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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 他加快脚步离去。
武官的速度又哪里是陈伯宗追得上的, 除非他也像弟弟那般龙行虎步, 然而身为文官,除了遇到急事, 走路也当保持不急不缓的步姿。
陈伯宗只能目送弟弟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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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鉴重回内阁, 着实忙了一上午, 可是再忙,他仍然还兼着太子太师的官职。
下午, 陈廷鉴抽出半个时辰来东宫教导太子。
这也是陈廷鉴回京后第一次单独与太子见面。
太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东宫学堂, 见到陈廷鉴,他再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行礼:“弟子见过先生。”
陈廷鉴面露欣慰, 只觉得宫里的太子比自家老四小时候懂事多了。
陈廷鉴有四个儿子, 前面三个启蒙时都在陵州祖宅, 他没能亲自监管。等他终于在京城稳定下来, 也买得起一栋能安置所有家人的大宅子把母亲妻儿兄弟都接过来时, 老三都八岁了,只有老四刚刚三岁,与他后来初次教导太子时的小太子同岁,所以,陈廷鉴总是习惯地将小时候老四的表现与太子做对比。
陈廷鉴始终觉得,他的四个儿子,属老四命最好,小小年纪就可以跟在他身边,从小接受他这个父亲的亲自教导,上面的三个哥哥都遗憾地错失了几年。
也是因为如此,陈廷鉴一直相信,得到他最多教导指点的老四,一定会成为儿子里面最优秀的那个!
陈廷鉴把他没能倾注在前面三个儿子身上的父爱,全都倾注在了老四身上!
他怎么又料到,不曾亲自教导启蒙的三个儿子个个都聪慧知礼进退有度,秀才举人等功名唾手可得,毫无难度,偏偏老四生了一身反骨,越大越不爱读书,天天上墙揭瓦,叫下人看着他也没有用,或是翻墙或是钻狗洞,老四总能溜出门去,天不黑就不肯归家!
陈廷鉴白日要操心政事,晚上回家还要被儿子气,心力交瘁,妻子也溺爱老四不肯跟着他一起严厉管教,没办法,陈廷鉴最后只能放手,让老四习武去了。
老四带着武师傅跑回了祖宅,没几年,陈廷鉴开始给太子当师傅。
第一次看到三岁的小太子,陈廷鉴仿佛看到了刚进京的三岁的老四。
那一刻,陈廷鉴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教好太子,一定不能让太子变成第二个老四。
此时太子彬彬有礼的表现也证明,不是他教导的方式有问题,而是老四桀骜不驯、冥顽不灵!
还礼过后,陈廷鉴落座,摸摸胡子,先询问太子功课的进度。
毕竟是久别重逢,太子看陈廷鉴也觉得新鲜,一一认真回答。
这节课主要是温故知新,师生关系融洽,下课时,陈廷鉴从带来的书箱里拿出两本精心装订的书,笑容温和地对太子道:“这是臣在陵州时编纂的一套书,名为《帝鉴图说》,现在送给殿下,希望殿下喜欢。”
太子走过来,接过书,一本交给身边的大伴太监曹礼,他打开上面的一本。
看着看着,太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陈廷鉴道:“明日开始,臣每日会为殿下讲解一则帝王事例。”
太子很高兴,一高兴也不矜持了,关心问:“听姐姐说,先生在陵州时身体有疾,幸得李太医医治才转危为安,不知先生现在可完全康复了?”
陈廷鉴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幸好被胡子挡住了:“有劳殿下挂念,臣如今已无大碍。”
太子:“那就好,先生可千万要爱惜身体,内阁诸事还都指望您为父皇分忧。”
陈廷鉴颔首,行礼离去。
太子休息一会儿,又去上了半个时辰的武课,然后就带着这两册《帝鉴图说》去栖凤殿找姐姐。
盛夏时节,华阳见弟弟一路走来满头大汗,小脸也因为练武红扑扑的,先叫朝云、朝月端水服侍弟弟净面。
太子洗脸时,华阳翻了翻弟弟带来的书。
这套《帝鉴图说》上辈子她就见过,也是弟弟拿过来的,但在弟弟显摆之前,她并不知道公爹服丧时还编了书。
《帝鉴图说》上部汇集了前史二十三位帝王的八十一则贤明事迹,下部罗列了二十位昏君的三十六则劣行。
公爹用词简短易懂,还巧思地为每则事迹都配了一张简图,人物生动有趣。
弟弟、父皇都很喜欢这套书,命司礼监广为印刷,华阳也收藏了一套。
“姐姐,陈阁老给你看过这部书吗?”
收拾干净了,太子坐到华阳旁边,兴奋地道,他喜欢那些简图,比全是字的书有趣多了。
华阳笑道:“此乃阁老专门送给弟弟的,我还不曾见过。”
太子对新得到的礼物爱不释手。
华阳陪着弟弟一起看,看到那些生动的帝王、臣子画像,华阳回忆道:“前年驸马生辰,陈伯宗、陈孝宗送的贺礼都是字画,今日瞧见阁老的墨宝,我才知道两位夫兄的天分是从哪里所得。”
太子倒是经常看陈廷鉴的字,顺着姐姐的话问:“驸马生辰,阁老没送他礼物?”
以前他过生辰,陈廷鉴都会送他礼物。
华阳:“早就不送了,陈阁老是严父,驸马他们几兄弟从十岁起,家里便不会特意为他们庆生。”
太子明白了,再看手里的书,自言自语似的道:“不知道他编此书用了多久。”
华阳:“这个姐姐也不清楚,料想一年总是要的,也是阁老有心了,陵州那地方冬天湿冷湿冷的,陈家的屋子也没有修地龙,姐姐给你们写家书时都要趁晌午阳光好的时候抓紧写。你发现没,姐姐冬天写的家书总是特别短,那可不是我故意偷懒,实在是手都要冻僵了。”
太子先是同情姐姐,然后脑海里就浮现出陈廷鉴一边朝手心呵气,一边低头继续编书的画面。
陈廷鉴虽然严厉,对他还是挺好的。
华阳忽然帮弟弟合上书,笑道:“书留着以后再看,咱们先去母后那边用饭吧。”
太子便又把礼物抱去了凤仪宫。
景顺帝也在,他倒是提前从陈廷鉴那里看过这套书了,见太子喜欢,他也很高兴。
做皇帝的都被臣子鞭策着要当明君,其实那些话听多了,哪个皇帝都腻味,譬如景顺帝,他知道做明君会被朝臣百姓夸奖,可是天天早朝、每个奏折都要自己批阅,还不能流连后宫,那种日子一点都不舒服。话又说回来,景顺帝虽然不想辛苦做大明君,他却希望儿子能成长为一代明君,反正辛苦的是儿子,不是他。
聊过书,景顺帝对女儿道:“上午朕见了驸马,他放着锦衣卫的清闲差事不做,竟跟朕讨了大兴左卫指挥使的差事,说要替朕练兵。”
怕戚皇后、女儿、儿子不明白,景顺帝还解释了大兴左卫年年比赛垫底的情况。
华阳露出惊讶的模样。
其实上辈子他们从陵州回京后,陈敬宗也是去了大兴左卫。
那时候他们夫妻感情不和,陈敬宗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大兴左卫的卫所,只有每个月的休沐或是逢年过节,陈敬宗才会回陈家居住。时间匆匆过去,第二年五月父皇驾崩,六月豫王造反,陈敬宗跟随大军去镇压,最后一去不回。
华阳忽然发现,她根本不能回忆这些,每次只要想到陈敬宗的英年早逝,她都会心酸、心软,以及一丝丝后悔。
为什么上辈子她没有对他好一点?
触景伤怀,华阳多多少少还是泄露了一丝情绪。
太子理解错了,问:“姐姐是不是担心驸马今年也垫底,害你也跟着丢人?”
华阳:……
她被弟弟单纯的猜测逗笑了,见父皇、母后也都误会她是怕这个,顺势苦笑一声,道:“是有那么一点。”
景顺帝:“这个简单,每年抽选各卫所参赛的士兵,都是朕从呈递上来的兵册名单里随意勾选,到时候你让驸马把他们卫所里最出色的十个兵的名字写下来,朕暗中帮他一把,就算拿不到前三,总也不至于垫底。”
华阳笑道:“父皇对女儿真好,只是女儿可不想胜之不武,驸马那脾气,他也绝不会同意这么做,算了,他既然敢跟您讨这差事,就让他放手去做好了,回头若还是最后一名,丢人的也是他自己,与我无关。”
景顺帝:“就凭他在陵州卫的表现,朕对驸马还是有信心的。”
戚皇后叹道:“希望驸马不会让您失望吧,还是太年轻了,一点都沉不住气。”
华阳默默地夹菜。
陈敬宗不是沉不住气,他是真的不想在锦衣卫吃白饭,他宁可冒被众人耻笑的险,也想为朝廷做些实事。
他连她这个公主都不肯曲意逢迎,又怎么甘心只做别人口中陈阁老的四子、华阳公主的驸马,虚度光阴一事无成?
他那一身骨头,比石头还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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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在宫里住了小半个月,六月二十九的早上,华阳派吴润去了趟大兴左卫,告知陈敬宗明日她要出宫了,让陈敬宗记得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顺便接她回陈家。
她也可以自己回去,可她就是要让陈敬宗来接,这才符合她公主的威仪。
吴润赶到大兴左卫时,陈敬宗正赤着膀子在演武场上操练士兵。
如陈廷鉴所说,京城二十六卫的士兵都是从各地精心遴选出来的健壮男儿,哪怕上层军官操练的不认真,这些士兵的底子都在,放眼过去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而且天子脚下,没有官员敢奴役士兵们去做苦差,吃喝也都充足,便只让一些士兵养出了懒骨头。
陈敬宗不想去了解前任指挥使为何懈怠行事,现在他来了,他便要一一抽去这些士兵的懒筋。
经过这十来日的调教,那些仗着家里有些权贵亲戚的刺头兵已经被驸马爷收拾老实了,一个个都很听话。
炎炎夏日,所有士兵都像陈敬宗那般脱了外袍,只穿一条裤子,露出肩膀,汗流浃背。
吴润一个玉面公公来到这种地方,简直就像羊羔进了狼窝。
好在士兵们都知道他是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敢轻视。
陈敬宗从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士兵中走出来,又拿鞭子抽了一个出拳不够有力的士兵,这才将鞭子抛给富贵,朝吴润走去。
他身后是五千多个精壮将士,可在这五千多将士面前,陈敬宗依然鹤立鸡群。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英俊的脸庞滑落,那健硕的胸膛、劲瘦的腰腹也是汗光淋淋。
吴润既无法想象公主该如何与这样的驸马相处,又在心底钦佩这般铁骨铮铮的男儿。
当陈敬宗停下脚步,目光询问地看过来,吴润微微躬身,笑着道:“禀驸马,奴婢奉公主之命而来,公主说她明日要回府了,嘱咐您一早去宫里给皇上、娘娘请安。”
陈敬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你转告公主,我今晚回城。”
吴润也没有别的事了,低头告退。
陈敬宗继续去巡视士兵。
一个士兵突然后颈发痒,痒得受不了那种,他偷偷挠了一下,一抬眼,就见驸马爷正盯着他。
士兵不由看向驸马爷手里的鞭子。
就在他担心驸马爷会抽过来的时候,驸马爷居然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第71章
二十六卫环守京城, 从大兴左卫到京城,需要快马跑一个时辰。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洒落过来,巍峨厚重的城墙在地上投下一片庞然深影。
城门前排着一条长队, 或是白日出城现在要回城的百姓,或是远路赶来做生意的商队, 到底是京城,远比其他城池繁华。
陈敬宗骑在马上,默默排在队伍最后。
富贵跟在旁边,小声嘀咕:“以您的身份,驸马爷或指挥使, 随便哪个上前打声招呼守卫都会放行, 何必在这干等。”
其实主子还有当今内阁首辅亲儿子的第三个身份, 同样管用, 只是富贵知道主子跟老爷子不对付,故而没提。
陈敬宗斜了他一眼:“你架子倒是不小, 平时是不是没少仗着我这些身份在外面耀武扬威?”
富贵脑袋一缩, 又急着辩解道:“我哪敢, 而且我天天跟着您,根本也没有机会啊。”
陈敬宗:“你最好老实点, 否则我送你去边关当兵。”
富贵连忙保证自己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主仆俩不再说话。
陈敬宗虽然换了一身常服, 可他身形威武,端坐马背的气势便足以引人瞩目,使得队伍前后都有人朝他这里张望。后面的人只能看到一道背影, 前面的却能看清陈敬宗英俊的面孔, 其中一辆马车里, 有位来京城探亲的官家小姐便在丫鬟的提醒下, 忍不住也凑在后面的小窗旁偷偷打量陈敬宗。
“看这气派, 一定是哪个大家族里的贵公子,倘若还没成亲,与小姐倒是相配。”
“休要胡说,根本不认识的人。”
“这还不简单,他们离得不远,等会儿我叫跟车的小厮竖着耳朵听听,自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很快,轮到这辆马车进城了,马车过去后,一个小厮却故意放慢脚步,歪着脑袋往后看。
过了一会儿,陈敬宗、富贵骑马从他身边经过。
小厮也回过神来,跑去禀报自家小姐:“小姐,我听清楚了,守城军爷管那位公子叫驸马爷!”
车中的小姐与丫鬟:……
难怪她们都觉得好,原来那公子竟然是某位公主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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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下值时间到了后,陈廷鉴在内阁继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出来,沿着长长的宫道走出皇城,再坐自家的马车回府。
也是巧了,他这边刚下车,就看到巷子口拐过来两匹马,领头骏马背上的不是自家老四是谁?
陈廷鉴重重地哼了一声。
自打老四胆大包天跟皇上讨了一卫指挥使的差事,陈廷鉴就想跟这儿子好好谈一谈,结果呢,老四当天就搬去了卫所,十来日都没回家一趟,若那些话都是种子,这会儿早在他的肚子里发芽了!
一甩衣袖,陈廷鉴先进去了。
纵使隔了几家宅院的距离,富贵还是感受到了老爷子眼中凛凛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
陈敬宗倒是神色如常。
到了家门前,富贵牵着两匹马去马厩,陈敬宗正要往四宜堂那边走,守在门口的管事笑着道:“驸马,老夫人猜到您今晚会回来,特意嘱咐过了,叫您去春和堂用晚饭,阁老刚刚也说了同样的话。”
陈敬宗顿了顿,朝主宅走去。
年轻强壮的驸马爷,脚程很快,走到春和堂这边的走廊,就见老爷子才刚刚跨进堂屋,母亲站在旁边与他说着话。
孙氏正要跟丈夫商量再等一等,等老四回来了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然后话没说完,老四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孙氏高兴一笑,对丈夫道:“行了,你快去洗洗手吧,我马上叫厨房摆饭。”
陈廷鉴:……
敢情他在内阁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家,还非得将就老四的时间才能吃口热乎饭?
妻子变了,年轻的时候妻子时时刻刻把他放在第一位,现在他连老四都比不上了!
陈廷鉴的心情更不好了。
孙氏已经笑容满面地在招呼儿子了。
陈敬宗:“您还没吃?就为了等我?”
孙氏:“等你?你还真以为自己长得多俊是吧?最近你爹都是这个时候回来,我是为了等他,顺便等你。”
正要去次间洗手的陈廷鉴又哼了哼。
陈敬宗:“您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孙氏:“公主往家里递消息了,说她明天回府,我一猜你今晚肯定会回来,我儿子我还不了解,爹娘都可以不当回事,自己媳妇那肯定要稀罕的。”
陈敬宗:……
孙氏同样将儿子推到次间,看着爷俩洗手净面。
洗漱架上只放了一个铜盆,陈廷鉴先打湿巾子擦了脸,这会儿正在水里洗巾子,然后擦手。
孙氏又拿了一条巾子来,刚要放水里,陈敬宗嫌弃道:“我不用别人用过的水。”
陈廷鉴脸一黑。
孙氏瞪儿子:“这话你大哥三哥都可以说,你还往我面前装讲究来了,小时候谁天天在泥坑里蹦跶来着?再说了,你爹天天在内阁坐着,身上能有多少灰?就是把全身都洗一遍也比你的洗脸水干净!”
陈敬宗意有所指地看向老爷子的身后:“天天坐着,仔细再病一场。”
陈廷鉴:……
孙氏眨眨眼睛,回头提醒丈夫:“你也是,别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李太医可不在京城。”
陈廷鉴丢下巾子,去了堂屋。
孙氏喊丫鬟重新换盆水,陈敬宗这才肯洗手。
饭桌上,孙氏不停地给儿子夹着菜,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又是武官,出了一天的力气,容易饿。
陈廷鉴猜到儿子吃完饭八成就要跑,干脆在饭桌上提点起来:“既然皇上已经让你做了大兴左卫的指挥使,你就一心一意地当好这个差事,你真能把那里的兵练强,说明你还有几分本事,但切不可骄傲自满,更不可得寸进尺,回头又跟皇上求别的官职。”
根据儿子在陵州卫的表现,陈廷鉴相信儿子能把大兴左卫带好,他怕的是大兴左卫强起来后,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又要去其他卫所寻找用武之地。
没有这种当差的法子,他的儿子也不行,皇上破格提拔儿子做指挥使,已经是格外恩宠了。
老大就很不错,沉得住气,哪怕具备去六部进一步历练养资历的才干与机会,老大都稳住了。
父子双阁老是荣耀,也是危险,别人稀罕,陈廷鉴不在乎。
他在内阁就行了,等将来他老了功成身退了,若朝廷有其他贤才,老大继续在大理寺也没关系,若朝廷无才可用,老大自然能显出他的本事,无须靠他这个父亲进内阁。
三个儿子,老大、老三都听他的话,也顾得全大局,只有老四既不肯听他指点,又总是冲动冒头,打得他猝不及防。
就说去卫所练兵,这是皇上没有疑心陈家,换个疑神疑鬼的,会不会猜疑他陈廷鉴故意指使儿子那么说,意图染指京城二十六卫?
现在想起当日,陈廷鉴依然心紧。
陈敬宗低头吃饭。
他没顶嘴,陈廷鉴就当儿子听进去了,再看儿子近日微微晒黑的脸庞,陈廷鉴忍不住问:“京卫不比地方卫,很多兵都出自名门望族、勋贵之家,你过去之后,那些人可都愿意听你的?”
陈敬宗:“我是阁老儿子皇帝女婿,谁敢不听?就是回家告状,他们老子娘也只会叫他们闭嘴忍着。”
陈廷鉴也猜到了,权贵子弟,真正有出息的都走了科举之路,或是习得一身好武艺官居要职,只有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家里人才会想办法将人塞到卫所,好歹拿一份俸禄,总比游手好闲的强。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有的人表面听你的,心里可能会寻机报复,你虽然是皇上的女婿,如果自己犯了错被人拿捏住,皇上也无法公然维护你,所以还是要谨言慎行。对了,酒要少喝些,就怕哪天你喝醉了,别人跟你来阴的。”
想到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陈廷鉴严肃道。
父子俩说话,孙氏一直默默听着,此时不由地点点头,跟着丈夫劝了两句。
陈敬宗随口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敷衍人。
他离开后,孙氏意外地对丈夫道:“你今天倒是怪了,竟然没有动不动教训儿子,说话还算和气。”
陈廷鉴:“教训有用吗?我敢骂他,他就敢撂下筷子就走,再十天半月的不回家,我连提醒他的机会都没有,我可不想哪天他直接捅了一个大窟窿回来,连累咱们全家。”
孙氏笑道:“放心吧,公主一回来,他肯定天天往家跑,随便你想什么时候教儿子都行。”
陈廷鉴抿唇。
儿子贪恋公主的美色,只委屈了公主,金尊玉贵的人物,却要终日面对老四这样的粗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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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宜堂。
陈敬宗还是在后院歇的。
他不需要丫鬟守夜,朝露、朝岚今晚便继续睡在专门给她们这些丫鬟住的小跨院。
两人睡一间屋,刚躺下的时候,免不得说些悄悄话。
“驸马真是的,公主要回来了,他也回来了,难道他看不出公主一点都不想他来后院?”
“说不准,也许在陵州的时候,公主与驸马变得恩爱了呢。”
“我不信,我从来没见过公主那么嫌弃一个人,对林贵妃、南康公主都只是不待见而已。”
“可惜珍儿、珠儿她们也在宫里,不然咱们还可以跟她们打听打听。”
“算了,明天公主就回来了,啊,我好想公主啊,可惜阁老家的祖宅太小了,当初公主不能把咱们都带上。”
这一晚,两个着急见公主的大丫鬟都失眠了。
正房,陈敬宗也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快三更天才勉强睡着。
翌日早上,陈敬宗在四宜堂用了早饭,简单收拾收拾,这便出发了。
宫里,景顺帝一家四口都在凤仪宫。
太子不太高兴:“姐姐为何不在宫里多住一段时日?”
华阳:“多住又如何呢,你每天读书练武,只有晚饭那么点功夫才能陪我,我出宫去住,白日还能去城里逛逛。”
太子顿时露出羡慕的神情。
华阳笑道:“现在天还热,过阵子凉快下来了,姐姐带你出宫玩一天。”
说完,她征询地看向父皇母后。
景顺帝也看向戚皇后,在管教太子一事上,他基本也都听戚皇后的。
戚皇后皱眉,刚要开口,华阳靠过来,撒娇道:“娘,弟弟最近读书练武都很用功,您就当奖励他一次吧,而且我会叫驸马陪着我们,再带上侍卫随行,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戚皇后看着女儿,女儿离京两年多,长了见识,也越来越有主见了,以前女儿可从来不会干涉她如何管教儿子。
再想到这半个月儿子确实很懂事,戚皇后终于点了头。
太子别提多高兴了,他长到十二岁,除了偶尔跟随父皇母后一起出宫,还没有不在二老的监督下出去过!
这下子,他也不反对姐姐走了,只恨不能马上把出宫的日子定下来。
陈敬宗跟着领路太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家人,景顺帝、戚皇后目光和蔼,太子兴奋雀跃地打量他,反而华阳的神色最淡,虽然也带着一丝笑,但就是那种客客气气的笑,看不出夫妻间的亲昵。
倒也没什么稀奇的,除了在床上,其他任何时候,华阳在他面前都是公主的姿态。
陈敬宗依次给帝后、太子行礼。
景顺帝笑道:“好了,盘盘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你们这就回去吧,等会儿天该热了。”
陈敬宗:……
盘盘,这是她小字?
成亲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听她这些尊贵的长辈们用小字唤她。
第72章
从乾清宫到皇城外还有一段很长的宫路要走。
六月底的时节, 天气还热着,景顺帝舍不得娇滴滴的公主女儿挨晒受累,早命人提前准备了步辇。
至于驸马, 人高腿长的年轻武官,自己走就是!
华阳自然也不会跟自己的父皇客气, 出了乾清宫就上了步辇。
四个小太监前后抬起步辇,另有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举起两把蒲扇似的大伞,确保不叫一点阳光晒到公主的冰肌雪肤。
陈敬宗就被这些太监隔绝在了几步之外,吴润、朝云、朝月等人则在另一侧跟着。
宫里到处都是太监、宫女、侍卫,华阳要注重仪态, 也不好歪着脑袋去打量陈敬宗或是与他说话, 便只慢慢悠悠地摇着手里的团扇。
陈敬宗目视前方, 偶尔会看看地上的影子。
皇宫是天底下最威严富贵的地方, 华阳是在这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
在外面的时候华阳的公主架子就够大了,置身宫里, 特别是此时此刻, 即便两人离得很近, 中间却仿佛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比从陵州到京城的两千多里路还要远。
别的男人可能十五六岁就惦记女人了, 没条件睡女人也会幻想一番, 陈敬宗却没有琢磨过这些,要么练武,要么进山打猎, 要么在锦衣卫里看别人如何当差做事, 要么跟家里的老头子、哥哥们斗法。
可谁让他命好呢, 什么都没做, 皇上、娘娘主动把宫里最美的公主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