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甜宠文古言推荐上一章:穿成女主丫鬟后我躺平了
- 甜宠文古言推荐下一章:守寡后我重生了
第59章
“昨天晚上回去之后眼睛有没有疼?”
“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师从初和寒笙的对话从里间传出来,听得寒酥心头紧张怦动。她睁大了眼睛盯着封岌,压低声音:“快放开我!”
说好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封岌顺着寒酥的视线望了一眼里间的方向。房门开着,半截帘子垂着,从下面能看见里面的人。他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寒酥,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寒酥伸手抵在封岌胸前,有一点急地轻轻去推他。
“你先坐在这里等我。”师从初对寒笙说完,转身往外走。在他掀开帘子的前一刻,封岌松开了寒酥,两个人紧密相贴的身体分开,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谁也不看谁平静立在那里。
“将军,可是找我祖父有事?他还未起身,过一会儿才会过来,可需要我去找我祖父过来?”师从初毕恭毕敬地询问。
“忙你的。”封岌沉声道。
“是。”师从初不再多问,转身回到里间,准备给寒笙施针。他听见封岌对寒酥说:“去书房给羿老帮忙。”
师从初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将军是来找表姑娘的。师从初早就听说羿老要绘制一整套山河图,那可是不小的工程。
听着外面的离去脚步声,师从初掀开半截帘子往外望去,看见寒酥和封岌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看来将军很在意那套山河图,居然亲自过来找表姑娘。”师从初随口道。
寒笙眨了眨眼睛,眼中浮现一点担忧。
——姐姐又跟那个人走了吗?
她不知道什么大英雄,那只知道那个人让姐姐经常哭。
“笙笙,你怎么哭了?怕疼吗?”师从初问。
寒笙赶忙用手背用力擦了下眼睛,硬气道:“进沙子了。我才不会因为疼而哭呢。”
师从初看她这逞强的样子,唇角微弯。他伸手,动作轻柔地抹去寒笙眼角残留下来的一点泪渍,温柔哄着小妹妹:“掉眼泪也没关系,眼泪甚至对眼睛的康复有益处呢。”
“对治眼睛有好处?”寒笙睁大了眼睛,刚哭过的眼睛虽然空洞无神却盈着一层水雾,一览无余的干净澄澈。
流泪确实对眼睛有好处,可对治疗寒笙的眼疾却是没有用处。师从初这么说不过是哄一哄小孩子让她别逞强。他说:“我骗你做什么?医者从不骗人。”
“嗯嗯!”寒笙使劲儿点头。在她看来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的医者非常了不起,她对医者有着发自内心地崇拜和敬仰。
师从初弯腰,将银针刺进寒笙眼睛周围的穴位。他继续安慰:“笙笙已经很勇敢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被祖父训哭。”
他又不确定地随口一问:“笙笙有六岁了吧?”
寒笙的眉头一下子拧巴起来,声音也闷闷:“我马上就八岁了……”
师从初愣了一下,将寒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看身量,原以为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居然都八岁了吗?
这就是寒笙的另一桩心事了。她天生长得娇小,永远比同龄人矮一头。有人会在她面前随口说一句她娇小发育慢,她也曾听见兜兰和蒲英小声嘀咕她个子小。
她个子到底有多矮?寒笙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同岁的小姑娘们都长得多高。
师从初专心地给寒笙施针,突然被攥住了衣角。他低头,看见寒笙小手捏着他衣角的一点点布料,轻轻扯了一下。
“笙笙怎么了?可是刚刚那针疼了?”师从初温声询问。
“哥哥……”寒笙很苦恼:“不长个能治吗?”
师从初愣了一下,继而微笑起来。他说:“有的人长得慢一些罢了。我看你姐姐身量高挑,笙笙以后也会长得高高的。”
这说法很多人对寒笙说过,可是她都半信半疑。今日大夫跟她这样说,她才真的信了。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后自然就长高了。”师从初哄着。
“嗯嗯!”笙笙开心地翘起唇角,使劲儿点头。
“别乱动,要继续施针了。”
“嗯……”寒笙刚要再点头,及时停下动作,她赧然地朝着师从初的方向笑一笑,笑出一对小酒窝,然后乖乖坐在那里,再也不动一下。
封岌说要让寒酥过去给羿弘阔打下手倒也是实话。这不是他的命令,而是羿弘阔知道寒酥在赫延王府,钦点寒酥过去帮忙。
也就是调调颜料,几乎将一些资料及时送到他手边。自己带出来的徒弟,用得自然顺手。
羿弘阔突然需要一幅地图,不是什么稀少的东西,可手边一时没有。寒酥便主动说出府给他买,正好寒酥也有事要出府一趟。
寒酥先去买了那幅地图,托店家将地图送去赫延王府。
她不能日日都出府,出来一趟,就要一趟将事情办完。买完这幅地图之后,她先去了青古书斋,将抄好的一箱书送去,且又装了几本要抄的书打算拿回去继续抄录。
抄书远不敌自己写词赚钱来得快,还更操累。可是她之前在青古书斋预支了很多工钱,也很感激青古书斋老板在她危难时的帮助,所以她会尽其所能地继续在青古书斋抄书。
离开青古书斋,寒酥带着翠微去了乔府。她报了名字,府里的管事立刻将她请进去。
这是头一份别人邀她来写的词,她难免心里忐忑。
乔夫人正因为母亲伤怀,听闻寒酥到了,她立刻将人请去花厅相见。
寒酥将写好的词递给她,乔夫人接过来垂眸诵读。寒酥端庄地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实则心里十分紧张,就像小时候父亲领着她上门拜师时的忐忑心情。
乔夫人诵读完,沉默了很久。她再抬头时,眼里已有了泪。她起身作礼:“多谢。”
又立刻让侍女将余下的酬金奉上。
寒酥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唇角也漾出一点笑意来,柔声道:“夫人喜欢就好。”
从乔府出来,寒酥驻足,抬眸望了一眼湛蓝的天幕。
翠微在一旁嘴甜:“我就知道娘子一定行!”
“走吧。”寒酥莞尔。
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南乔街。向来热闹的南乔街最近却有些冷静。寒酥将自己写的词送去南乔街的万象楼。
她前几日就该送词过来,实在是最近忙碌。
“程雪意。”店小二念了一下名字,将寒酥写的诗贴在诗词墙上。这是万象楼几乎一月一次的诗词小试,文人学子将自己写的诗词送过来参与,企图通过这一次次的比试让自己出名。也同样是借助这一次次比试的机会,互相学习。
寒酥看了店小二一眼,很眼生,不是上次来时见的那个。她询问:“今日怎么人不多?”
她记得以前每次经过,远远望一眼,万象楼里都人挤人。
“小娘子这就不知道了。这不是要春闱了?很多学子这时候正抓着最后时间读书准备哩。”店小二的言下之意是寒酥身为女子不用科举,最近才有闲过来。
寒酥愣了一下。恰巧有两个书生打扮的人经过,正猜测着考题。
寒酥投去羡慕的目光。
待那俩书生走远了,寒酥才收起羡慕的目光,有一点地黯然地走到诗词墙前,去欣赏别人写的诗词。
临走前,寒酥回望一眼柜台里侧的酒坛子。过年时和封岌一起过来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她给他赢过一坛酒,他带她去山茶林里看过一场烟花。
寒酥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吟艺楼,她将最新写的词交给沅娘。沅娘笑盈盈给了她几支笛曲。
“你不是说想寻一些简单的曲子先让你妹妹学习?我找了找,瞧着都不好,就给你写了几支。”沅娘柔声道。
寒酥惊喜地接过来,真诚道谢。
窗外突然有吵闹声,两个人好奇地走到窗口往下望去。
寒酥瞬间皱了眉。
她看见了汪文康。
汪文康大摇大摆地骑马跑过闹市,踩翻了几个沿街小摊,又吓哭了一个孩童。
孩子的母亲赶忙奔过来,抱住孩子安抚哄一哄。
本已骑马走了的汪文康被小孩子哭得烦,他又调转马头回头,高扬的马蹄差点又踩翻一个豆腐摊。他直直奔向那对母子。
“本侯爷最讨厌啼哭的孩子!”他挥鞭抽去,抽在那对母子身上。
沅娘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窗口。这种事情她看得太多了。
寒酥却想到了之前在家乡时的事情,也同样想到了自那只有一个决定还没有头绪的计划。
——她想除掉汪文康,为了妹妹和自己,也为了很多无辜的可怜人。
汪文康抬头,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了立在窗口的寒酥。他皱了下眉,继而笑了。
他确实不太清楚寒酥是怎么说服封岌给她撑腰说了那句话,可她后来又跟祁朔议亲,在汪文康眼里寒酥明显不可能和封岌是那种关系。
在寒酥深思怎么除掉汪文康的时候,汪文康抬头望着她,也在想怎么弄死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过他并不急,也不能急。人既住在赫延王府,他总要等封岌出征离京才好下手。
寒酥回到赫延王府,直接去接妹妹。还没进屋,她就听见了笛声。寒酥放轻了脚步悄声走过去,轻掀布料,看见师从初在教妹妹吹笛子。
师从初认真地教,寒笙地认真地学。又在笛声的干扰下,他们两个人都没发现寒酥。
寒酥听了一会儿,发现师从初吹笛子比她好了不少。又看了一眼妹妹专注的样子,寒酥放下帘子,悄悄离开暂时不打扰他们。
她想着去师父那里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却没想到封岌也在那里。
天寒的时候,书房的门窗竟都开着。一架屏风将书房从中间隔开,封岌坐在屏风下的一张藤椅里,手中握着一卷书。羿弘阔立在他身前。两个人正在说话。
寒酥微微歪过头,目光在封岌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院子里侍女的一声“表姑娘”,让书房里的两个人都转头望过去,看向款步走近的寒酥。
羿弘阔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我这一生唯一的憾事就是这最得意的门生再也不肯下笔。”
封岌微眯了眼,盯着寒酥。
冬景萧瑟,她款步而行的身影,虽素雅却仍是一片萧瑟里动人夺目的一笔。
寒酥走进来,规矩地向封岌福了一礼,再望向羿弘阔询问自己让店家送过来的地图可有纰漏。
羿弘阔说没买错,便转身绕回了屏风后,继续去画那幅山河图。
寒酥跟过去想帮忙,人还未走到屏风处,封岌轻咳了一声。寒酥微怔,以为他在叫她,她转眸而望,见封岌神情懒散垂目阅读。
原是自己想岔了,他并不是给她暗示叫住她。寒酥有一点讪然,收回目光绕到屏风那一侧。
在寒酥转身的刹那,封岌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唇角几不可见地扯出一抹笑意来。
三个人的书房静悄悄的。
长长的书案上摊开画卷,羿弘阔正弯腰作画。在长书案正对面摆着的那一座屏风之上,悬挂着几幅古画做参考。寒酥时不时将羿弘阔需要的画卷挂上去,又将不需要的画作抱下来。
寒酥立在一旁,帮师父调和了颜料,偏过头来望向师父笔下的山河。那是她所熟悉的笔触和画法,熟悉到像喝水吃饭一样信手拈来。可就是这样近乎本能的技法,她却再也不能作画。
寒酥将视线从画作移开。她抬头,隔着屏风望向封岌。封岌的身影朦胧地映在屏风上。
分明有自己宽敞的书房,他偏偏要来这里读书。
似有所感,封岌也在同时从书页间抬眼,隔着屏风与寒酥相望。屏风上挂着些古画,两个人的影子只能从古画间的缝隙去窥。
“雪意,这边没什么事情要你做了。你回去吧。也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带你妹妹回去吧。”羿弘阔道。
“好。”寒酥收回神,点头说好。她将几支师父要用到的画笔依次摆好,又去整理古画,整理完再走。
悬挂在屏风上的古画,有几幅已经不需要了。寒酥走过去,将它们依次取下来。收取最后一幅画时,她立在屏风一侧,将画卷一端抱在怀里,慢慢卷收。手一滑,画卷从她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卷到一半的长画卷滚展,另一端逐渐延展到封岌面前。
古画珍贵又脆弱,寒酥懊恼自己的不小心。她也不敢直接将摊开的画卷拿起来,怕弄坏了脆弱的纸张,而是急急忙忙蹲下来,从画卷这一端开始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她一边卷着画卷一边蹲行往前,直至挪到封岌面前。
就在画卷最后一截将要卷收时,封岌手中的书册突然掉落,落在画卷这一端,打得画卷一端的绸带轻轻晃动。寒酥垂眸欲要卷画,被这突如其来掉落在眼前的书卷吓了一跳。
她蹲在他面前,抬头望向他,撞进封岌漆色的眼底。
这一刻,寒酥确定封岌是故意让手里的书“不小心”掉下来的。
寒酥伸手帮忙捡书,封岌也在同时弯腰去拾书。两个人的手相碰。确切地说,是封岌握住了寒酥握着书卷的手。
寒酥微微将眼睛睁大了些,带着嗔意地看他。她手腕轻转,想要将手抽离,可封岌不仅不放手,反而俯身而靠。隔着她的面纱,去吻她。
“雪意,对那些古画当心些。”羿弘阔提醒的声音传来。
第60章
师父隔着一道屏风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彻在耳畔,寒酥突然用力推开封岌,握在她手里的那卷书也重新跌落。
寒酥顾不得那卷书,急忙将那幅画卷好,起身送到师父身后的书架上,然后如常地转身打算离去,经过封岌身边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封岌突然开口:“帮我捡起来。”
寒酥的脚步不得不停下来,她转眸望向封岌,封岌却并没有在看她。他半垂着眼,正在慢条斯理地拢袖口。
知他看不见,寒酥还是瞪了他一眼,才蹲下来捡那册书。她疏离恭敬地开口:“将军,您的书。”
“多谢。”封岌用同样疏离客套的语气,好似真的只是对一个晚辈说话。
可是在他伸手去接书时,指腹悄悄在寒酥的手臂上轻轻捻了一下。他很快收手,不给寒酥拒绝的机会。他也不看寒酥一眼,悠闲地翻着书页,找到之前看的那一页,继续浏览下去。
寒酥轻咬了一下唇,偏偏什么都不能说,转身往外走。她迈过门槛,垂眼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又抬手用指尖儿隔着面纱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唇,刚刚被他亲过的地方。
寒笙早已跟师从初学完了一支笛曲,她乖乖坐在那里,时不时面朝门口的方向侧耳,仔细去聆听。直到听见姐姐的脚步声,她惶惶的面容才霎时雪霁,甜甜笑起来。
“姐姐!”寒笙直接从椅子上跳下去,朝门外跑去。
“慢一点。”师从初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要去扶寒笙,可还没有碰到她,她已经准确无误地跨过了门槛。
“姐姐怎么才过来接我?”寒笙朝姐姐伸出手。
寒酥牵了她的手,柔声跟她解释:“刚才来过见你在吹笛子,就去帮师父整理画册了。走吧,我们回家。”
“嗯!”
师从初从屋内出来,瞥一眼寒笙脸上的笑靥,将寒笙今日晚上要用的药递过来。
寒笙每天晚上睡前给都要眼睛敷药,虽然下人也能做得很好,可寒酥还是将这事自己揽了下来,亲自给妹妹敷眼睛。等妹妹躺下了,她才回房。
回到房间,寒酥在书案后坐下,摊了纸、蘸了墨,可她握着笔久久不能落字。
她急着交上谢云苓要的赞词。八百两,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都能买一处宅子的大价钱,她可不得好好来写这份赞词?
可是……
寒酥拧眉。
让她现在写一份赞词给别人,她洋洋洒洒挥笔立就。夸封岌……却突然不知从何下笔。
许久之后,寒酥自知没有思绪,干脆今夜暂时不写,而是从书箱里取了青古书斋的书来抄写。
不过她刚抄录了没两句,姨母派身边人请她过去说话。也没什么要紧事,左一件右一件小事堆积起来,足够两个人聊到很晚。聊到打哈欠时,寒酥才离去。
回到寝屋,寒酥打算再抄两页书再睡,却见书案上放了一个锦盒。这个盒子太眼熟。寒酥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是衔山阁的东西。
封岌来过了。
寒酥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寒酥突然就想起来封岌说的三件事。
这钱,她是还不回去了。寒酥犹豫了一会儿,将梳妆台下面的抽屉腾空了一个,把这些银票收进去。
她答应了封岌不会再拒绝他送来的东西,可是不是自己挣的钱花着不踏实。寒酥不打算动这些钱。她用手背将抽屉推关,转身走到书桌旁,又抄录了两页书才睡下。
第二天,寒酥带着妹妹去衔山阁施针。将妹妹送到师从初手里,她便去了书房,替师父将今日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
羿弘阔家中有事耽搁了,今日比前几日要晚出门半个时辰。
寒酥将师父要用的东西都弄好,还没等来师父,她在书案后坐下,随意翻了翻画卷。昨天晚上抄书抄得有些晚,她打了个哈欠。清晨静悄悄的,书房里只她一个,她趴在桌上打算小眯一会儿。
原打算闭目小眯一会儿,却没想到她真的睡着了。连封岌走进来的脚步声也没听见。
隔着一张长长的书案,封岌立在这一边,垂目望着寒酥。她睡得正酣,浑然不觉他的到来。
封岌知道寒酥夜里一直少眠,这才导致她白天有时候会犯困。而她为什么夜里少眠,他也一清二楚。
封岌拿起一支架子上的画笔,如孩童乱画一样在寒酥的手背上画一朵小红花。
他本想画红梅。不懂画技的他,最后只能在寒酥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由五段不规整半圆组成的小红花。
手背上的凉意让寒酥慢慢转醒,羿弘阔踏进来的脚步声让她一下子惊醒。她睁开眼睛望见封岌,再听见门口师父向封岌说话的声音,寒酥所有的困倦瞬间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人直接噌地一声站起来。
封岌转过身向羿弘阔颔首,便朝一侧走开。
羿弘阔知道今日来迟了,快步朝书案走去,目光扫向书案上准备好的纸笔。他刚要将目光收回来,突然看见了寒酥手背上的小红花。
他盯着那朵小红花很久。
寒酥后知后觉地低头,懵了一下。
封岌立在一旁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他握着茶盏慢悠悠地说:“听说她是你的学生,可这画工似乎离羿老有段距离。”
他略抬下巴,示意寒酥的手背。
羿弘阔这才回过神来,他亮着一双眼睛盯着寒酥,颇有几分小心翼翼意味地询问:“你画的?”
不说是自己画的,难道要说是封岌画的吗?
寒酥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很好!非常好!”羿弘阔开怀地笑起来。他才不管寒酥画出的东西什么样子,只要她还肯重新拿起画笔,他就觉得高兴。
寒酥望着师父满脸笑容的样子,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她垂眸望着手背上的那朵小红花,突然很希望这真的是她自己画的。
封岌看了寒酥一眼,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转身去他那张藤椅里坐下翻阅一本书籍。
没过多久,羿家来了人请羿弘阔回家。羿弘阔皱了皱眉,不得不放下画笔,匆匆离去。
寒酥将师父送到门口,她立在檐下目送师父远去。她转过身来,望向封岌。他懒散靠着藤椅,道:“你妹妹的眼睛能治好,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您在我手背上乱画,就是想让我师父以为是我画的?”
封岌抬眼望向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寒酥走到桌旁,用茶水将帕子沾湿,去蹭手背上的小红花。一时蹭不去,她眉头皱紧。
封岌望着她蹙眉蹭手的样子,道:“生气了?我让你画回来。”
寒酥闷声:“也在您手背上画朵小红花?”
“那倒不必。可以画些狼头白虎之类,往这里画。”封岌长指探进衣襟,将衣领扯松,露出麦色的胸膛。
寒酥惊愕而望,嗔声:“您注意些!”
她环顾而望,又后知后觉这里是衔山阁,并不会有闲杂人等。
“过来。”封岌朝寒酥伸手。
寒酥走过去,被封岌握住了手腕。他将人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他拿过寒酥手里的湿帕子,仔细帮她擦净手背。
“试试吧。”封岌沉声,“不能当一辈子胆小鬼。”
她的手背被擦净了,封岌将她的手放开。他环过她的腰身,将人圈在怀里,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人不该困在过去里。”
他认真说话时的口吻总能给人一种力量。
寒酥安静地与他对视良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收回目光,伸手去整理封岌刚刚扯开的衣襟。
封岌皱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寒酥说:“天寒。”
封岌略抬眉,心里那股不高兴便没了。
“我得走了。”寒酥轻推封岌,“我和山芙约好了。”
“祁山芙。”封岌重复这个名字时,不仅多加了个姓氏,还故意咬重了“祁”字。
寒酥蹙眉瞪他:“只约了她。”
封岌这才松开寒酥。
寒酥往外走的时候还在琢磨着封岌的反应。其实她有一点不理解——她几次议亲甚至还和他的义子议亲过,可让他生气的只有祁朔。
寒酥和祁山芙在瓷器店见面。
“寒姐姐,我原本还担心你不愿意赴约。”祁山芙如实说。
寒酥问:“山芙,我们两家的交情在你眼里这么脆弱吗?”
“当然不是!”祁山芙睁大了眼睛,急急反驳。
寒酥弯唇,捏一捏她的脸颊。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寒酥和祁山芙走到门口朝外望去。
寒酥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将谢云苓重重推倒在地,然后发了疯一般冲开人群。寒酥只是愣了一下,立刻快步朝谢云苓奔去。
谢云苓在寒酥眼里自动带着一层金光。
她可是八百两啊。
“谢娘子。”寒酥扶起谢云苓。
谢云苓脸色煞白,她刚被扶起来就要去追那个男子。
见寒酥有一点疑惑,谢云苓急忙解释:“那是我哥哥。”
只这么一句,谢云苓立刻提裙去追。
寒酥微怔,想到刚刚那男子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一点不放心,跟上了谢云苓。
谢云苓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对寒酥说:“哥哥有时候这里不太好使。”
她指了下自己的头。
寒酥心里惊讶,却不好多问。
谢浪不知从哪里弄了把刀来,一边挥舞,一边声音恐惧地高呼:“我不想死!”
终于追上了谢浪。他倒在街道拐角,颤着手握着刀在身边比划,一边哭一边呓语。
人群围在远处,张望着。寒酥目光轻扫,奇怪地发现路上很多人虽然在躲避,却并没有惊慌恐惧,反而有人叹了口气。
祁山芙从远处追过来,她拉了拉寒酥的衣角,凑过去耳语给她解惑:“前年他从军回来之后就这个样子了。”
在军中受了刺激吗?
寒酥望向疯癫呓语的谢浪,这才明白周围人的态度。
“哥哥!”谢云苓跑过去。
可是谢浪根本不认识她,手中刀乱挥。眼看着要伤到谢云苓,一个茶杯突然从远处掷来,将他手中的刀打飞。
寒酥随人群一起朝茶杯掷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了立在一家酒楼二楼窗口的封岌。
长舟挤过人群,压住谢浪的肩,问:“你之前在哪支军中效力?”
谢浪仿佛听不懂,又仿佛被长舟这话刺激得更厉害,疯狂地挣扎。长舟又不愿真的伤了他,控制起来竟有些吃力。
人群主动让开路,封岌从远处走过来。谢浪刚好从长舟手下挣脱,一边语速很快地念着“快跑快跑”,一边脱缰野马般将长舟撞开。他直接逃到封岌面前,抬头仰望封岌,眼里浮现片刻的疑惑。
他再次想逃开时,封岌抬手压在他胸膛,将他压在一旁的摊位上。谢浪拼命地挣扎,可是封岌的手掌禁锢着他动弹不得。
长舟过来,禀话:“将军,此人名谢浪。”
封岌俯视在他掌下蛮力挣扎的人,沉声:“谢浪,军法第三条第十二项。”
“不可惊扰百姓!”谢浪脱口而出。涣散疯癫的眸中有着片刻的晴朗。
封岌沉默了一息,沉声问:“你可认得我?”
谢浪布满血丝的眼眸慢慢聚了神,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他张开嘴,双唇不停地哆嗦。一声哽咽的“将军”之后,他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封岌松了手,他身体无力地滑跪在封岌面前,他抱住封岌的腿痛哭:“都死了!七百九十九个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是第八百个报到的人,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封岌垂眼看着跪在身前痛哭的人,他略弯腰,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夸赞:“你做得很好。”
“帮他们活下去,帮他们完成未完成之事。”
牺牲的将士令人敬佩,侥幸活下来的人亦是。
寒酥站在人群里,遥望着封岌。他这十几年又亲历了多少身边人战亡?
她突然知道那篇赞词该如何下笔。
晚上,寒酥开始写那份赞词。写给封岌的赞词,也写战火。
封岌来时,两个人的视线交汇,颇有丝心照不宣的意味。
“还要再忙一会儿?”封岌问。他语气轻松,完全没了白日在外时的威严。
寒酥点头。
“好。你忙你的。”封岌从寒酥的书架上随意翻了本书,然后在一旁坐下翻阅起来。
寒酥将那份赞词偷偷收起,开始抄书。
又过去半个多时辰,翠微在外面叩门禀告梳洗的热水备好了。寒酥这才收了笔,去梳洗沐浴。
寒酥带着一身沐浴过后的水香回来,封岌将手里的书放下,动作自然地起身朝床榻走。
“将军……”寒酥急急叫住他,“其实……我觉得今晚不需要……”
寒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晚半月欢一直没有影响她。
封岌停下来,半侧身望向她。
四目相对,寒酥先心虚地将目光移开。封岌也移开了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在床榻坐下。
寒酥蹙了蹙眉,慢吞吞地挪到床边。
寒酥刚一靠近,封岌便伸手揽住她的细腰,让她靠近他。一坐一立的高度,让封岌搭在她后腰的手自动向下偏落一些,几乎放在她的臀上。寒酥突然想起一件事,急急问:“让将军准备的东西……可准备了?”
“什么?”封岌不明所以。
寒酥咬唇不吭声,双手抗拒地抵在他肩头,微嗔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