出去。
华阳咬住嘴唇内侧,忍住差点被陈敬宗逗出来的笑,过了会儿才点点头,低声道:“就当不知道吧。”
朝露、朝岚相视一笑,驸马那么胆大,都是长公主宠出来的啊!
华阳戴上驱蚊的香囊,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吹了会儿风,头发干了,天也黑了,这才进了内室。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猜不准陈敬宗藏进衣橱了,还是躲在净房。
不过长公主的净房每天都被丫鬟们打扫的干干净净且点着熏香,陈敬宗真在里面睡一晚都没关系。
“那您好好休息,我们退下了。”
朝云、朝月俏皮地笑笑,灭了里面的灯,并肩离去。
华阳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听到净房那边传来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他知道朝露她们肯定会告诉她,也猜到了她的默许,又何必真的偷偷摸摸?
床板微微下沉,陈敬宗躺过来,要抱她。
华阳拍开他的手:“说了不想见你,你还来做什么?要不是顾及你的脸面,我早叫人撵你出去了。”
陈敬宗:“我特意等天黑才来的,你回头看看,你要是能看清我的脸,我马上走。”
华阳:……
她一动不动。
陈敬宗强行将她转了过来,低头就要亲她。
长公主还在置气,哪里肯乖乖配合,嘴上斥着,手也推着,只是遇到一个无赖的驸马,这两样早不管用了,没一会儿就被人扣住了双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你以为我不想?你那样躺在那儿,我恨不得一口气……”
“闭嘴!”
陈敬宗:“行,不说话,吊了你一回胃口,我先给你补上。 ”
他跳下床,跑去梳妆台那边捞出东西。
长公主心里还有点别扭,拉紧被子放出几句凉凉的嘲讽。
驸马爷好像变成了哑巴,随便长公主如何数落,他只管卖力气,毫无保留。
许久许久之后,驸马终于哑声开口,手指也摸向长公主的鼻尖:“祖宗还有气没?”
华阳没好气地打他一下,那软绵绵的力度,像微风拂过水面带起的一圈涟漪。
陈敬宗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大长公主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她来了一趟,你就急着要孩子了?”
华阳顿了顿,道:“姑母以为咱们这边没有了,想再送一份,我便去看看你还有多少存货。”
陈敬宗:“然后你就嫌多了?”
华阳:“能不嫌吗?你那两盒能用四五年,四五年后我都多大了?”
陈敬宗:“二十七八又不老。”
华阳:“我是不老,那时你却三十出头了,听姑母说,男人过了三十便不中用了,你这脑子本来就不如大哥三哥他们聪明,越耽误孩子越笨,我可不想生个笨的。”
陈敬宗:……
华阳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她笑得肩膀直颤,怕被他察觉,想自己躺到一旁。
只是她才动,陈敬宗就把她按住了,压过来,问得咬牙切齿:“谁告诉你,我这脑子不如他们?”
华阳:“大哥状元,三哥探花,你连童生都没考上吧?”
陈敬宗:“那是因为我不想考。”
华阳:“是啊,很多举人考不上进士,也都是因为他们不想当进士。”
陈敬宗:“行,你等着,反正这几年边关大概都没有战事,从明天开始我便埋头苦读,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华阳意外道:“你真要考?”
陈敬宗:“是,考不上我跟你姓。”
华阳:“你想的倒美。”
陈敬宗先下了床,点了灯,去洗漱架那边洗东西。
华阳默默地看着他。
很快,陈敬宗洗好了,换了水,打湿巾子来伺候长公主。
华阳暂且闭上眼睛,等他忙完重新躺下,她才道:“我相信你有考状元的本事,不过还是算了吧,每天来往卫所都够累的,犯不着那么辛苦。”
陈敬宗:“必须考,不然连累你生个笨孩子,皇上都要怪罪我。”
华阳拧他的胳膊:“考也行,为了不耽误你用功,在你考上状元之前,一直都睡流云殿。”
陈敬宗:……
他抓住她的手:“没跟你开玩笑,你真喜欢状元,我就一定能给你考个回来。”
华阳:“我若喜欢状元,三年一次春闱,还轮得到你?”
陈敬宗将她揽到怀里,亲她的耳朵:“不喜欢状元,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华阳不答。
陈敬宗沿着她温热细腻的脸颊,一路亲到她嘴角。
呼吸交错,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是不是我这样的?”
华阳笑了笑:“不是。”
陈敬宗顿住,再咬她一口:“哪天你肯说句喜欢我,日头就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华阳:“你可以等等看,兴许真有那一天也说不定。”


第179章
六月初五的清晨, 陈敬宗照旧早早起来了。
差一刻卯正的时分,冬天外面必然是一片漆黑,夏日天长, 此时已经一片明亮。
长公主兀自睡得香沉,莲青色的单薄绫衣有些凌乱, 露出肩头大片莹白肌肤。
陈敬宗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离去。
宫人早把长公主送他的神驹白雪塔牵到了门外,陈敬宗往外走,遇到了正安排两班侍卫交接的周吉。
“驸马慢走。”周吉简单地行个礼。
陈敬宗点点头,走开几步, 忽然停下来, 问他:“你们家的胖小子是不是该庆百日了?”
周吉受宠若惊地道:“是啊, 这您都记得啊?”
儿子是三月十一出生的, 他实在高兴,跟吴公公告了假就急匆匆回家去了, 没想到吴公公还特意禀报了长公主, 次日长公主就送了他一份厚礼, 还多给他放了三日假,让他安安心心地陪伴家人。
陈敬宗笑道:“咱们俩什么关系, 你的好事我当然记得, 回头请你喝酒。”
说完,陈敬宗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周吉怔怔地看着驸马爷远去的身影, 心里很是奇怪, 他与驸马的确经常见面, 可论关系, 他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能让驸马青睐的事吧?
有个才从夜岗上换下来的侍卫凑到他身边, 小声调侃道:“驸马还真是心宽。”
周统领才成亲一年半,儿子都要庆百日了,驸马当了六年多的驸马,儿女还没影呢,不羡慕周统领就罢了,竟然还高高兴兴地要替周统领庆祝。
周吉脸色一沉,冷冷地看过去:“不想活就直说,这话也是你能编排的?”
编排驸马都不行,更何况还牵扯到了长公主。
那侍卫只是见驸马和颜悦色的才一时嘴快,这会儿被周吉一警告,立马跪下认错。
周吉:“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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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宗快马疾驰地出了城门。
今日是初五,该与大哥的线人碰头的日子。
大哥在他的必经之路张家村赁了一处宅子,秋冬早上天黑,陈敬宗摸黑过去也不怕被村人察觉,春夏却不适合在村里碰头,陈敬宗就临时更改着地点,可能这次在一处小树林里,下次就让线人扮成送货进城的庄稼汉,陈敬宗装作买几个果子在路边与他快速交谈几句,时间也不只限于早上。
其实都是为了更稳妥,实际无论清晨还是傍晚,那条路上基本也没什么人。
这早,陈敬宗又定在了一处小树林。
靠近树林时,陈敬宗减慢速度,骑马拐到小树林边缘,他也没有前后张望,下马后径自往树林里走几步,勉强挡住身影后,便撩起衣摆,解开裤带,做放水状。
一人蹲在草丛后,低声道:“那些麻雀又死了一个,上个月二十七下葬的,乌鸦也去送葬了。”
麻雀指的是先帝驾崩当年,平叛之战结束后,金吾前卫仅存的三百余人中退下来的五十六个重残兵。
乌鸦便是金吾前卫指挥使戚瑾。
陈敬宗:“怎么死的?”
线人:“他双腿齐断,命大活了下来,但这两年大病小病一直不断,这次是彻底没救了。”
陈敬宗沉默。
大兴左卫也有重伤残不得不退役的士兵,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光自身身体的缺陷就够痛苦了,还要忍受周围人异样的视线,甚至亲人从伤心到日益不耐烦的转变。
有的人被疾病折磨离世,有的人纯粹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不惜自我了断。
而金吾前卫那五十六个重残兵,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算上这次这个,已经死了十八人。
“其余的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