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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书出去了,让丫鬟将躺椅抬到树荫下,她惬意地躺了上去,然而一抬眼,就见陈敬宗坐在窗边,脸朝着她。
就在华阳准备举高书挡住自己时,陈敬宗走开了。
华阳瞬间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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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结束,端午就在眼前。
大户人家过端午的花样可多了,或是养支龙舟队伍去河上比赛,或是请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一家老小欢聚一堂。
今年陈宅的端午注定冷清,但还是要聚在一起吃顿饭。
主宅那边派丫鬟来传话,丫鬟走后,陈敬宗对一旁不太上心的华阳道:“这回要说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去世,下葬前后陈宅里都有一堆的事。
像来客吊唁等等、自家人守夜丧等等,华阳一概都不露面,只在初到当日给老太太上了香、下葬之日送了棺。
但无论陈宅众人、吊唁的宾客还是镇上观礼的百姓,都觉得堂堂公主殿下就该如此。
陈敬宗自己都厌烦与家人应酬,倒是也能理解华阳的避而不见。
只是面子活儿得做齐,回避就得找个理由。
华阳挑眉看他:“什么不舒服?”
陈敬宗:“你不去家宴……”
华阳:“谁说我不去了?”
别说陈敬宗,朝云都惊讶地看向自家主子。
华阳继续欣赏花坛里的牡丹。
这些牡丹都是名品,可能是移栽过来的缘故,耽误了花季,这两天才开了起来。
碗口大的赵粉,花瓣层层叠叠,薄如织锦。
华阳看着这些花,很想她留在京城的那些锦衣华服,其中好些都是照着各种牡丹的颜色印染的,放在花丛中足以乱真。
陈敬宗眼里的她,比那些牡丹美多了,但现在他更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些家宴,你一向都不喜欢参加,这次怎么要去了?”
陈敬宗走到她身边问。
华阳无法给他什么理由,只能摆出公主的任性:“想去就去,怎么,不行吗?”
陈敬宗:……
他有什么不行的,折腾的是老头子他们。
换个懂事的儿子肯定要去给自家父母通风报信儿,要他们做好迎接公主儿媳妇的准备,偏陈敬宗没那么“懂事”。
初五一早,陈家各房都汇聚到了主宅的澹远堂。
陈廷鉴、孙氏夫妻俩是最先到的。
陈伯宗、陈孝宗两家子与东院的陈廷实一家五口差不多前后脚到。
陈廷鉴与弟弟陈廷实说着话。
孙氏身边围着二郎、三郎两个乖孙,就是要招待弟妹齐氏,也难免被孙子们吸走注意力。
齐氏面上带笑,心里很不痛快,如果她也是官夫人,孙氏敢这么怠慢她?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陈廷鉴,想着他阁老的身份,只觉得那把长须都越看越飘逸,陈廷实在他面前就像个种地的!
齐氏羡慕大房的男人,她的儿子陈继宗偷偷地瞥了俞秀、罗玉燕几眼,只觉得两位堂嫂样样都比他的媳妇好。
“祖母,我饿了。”
三郎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厅堂里响起,随即众人都是一静。
三郎才三岁,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只是期待地看着祖母。
在京城吃香喝辣的小少爷,回老宅后天天都吃那些素菜,好不容易能吃顿粽子,三郎都期待无比。
孙氏刚要哄孙子,外面丫鬟带着三分喜七分惊地转过来:“老爷,老夫人,四爷与公主来了!”
陈廷鉴第一个站了起来!
说实话,他在京城时,几乎每日都能面圣,小太子更是他的学生,见惯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陈廷鉴早已能够在任何皇亲国戚面前游刃有余,甚至还曾严厉训斥过太子。
可他没有与公主相处的经验,尤其这位公主还是宫里最受宠的,还做了他的儿媳妇!
陈家不是什么世家,连书香门第都算不上,只从他们父子这两代才有了功名做了高官。
陈廷鉴非阿谀奉承之人,亦不怕公主去皇上面前告状陈家待她不敬,他怕的只是自家招待不周,让金尊玉贵的公主受了委屈这件事。
就像天底下最娇贵的一朵牡丹被移栽到了陈家,他陈廷鉴岂敢粗心料理暴殄天物?
如果老四有出息,能获得公主的芳心让公主身心愉悦也就罢了,偏偏老四那个德行,儿子越委屈公主,他做公爹的越得尽力补偿回来!
孙氏、陈廷实等人才刚刚跟着他站起来,陈廷鉴已经往外走了,亲眼看到走在儿子身边的素服公主,陈廷鉴远远地欠身行礼。
华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廊檐下穿白色布衣的公爹。
早在她嫁给陈敬宗之前,就已经非常熟悉公爹了。
她见过公爹在父皇面前的从容淡泊,三言两语便是治理天下的大计,她也任性地去听过公爹给弟弟授课,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这么好的阁老,他的儿子必然也都如世间美玉。
可以说,华阳高高兴兴地配合父皇母后的赐婚,一半是因为相中了陈敬宗的脸,一半是因为她钦佩这位公爹。
上辈子,她都没能看到公爹的最后一面,却亲眼目睹了他的家人蒙冤受难。
公爹为朝廷、为百姓操劳一生,朝廷却辜负了公爹。
作为皇室女,华阳心中惭愧。
“父亲免礼,都说了一家人,父亲以后不可再这般见外。”
华阳微微加快脚步,声音温和。
陈敬宗看了她一眼,她就是这样,在父亲、大哥、三哥面前都温声细语的,只对他横眉冷对。
陈廷鉴站直身体,头却微低避免直视面前的公主,只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姿势。
里面陈家众人自觉地避让到两侧。
华阳微笑着往里走,目光一一扫过婆母与陈伯宗、陈孝宗等人,再去看右侧的陈廷实一家。
陈廷实深深地低着头。
齐氏飞快地看了公主一眼,明明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妇人,可那睥睨的眉眼竟唬得她也迅速回避。
陈继宗也想偷窥的,只因公主搬过来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公主的正脸。
然而当他真的看清公主的模样,陈继宗就变成了一根歪脖子木头,还是陈敬宗走过来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陈继宗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匆避到亲娘侧方。
齐氏恨极了陈敬宗那毫不留情的一脚,却无可奈何。
陈廷鉴隐晦地扫了眼二弟陈廷实。
这一眼不再是长兄对弟弟的关照,而是蕴含了一位阁老的官威。
陈廷实连连擦汗,决定回去就把没出息的儿子狠揍一顿,平时好色也就罢了,竟敢色到公主头上,还要不要命?
第11章
这场端午家宴,因为孙氏、陈廷鉴夫妻都料定公主儿媳不会露面,所以席位还是像以前那样摆的。
也就是陈廷鉴夫妻、陈廷实夫妻并排坐北面的两张主席,左右下首分别摆两席,由陈伯宗、陈孝宗、陈敬宗、陈继宗与各自的妻子坐,孩子们就坐在各家父母背后的小席上。
华阳一来,她的身份才是最尊贵的。
陈廷实光紧张了,齐氏脑筋比他灵活,见礼过后,她讨好地朝华阳笑笑,然后对孙氏道:“大嫂,叫公主坐这边的主席吧,我们去下面。”
孙氏看向丈夫,公主坐主位是应该的,可那不是还有自家老四么,他好意思越过叔父与哥哥们?
不等陈廷鉴开口,华阳主动道:“自家人只论长幼,我随驸马坐就好。”
陈敬宗听了,引着她来到左边靠近厅堂入口的这一桌。
见此,陈廷鉴笑了笑:“公主不拘小节,就这么坐吧。”
众人重新落座。
只是随着华阳的到来,气氛再也无法恢复先前的轻松,眼看就要冷场,婉宜乖巧地走到华阳身边,白净净的小手托起一条用五色丝线编成的腕绳:“四婶,端午过节,我编了一些五彩丝,给祖母、堂祖母、我娘她们都送过了,这根是送您的,您瞧瞧喜欢吗?”
据说在端午节佩戴五彩丝,既能辟邪,又能祈福纳吉。
华阳七八岁的年纪也编过这个,再大些就淡了兴致。
“喜欢,婉宜的手越来越巧了。”
婉宜眼睛一亮:“我给四婶戴上吧。”
华阳笑着伸出手。
她微微提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手腕,不过位置低于席面,恰好又能被旁边人高马大的陈敬宗所遮挡。
所以,这么漂亮的腕子,就陈敬宗叔侄看见了。
陈敬宗免不得又想起她两条细腕都被自己单手握住举在头顶的靡艳画面。
席上摆了凉茶,陈敬宗抓起茶碗,仰头就是一口见底。
豪放是豪放,不是场合。
陈廷鉴隐晦地瞪了过来,常言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公主如此矜贵,老四怎么好意思粗手粗脚。
孙氏趁机与齐氏谈笑,缓和气氛。
馋嘴的三郎偷偷地扯了扯娘亲的袖子,罗玉燕朝儿子摇摇头,叫他继续忍着。
一盏茶的功夫后,孙氏吩咐大丫鬟去厨房传饭。
很快,小丫鬟们端着托盘井然有序地进来了,每席上都有一碟四个竹叶棕,一盘绿豆糕,另配四道素菜。
竹叶粽才出锅,冒着缕缕的白雾,小丫鬟熟练地拆掉粽叶,低头退下。
四个粽子,一个清水粽蘸糖吃,一个豆沙馅儿,一个蜜枣馅儿,还有个蛋黄馅儿。
陈敬宗问华阳:“你吃哪种?”
华阳夹了蜜枣粽,低声道:“我吃一个就够了。”
她吃得慢条斯理,陈敬宗也努力把嘴里的粽子想成肉馅儿,正没滋没味地吃着,忽然听到一声呜咽,像山鸡被人掐住了嗓子,戛然而止。
夫妻俩同时抬头。
右边的主席上,齐氏正用帕子捂着脸,见大家都盯着她看,她索性不掩饰了,哭出几声来。
陈廷实替她脸红,无措地斥道:“好好地过节,你哭什么?”
齐氏抽搭两声,一边拿帕子擦着眼角,一边哽咽道:“我想老太太了,每年逢年过节她都要念叨咱们这一大家子,今年好不容易都聚齐了,她老人家却看不着了。”
华阳早在听见哭声时就放下了筷子,此时看向公爹,就见公爹垂眸静坐,慢慢地红了眼眶。
甭管齐氏是不是做戏,她那话哪个孝子受得了?
华阳听说过,公爹是寒门出身,刚入京时都住在官舍,那种简简单单就两间屋子的小院,等公爹终于在京城站稳脚跟有了宅子,马上就把留在老家的母亲兄弟妻儿都接了过去。只是老太太更喜欢老家的自在,再加上确实不适应京城的气候,公爹才不得不将老太太送了回来。
京城与陵州隔了太远,哪怕过年时京官有一个月的假,公爹也赶不回来,难以尽孝。
沉重的情绪潮水般往外蔓延,孙氏哭了,大嫂俞秀、三嫂罗玉燕也都拿起了帕子拭泪,陈伯宗、陈孝宗亦都垂着头,就算没落泪,眼眶也是红的。
华阳正观察着,忽见陈敬宗夹起那个清水粽,若无其事地蘸蘸糖,直接送到面前,一口咬了小一半。
虽然他没发出多大声音,可全家人都在默哀,就他有动作,谁能看不见?
华阳眼观鼻鼻观心,左手却悄悄伸过去,在陈敬宗的大腿上一拧。
陈敬宗本来用右手拿筷子,这会儿突然放下筷子,迅速垂下手,赶在华阳离开前抓住了她,紧紧握住。
他还不是单纯地握,带着茧子的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地擦撩着她柔嫩的掌心。
就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兔子腿,就算不吃也要解解馋。
华阳:……
众目睽睽,她不敢乱动,脸却一点点地红了起来,掌心更是传来一阵阵酥麻。
幸好,旁人都将她的神色理解成了为有陈敬宗这种“不孝”儿孙做驸马而羞愧。
齐氏知道陈敬宗一直都是大房那边的异类,人嫌狗憎的,她正在为陈敬宗踹自家儿子的那一脚而怨恨着,此时见陈敬宗主动递上把柄,齐氏就抹着泪道:“敬宗啊,老太太在的时候最疼你了,你都一点不想她吗?”
陈敬宗捏着美妻柔若无骨的小手,心情好,还朝齐氏笑了下:“想,只是非得哭出来才代表想的话,那你们不哭的时候,难道都没有惦念老太太?”
齐氏差点被这话给呛过去!
甚至学富五车如陈廷鉴、陈伯宗、陈孝宗等新旧状元、探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陈敬宗的话。
孙氏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节的,都继续吃吧,老太太最慈祥,肯定也不想瞧见咱们为了她茶饭不思。”
有了这话,众人才纷纷拾起筷子。
陈敬宗默默地松开了华阳。
华阳不动声色地吃着粽子,心里已经将陈敬宗关进厢房上了十几层的锁,看他还如何动手动脚。
家宴结束,陈廷鉴把男丁们带走了,女眷们继续留在澹远堂。
依华阳上辈子的性子,她不会留在这里听一些家长里短,只是她现在存了别的心思,便笑着坐在了婆母旁边。
孙氏藏下心中的奇怪,对齐氏道:“我看咱们后面还砌了三面墙,是准备扩建宅院吗?”
齐氏往华阳那边瞧了眼,回道:“之前不是跟大嫂说过么,正月里修缮宅子时怕砖不够用,买多了,退不好退,摆在那里也浪费,就在后面先搭了墙,日后是修花园还是盖房子留着给孙辈们长大了用,全凭您与大哥做主。”
罗玉燕看向华阳,陈宅可没看出多少修缮的地方,只有四宜堂是新建的。
华阳慢悠悠喝着茶,她千里迢迢来给老太太服丧,陈宅又小,不给她盖新宅子,难道还要她们夫妻跟哪个兄嫂挤一个院子里住?
只是这差事都落在陈廷实、齐氏夫妻手中,上辈子这夫妻俩都能大胆收下地方官员豪绅孝敬的十二万两白银,公爹这次寄银子回来,齐氏就不可能把银子都花在四宜堂与老太太的丧事上,少不了以次充好、做假账中饱私囊。
齐氏……
华阳再次看向看似恭恭敬敬坐在婆母身边的素衣美妇。
齐氏若有所觉,可等她看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仙女似的公主在悠然品茶,白皙的面容光洁无暇。齐氏自负镇上最美,真的见了公主,她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
只是,想到如此尊贵的美人竟落到了陈敬宗那个糙侄子手里,夜里也要像她们这等民妇一样伺候一个粗男人,齐氏便舒服了,觉得她与宫里的金枝玉叶也没有太大差别。
孙氏兀自说着话:“大郎他们还小,扩建宅子不急,老爷的意思是,暂且将那片地分成东、西两片园子,西园给咱们女眷种花弄草,东园由他们爷几个亲自耕种,真正经历了百姓的耕地之苦,将来为官才懂得时时刻刻为百姓着想。”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给一家人找点事情消磨时间,免得都闲出病来。
华阳给婆母捧场:“父亲心系百姓,怪不得深受父皇倚重。”
有了她的支持,这事就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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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回到四宜堂时,陈敬宗还没回来。
她脱了鞋子,寻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榻上。
窗外天空湛蓝,一片片榆叶圆润小巧,翠绿如洗。
天气有些热了,华阳一手摇着团扇,一边回忆着今早所见,尤其是陈廷实、齐氏夫妻。
上辈子弟弟降罪陈家的旨意上,给公爹罗列了七项罪名,其中之一,便是贪污受贿。
华阳看过锦衣卫的查案卷宗,关于公爹贪污受贿这项,锦衣卫在京城的陈宅只搜出三万多两白银,陈家的账本上记载的清清楚楚,这数万两的大额进项全是父皇所赏赐,笔笔可证。然而锦衣卫竟在陵州陈家祖宅又搜出十二万两白银,以及一本最关键的秘账。
账本上记载了公爹为官几十年,地方官员、豪绅送到祖宅的每一笔孝敬。
朝廷将这笔账记在了公爹头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十二万两是陈廷实齐氏夫妻背着远在京城的公爹收下的,所以银子都藏在夫妻俩居住的东院,账本更是藏在齐氏的陪嫁箱笼里!
上辈子华阳来陵州,她满心的不痛快,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四宜堂,对陈宅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去了解,更是没把陈廷实、齐氏这对儿镇上小民放在眼里。重生之后,华阳记着陈家“贪污受贿”这笔账,特意叫珍儿、珠儿仔细打听了东院一家五口的为人秉性。
陈廷实,说好听了是老实憨厚,说难听了就是窝囊无用,家里大事小事全做不得主。
齐氏精明厉害,掌握陈家一切,说一不二。
陈继宗是夫妻俩的独子,懦弱亲爹管不了他,齐氏能管却选择骄纵,陈继宗俨然是石桥镇一霸。
至于陈继宗的妻子、儿子,一个对齐氏千依百顺一个还是奶娃娃,都无须在意。
那十二万两,华阳推测齐氏才是主谋,陈廷实没那个胆子去贪。
齐氏的野心体现在方方面面,在公爹带着他们回来之前,祖宅的大管事都是齐氏的亲表哥!
突然,一只大手贴上了她的腿。
华阳吓了一跳,手里的扇子已经本能地打了下去。
“啪 ”的一声,扇面重重拍中陈敬宗的手。
见是他,半坐起来的华阳恨恨地踹了过去。
陈敬宗探囊取物般攥住她的脚踝,看着华阳恼火的脸,他笑了笑,视线下移。
华阳穿着裙子,如今一只脚被他攥着,想也知道他能看见什么。
她及时捂住裙摆!
陈敬宗按低她的脚,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做着轻佻的事,他反倒质问起华阳:“早上吃席,你为何摸我大腿?”
华阳:……
他怎么有脸说出口!
“我那是摸吗?别人都在为老太太默哀,你装都不装一下,所以我才掐你做提醒。”
陈敬宗一脸意外:“掐?行吧,怪我皮糙肉厚,还以为你对我起了色心。”
华阳:……
陈敬宗松开她的脚踝,坐在旁边,探究地看着她:“在想什么?以前我进来,你都跟防狼似的。”
刚刚他进门,看见的就是她横陈榻上的曼妙背影,慵懒撩人。
华阳不理会他的那些不正经,将腿缩回衣摆下,她摇摇扇子,低声道:“是你人缘太差吗,父亲不待见你,你二婶似乎也对你颇有不满,早上那番话,要不是你脸皮厚,换个人都要跪地悔过。”
陈敬宗瞧着她时而被团扇遮掩的脸,奇道:“你何时这么关心我们家的事了?”
高高在上的公主,从不屑议论宅院是非。
华阳哼道:“谁让我嫁了你,总要防着旁人因为你而迁怒我。”
陈敬宗:“这你大可放心,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招惹宫里的金枝。”
华阳放下扇子,没耐心道:“你只说你与齐氏关系到底如何。”
陈敬宗:“不如何,我人嫌狗憎,跟谁都不亲。”
华阳笑了下,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不过,陈敬宗没把齐氏当婶母敬重,于她而言却是好消息,方便以后行事。
弟弟为何那么恨公爹,回京后她会仔细留意,继而想办法化解。
可在那之前,她必须铲除陈家祖宅这边的祸根,只要她让公爹那些“罪名”无法落实,将来就算弟弟还是要清算陈家,少了关键罪证,弟弟最多也就罢了陈伯宗等人的官,不至于落到发配边疆那么严重的地步。
第12章
阁老陈廷鉴将家中男丁叫过去,说的也是他要开辟东园、西园之事。
他是一家之主,无人反对。
商量完正事,陈廷实准备带着儿子离开时,发现大哥又看了他一眼。
陈廷实明白大哥的意思。
回到东院,陈廷实将儿子带到他们夫妻院子里的堂屋,沉着脸道:“你给我跪下!”
陈继宗愣住了。
换成齐氏这么严厉,陈继宗可能真就跪了,可老爹素来懦弱没脾气,陈继宗早在心里就没把亲爹太当回事。
“好好的,为什么让我跪?”陈继宗摸了摸鼻子道。
齐氏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疑惑地打量父子俩:“出了何事?”
陈继宗走到她身边,朝亲爹那边扬扬下巴:“我也没做什么,突然就让我跪下。”
齐氏瞪向丈夫。
陈廷实见她这护犊子样,更气了,声音又低又怒地道:“早上你都瞧见了吧,公主多尊贵,又是他堂嫂,他居然敢那么盯着看,丢人丢到贵人那边去了,难道我不该教训他?”
提到华阳,陈继宗低下了头,眼中却只有觊觎,毫无悔改之意。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都嫁到陈家了,那就只是他堂嫂,既然是亲戚,他看两眼怎么了?
齐氏淡淡道:“是有点丢人,可谁让她长得美,咱们又都是没见识的乡下人,反正老四也踢过了,公主应该也能体谅。”
陈廷实:“体谅不体谅是公主的事,他今天必须给我跪下,不然他狗改不了吃屎,下次还敢冒犯公主!”
齐氏:“呵,你骂自己儿子是狗,那你是什么,你们陈家的爷们都是什么?”
摆明了不想罚儿子。
陈继宗趁机找个借口溜了,陈廷实想去抓儿子,齐氏直接拦在堂屋门口,冷眼看他。
陈廷实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看着两步外的齐氏。
二十多年过去了,齐氏似乎还像年轻时一样美,可性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廷实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齐氏的时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肤白如雪貌美娇艳,看他时总是含羞带怯,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齐家家境并不好,至少远远不如平时媒人给他介绍的人家,可陈廷实就喜欢齐氏,央求着母亲同意了这门亲事。
陈廷实还记得两人的新婚燕尔,他做梦醒来瞧见身边的美人都觉得自己命好……
所以母亲当年的提醒都是对的吗,齐氏并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是喜欢他京官弟弟的身份?
“还愣着做什么,大哥不是要种地吗,你还不快去给他预备农具去?”
在齐氏嫌弃冰冷的目光中,陈廷实耷拉着肩膀低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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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宗这种强健的体魄,显然会是陈家男丁里最适合在地里做力气活的。
可惜他对谁都没个好脸色,说话又能顶死人,陈廷鉴不想跟这个儿子一起做事,把他撵到西园,帮女眷开辟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只比四宜堂大了一点,陈敬宗一个人完全能忙完,毕竟是为了打发时间用的,丧期陈家不可能去请工匠精心打造一座漂亮园子。
天气热了,罗玉燕身子重,既要养胎又要惦记二郎、三郎,每日都过得很是充实,犯不着去花园里闻土气,因此只动土第一日去瞧了瞧热闹,后面就舒舒服服地待在浮翠堂。
俞秀事少一些,她倒是想陪在婆母身边,可陈敬宗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她一个嫂子看久了不太合适。
孙氏也瞧出来了,老四好几次都想撸起袖子干活,却又碍着大嫂在侧忍住了。
孙氏就让俞秀专心料理观鹤堂的事,不必操心花园这边。
而当华阳来了,孙氏会识趣地避开,给小夫妻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华阳坐在婆母留下的椅子上,朝云站在旁边为她撑伞。
其实还是早上,并没有到最热的时候,可夏日的阳光过于刺眼,华阳受不了一点晒。
“你下去吧。”
陈敬宗一边捣弄泥浆,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朝云。
朝云看向自家公主。
华阳点点头,接过绘了江南雨景的青纸伞自己拿着。
丫鬟一走,陈敬宗立即脱了外衫,一把丢向华阳怀里。
虽然他才开工没多久,可做的是力气活,外衫已经沾了汗气,不等那衫子下落,华阳连忙伸手一挥,嫌弃无比地将衫子扫落在地。
打掉了衫子,华阳再低垂伞面,挡住陈敬宗裸露的上半身,只看他的裤腿。
陈敬宗瞧着她撑伞的白皙小手,继续干活,嘴上道:“抱都抱过,有何不敢看的?”
华阳:“你再口没遮拦,我走了。”
陈敬宗果然闭了嘴,同样是做事,有美人在身边陪着,当然更有乐趣。
华阳的注意力落到了他的差事上。
公爹与婆母将这座小花园完全交给了陈敬宗,陈敬宗只管做事,对如何布局花草却一窍不通或是没有兴趣,华阳反正也是闲着,涂涂改改地绘了一张图给他。
按照陈家现有的条件,华阳的图非常简单,将西园大部分地面铺上卵石,留出几条青石板路,剩下留土的地方,或是移栽两棵枫树,或是种上牡丹,或是沿墙种下一排翠竹,或是摆上一套石桌石凳,确保花园虽小却五脏俱全。无法挖建水景,便弄一个大些的水槽,留种碗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