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少东家听说您进来之后没出过房,他有些担心所以上楼来看看。”梅玉为傅嘉树解释。
“担心?”秦瑜刚刚念出这个词,站在宋家大少奶奶的位子,秦瑜一下子了解了傅嘉树的担心,这是生怕她寻短见?
她轻笑,刚刚睡醒,声音带着暗哑:“不至于,只是累了,睡得久了些!”
傅嘉树平复了自己没来由怦怦跳的心:“那就好。休息好了的话,咱们这里的饭菜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中餐有老家的宁波菜……”
说起宁波菜,他又想起她不是宁波人,看到她茶几上放着两个蝌蚪啃蜡的空瓶,立马又改口:“如果想要尝鲜,番菜馆做的美国菜还挺地道的。”
秦瑜站起来趿拉了布鞋走到门口:“谢谢!我会去试试。不过我建议,房间里的门上最好装安全锁链。”
秦瑜指了指门框:“拉一根锁链,会让人更加安心。”
她还是介意的,傅嘉树点头:“知道了。”
“今天是意外,而且你也是出于善意,但是并不代表每一次都会有这样的善意,我也只是建议,你说呢?”秦瑜为他找了借口。
“我会跟饭店的人提一下。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打扰你了!”傅嘉树见她没事,也就放心了。
“好的,你随意。”
傅嘉树离开,秦瑜关上门,睡了这么久,确实饿了,身上的衣服睡得皱巴巴的,出去也不像样子。
秦瑜打开行李箱找衣服穿,秦母给女儿的嫁妆里,除了江南女子穿的倒大袖的小袄和裙子之外,秦母也考虑了宋舒彦留洋,喜欢新派的穿着,所以还给她置办了很多旗袍和洋装。
不过准备了这么多,宋舒彦连盖头都没揭就跑了。姑娘都没人看了,别说衣服了。
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在非正式场合穿,不如上辈子的T恤和牛仔裤舒服,秦瑜挑了一条蓝白格子的棉质旗袍,这件颜色素净的旗袍是原主替母亲守孝时候让人做的,只因回到夫家不能再白衣黑裙,但是让她母亲过世还未过百日就穿得花里胡哨,心里又受不了,就做了几件素净的衣衫。
这些衣裙倒是合了秦瑜的口味,想要穿这件,却被边上的一件秋香绿的纱质钉珠连衣裙吸引,这么仙女的款,她倒是想穿,不过宁波老家自己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大少奶奶穿洋装,肯定下面罗里吧嗦,所以一直没机会穿。现在来了上海,没有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了,那就这件了。
秦瑜换好衣服,简单盘了个头发,拿了一个小手包,走到回廊尽头,一个饭店服务员拉开了通向天桥的门。
秦瑜穿过天桥,掀开门帘,服务员过来问:“小姐,要去舞厅还是楼下吃饭?”
“我去底楼吃饭。”
“您这边请。”服务员带着她往电梯间走去。
“不用了。我走楼梯。”
对这种老式的卡顿的电梯,秦瑜并没有好感,她往楼梯口走去,楼梯上陆陆续续上来穿着旗袍和西装的男女。
秦瑜往下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舞厅在五楼,一路下去,到二楼有个大平台,往下可以看到进进出出饭店的宾客,后面则是西餐厅,大约此刻是饭点,生意非常好,想起刚才喝的可乐,穿过来这么久的秦瑜想念西餐的味道,走进餐厅,立马有服务员过来:“小姐,您几位?”
“一个人。”
“您跟我来。”
西餐厅不小,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鲜花,穿着西装的洋人乐队演奏着西洋乐曲。
边上一个服务员手上托着报纸,秦瑜拿了一份晚报跟着服务生走过去,见前面傅嘉树和两个洋人在吃饭聊天。
傅嘉树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十分懊恼自己冒然闯入宋舒彦太太的房间,那是朋友的妻子,照顾是应该的,但更要保持距离,刚才真的太尴尬了。
这种想法还没完全过去,又见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白天第一眼艳丽逼人,刚才闯进她的房间,她颓废中带着妩媚,此刻穿着西洋的连衣裙又温婉可人。
秦瑜见到傅嘉树,对他露出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她被领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上面用中英文写了菜名。
秦瑜点了餐,展开报纸看,这是1928年春天,在军阀混战多年之后,北伐战争正由南向北推进,除了最近的政治新闻,还有各种犀利的时事评论,文笔绝佳,又往下翻。一个女孩子穿着泳衣的照片出来,文章写:【美人鱼罗秀丽受邀赴澳大利亚参加游泳表演赛】
秦瑜颇有趣味的看,文章竭尽褒奖之词来描述这位游泳运动健将,配图虽然不够清晰,但是穿着泳装的女孩落落大方,据说这位健将十岁就已经展现了惊人的游泳天赋。所以,在宁波乡下依旧是那种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在大城市,女性游泳也是可以接受的?
秦瑜继续往下看,这报纸简直就是民国的微博,什么都往上发。有家人去世的讣告,有给大夫的感谢信,也有商行成立公告,当然也有工程招标和公司招聘的启事,嚯!这还有夜校啊?而且是英文夜校。
服务生端了餐前面包和甜酒过来,秦瑜拿了一块蒜香面包,边吃边看,看到一条:【铭泰洋行招聘英文翻译】的广告。
原主的嫁妆是不少,在这个世道她算是个富婆,但是要在这个乱世生存,光靠钱是不够的,还得有能力,解放前上海滩的各大洋行倒是一个机会,自己英语不错,可以去找试试。
刚刚放下报纸,有人挡住了她的光线,秦瑜抬头看,一个年轻的男子,梳着中分,头上抹了一层发蜡,五官还算端正,皮肤很白,更凸显他青黑色的眼圈。
那个男子微笑:“小姐,怎么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自在。”
秦瑜扯了一块面包,蘸奶油浓汤,塞进嘴里。
“一个人吃饭多寂寞?认识一下,我是金孝宇。”这位站起来伸手。
秦瑜没有递过手,她指了指正在端鸭胸过来的服务员:“我的菜上来了。”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要吃饭。
“哈哈,金大少这是被拒了?”边上一桌两个男人哈哈大笑。
这样的笑声,让金大少没了面子,也吸引了边上客人的目光,傅嘉树想要过来解围。
却见秦瑜拿起叉子,叉一块鸭胸,吃着鸭胸,玩味儿地看着金家这个纨绔子。看她淡定的表情,傅嘉树决定再等等。
这个鸭胸味道很正,滑嫩有嚼劲,带着香橙的一丝丝酸甜味儿,关键是没有膻味儿,吃了一块鸭胸,再来一块土豆块,土豆块就略显寡淡了。
秦瑜伸手拿起桌上的黑胡椒瓶,磨了点儿黑胡椒在土豆上,再拿了盐瓶加了几颗盐粒子,抬头看还没离开的这位,挑眉问:“你还有事?”
美人杏仁大眼,波光流转,偏偏眼神清冷,这种奇妙的美感,金大少以前没有感受过,她为什么听见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知道我是谁?”这位金少爷是真心疑惑。
秦瑜不知道他是那个大地主家的傻儿子?她拿起叉子,抬眼看他笑:“我享受一个人吃饭的自在,中国有四万万人,我无意认识所有人。打扰他人吃饭,很不绅士。你说呢?”
这位金大少看着秦瑜,秦瑜边吃鸭肉边看他,两人变成了目光对峙,最后反而是这位金大少别开眼去,再转头回来,不再看秦瑜的眼,而是看着她的鼻子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说完这一句,他转头回去到自己那一桌。
他那同桌的人大笑:“金大少碰钉子了。”
这位盯着正在吃东西的秦瑜看,他举起酒杯跟其他几个人碰杯:“没有小爷拿不下的女人,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秦瑜听见这句话,丝毫没有反应,拿着一盏冰激凌,小口小口的吃着,只能说百年过去了,普信男一如既往。
吃完甜点,秦瑜站起来拿了报纸准备出去地,听见她身后的傅嘉树说:“你直接走好了,等下我签单。”
秦瑜有些意外,她签单也是挂房账上,不也一样吗?
她见傅嘉树对着她笑了笑,秦瑜眼睛的余光看见那个金大少的,了然了他的意思,他是侧面警告这位金大少,她点头:“知道了。”
金大少的同桌给金孝宇使了眼色:“看见没,傅二少给她签单。”
傅嘉树吃过晚餐,站起来离开看向金孝宇,微微颔首。
金家家业和根基没有傅家那么厚,他们家发达并非靠正路,对权贵极尽巴结,傅家不跟他们同流,却也并不想给自己树敌,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傅嘉树这么一个眼神,算是提前打招呼,希望金孝宇能心里明白,别去动她。
金孝宇跟他点头,边上的那个问:“傅嘉树是什么意思?”
“让我不要动那个女的,难道那个女人是他养在外头的?”
“也有可能,这个女人长得漂亮,看上去又是新派打扮,倒是符合他的口味。”
“别猜了,这么漂亮,跟傅家二少还认识,估计过一阵就知道了。”


第9章
秦瑜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还有这么多戏。她拿着报纸到一楼,问路去找游泳池。
大约是现在是四月初,这个时节游泳的客人稀稀拉拉。
秦瑜蹲下去试了试水温,还真的是加温的。
从泳池出来,走在后花园,见到有一片网球场,可能现在天已经黑了,没有人打球。
不错不错,总算有锻炼的地方了。
进房间之前,秦瑜问梅玉要了纸笔和信封。
不管如何,既然要应聘,肯定要先写一份简历。
得亏原主妈为了让原主能配上留洋归来的宋舒彦,送原主去杭州的女子师范学校读书,并且给她请了家庭教师,教她英文,只是原主的英语还是哑巴英语,能看懂一些,却不会说,只要有这一条经历,她会英语就说得过去了。
她用钢笔开始写简历,排版布局都是上辈子的方式,只是工作经历上一片空白,学历上也只是在杭州上了两年师范。寥寥数句,居然就没了?
她只能把自己另外一项强项给添上凑数。
秦瑜大学读的是机械工程(汽车方向),当时国内跟德国的汽车集团合作很深,他们这个专业大三有机会去德国的大学学习三年,所以从大一开始就学德语,加上德国留学三年,毕业之后在中德合资企业工作了将近十年之后才跳槽到国内最大的民营汽车企业,她的德语非常好。
把德语添上,仔细看了看,又回去看了一下招聘简历,只说是招聘文件翻译,她又认为加上德语实在没必要,毕竟是基础职位。
秦瑜又拿了一张纸,重新誊抄了一遍,再看过,觉得太过于简单,想要添些什么,又觉得无从添加起,实在是原主的经历几乎是白纸一张,算了,算了,秦瑜折叠了简历塞进了信封里。
翌日,秦瑜换了一件旗袍,披了一块钩花开司米披肩,把简历塞进小包,下楼去吃早饭。
这个年代寄信,就是同城都要好久,英资洋行都在公共租界靠近外滩的范围,走过去,想来也一会会儿,索性就直接去投递了,这样也能节省些时间。
她刚刚走到门口,就有服务员来问:“小姐,您要出去吗?要不要黄包车?”
这是再好不过了,秦瑜点头:“麻烦。”
很快黄包车夫等在门口,这个黄包车不像杭州街边的黄包车夫穿得破破烂烂,而是穿着干净的蓝布衫,黄包车篷上还刷着“云海大饭店”的字样。
这是云海自己专用的黄包车?
“去仁记路9号。”秦瑜坐上黄包车,车夫跑了起来。
过了两个路口,一栋英式大楼建筑出现在眼前,砖木结构,似乎场景一下切换,伴随着这栋楼往里延伸,整条马路都仿佛变成伦敦的一条街,道路两侧各种英文招牌,街上金发碧眼的洋人和华人各占对半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秦瑜通过一些标志性建筑认出这是上辈子的滇池路,记忆中有文字描述说这里曾经是中国的华尔街。
一家银行门口,人头攒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吵吵嚷嚷。
“小姐,到了。”
秦瑜下车,以为在报纸上占了豆腐干那么一块地方广告的洋行,必然是一家很小的公司,这个门面这个气派,不是小公司啊!
依旧是两个戴着头巾的印度人守卫着大门,秦瑜走进洋行。
门口靠左手边有个柜台,一个华人男子在柜台后问:“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秦瑜拿出报纸:“先生,我来应聘贵公司文件翻译一职,简历应该交给谁?”
这人收下她的信封,放在边上的一沓文件上:“我等下会为您递交的。”
事情好似一场顺利,秦瑜:“谢谢!”
“您客气了。”
秦瑜转身离去。
此刻她身后,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高瘦的中年男人,伸手拿起了这份简历,问那个前台:“她来应聘哪个职位?”
“文件翻译。”
这个中年男子拆开了简历,从头到尾看了下去,嘴角扬起带着玩味的笑容拿着简历,转身上楼。
秦瑜从铭泰洋行出来,那边依旧嘈杂,秦瑜站在这里看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标志,不是?那家银行不是上辈子一家世界级的英资银行吗?
秦瑜走了过去,好些外国人站在这家银行门口,在跟这家银行的人交涉,要求退还存款。
这家银行要是这个时候倒闭了,那百年后的那家是什么?
做了一小会儿吃瓜群众,秦瑜坐黄包车准备回云海饭店,此刻街边的店铺陆续开门,南京路上一家百货公司的橱窗里展示了一件背心式的平角泳衣。
“停!”秦瑜从黄包车上下来,跟黄包车夫结了费用,转身进入这家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门口两位穿着衬衫配上西式马甲的迎宾说着:“欢迎光临!”
秦瑜指着橱窗出样的泳衣:“我想买泳衣。”
“小姐您随我来,您可以坐电梯到四楼,四楼有一个片区是体育用品部。”其中一位迎宾带着秦瑜去了电梯口。
秦瑜坐电梯直达四楼,从电梯里出来,迎面而来的是高尔夫柜台,柜台背后有个人像广告,里面一个洋人穿着衬衫和马裤,头上带着帽子,在挥杆。
她的目标是泳衣,然而走过这个柜台,她被下一个柜台挂着的一套衣服给吸引了,在她看来这是一套休闲服,不过上面标牌写着网球装。
秦瑜:“这套衣服给我看看。”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法国设计师让·巴杜设计的网球装。”
在秦瑜的印象里女式的网球装应该是一件POLO衫配上一条短裙,显然跟这个时代差异巨大,这是三件套,外面一件杏色的长款宽松羊毛开衫,里面是一件白色打底衫,下面是一条丝质百褶裙,百褶裙的裙摆到膝盖之下,另外配上了到膝盖上三寸的打底裤和长筒白袜子。
这衣服一点都不运动,很休闲,秦瑜很喜欢:“帮我拿来试试。”
秦瑜正在等营业员拿衣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两位姑娘。两人往这边来,其中一个长得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说:“我二哥真的是满脑子的封建思想,他说舒彦哥哥对那个乡下女人不该那么冷淡,还让我跟舒彦哥哥保持距离,说舒彦哥哥是有妻子的人。问题是舒彦哥哥从来不承认那个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迟早要离婚的呀!”
另外一个高瘦单薄的女孩子皱眉:“离婚很难的,你不要看人家今天登报说离婚,明天说分手,实际上真的能离婚的又有几个人?那个女人父母双亡了,如果宋大少爷离婚的话……”
两人站在玻璃柜台前说了几句,那位漂亮小姑娘指着一个网球拍说:“拿给我看看。”
营业员拿出来递给她说:“小姐,这是从英国进口的,用上好的胡桃木……”
“舒彦哥哥和我二哥在美国的时候喜欢打网球。”小姑娘摸了一下她脖子里的一根挂件,脸上带着娇羞,“他送了我这个颈圈,我总得回点礼吧?”
秦瑜把几个消息集中起来,宋大少、舒彦哥哥、乡下女人、离婚、父母双亡,这些要素集齐,一下子贯通了,这个女孩子跟宋舒彦认识?
宋舒彦还送了她这个颈圈?这个颈圈设计还真是好看。宋舒彦喜欢这个小妹妹?所以对父母给他安排的亲事极度排斥。
营业员把衣服拿了出来递给秦瑜,秦瑜进试衣间去试衣。她穿好走出来,在镜子前照。虽然版型是宽松的廓形,但是上身效果真的很好,主要是在一众蕾丝绣花中,她看到了适合平时穿的舒适设计。
营业员递过来一根发带,秦瑜把发带扎在头上,有种异常的时尚感,就连边上的那个瘦高个姑娘都说:“好漂亮,好洋气啊!嘉宁,你也可以试试。”
“我又不会打网球,试什么?”
“不会才可以让宋大少教你呀?你穿肯定也好看。”
在这个瘦高个姑娘的怂恿下,不知道是暗恋还是明恋宋舒彦的那个姑娘,也要了一套这个网球服,只是开衫的颜色选了浅蓝色。
秦瑜要进去换衣服,营业员问:“小姐,您要配一双网球鞋吗?”
秦瑜点头,营业员拿了一双杏色的系带皮鞋过来,在秦瑜的眼里,这就是英式的那种系带布洛克鞋,怎么就成了球鞋了?她很喜欢这种皮鞋,很多场合都能穿,接过试了试:“大了半码。”
“我再给您换。”
秦瑜坐在那里等拿鞋过来,她见那个女孩子换好了衣服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小姑娘见到镜子里的人,脸垮了。
被这个小姑娘说乡下女人,纵然自己铁了心是要跟宋舒彦离婚的,听见这种话也不舒服。
想想虽然原身年纪不大,不过自己这一颗灵魂却是一个成熟女性了,当场反驳她倒是显得自己没气量,但是被她这样背后说,秦瑜自认也不是海量之人。
秦瑜进试衣间拿了自己的丝巾,走到那个女孩子边上,镜子里出现穿同款衣服的一高一矮两个人,秦瑜高挑穿这种直筒的裙装显得很随性很休闲,这个女孩子娇小穿着就显得有点空荡荡,腿显得特别短,这真是谁丑谁尴尬了。
被这么比较,小姑娘快哭出来了。
“你这是没有扬长避短,你比我矮半个头,加上这个设计本身显得下半身比较长,整个人视觉上就显得矮了。你可以把腰线突出出来,就会完全不一样了。”说着她折叠了丝巾,“来,我给你绑一下丝巾,找一下感觉。”
听她这么说,傅嘉宁有些犹疑,此刻秦瑜已经把丝巾绑上去了。
果然一根丝巾系上就完全不同了,小姑娘整个人都显得拔高了,而且显得有精神了。
“哇!真的不一样呢!”那个瘦高小姑娘说,“嘉宁,太漂亮了,谁能挡得住你青春洋溢的魅力?那个乡下土包子是没法子跟你比的。”
又来了!秦瑜心里冷笑,不晓得两人以后知道自己被“乡下土包子”改造了穿搭,会不会脚趾抠地?搞搞清楚,你们才是百年前的老古董。


第10章
傅嘉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舒彦哥哥可以教自己打网球,顺带看美美的自己,对秦瑜说:“谢谢!”
“不客气,随手之劳。”秦瑜从她身上取下了丝巾,“丝巾只是权宜之计,要是能有那种一两公分宽的细腰带才好。”
营业员连忙说:“三楼皮具部有的呀!我帮小姐去拿几条上来。”
小姑娘眼睛一亮:“麻烦了。”
傅嘉宁看向正在试穿鞋子的秦瑜,刚才秦瑜那一下,堪称化腐朽为神奇。
秦瑜试了试鞋:“不错,就这双了。”
没一会儿营业员就借来了四条皮带,秦瑜拿了一根藏蓝色的皮带,系在傅嘉宁的腰上,傅嘉宁的腰很细,皮带有些长,秦瑜将皮带尾打了个结。
秦瑜自己拿了一根棕红色的腰带,扣在腰上,然后把小臂袖子撸起,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臂。
刚才整个人是慵懒,闲散的风情,现在则是看上去干练,明明只是一根腰带的区别,瘦高个的那个女孩儿:“真的很好看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可以这么搭配?”
整个二十年代,西方女性服装都是流行那种没有腰线的廓形,设计上故意把腰带放到胯部,去拉低整个腰线,淡化细腰。这种时尚实际上是对以前束腰服装的反对,顺应女性解放的趋势,但是这种设计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
上海从开埠起就以洋气闻名,紧跟巴黎和伦敦的流行,就连旗袍样式也基本上跟着西洋流行来的,现在是二十年代中后期,西洋流行宽松的裙装,旗袍也是宽松款,长度跟西洋裙差不多到膝盖往下一点。
有了这种固有思维,这些名媛小姐自己也很难打破,此刻秦瑜一个示范,她的示范其实是在转折点上,二十年代末期的华丽宽松风到三十年代就成了简约修身。实际上人们对宽松风已经有了审美疲劳,所以才会被她的一个示范立马觉得好看特别。
在看惯了没有腰的穿搭中,突然有人将小蛮腰掐得盈盈一握,那种特别就深入心底。
秦瑜去换下了衣服,让营业员开了票,付了钱,又去另外一个柜台买了一件据说是欧洲最时髦的,在她看来极其保守的宽肩带平角裤的连体泳装。
那个高瘦的小姑娘说:“姐姐,你好开放,听说法国去游泳池都要量的,说是短于膝盖上面六英寸是不能进泳池的。”
“这件泳衣应该符合这个规定吧?”秦瑜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听秦瑜这么说,傅嘉宁眉眼弯弯,笑得温柔可人:“那是老黄历了,早五年就废除这个规定了,现在最流行的已经不是这样的了,而是背后镂空的。”
被傅嘉宁拆穿了,营业员连忙补救:“小姐说的是,不过我们没有进这种款式,因为在国内卖不出去。”
“好吧!现在还没有,我想游泳,只能要这个了。”秦瑜笑着接过泳衣,跟两个姑娘笑着说,“我先走了,再见!”
傅嘉宁看着往楼梯走的秦瑜:“不知道这位是哪家的千金,才有这样的气度?”
“听她说话的口音,倒也不像是外省来的。”
“可我真不记得上海滩里有这样一位小姐,要是有,不会这么默默无闻吧?”
“兴许是刚刚留洋回来的呢?”
“也有可能。”
营业员打包了网球服和网球拍,傅嘉宁接过袋子:“走吧!楼下去看看。”
傅嘉宁去三楼给她爸买了一个烟斗,又给她哥挑了一根领带,又转到二楼想要给妈妈看看有什么好买的,看见刚才建议她搭配腰带的那位小姐,正在跟店里的裁缝说什么,
秦瑜带过来的大多是旗袍和两截式样的袄裙,看了一圈,这里售卖的成衣也好,定制的样衣也罢,也多是裙子,她想要几条长裤,正在跟裁缝师傅说自己想要的款式,跟街上的那些袄裤还是有区别的,所以费点儿心思。
看见她在说话,傅嘉宁和她的小姊妹余秀青一起走过去,余秀青见秦瑜在一张纸上画的是裤子。
余秀青说:“姐姐,裤子难登大雅之堂,一般都是家里的佣人穿的呀!”
秦瑜回头是那个高瘦的小姑娘,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上辈子在民国剧集里也很少见有钱人家的少奶奶穿裤子,而更加记忆犹新的是一部英国讲述大家族兴衰史的剧集,里面英国的女士在二十年代也很少穿裤子。当然,这个时候香奶奶已经在法国名声鹊起,她带领的女性穿男装的风潮已经开始了。
她没有驳斥,笑着说:“穿裤子,做事会方便。”
“对的,现在英国女士骑马已经开始流行跨骑了,女士跟绅士一样穿马裤跨骑,因为跨骑比侧骑要安全得多。但是为什么欧洲女性情愿侧骑,也不愿意跨骑?”傅嘉宁问余秀青。
“为什么?”
“我二哥说是因为欧洲女性以前也是被禁锢的,现在她们觉醒了,希望实现自我人生价值,还有就是女孩子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了,所以女孩子希望能穿上跟男人一样的裤子,走出家庭。裤子现在已经开始流行了,姐姐画的这条裤子很好看,我也想试试。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