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肚条上来,秦瑜拿起筷子蘸酱油吃,肚条无异味,很有弹性,味道不错。
傅嘉树原本纠结的心突然松快起来,他点头:“还是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舒彦兄在这件事上太过于自我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他刚才还跟我说,不要跟秦氏说他回来了,他怕你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会要跟着他回去。幸亏是你,不会受到影响,要真的秦氏是个传统女人,她该有多难熬?”
“估计能气得肝气郁结,我得早早步我妈后尘。”秦瑜没好气地说。
“别瞎说。”
“真的呀!我妈就是乳腺癌死的,乳腺癌不就是肝气郁结,一直生闷气造成的吗?我真要是那样的,不能把气发在外头,天天闷在心里,不闷出病来?幸亏我性格外向。”
“你说得都对。”傅嘉树拿了碗给她打了半碗海鲜羹,推给她,“喝口羹汤,再跟我说,你打算怎么做?”
“你愿意帮我?”秦瑜试探。
“宋舒彦是我朋友,你也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你就是他的那个妻子秦氏,他欢天喜地把你接回家,你心里的那些刺还存在着,那些受到的伤害没办法被抹去。你如何释怀?”傅嘉树用勺子舀了一口海鲜羹,喝了一口:“如果不告诉他,你跟他离婚。你就有了主动权,他要是还喜欢你,就继续追求你,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你不愿意或者,他不喜欢了,你也自由了。从伤害来说,告诉他,你伤害很大,不告诉他,他可能有点儿难受,不过他活该。”
不是?秦瑜还准备了一肚子话,想着怎么说服他呢?他怎么就理得清清楚楚,那让她还说什么?
秦瑜低头喝羹汤:“谢谢!”
“就事论事而已。别打着新思想的幌子,又想自由恋爱,又来个三妻四妾。再说了,他有自由的权力,难道你没有?”傅嘉树这话是说出来了,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多了,会不会让她感觉察觉自己对她的想法,而认为自己重色轻友。
秦瑜却是非常认同他的想法,她对宋老爷妻妾成群太有印象了,宋舒彦就是又当又立。
吃过饭,傅嘉树说带秦瑜去看公寓楼,他们家的公寓楼还在建。
上海公寓楼也是近几年前兴起的,主要这些年,城市人口增长非常快,地价十年翻了三五倍都不止,独栋小洋楼价格已经没有办法被大部分人承受。
洋行就把在海外流行的公寓楼给引进过来,三年前的诺曼底公寓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秦瑜知道这就是百年后的网红打卡地“武康路大楼”。
车子到了已经接近封顶地的公寓楼工地,秦瑜下楼来,傅嘉树招呼:“俞叔!”
穿着考绸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少东家。”
“俞叔,这就是秦小姐。”傅嘉树又给秦瑜介绍,“这是咱们房地产这块的掌柜。”
“俞掌柜,您好!”
“秦小姐好,少东家跟我说了预售,我一直在心里盘算,到底怎么个预售法,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还想请教秦小姐。”
“俞叔,先看房子吧!”
“好。”俞掌柜带着他们进工地。
看过百年后的各种建筑,这样的六层楼高的公寓在秦瑜的眼里,那就是最最普通不过的住宅楼了。听俞掌柜说洋行手里的公寓楼还有电梯,还有锅炉房,能够24小时供应温水,他们这个公寓就没那么多设施了,也算是跟洋行的公寓错层竞争。价格低,面积小,用来出租是最好的。
“这个房子正合适。现在可以买吗?”
基本都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户型,出租最是方便。
“按照道理还要两三个月,不过秦小姐跟少东家说了那个预售,我想试试。”
秦瑜没料到自己出去一个礼拜,傅嘉树和这位俞掌柜已经把预售制度给融汇贯通了,他们问的几个问题只能说是小细节了。
秦瑜也从他们的话语里晓得了这个时代早就开始了按揭买房,房贷的不止银行钱庄,连轮船公司都在房贷。傅家除了兴华厂,算是一股清流,其他几块可都是在风口上,而且联动起来,难怪财源滚滚。
钱庄是傅家的,俞掌柜又是这个行当的,熟悉行业流程,秦瑜坐在那里喝了一盏茶,一切都搞定了。
傅嘉树送秦瑜回洋行,路过邮局,秦瑜问傅嘉树:“这里可以拍电报吗?”
“可以啊!”傅嘉树掉头停车。
“我给老家去拍个电报回去。你上次的电报内容是什么?”秦瑜真不知道怎么跟宋家二老说。
“父母大人安,我一切安好,勿念。媳:雅韵。”傅嘉树用尽可能没有感情的声音念出让他有些羞耻的词。
见秦瑜一字不改地写给拍电报的小哥,傅嘉树问:“你不改改?”
“朴实无华,情真意切,最能表达我的心情,没什么可以改了。”
傅嘉树:“……”
隔了一个礼拜出头,一份一模一样的电报传回了宁波老宅。


第22章
办完手续, 秦瑜回到洋行处理了一些事务,洋行的工作环境,真的很宽松, 别说她这个部门主管下午出去办私事儿了, 到了下午四点一个个都跑得都不见了。秦瑜整理了一下,根据了解的情况给自己列了一个接下去一周的排程。
无论那个年代,大概外企都不那么卷,自己也没必要开启这个先河。
秦瑜走出洋行,乘坐黄包车回饭店,路过华美百货, 不知道那几件衣服好了没有,毕竟都是简单的款式, 她让黄包车停下,付了车钱。
走进百货公司, 迎宾弯腰:“小姐好!”
“你好!”
“小姐要拿一本月刊看看吗?”迎宾递上一本杂志, “这是我们公司出的画报。”
秦瑜接过,封面是整版的香皂广告,上面细眉烫发的美女拿着一块香皂,翻开来看第一个内容居然是彩绘的页面, 讲怎么穿搭的。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这种杂志?很有趣。
秦瑜把杂志放进包里,上楼去。
到女装部,她拿出票子问营业员:“小姐, 我这个衣服说是后天可以拿, 今天好了没有,能帮我看看吗?”
“小姐, 您等等。我去问。”
营业员快步过去, 又马上过来:“好了, 好了!全都好了呢!”
秦瑜跟着她过去,戴着眼镜的裁缝老师傅把衣服从衣架取了下来:“小姐,你来试试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老师傅拿了衣服又去拿裤子,秦瑜见他拿同色的,立马跟他说:“那条浅咖色的。”
秦瑜进去换了衣服出来,修长而凹凸有致的身材,穿上利落裁剪的孔雀蓝真丝套头衬衫配上浅咖色的高腰阔腿长裤这样质感极佳却又没有多余修饰的衣服。
老师傅自己也很满意,女士的衣服,裤子跟裙子比,总少了点风情,少了点贵气,所以裤子大多数是中下层的劳动妇女为了方便干活才穿的。
但是镜子里的人完全不这样,那股子气质,哪有半点小家子气?
秦瑜把衬衫袖口解开,袖管撸上去,露出一节瓷白的小臂:“对的,这就是我要的。”
老师傅褶皱的脸上漾开了笑容:“真的很好看。”
“钱经理,是不是真的很好看?小姐和太太们不愿意穿裤子,总觉得裤子穿不出贵气,您看这位小姐。”
秦瑜转头过去,见布料柜台边三个人站在那里往这边看来,宋舒彦就站在其中。
秦瑜跟宋舒彦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宋舒彦边上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问:“宋先生认识这位小姐?”
宋舒彦微微勾唇:“认识,一位朋友。”
秦瑜进去再试其他几件衣衫,那个营业员连忙递给她一条鱼尾裙:“小姐,这条裙子很别致,我们都想看看。”
秦瑜见边上还站了好几位顾客,拿了一件米色的双绉真丝衬衫,带着这条焦糖色的鱼尾裙进去换。
这条鱼尾裙不是那种像礼服款的鱼尾裙限制走动,更像是伞裙的改良款,体现线条,但是又不那么贴身,穿出来效果是满满的温柔。
秦瑜走出去好几位太太小姐过来问:“小姐,老师傅说这个裙子是你想出来的。”
“鱼尾裙不是礼服裙的一种样式吗?我就觉得蛮好看的。这些年都是宽松直筒的,换点有线条的呀!”秦瑜照着镜子,见镜子里宋舒彦还没走,居然颇有兴致地看着她试衣服。
“小姐这一身也好看,适合穿不惯裤子的小姐太太。”那位营业员不遗余力地推销。
“其他衣服就不试了,看起来也应该差不多。包起来。”
“小姐,再给我们看看吗?”
“你们问老师傅吧?”
秦瑜进去换了衣服出来,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袋子,走到楼梯口,碰见宋舒彦,他是在专程等她?
宋舒彦问:“刚才听营业员说,这些衣服是你自己设计的?”
“为了工作方便,长裙进工厂很麻烦。”
“原来是这样。”
秦瑜见他跟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的意思:“宋先生,是来给太太买东西的吗?”
听见她提“太太”两字,宋舒彦想起丁长胜跟她提过他的情况。他说:“不是。我来唐老板这里商谈面料销售的事。现在聊完了,我送你。”
车子已经在百货大楼门口,宋舒彦伸手请她上车。
秦瑜站着不动:“宋先生,我暂住云海饭店,过去就几步路。就不搭车了。”
“我陪你走过去吧!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又是临近傍晚了。”
“宋先生对女性都是这么体贴入微吗?”秦瑜半开玩笑地问他。
“秦小姐怎么会这么想,男士难道不该对女士表现自己的绅士吗?”
秦瑜笑:“宋太太好福气,有您这样一位体贴的先生。”
她又提“太太”,话里的意思就是他是有妇之夫?
宋舒彦在跟她走了几十米后:“秦小姐,虽然丁先生说的那些话,不是我的意思,有一点却是正确的。我和我那位名义上的太太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感情。我和她之间,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她是一位传统的中国女性,和我无法契合,也不可能有未来。”
“哦?”
宋舒彦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说服他的父母:“如果她实在没法子接受离婚的话,最多她一辈子在宁波老家占着宋太太的位子。当然,如果她能想通的话,离婚是最好的结局。她的存在,不会对我或者我未来的伴侣产生影响。”
宋舒彦用珍而重之的语气:“秦小姐,我喜欢你,是一见钟情,我对你是以一生伴侣的态度。”
“宋先生,我希望您能到此为止。我有我的打算,对您的追求没有兴趣。也不会利用您的追求获得订单,这有悖于我的道德。您留步,我先回去了,明天兴华厂见!”
宋舒彦表白被拒,看着秦瑜快步离去,车子开到他身边,宋舒彦上车,他当然不会因为第一次表白被拒而放弃,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车子缓缓开动,宋舒彦靠在车里,过了一个路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去傅公馆。”
车子拐弯去傅公馆,从西向东先经过那栋小别墅,夜里那边一片寂静,过了小别墅到了傅家大门口,司机按了一下喇叭。
傅家大门打开,车子直接开到傅家大宅门前,宋舒彦从车里出来,还没进门,就见傅嘉宁从里面奔跑出来:“二哥!”
看见宋舒彦,傅嘉宁收住了脚步,伸手理了理头发:“舒彦哥哥!”
“嘉宁,你哥呢?”
傅嘉宁不高兴地嘟囔:“哥哥还没回来呢!那几台破机器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傅太太从里面出来,宋舒彦叫了一声:“伯母。”
“舒彦来了,没吃晚饭吧?”傅太太回头跟佣人说,“闻姐,加一副碗筷。”
宋舒彦走进去,他已经看到傅嘉宁身上的那条裙子跟秦瑜的裙子是一个样子的,傅嘉宁的裙子接近膝盖,更短一些,显得娇俏可人。
“嘉宁,裙子很漂亮。”
“是一个姐姐设计的,我看着好看,就跟着做了一条。”被夸奖的傅嘉宁脸微微泛红,勾住傅太太地胳膊,“妈妈,等秦姐姐搬到隔壁来,我们和她一起去做衣服,她的奇思妙想真的很多。”
“好!”傅太太点了点小丫头的脑袋,“去跟爸爸说你舒彦哥哥来了,叫他下来。”
“哎!”
傅嘉宁接了母亲的令,上楼去找她爸。
“舒彦,在客厅略微坐坐。嘉树马上就到了。”
楼上傅嘉宁挽着傅老爷的胳膊下楼来,宋舒彦走到楼梯口:“傅伯伯。”
“舒彦,原本嘉树说你在武汉还要待几天,怎么就回来了?”
“上海这里事情也多,武汉那里该走的几家也都走过了。总体来说……”
宋舒彦跟在傅老爷身边说着他去武汉的心得:“希望,北伐成功之后,局势能够稳定下来。”
“是啊!”傅德卿长叹一声,“现在总是这样想的,只怕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未必就想着要好好发展,而是各有小九九。”
“这也是没办法。”
傅老爷和宋舒彦坐在沙发上讨论,门外汽车大灯的光线照耀,傅嘉宁走出去:“这下准是二哥回来了。”
“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傅太太无奈地看着傅嘉宁。
“哥哥懂事就好了。”傅嘉宁回嘴。
傅嘉宁跑出去,傅嘉树在停车,见边上宋舒彦的车:“你舒彦哥哥在!”
“在等你呢!”
傅嘉树从车里拿出两提糕点:“这是你秦姐姐在武汉买的糕点。给你的!”
傅嘉宁接过糕点往里走:“秦姐姐也从武汉回来了,那不是跟舒彦哥哥一艘轮船上回来的?不知道舒彦哥哥有没有碰上她。”
“你自己问你舒彦哥哥!”傅嘉树把车钥匙扔进进门的一个抽屉里,跟坐在沙发上的宋舒彦招呼,“舒彦兄。”
“嘉树,你也太卖力了。一家子都在等你吃晚饭。”
“总归得再看看,琢磨久了,兴许就能琢磨通了。”
傅太太走过来:“先别管这些了,准备吃晚饭。”
傅老爷站起来一起进餐厅,几个人一起落座,傅嘉宁问宋舒彦:“舒彦哥哥,你这次武汉回来的船上有没有看见过一位特别漂亮的小姐?”
“嗯?”宋舒彦抬头看她。
“她说的是秦瑜。”傅嘉树跟傅嘉宁说,“你秦姐姐本来就是去找你舒彦哥哥的。”
“啊?为什么呀?”傅嘉宁满脸惊讶。
“你秦姐姐找我来卖他们洋行代理的印花机。”
“秦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她马上要搬到我们隔壁的屋里了。”傅嘉宁看着傅嘉树,“我二哥把房子卖给姐姐,我就说他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到这里宋舒彦看向傅嘉树,他今天过来就是因为中午看见傅嘉树和秦瑜走得很近,难道两人已经在发展了?若是这样,好友已经先开始,他要是再追人家,多少有些不厚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你秦姐姐就是朋友。人家马上搬过来了,你可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让人起不必要的误会。”
“哥,你不会都没跟人表白吧?像秦姐姐那么美,还那么有才的女子,你要是慢一步,指不定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你恐怕追悔莫及。”
“好了,小姑娘家家的,倒是跟个媒婆似的成天操心这些。管好自己的事,该读书读书,该交朋友就交朋友,你哥哥的事不用你操心。”傅太太埋怨傅嘉宁。
傅嘉宁偷偷看了一眼宋舒彦,宋舒彦明显是看见她含羞带娇的眼神了,他却是在跟傅嘉树说话,傅嘉宁一下子落寞了起来,不再说话,低头吃东西。
吃过晚饭,傅嘉树带着宋舒彦上楼去他的书房。
傅嘉树让佣人泡茶过来,宋舒彦坐在傅嘉树平时阅读的三人沙发上,决定开门见山:“你对秦小姐是什么想法?”
傅嘉树坐下书桌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什么想法?”
宋舒彦拿出烟盒,他知道傅嘉树不抽烟,他给自己点了一支,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半眯着眼问:“你就不想追她?”
傅嘉树坐在书桌后:“没想过,我挺佩服她的,一个姑娘家希望能用自己的本事在上海站稳脚跟。我很难得听到一位女士说这样的话,而且她也是在努力,她能获得史密斯夫人给她的这个职位,也是她有了准备才能抓住这个机缘。她是一个在眼界是思维上可以同步的朋友。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她实现她的愿望。”
“没错,就是一个眼界和思维上可以同步的人。你可以跟她谈雪莱,谈普希金,她还能跟你谈盖茨比。”宋舒彦仰头,在吐出的烟雾中他像是见到了梦幻般的秦瑜,她符合自己梦想中的伴侣一切的想法。
敲门声传来,傅嘉树:“进来!”
佣人端着茶壶和茶杯进来,傅嘉宁则是端着一个小碟子进来,小碟子里放着两块绿豆糕:“二哥,姐姐给你买的绿豆糕和栗子奶酥要不要尝尝?”
“放着吧!”傅嘉树无奈地看着傅家宁。
傅嘉宁走到傅嘉树身边:“哥哥,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追姐姐?找机会请姐姐打网球呀!姐姐那天可是跟我买了一模一样的网球装,她还买了泳衣。”
傅嘉宁比划着泳衣:“现在好了,她马上要搬过来了,隔壁没有泳池,快夏天了,你邀请她来我们家游泳,到时候你们俩?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你是不是傻?不想看看像美人鱼一样的姐姐。”
“行了,行了!你除了这些情情爱爱还想什么?出去出去,我跟你舒彦哥哥谈正事儿呢!”傅嘉树把妹妹赶了出去。
傅嘉树关上门,回来在碟子里拿了一块绿豆糕,吃进嘴巴里,又甜又腻,想要放回去,却见宋舒彦也拿了绿豆糕。
这是秦瑜给他买的,就是不好吃也要吃完,最多配茶吃。
宋舒彦去武汉压根就没吃过当地的绿豆糕,听见是秦瑜买的,又见傅嘉树嘴里口口声声说对人没想法,没想法还吃这么甜的点心?他不是不喜欢甜食吗?控制不住伸手也拿了一块,甜是甜得来,好像糖不要钱的一样。
见傅嘉树几口把绿豆糕给吃了,宋舒彦也跟着吃完,吃过喝了两口茶:“既然你对秦瑜没想法,我就去追她了。”
“你追她?”傅嘉树皱着眉看着宋舒彦。
“是啊!”宋舒彦了然傅嘉树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我会处理好我和那个女人的问题,不会委屈秦瑜的。不过不管你喜不喜欢她,我都会追她,我们公平竞争。”
傅嘉树脸色有些怪异:“我并没有想要追她,只是她现在好像不想考虑婚姻,她只想尽快在上海站稳脚跟。”
“那是最好不过了。有我在她身后,难道在上海还不能站稳脚跟?”宋舒彦靠在沙发上,声音幽幽,“今天在华美看见她试衣服,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白衣黑裙,却红唇潋滟,犹如水墨画上一抹朱砂色。”
傅嘉树不知道为什么宋舒彦认为秦瑜要靠做一个男人的二房来站稳脚跟?不过,他不愿和他多谈这些,傅嘉树顺着宋舒彦的话:“我第一次见到她,她是穿一条湖蓝色的绣花马面裙,我都不知道原来老家女子才穿的这种裙子会这么有气势。而更有气势的是,她看见一个卖香烟的女孩被人调戏,她主动过去解围。她是个聪明又有侠气的女子。”
宋舒彦手枕着头:“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我这次真的是陷进去了。”
“不过,追她恐怕困难重重,你最好做好准备。”作为兄弟,他已经答应了秦瑜不告诉宋舒彦真相,不过暗示一下总归要的。
“准备?只有懦夫才会思前想后,既然喜欢了就勇往直前。”宋舒彦站起来,信心满满说,“等我好消息。”
宋舒彦拉开了门,春风满面,意气风发地走了出去,刚才嘉宁说什么?说她买了网球服?明天去兴华厂,邀请她去打网球?
游泳的话?他是不会让秦瑜去傅家游泳的,他们家又不是没有,要游泳总要到七月,那时候他应该可以与美人共戏水……


第23章
傅嘉树送走了宋舒彦, 走上楼梯,见妹妹茫然而伤心地站在平台上。
“舒彦哥哥是不是喜欢秦姐姐?”傅嘉宁问她哥。
“你听见了?”
此话一出小姑娘眼泪跟着出来,一下子哭得梨花带雨。
傅嘉树揽着她:“乖, 不哭了啊!”
“都怪你!都怪你!”傅嘉宁捶打着她哥, “你追求了秦姐姐,秦姐姐肯定喜欢你。”
这也能怪他?傅嘉树揉着妹妹的头发:“好,好!都怪我!”
傅嘉宁哭得伤心,思路却清晰,恨铁不成钢说:“明明是你先遇见姐姐,先喜欢上姐姐的呀!”
“你姐姐现在有事情没解决, 在她没把她的事情解决之前,我跟她表白, 就是徒增她的烦恼。”
“什么事没解决?”傅嘉宁仰头看哥哥。
“我答应她保密的,人要言而有信。不要问了, 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你不要太老实, 舒彦哥哥猛追姐姐,姐姐说不定就心动了,最后只有你这个信守承诺的傻子,在边上呆呆地看着。谁能拒绝一个长得好, 还有学问,还有家世的男人献殷勤?”
“不可能,你秦姐姐不会喜欢一个有太太的男人, 哪怕那个太太有名无实。只有傻子才会喜欢这样的人。而且现在知道了吧?你舒彦哥哥平时对你好, 对比了他喜欢的女人,压根不值一提。”
傅嘉树的大实话让小丫头的泪水像自来水似的, 扑在傅嘉树身上放声大哭, 傅嘉树摸着小丫头的头发:“进去好好哭一场, 让舒彦哥哥走出你心里,你舒彦哥哥喜欢懂雪莱,懂普希金,懂盖茨比的人,你问问你懂吗?”
傅嘉宁仰头,脸上挂着泪珠,真诚发问:“盖茨比是谁?”
这下问倒了傅嘉树,想着秦瑜知道盖茨比,宋舒彦也知道,自己不知道。他恼羞成怒,把妹妹推进房间:“进房间哭去!”
傅嘉宁被哥哥推进房间,舒彦哥哥喜欢上了那个秦姐姐,她没办法怨秦姐姐,秦姐姐什么都没做,她怪不了谁。小姑娘伤心难过,把门关上,接续稀里哗啦地哭。
傅太太站在楼梯口看着傅嘉树,傅嘉树摇头,傅太太过去敲门:“嘉宁,开门!”
看见妈妈进去,傅嘉树回到自己房里。
一夜过去,傅嘉树起床准备下楼,到底放心不下自家妹妹,去敲妹妹的门。
敲门没反应,他开了一道门缝:“嘉宁,你怎么样?”
正在睡觉的傅嘉宁嘟囔:“你好烦啊!我昨夜一点多才睡的,你能不能别来吵我?”
听见这么任性的声音,傅嘉树彻底放心,那就是没事儿了,小丫头喜欢来得快且热切,退得也快。
傅嘉树下楼,拿了一块三明治,想起游泳,就想去看看泳池,一年四季,也就夏天用泳池,其他时候就是个摆设。
他推开后花园的门,看见花园里,他妈正在指挥他爸把花盆从东搬到西,明明家里有花匠,有佣人,她就是不愿意用,看见儿子站在那里,她喊:“嘉树,去帮你爸。”
傅嘉树放下三明治,撩起袖管,跟爸爸一起把一个金鱼缸给搬了过去,傅德卿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问老妻:“这下好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
傅太太又指挥男人:“把河泥铺进缸里。”
傅德卿从木桶里挖河泥出来往金鱼缸里铺,傅太太把一节莲藕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