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过程中, 望凝青偶尔会从路人的口中听见“慧迟大师遭人暗算而死”的事情,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这件事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在江湖人的口中扩散开来。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武道大会之前,所以难免被人拿去和阴谋挂靠,但是望凝青听了许多人的猜想, 却发现一个陌生的名讳被人反反复复的提起——那便是拜月坛的圣女, 月时祭。
虽然慧迟大师是因剑伤而死, 但江湖人士们更多提起的是那种毒。慧迟大师的死并不光彩, 为了让逝者安息, 曲灵寺有心隐瞒此事。但这偌大的江湖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所有人都在好奇以慧迟大师的武功之高,究竟会死在何人的手中?江湖上专门贩卖消息的千机楼接了这天价的单子,最后给出了“慧迟大师死于毒物”的结论,这才让人恍然大悟。
慧迟大师武功很高的确不假,但曲林寺的武功再如何打熬根骨也练不到五脏六腑,若是因毒物而死,倒是不足以为奇了。
“但说到毒物,最厉害的当属书中唐门与苗疆两地,也不知道是哪家势力下的手?”
“唐门家大业大,行事虽说诡谲却也肆意,那挂在唐门榜上的悬赏令都是布告天下的,可没见有人去认领……”
“若不是蜀中唐门,莫非是那魔教拜月坛?听说他们宗的圣女出山,意图参加此次的武道大会,会不会——”
望凝青每走到一处下榻的地方,便势必要去茶楼走一趟,顺带打探一下消息。比起客栈酒楼这些供给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下榻的地方,茶楼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打探消息也更加方便。因为茶楼一般都会聘请一两位有名的说书先生,讲讲近日里发生的江湖大事。有人起了话茬,自然便有争论之声。但望凝青听来听去,发现所有人都在说拜月坛圣女月时祭,却基本无人提起远山侯。
“虽然有‘北望祭月,东离远山’的名号,但其实远山侯的人品,大家都很信服。”灵猫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就跟一个人的气质有关了,你想啊,一个人要是平日里看着就很端庄,那不管发生什么坏事,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排除这个人对吧?相反,一个人要是流里流气的,一看就很下三滥,那不管坏事是不是这个人做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肯定在其中插了一脚。”
“远山侯虽然行事肆意,但抵不住他长了一张暴君脸啊,这种人一看就很光明磊落、不屑于用下毒这种手段的。”灵猫嘴上说着嫌弃,但却毫不掩饰自己对远山侯的喜欢,“相反,这拜月坛可是有‘魔教’之名的,就算是圣女都能被人编排成妖女,可不得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们身上泼啊?这就是平日里不做好事的结果。”
“未必。”望凝青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果拜月坛当真凶狠嗜杀,威势如天,那这些江湖人根本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只有让人不敢轻易提起的,才是真正可怕的。拜月坛,还远远算不上。”
灵猫哑然,竟有些无法反驳,因为望凝青说得很有道理,即便失去了记忆,她也没有被一些表象所蒙蔽。
望凝青还注意到了另一点,江湖人怀疑魔教圣女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慧迟心口上插着的那朵栀子花。
所有人都默认了下手的人是个女子,因为只有女子才会有这样风花雪月的心思,在杀人后还在死人的心口插一朵娇艳的花儿。当然,也不是没有心思细腻的儿郎,但一个用毒、爱花、心如财狼的男子……刺激,那可就太刺激了。
因为凶手未明,所以江湖人称这月下杀人的女子为“白花”。
至于“白花”是不是月时祭?所有人都还举棋不定,只等武道大会结束后能传出点风声来。
武道大会的前两日,望凝青终于来到了昆仑山下。因为林瑜璟给的银子还有富余,所以望凝青在灵猫的建议下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她这般衣袂飘飘地自街上走过,就连路边玩泥巴的小孩都忍不住抬眼看她,更别提那些已知美丑的江湖侠客了。
她容貌过盛,眉宇又带了几分出尘脱俗的冷,一路走来也没有多少人敢跟她搭话。
武道大会是三年一次的江湖盛事,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得了的。想要进去一般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就是拜托那些收到望月门请帖的名士,一张请帖可以带五位家眷,这一般是留给名士们带家中小辈前来开开眼界的;第二种则是打擂,望月门会提前七天在昆仑山脚下设下擂台,连胜十人或守擂一日便可上山,望月门会派人驻扎在此,避免有人投机取巧,故意买人送擂好换得入场的资格。
望凝青没有请帖,所以她是一路打上去的。
因为灵猫说过她是来扬名的,所以望凝青丝毫没有想过收敛。她不知道什么是打擂和守擂,所以她直接把在场的江湖侠士们全部打趴下了。她的剑意凝在琴音里,一拨弦便是一道凌厉锋锐的剑意。望凝青弹得随意,场中能够招架的却寥寥无几。这让望凝青心中微诧,她下山后遇见的除了不入流的劫匪以外就只剩下燕川和高行远两人,这两人都是江湖顶级的高手,故而她对江湖的评价无形拔高了几分。
没料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拜托,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个年纪就能修得剑道大成啊?”灵猫用爪子摁住了自己的脸,“那些成名的大侠都有望月门亲自上门送请帖的,能在这里守擂的不是刚出江湖的新秀就是不入流的草根,你下手轻点,免得这些人遭受打击后心灰意冷,直接隐退江湖了。”
望凝青没有下死手,因为她很快就被望月门的弟子给阻止了,两名半大的少年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一张请帖,招了一名侍女给她带路。但望凝青才刚踏上昆仑山的台阶,却见两名白衣少女自山上而来。
两名白衣少女容貌绝美,其中一人双臂舒展,折腰自高处落下,那腰肢细软得盈盈堪折,竟是一手极为漂亮的轻功“燕子三抄水”;另一人往枝头上一踏,旋身而起又翩然落下,又是一种叫得出名号的功法“渡飞鸟”。
这样两名容貌、武功、身段都无可挑剔的美人,却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神态谦和,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晓是侍女而非谁家的闺秀。
两名少女睁着一双美目四下一扫,却毫不迟疑地落在了望凝青的身上。她们目不斜视地快步而来,盈盈下拜,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有如骊珠满盘:“画筝、画扇见过云姑娘,侯爷听说您刚来此地,命我等二人过来给姑娘引路。”
望凝青闻言,偏了偏头,看向一旁理应是东道主的望月门门徒。谁知那两名少年见她望来,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拱手一礼,便识趣地让到了一旁。远山侯只是猜测那天遇见的少女有可能会来参加武道大会,便随口吩咐让下人注意她的动向。而事实证明,望凝青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泯然于众,因此她才刚到昆仑山脚下,已经登临昆仑山巅的远山侯便听到了关于她的传闻,便派人来接了。
倒不是说远山侯不相信望凝青有自己登山的能力,只是望月门举办的武道大会向来只会给拥有请帖的名士们安排独立的院落,那些守擂登山的侠士们则会被统一安排进外门弟子居住的厢房。那些厢房里住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江湖人,怎么想都不适合云出岫,因此远山侯便想将人安置在自己下榻的院落里。他不懂照顾人,所以特意从家里调了画筝和画扇两名侍女前来接应她。
“这,真的有心了啊。”灵猫趴在望凝青的脑袋上,有些感慨地道,“没想到远山侯长了那样一张冷冰冰的脸,却是个格外热心的人啊。”
望凝青背着琴走在最前头,忽视了身后两位侍女格外热切的目光,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嗯?是吗?”
“不是吗?你看他对你多好,帮你掩盖掉杀人的事实……呃,虽然有点帮倒忙。但是他真的很照顾你啊。”灵猫用下巴蹭了蹭望凝青的发顶,用爪子摁了摁她微微翘起的一根头毛,“远山侯也是,祁临澈也是……唉,一定是你太可爱了,如果是尊……”
嗯,如果是尊上,那故事还没开始之前应该就已经结束了。
“总而言之,远山侯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啊。”灵猫再次发出了喟叹。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到了昆仑山上,灵猫有些意外的发现,望月门内并不比山脚下清净,甚至还要更加热闹。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灵猫敏锐地发现站在山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便是它念叨了大半天的远山侯高行远。一身白衣的高行远满脸冷漠地站在那里,周围全是讨好献殷勤的人,叽叽喳喳地如同菜市场,可他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鹤立鸡群、不动如山、冷酷无情……
“侯爷,您竟然来参加这次的武道大会了,想必这次的武道大会又是您为魁首……”
“滚。”
“侯爷,关乎‘北望祭月,东离远山’的名号,您对这次魔教圣女月时祭下山之事有何看法呢?还有孙罡之事,到底是为什么……”
“滚。”
“侯爷!请您收我为徒!!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都能做!!求求您了!!!”
“闭嘴,滚。”
……
灵猫:“……”
“嗯……”灵猫沉默了半晌,“应该,还算是……挺热心的吧。”
第38章 【第16章】天真世外仙
不久前灵猫曾经说过“江湖侠客成名的三条法则”, 其中之一便是——拥有很多很有名的朋友。
在江湖中,擅长交朋友是一项非常了不得的技能,因为江湖最为讲究“义气”。所以哪怕你的武功真的上不得台面, 但只要你拥有一两个能够撑腰的朋友, 那江湖各路人士都会给你面子。
然而,远山侯一个人的面子,就顶得上成百上千人的面子。
“你来了?”惯来惜字如金的远山侯看见了缓步而来的白衣女子, 说了一句好似废话一样的问候。
“我来了。”望凝青微微颔首,眸光冷淡地看向一旁围着高行远的人们, “你在忙?”
“没有。”高行远不想承认是自己站在山门等她结果被人堵了个正着, 半转过身,微微侧着脸看着望凝青, 这是一个引路邀请的姿势,“此处人多嘴杂,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好。”背对着画筝画扇的望凝青也不知道这两名侍女露出了几近喜极而泣的表情,也不知道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高行远很不“正常”,“以武会友是大会第一天就开打吗?”
这话说得有些直白, 显得有些天真还有点傻,但没人敢插嘴,因为高行远自然而然地接话道:“虽说是以武会友,但一般也会有彩头,这次魁首的彩头里有欧阳大师锻造的名剑和名琴暮舍, 我以为你是为了它来的?”
高行远这话说得巧妙, 不动声色地捧了望凝青一把, 听得灵猫险些拍案叫绝。他说“魁首的彩头”, 这是在暗示其他人他觉得望凝青有夺得魁首的实力;之后又提起名琴暮舍, 这是在告诉周围的人, 望凝青武功不俗却声名不显是因为她不慕名利,若不是为了名琴,她甚至不会来这里。话语间的种种再加上高行远那有别于对待他人的态度,望凝青的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起来。
灵猫觉得自己小看了远山侯,这哪里是传言中目下无尘高洁傲慢的冷淡王侯?他分明知人心得很。
“暮舍,很好。”望凝青的注意力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道,“剑,不需要。一生修一剑,一剑修一生,足矣。”
望凝青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面色一凛,再次看向白衣少女的目光便有所不同了。
“琴好,剑,也好。”高行远点了点头,他此行是为了那柄剑来的,能和知音半分江山,那真是再好不过。
高行远带着望凝青往下榻的院落里走,周围的人根本不敢拦,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毕竟厚着脸皮上前搭话虽然烦人,但也挑不出错,可要是拦着不让走,那可就是得罪人了。上一个得罪了远山侯的孙罡可是被灭了满门,谁也不想当下一个孙罡。
望凝青跟着高行远来到了下榻的院落里,身为上一次武道大会的魁首、身份又是王侯,望月门给高行远准备的院落是最高规格的。这一点,就算是那些比高行远老一辈的江湖人士们也不敢嘀咕什么,毕竟他们跟高行远的差距在身份上就不一样。画筝与画扇给望凝青准备了崭新的被褥、茶具、衣物,可谓是细致体贴,几近入微。望凝青自下山后便对给她洗衣做饭的小姐姐充满了好感,画筝与画扇也不例外。
高行远不是个腻歪的人,因此在安置好望凝青后便开始做起自己的事,望凝青也是如此。倒是画筝和画扇平白没的期待了许久,结果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甚至望凝青对她们的态度比对高行远还要更热络一些,因为她生活不能自理,所以对悉心照料她的人更为亲近。
很快,就到了武道大会当天。
托远山侯的福,望月门的弟子们没敢小瞧了望凝青,给她安排了靠近远山侯的上座,哪怕她籍籍无名。与他们同座的都是名震一方的泰山北斗,其中便有望月门的太上长老燕回,以及曲灵寺第二位慧字辈的大师慧悟。
慧悟老和尚年岁不小,此时正双目紧闭,手上不停地捻弄着佛珠。他外表看上去年纪不过天命之年,眼角的细纹淡淡的,身旁跟着两名武僧弟子,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自有一种宝相庄严的威势,令人不敢小觑了他。
“慧悟是慧迟的师弟,已经隐世避居多年、不问江湖了,但他当年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比慧迟还要响亮。”灵猫蹲在望凝青的耳边,低声耳语道,“他修的是佛门最为正统的大日如来掌和金刚不坏之身,曾经以一己之力荡平了平湖十八山寨的水寇,证的是怒目罗汉之位。他隐退江湖多年,今日却重新出山,一来是不想让外人因慧迟的死而轻视了曲灵寺,二来则是想找出杀害慧迟的凶手。”
不得不说,慧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曲灵寺里,对于曲灵寺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若没人能敲山震虎,恐怕江湖人还以为曲灵寺是什么能随意来去的地方,心里自然也敬重不起来。而如今江湖盛传慧迟的死与拜月坛圣女月时祭脱不了干系,慧悟听闻此事自然要前来一见。
“已经开始乱了呢。”灵猫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尾巴,“也不知道祁临澈什么时候反应过来,推波助澜一把。”
望凝青听罢,便没在继续关注慧悟了,转而看向了另一边正在跟几位江湖名宿侃侃而谈的太上长老燕回。燕回不过三十余岁,正值青壮,五官端正俊朗,看上去也是个年少风流的人物。在灵猫的絮叨之下,望凝青知晓燕回的身份特殊,他虽然年虽不大,但辈分却委实不低,只因他是燕川的嫡传弟子,如今昆仑望月门掌门人楚贤的师叔。
只看燕回的名字都知道,他与燕川关系匪浅,事实也是如此,燕回是燕川捡来的孤儿,不仅收为入室弟子,还让他随了燕姓。
“但是呢,当初燕川出事之后,在背后搅风搅雨逼死师娘的人就是燕回。”灵猫咧了咧嘴,那张毛茸茸的毛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笑脸,“燕回虽然是燕川的入室弟子,但其习武的资质还不如几个亲传。要知道,入室弟子可是被师父视为‘家人’的存在,地位自然要比‘亲传’高,论亲疏远近,也是燕回关系更近一些,但燕川虽然疼爱这个弟子,可在其他事务上却更倚重有能力的亲传徒弟。”
再加上燕回资质不足,参悟不透望月剑的奥妙,觉得燕川藏了私,心里不忿,便忍不住走了旁门左道。
恐怕燕回当时也没想过会真的逼死师娘,他只是想从旁怂恿一下外人,好套出望月剑秘籍的下落。却没想到师娘性烈如此,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自刎以示清白。这事闹得太不好看,燕回也藏得很深,只是不知道燕川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大概也是对这个宗门和这些弟子们寒了心,所以才一走十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燕回后悔了没有。
不管是慧迟还是燕回,其实都能算是彻彻底底的坏人,但从某种层面上来看,他们比单纯的坏人更加面目可憎。
“一个为了赎罪而出家,一个因为愧疚而自暴自弃,连掌门之位都拱手让给了师侄,以为这样就能弥补过错。”灵猫啧啧有声,“他们做好人、做坏人都不够彻底,作恶时畏手畏脚,行善时满怀功利。这让那些苦主们如何是好?他们若是坏得彻彻底底,那苦主们大可杀了他们告慰亡灵,但偏偏他们幡然悔悟,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己原谅了自己。只剩下那些苦主,都被困在噩梦一样的过去。”
“所以啊,小凝青,你可千万不能像他们这样踌躇犹豫,一定要坏得明明白白,知道吗?”
“明白。”望凝青点了点头,“我又并非承担不起罪孽,所以大可不必为我找借口。”
“没错,就是这样!”
以武会友是一件风雅之事,即便是比武也不能争得头破血流,因此武道大会采取的是登榜的方式。所谓的登榜,就是有意要夺得名号的人可以去领一张牌和一截桂枝,示意自己想要“登榜”。持牌之人可以向场中任意一人提出挑战,最开始所有人的排名都是一样的,但是第一场挑战开始后,胜者将成为榜一,败者成为榜二。而之后其他持牌人想要登榜,便得选择挑战榜一或者榜二,以此类推。
这个规则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都很友善,因为不喜争斗的可以选择不登榜,而榜单只会排出前三,所以就算不在榜上也不会觉得丢人。
但是再如何慎密的规则,都是有可能会崩盘的。
武道大会宣布开始之时,一名青年剑客自信满满地越众而出,直接将手中的桂枝插在了挂着高行远令牌的花瓶上。
场中一时陷入了死寂。
“哇哦。”灵猫咋舌,“这就叫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
武道大会长达五天,为了让所有人尽兴,自然是从低到高、从弱到强一点点地打上来。毕竟对于大部分少年侠客来讲,就算他们无法登上最后的榜单,但在那之前,能在榜单上留下一个名字也是非常荣耀的事。那些真正的强者一般不会在第一天出手,也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地去挑战这些难以跨越的大山。因为大家来武道大会是为了扬名立万的,又不是将脸皮丢给别人去踩的,何必呢?
而对于高行远这个层面的高手而言,莫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挑战他?当然是等小虾米们分出了个胜负,他再去收割最后的成果,对吧?
那青年剑客搞了这么一手,就弄得大家都很尴尬。高行远不下场吧,有点说不过去,他下场吧,榜一可能就不会变动了,这还怎么玩?
想到这,众人都对那不识趣的剑客有些迁怒,抬眼一扫……哦,是蒋家这一代的嫡长,年岁跟高行远相差不远,听说也是个年少英才,刚出江湖不久……有没有搞错啊!刚出江湖不久就老老实实地趴着啊!有必要这么急着找死吗?!
那蒋家子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瞩目,望着高行远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人群中有一名书童模样的少年忍不住捂住了脸,他站在人群的前头,似乎是蒋家子带进来的。方才想阻止蒋家子,却迟了一步。
高座上的高行远还没有什么动作,众人却见高行远身旁的白衣少女微微抬手,她手指夹着一截桂枝远远一丢,那桂枝便“咚”地一声插进了高行远的花瓶里。高行远见状,突然偏头看她,蒋家子和其他人也看向她,眼里写满了茫然,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要跟他打,我也要跟他打,不然咱们先分出个胜负吧。”望凝青道。
蒋家子抬眼看她,面上似有惊艳,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不自然地轻咳道:“我、我不跟女人打,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啊。”望凝青闻言,立时想起了那几名惨死在她手底下的刺客,忍不住点头附和道,“是啊,刀剑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
望凝青解下自己的琴,递给了一边的高行远,小跑着从席上下来,还卷起了自己的广袖:“那我们就直接动手吧?”
蒋家子的脸顿时红了,方才还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青年此时竟有些扭捏,喃喃道:“那、那我让你三招。”
“三招?”望凝青转了转手腕,猛然握拳,淡然道,“不用。”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只见白衣少女平平击出一掌,那想要挑战远山侯的蒋家子便这么飞了,飞了……
第39章 【第17章】天真世外仙
望凝青成了榜一。
那倒霉的蒋家子自从落败之后便陷入了魂飞天外的状态, 似乎有些怀疑人生。然而介于他方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行为,在场的江湖人士都没有去宽慰他,只有那书童打扮的少年站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大概是望凝青一掌将八尺男儿扇飞出去的场景太过震撼人心, 因此在那之后, 所有人都默默地选择了挑战榜二和帮三,没人敢对她别苗头。毕竟登榜事小,丢脸事大, 被这么好看的美人一巴掌扇飞出去,这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以后还怎么面对美人?相反, 如果没丢这个脸,那以武会友的重头戏不就是会友吗?打不成架, 交交朋友也是极好的……
蒋家子一时间成了众矢之,但不得不说, 这人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并不是无能傲慢之辈。虽然被望凝青一巴掌扇出去了,但在之后的武斗中他都显得游刃有余, 接连夺胜。连续好几名江湖名宿的弟子都败在了他的手上之后,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人傲慢归傲慢,但到底是蒋家的嫡子,并不是他们能看不起的人。
于是榜二的名字便成了“蒋东陵”,榜三变化不断, 但榜一和榜二的名字却始终未变。
参加武道大会的人们一边观战一边窃窃私语, 一开始他们还在谈论着望凝青这个神秘女子的出处, 见她和远山侯坐在一起, 便纷纷猜测她是否就是拜月坛圣女月时祭?毕竟“北望祭月, 东离远山”, 这突然冒出来的绝美女子,又和远山侯走得近,人们会怀疑她的身份是正常的。虽然有些意外魔教的“妖女”竟生得这般眉眼出尘,气质清冷,但她会被信徒们视为圣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这些人的猜测都错了。
说曹操曹操到,武道大会是江湖三年一度的盛事,便是名声再响的江湖客也要给正道魁首面子,至少在武道大会开场前抵达昆仑。因为武道大会开场之后,昆仑山是闭门谢客的。此时若还有人上山,便难免有“踢山门”的嫌疑了。
拜月坛圣女月时祭便是在武道大会开场后的第二天赶到的。
平心而论,月时祭的出场非常符合她“圣女”的名号,四名华服蒙面的青年抬着一顶软轿徒步登山,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十数名戴着银色狐面的门徒。拜月坛信奉月神,奉青丘白狐为神使,因此拜月坛的门徒们也是清一色的银白锦衣,衣摆上以月华为色的金线绣了星月的图样。星月的图纹越是繁复,证明此人在拜月坛中的地位越高,比如拜月坛圣女月时祭,她衣上的花纹便是最高等的十二月。
月时祭登山,也没有满含挑衅地让人大喊什么“圣女驾到”,只是有两名随驾的信女举起两根一人高的木杖,那木杖上挂满了铃铛。两名信女一摇木杖,那铃铛便发出了空灵清脆的声响。
那铃铛的声音好似纠缠着诡谲的力量,落在耳中便有如古神的低语,只让听的人觉得耳蜗嗡鸣,神思动荡。
彼时,望凝青正在席位上拨弄着自己的琴弦,听见铃声时微微一怔,轻咦了一声。擂台上正在对打的两人在铃声的作用下身形摇晃了一瞬,似乎有些站不稳。围观看客们的面色顿时就变了,能惑人心神,这不是魔教的“妖术”是什么?